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图/ 李新伟
触摸玛雅文明之科潘
文 图/ 李新伟
8N-11号贵族居址全景
科潘(Copan)是玛雅文明的著名城邦,雄踞玛雅世界的东南隅,控制范围大致包括今天洪都拉斯的科潘河流域及危地马拉的牟塔瓜河(Rio Motagua)流域中部。科潘遗址是城邦的都城所在,位于洪都拉斯科潘省科潘墟(Copan Ruinas)镇东北约1公里,主要包括三部分:一是由仪式广场、金字塔、球场和王宫组成的核心区(main group),二是位于其西南的贵族居住区艾尔波斯齐(El Bosque),三是位于其东北850米、被称作拉斯塞布勒图拉斯(Las Sepulturas,意为“众坟丘之地”)的贵族居住区。三个区域之间有覆盖着白色石灰的道路相连,玛雅人称之为“白色之路”(sac be)。1576年,西班牙探险者蒂亚戈(Diego Garacia de Palacio)递交给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报告中就有对科潘遗址的描述。
玛雅世界和科潘的位置
科潘遗址地貌
哈佛大学碧波第博物馆的发掘
核心区全景复原
1839年,美国外交官和探险家斯蒂芬斯(John Lloyd Stephens)与英国画家卡瑟伍德(Fredrick Catherwood)详细考察了科潘等遗址,1841年出版插图精美的考察游记,风靡一时,科潘遗址遂成公众和学界关注的焦点。1885年,美国学者马乌斯累(Maudslay)对遗址进行了测绘、拍摄和发掘,获得第一批系统且准确的资料。1891年,哈佛大学碧波第博物馆(Peabody Museum)与洪都拉斯政府签署10年协议,开始了遗址的正式科学考古发掘,主要成果是对26号金字塔象形文字台阶的发掘。进入20世纪,美国卡内基基金会开始资助对科潘遗址的持续研究、修复和保护,我们目前看到的很多建筑都是在该时期修复的。
20世纪70年代,科潘考古工作开启了崭新的阶段。在哈佛大学任教的戈登•威利(Gordon R. Willey)应邀制订科潘遗址的长期工作规划。作为聚落考古学的重要创始者,威利组织了对科潘河谷的系统调查,并引入了多学科综合研究的理念,极大拓展了科潘考古的视野和内容。威利将核心区以外的遗址分为四级,清晰描述了聚落等级分化情况。
20世纪80年代,桑德斯(William T. Sanders)继续按照威利开创的聚落考古理念开展调查和发掘。在宏观的层面,将调查范围扩展到了科潘周围地区,覆盖面积达到135平方公里,以对聚落形态演变和土地利用等问题进行整体分析。在微观的层面,对一些贵族居址进行了全面发掘,以了解科潘生产、生活、社会结构和政治及宗教活动的细节。1985年,在哈佛大学费什(William Fash)教授的领导下,开启了“科潘马赛克项目”(Copan Mosaics Project),对科潘建筑上马赛克式的雕刻进行全面拼对修复,约28000余件雕刻部件被拼合起来,极大促进了对科潘王室和贵族建筑的深入研究。1988年,费什主持开展“科潘卫城考古项目”(Copan Acropolis Archaeological Project),对遗址核心区的金字塔建筑进行解剖,发现大量早期建筑,使得科潘象形文字中记录的早期历史成为信史。此后,科潘遗址的发掘和研究持续进行,成为资料最丰富、被研究最充分的玛雅城邦之一。
第Q号祭坛及展开线图
