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小学教育观察与思考

2016-04-01 07:15罗树庚
广西教育·D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沃伦布鲁斯隔板

罗树庚

宁波与新西兰的奥克兰是友好合作城市。2014年,我校与奥克兰的麦朗伊湾小学结成姊妹学校。去年暑假,我有幸前往奥克兰进行教育考察。短短几天时间,虽说有些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但新西兰的小学教育还是给我留下了许多难以忘怀的记忆。

在奥克兰,我们主要对姊妹学校麦朗伊湾小学进行考察。在该校校长沃伦·布鲁斯的陪同下,我们首先走进了一间幼儿教室(相当于国内的学前班)。只见一群才五岁的孩子,正一组一组围坐在一起,用锤子钉钉子。孩子们使用的锤子实打实是铁做的,钉子也是“真家伙”。他们一手拿锤子,一手捏着钉子,正使劲地朝桌上的木块钉钉子。看到这一幕,我很是担心,与我同行的几位教师也很惊诧。在国内,别说是五岁的孩子,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我们也不敢如此大胆放手让学生使用锤子、钉子。我有些吃惊地问沃伦·布鲁斯校长:“锤子砸到手指怎么办?钉子不小心扎到手指怎么办?钉子(他们使用的钉子有点像国内的图钉)掉在地上扎到脚怎么办?”沃伦·布鲁斯校长并没有在意我的吃惊,而是轻描淡写道:“这(偶尔手指被砸、手脚被扎)很正常啊,如果不练习怎能学会呢?”见我还是满脸疑惑,他补充解释道:“我们会在使用过程中,不断提醒孩子们注意安全、注意操作规范的。”正如沃伦·布鲁斯校长所说,他们确实非常注意操作规范,所有的钉子都装在盒子里排得整整齐齐,从孩子们钉钉子时认真而专注的神情,我能推测钉子掉在地上的可能性极小。

从幼儿教室出来后,我们看到一名体育老师正带着一个班的学生在水泥浇注的篮球场上跑步。尽管是冬天,但学生都穿着短裙、短裤。我问沃伦·布鲁斯校长,学生在水泥浇注的地面上跑步,如果摔倒了,光溜溜的膝盖擦伤了怎么办?沃伦·布鲁斯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创口贴,幽默地说:“如果受了一点轻伤,我们的老师口袋里都备着它们呢!”面对沃伦·布鲁斯校长的答复,我仍表示不解。我想知道的是,学生钉钉子扎到手,跑步摔倒擦破膝盖,家长难道不来找学校的麻烦吗?这下轮到沃伦·布鲁斯校长惊讶了。他吃惊地说:“难道受点儿伤不正常吗?”继而解释道:“孩子在学校参加体育活动或技能训练,受伤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我们的家长一般不会和学校计较这类问题。”

“不练习怎能学会呢?”沃伦·布鲁斯校长的这句话带给我许多思考。技能的习得、能力的提升都离不开训练。这个道理说起来我们大家都明白,但反观我们当下的教育,因噎废食的现象比比皆是。我们的学生缺少劳动教育,缺少生活、生存技能锻炼。动手能力极弱是当前国内学生的普遍现象。沃伦·布鲁斯校长诧异的表情告诉我,他在管理学校、教育学生的过程中,压根儿没有来自于家长的无端干扰。在他的头脑中,学生钉钉子不小心扎到手指、摔倒擦破膝盖这类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家长来找学校麻烦的顾虑,而我们则不同。我当校长六七年,几乎每个学期都会因为一两起校园意外伤害而被家长折腾得筋疲力尽。学生不小心摔倒牙齿磕断了或是骨折,有时哪怕是摔倒了头上磕了个包或者磕破一点点皮,家长都会兴师动众。他们不走法律途径,而是用胡搅蛮缠的方式来向学校索赔,大有向“校闹”“教闹”发展的态势。有关部门为了息事宁人,一味妥协,最后形成了这样一种思维与文化:出了事,只要闹,一定能得到好处。特别是家长协同媒体一起出现时,学校立即被“绑架”,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试想,在这样的思维与文化背景下,我们怎么能放开手脚开展正常的教育教学?过度保护,让我们的学生不会应对危机、危险;精心照顾,大大削弱了学生的独立自理能力。为了防火,我们不让学生碰火柴、打火机;为了避免溺水,我们不让学生下水游泳;为了防止交通事故发生,我们不让孩子单独过马路;为了防止坏人,我们不让学生单独出门;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许多学校不让学生在校园里奔跑……我们的学生就像“瓷娃娃”“玻璃人”“脆塑料片”,“易摔易碎”,需“轻拿轻放”,实在令人叹息。

互通的教室

在新西兰考察期间,我们在课堂上极少看到教师慷慨激昂地讲解,有的是学生小组交流的窃窃私语、教师俯身倾听的颔首或偶尔的几句点拨。新西兰的小学课堂上,小组合作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学生在忙碌。对于这种常态化的现象,笔者认为,除了班级学生人数少、实施教师包班制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新西兰整个社会形成的一种文化——相互交流时,声音不能让第三者听到,不能打扰别人。在麦朗伊湾小学,我发现该校同一楼层的几间教室不像国内的教室那样用实体墙将教室隔开,而是用折叠式、可移动隔板,类似国内酒店包厢之间的隔断。我询问这样设计的缘由,沃伦·布鲁斯校长告诉我们:采用可移动隔板隔断教室,为的是班级与班级之间的相互交流与合作。

