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寻源

文/ 郭寒　编辑/吴冠宇



清江寻源

文/ 郭寒编辑/吴冠宇

都亭山绵延百里，白羊塘水库亲昵地依偎着山峦，只留下一个谷口，一个叫庙湾的谷口。准确地说，清江之源，就是白羊塘水库之上都亭山的这个叫庙湾的谷口。

终于来到了这个村子。

我从千里之外的城里来到川鄂交界的齐岳山东麓的这个村子。

清江村，利川市汪营区后坝乡的一个自然村。我站在村前一溜水田的田埂上，细细揣摩着如此一个村名。作为八百里清江边上惟一以这条河流命名的村子，仅仅是因为清江发源于此么？如若是，那么从这条神奇之川第一声啼哭时起，江边这座小村庄便被赋予了如此诗意的名字；如不是，那只是说明小村对清江是如此痴情。

田埂前200米外，憨厚的齐岳山脚下，书卷里所说的清江的第一声啼哭就在那里——龙洞沟。

我迟迟没有迈动脚步，不敢匆匆走进，只是用心静静地倾听着清江那丝丝缕缕的婴啼。一块三丈高的爬满藤蔓的黑石，像一堵屏风，半掩着洞口，但我还是看到了那缕白缎般的身影。

沿着一渠清澈可鉴的水流一步一步走近，清江用哗啦啦的掌声迎接远道而来的游子。洞口涌出清碧的水束，撞击在几团粗砺的黑石上。我在潭边静静凝视着，让飞溅起的水滴打湿衣襟，浸润沧桑疲惫的身体。潭上五米处，即是那汩汩而出的神秘之洞。攀着青翠茂盛的野竹丛，越过水流，再走两米，我就立在了洞口，黑黝黝、冷森森、湿津津的生命洞口。

水平静地涌出，无声无息，像融在粗砺的黑石洞里的碧玉，在爬满洞壁的地衣、青苔的映衬下，柔情万般。轻轻触摸水流，一种烧灼般的冰凉。我躬下身，满满捧出一掌，深深地吸吮，细细地品味。

水流不大，但也不小，近一个流量的样子。一个流量的生命之源，依然让人感到壮实无比。走下龙洞沟，回望洞口，却撞上齐岳山威严而慈祥的目光。一份崇敬促使我久久地与之对视。这座号称“川鄂屏障”的山脉如此伟岸、博大、神奇，一股一个流量的水流就这样不露声色地汩汩而出。惊叹之余，难免让人产生疑虑。清江，果真是齐岳山宽厚腹体内的地下泉水汇集出的生命之源吗？

回走在田埂上，我看见一位老汉正在盘田，便迎上去。

老汉百唐，清江村人，年近六旬，就住在龙洞沟对畈竹林边的农舍里。老汉以为我们是来猎获点什么东西的，便告诉我，这洞里有鱼。解放初有两三斤重的，现在还有斤把重的。无鳞，当地人称为洋鱼，但难得碰上。

我问，洞口的出水一年四季都这么大吗？

老汉说，洞水有丰枯，现在基本算枯水期。夏季丰水，洞口出水的响声，在家里也听得见。而且，水也泛浑。

我想起之前的疑虑。便问，洞里的水真是山体中的地下水吗？

老汉断然否定。山这边清江村民都说是从齐岳山那边檀香洞流入后才穿过龙洞沟流出的。早些年当地老百百做过试验，在檀香洞入水口倒入一箩筐谷壳，五天后就有谷壳从这边龙洞沟流出。

我丝毫不怀疑唐老汉所说的真实性。正如我不怀疑泥巴、犁铧、皱纹的存在一样。

几乎所有的书上都说423公里长的清江源于龙洞沟，看来真正的清江流程还不止这个数字。谁能知道，清江在齐岳山腹中徜徉、游荡了多少里程？

我决定翻越齐岳山。

檀香洞位于汪营区白羊塘乡乡政府不远处的齐岳山西麓。这是一个边界乡，一个叫分水岭的归属四川省的乡政府与白羊塘乡政府相隔仅两公里。

山脚下一农舍里，檀香洞张着大口，深不可测。洞口很干，小心翼翼地探入两里许，无奈所带的手电筒在博大、幽深的黑洞中无济于事，只得悻悻退回。但据老百百说，很深很深的地方，可听闻水流声。

那么，檀香洞里的水又从何而来呢？

按一农人指点，循山脚南行三里许，我们终于找到了入水之洞。

清江落水洞。 供图/清江公司

清江源头龙洞沟。 摄影/刘志敏

这是一个漏斗般的泥石洞。洞口不大，约有两个粗水桶般的过流面积，一股沿渠而来的碧流倾泻入洞内，只在洞底四周留下一圈泡沫。再沿着水渠西行，过一个等待春风春雨唤醒的田畈，约是四里许，爬上一面缓坡，眼前便是一个百亩水面的水库，这就是白羊塘水库。因为是枯水期，水面萎缩得如同一块卧在山底下的灰绿色卵石。阳光下，宁静而安详。

这山，是川鄂交界的都亭山。都亭山绵延百里，白羊塘水库亲昵地依偎着山峦，只留下一个谷口，一个叫庙湾的谷口。准确地说，清江之源，就是白羊塘水库之上都亭山的这个叫庙湾的谷口。

清江寻源，终于寻到了这个庙湾！

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水库边，我对视着这个三四华里长的庙湾，思考、揣度着什么。我恍然醒悟，这是一个神圣之地——土家族老幼皆知的一位民族英雄，古代巴国“宁割头颅，不割三城”的巴蔓子将军的躯体就厚葬于此！我顿时欣慰无比。美丽、神奇、灵性的清江，滚滚汇入万里长江的清江，钻山走穴，闯滩过峡，她寻遍鄂西南千山万壑，最终把她的生命之源，把她第一滴水的接纳之地，延续到一个最让她骄傲和自豪的儿子的躯体上！

清江，如此精彩绝伦地开始她卓尔不群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