增强诗歌语言形象性摭谈

2016-04-03 06:51胡敏
文学教育 2016年32期
关键词:形象性语言艺术形容词

胡敏

增强诗歌语言形象性摭谈

胡敏

语言是各种艺术创造形象的基本手段。文学语言是以文字为手段创造文学的形象,作为文学最高样式的诗歌,是至精至纯的语言,诗歌的语言艺术是最高的语言艺术。任何文学艺术的语言都要讲究语言之美,诗歌的语言更需要追求语言的美感。

诗歌语言形象性

语言是各种艺术创造形象的基本手段,绘画语言是用线条、色彩在平面上创造有主体感的形象,音乐语言是用音符和旋律创造诉诸人们听觉的形象,舞蹈语言是用人体的动作创造诉诸人的视觉的形象。文学语言是以文字为手段创造文学的形象,作为文学最高样式的诗歌,是至精至纯的语言,诗歌的语言艺术是最高的语言艺术。任何文学艺术的语言都要讲究语言之美,诗歌的语言更需要追求语言的美感。

诗歌语言美的第一要素是形象性,亚里士多德指出:“荷马常赋予无生命事物以生命……其出色之处,就在具体生动之效果。”与欧阳修齐名的北宋诗人梅尧臣认为诗:“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仿佛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指出诗歌语言的第一美质是形象性。

我们不妨看三联诗:韦应物《淮上遇洛阳李主簿》:“窗里人将老,门前树已秋。”白居易《途中感秋》:“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明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这样评价:“三诗同一机杼,司空为优,善状目前之景,无限凄感,见于言表。”三联诗中,白居易的诗比韦应物的诗形象生动,因为白诗的“黄叶”、“白头”具有鲜明的色彩感,但两诗仍只是简单的比况,司空曙的诗“雨中”、“灯下”,比中有兴,有色彩,有音响,环境气氛的渲染更胜一筹,诗的语言更具鲜明的形象性,能激发读者更丰富的美感。

所有文学样式的语言都要求具有形象性,这是文学创作的共同规律,但作为最高文学样式的诗歌,其语言的形象性有着特殊的基本要求,即动态美、色彩美。

动态美。莱辛《拉奥孔》:“诗想在描绘物体美时能和艺术争胜,还可用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化美为媚,媚就是动态中的美。”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早就有运用,如《卫风·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中描绘了女主人公的美好形象。前五句分别以五个比喻来描绘女子的身体部位的美好,是一种客观静态的描写。美具有很强的主观属性,这种客观、静止地描绘很难给所有读者传达出一个美女形象。最后两句以动态的语言描绘了人物的动态,一写巧笑倩丽,二写秋波欲流,这样,一个古代美女形象马上顾盼神飞、呼之欲出了。

诗只有描绘事物的动态才能形象化,才能传达出生动传神的形象,由此我们不难理解我国传统诗歌美学为什么强调炼字,特别是动词的锤炼,就是名词、形容词也常常使其兼有动词的性质和作用。“语不惊人死不休”、“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是古代诗人们在创作上对炼字的自我期许和无奈自嘲。优秀的诗人总是力图避免平板的静态的说明和叙述,而努力将静态的形象化为动态演示的化美为媚的意象。六朝何逊《入西塞示南府同僚诗》中有一联:“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杜甫在《宿江边阁》将其化为:“薄云岩际宿,孤月浪中翻。”清代仇兆鳌在《杜诗详注》中说:“何诗尝在实处摹景,此用前人成句,只转换一二字间,便觉点睛欲飞。”之所以点睛欲飞,是因为“宿、翻”两个动词主要是用在人身上,从而把云、月人格化了,意象自然就更生动传神了。

可以说拟人手法是使诗歌意象具有动态美的基本方法。如贺知章《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诗人一反前人写法,不以杨柳的细柔形象来形容美人身材苗条,而是用拟人的手法,让杨柳化身为美人“碧玉”出现,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杨柳的婀娜多姿。杜甫《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诗人细腻生动地描绘了春夜雨景,并以拟人化的手法,写出了夜雨的神奇,喜悦之情跃然纸上。再比如杜甫《月》:“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明”本来是形容词,作者在这里让它兼有动词的作用,使得楼台灯火在暗夜和水波的反衬之下,更富于动态美。此外,这一联诗中的“吐”字用得极妙,将月亮在山谷间慢慢升起的情景描绘得极富动态美,这种表达效果也主要是由于拟人手法的使用。杜甫此处“吐”的使用对后世很多诗人都很有启发:郑板桥《江楼》:“夕阳开一半,吐出望江楼。”余光中《寻李白》:“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色彩美。诗歌语言的生动形象性不仅要表现出事物的动态,而且要表现出事物的色彩。诗歌是语言艺术,虽不能如绘画直接以色彩描绘客观事物,但可以用表示色彩的文字的虚摹,来引起读者对于色彩的美感联想。集诗书画三绝于一身的苏轼评王维《蓝田烟雨图》说:“味摩洁之诗,诗中有画;观摩洁之画,画中有诗。”在西方文艺理论中,古罗马贺拉斯就提过:“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的观点。我国现代著名诗人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提出新诗要有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他的诗作的语言是很注意色彩的呈现,如《静夜》:“这灯光漂白了的四壁。”《收回》:“拾起来,还有珊瑚色的一串心跳。”《死水》:“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古代诗人的炼字,锤炼形容词是很重要的内容,特别是形容词中表色彩的词。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是我们熟知的例子。在古典诗歌中,我们可以发现有这样一种令人绕有兴味的美学现象,即表色彩的形容词醒目地置于句首或句末。宋代范晞文《对床夜话》:“老杜多以颜色字置第一字,却引实字来。”比如杜甫《放歌》:“青惜峰峦过,黄知桔柚来。”《晴》:“碧知湖外草,红见海东云。”《梦李白》:“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秋野》:“远岸秋沙白,连山晚黑红”、李清照《声声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将颜色字置于句首,强调捕捉的是色彩鲜明的印象,诗句首先激发读者鲜明而丰富的色彩美感,然后再去深入感知色彩之后所描绘的事物。将颜色字置于句末则恰恰相反,它首先让读者感知所描绘的事物,然后再让读者的想象在纯然是色彩的世界中飞翔,并进一步体味所描绘的事物的美质。新诗中如闻一多《色彩》、艾青《跳水》。

(作者单位: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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