新西兰中小学的规模都不是很大,我们考察的麦朗伊湾小学,每个年级仅3个班,每个班20多个学生,全校不过三四百人。为了增进同年级平行班之间的相互交流与合作,他们均采用这种隔板隔断教室。拉上隔板,各班相对独立;拉开隔板,三间教室便变成了一间大教室。课间活动、午餐休息时,他们会把隔板拉开,三个班的学生相互追逐、嬉戏,浑然像一个班级的学生,久而久之,班与班之间的学生都很熟识。另外,这种设计还有利于同年级的几个班一起开展联欢活动。麦朗伊湾小学是采用包班制的,部分专业课程由其他教师授课,遇到这类课程,教师有的时候会将同年级的几个班打通上大课。

一道普普通通的可移动隔板,向我们传递的是极不普通的教育理念。第一,体现了开放、合作、共享的思想。班级与班级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教师与教师之间、教师与学生之间因为可移动隔板,一下子变得亲近而没有距离感了。这种有形的物理上的开放,会潜移默化地融汇到人的思想上的开放。其次,彰显了资源利用的最大化思想。新西兰整个社会很富足,人口少、土地多,按理说并不缺资源,但走进他们的学校,给我们的感受不是气派、恢宏,更多的是精致。他们不像国内的学校,餐厅除了吃饭就别无用处,不像国内的学校有诸多的专用教室,他们的每个场馆利用率极高。隔板拉开,学生坐的长方桌往边上一移,三间教室立即就变成了一间空旷的大房间,搞个联欢活动再合适不过了。第三,逼着教师转变教学方式。试想一下,可移动隔板的隔音效果一定不如实体墙壁,在这样的教室上课,如果教师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喋喋不休,势必会影响隔壁的班级,从而迫使教师努力改变教育教学的方式。这样一想,我发现小小的隔板竟有大大的学问呐!

自由的基础是自觉

在麦朗伊湾小学,我还看到了一个景象:大课间时间,该校不像国内的大部分学校一样播放广播,集合全校学生,体育教师也不用话筒喊话。因为该校校内没有跑道,学生需沿着学校周围的公路长跑两公里。学生长跑的过程中,没有班主任跟着学生队伍,学校只在公路的四个转弯处各安排了一位教师负责看管。无人管理的学生会不会像放出去的羊儿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该校学生的表现非常好。集队时,没有人交头接耳;跑步时,没有人推推搡搡、嬉笑打闹,更没有人三五成群并排挤在一起;跑步结束后,体育老师组织学生做放松运动时,不需话筒,仅凭口令,学生却十分认真。

看到这一现象,我又开始好奇。在国内,即使训练得再好的学校、素养再好的学生,也很难做到这么规矩。难道整个过程有监控?难道他们也有“四项红旗竞赛”,表现不好要扣分?带着这些疑问,我询问了沃伦·布鲁斯校长。他告诉我,学生跑步沿途并没有监控,至于“四项红旗竞赛”,他们更是压根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学生为什么表现这么好呢?我独自揣摩,大概有以下一些原因吧。其中,首要的是新西兰人有着强烈的规则意识。对于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们有一种强烈的自律意识、规则意识。这种自律、规则不仅体现在学校,也体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已经形成一种共识、思想,成为他们血液中流淌着的文化意识。在新西兰考察期间,我偶然看到一些市民家门口的草坪上插着几根树枝,用绳子简单地围着围栏。经过询问才知道,这样围栏的目的是防止别人进入。在我看来,如果别人真想进去,抬腿一跨就可以,为什么简单的一根绳子、高度仅五六十厘米的围栏就能阻拦别人进入呢?因为在新西兰,人人都有自律、规则意识。有了这种意识,一根细绳就能围栏;没有规则意识,再高的围墙也能翻越。这也许就是麦朗伊湾小学的学生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都能自觉自律的原因吧。该校学生的自觉,还让我想到了海面上的冰山。海面上漂浮着巨大的冰山,露在海面上的只是冰山一角,比这不知要大多少倍的是藏在海面下的冰山。露在海面上的冰山叫“自由”,藏在海面下的冰山叫“自觉”。麦朗伊湾小学的氛围看似十分宽松、民主、自由,其实是有强烈的自觉意识做支撑的。为什么体育老师不用话筒,三四百学生就能安安静静跟着做放松运动?因为在他们的思维体系里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意识:别人讲话时,要认真倾听,不能打断别人,要尊重别人。这种自觉意识,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打闹,什么时候不可以。麦朗伊湾小学的自觉还让我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们的孩子每天24小时都生活在家长、教师的监控和监督之中,一旦离开家长、教师的视线,就会“为所欲为”,而该校三四百学生长跑却只要几位老师管理即可。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存在为监督机制,为家长、教师而活的现象?我们的教育是不是在助长这种意识的形成?从麦朗伊湾小学近似于“原生态”的学生管理中,我悟到一个道理:信任是最好的教育。

(责编 周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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