科潘最后一任国王第16王雅始帕萨(Yax Pasaj Chan Yopaat,763~810年在位)时期的第Q号祭坛的四个侧面上雕刻着科潘16任国王薪火相传的场面。顶部的象形文字记录着王国建立的光荣历史:来自远方的第1王雅始库克莫(K’inichi Yax K’uk’ Mo’, 426~437年在位)在一个以交叉火炬为标志的圣殿中获得太阳神的加持和可以建国称王的身份,经过152天的长途跋涉,于公元426年9月5日来到科潘,建立王国。
考古发现与这一记载颇为吻合。在科潘第16号金字塔下,发现了第1王和他的王后的墓葬。对第1王的骨骼锶同位素分析表明,他成长于危地马拉北部佩腾(Peten)地区的强大玛雅城邦蒂卡尔(Tikal)。学者们普遍认为,他获得神力的圣殿,就是墨西哥盆地的提奥提华坎城(Teotihuacan)的太阳金字塔前的神殿。
提奥提华坎在公元前1世纪强势崛起。至公元1世纪,高63米、底边长216米的太阳金字塔已经在城市中心巍然伫立,成为整个中美洲最高大的建筑;人口迅速增长到10万,成为中美洲最强大的都会。公元2世纪,羽蛇神金字塔和月亮金字塔也最后完成,与太阳金字塔共同构成了城市的仪式中心,标志着提奥提华坎全盛期的来临。
羽蛇神金字塔
第Q号祭坛上的第1王雅始库克莫
满身珠玉的第1王王后
Rosalila神庙
盛极一时的提奥提华坎对位于其东南的玛雅文明世界产生了重要影响。据玛雅城邦蒂卡尔的31号石碑等文献记载,公元378年1月15日,提奥提华坎统治者派武士入侵蒂卡尔,杀死其国王,立自己的王子为新王,蒂卡尔迅速成为玛雅城邦中的强者。在31号石碑上,这位新国王身披提奥提华坎武士盛装,手持绘制有提奥提华坎战神的盾牌。科潘第1王的远征和科潘王国的建立,应是这一重大事件引发的系列结果之一。Q号祭坛侧面的第1王面带双环眼饰,正是典型的提奥提华坎武士风格。
以前的研究多将玛雅世界的提奥提华坎情结归因于对其强大武力的崇拜。但近年来的重要考古发现表明,在精神领域,提奥提华坎同样是至高无上的圣地。公元550年以后,提奥提华坎日渐衰落,风光不再,但已经进入最辉煌的强盛期的玛雅世界对这座圣城的尊崇丝毫未减。各玛雅城邦的国王竞相以各种形式强调与提奥提华坎的联系,以宣扬自己的强大和正统。这种崇拜一直延续到玛雅文明的衰落。
第1王不大可能孤身前来,应该率领着一众武士。但科潘王国的建立也绝非一片血雨腥风,仅仅依靠武力。与当地强族的联姻是更重要的策略。科潘第1王王后骨骼的锶同位素分析表明,她是纯粹的本地人。她的墓葬比第1王墓更加奢华,珠玉满身,而且受到了更多的祭拜,整个墓葬都被祭拜时撒在她身上的朱砂染红,以至于学者们昵称她为“红色女士”。
强大的提奥提华坎逐渐衰落之时,玛雅文明城邦却在蓬勃发展,进入繁荣期。科潘第8王为第1王建筑了色彩鲜艳的神庙Rosalila(571年),在厚石灰上雕刻出科潘第1王、太阳神等形象,是玛雅建筑艺术的杰出代表,也显示出科潘王国的强盛。
科潘第12王卡克乌提(K’ahk Uti’ Witz’K’awiil)是整个玛雅世界在位时间最长、也最长寿的国王之一,统治科潘68年(628~695年在位),享年91岁,被称作“五卡吞之王”(卡吞K’atun是玛雅长历法中的时间单位,每个卡吞7200天,大约相当于20年)。他带领科潘走向强盛,远交近攻,与玛雅东部强国帕伦齐(Palenque)建立联盟关系,牢固控制了现在危地马拉境内的基里瓜(Quirigua)等属国和玛雅世界最重要的玉料资源。他的墓葬深埋在第26号金字塔(即“象形文字台阶金字塔”)之下,是科潘考古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出土了有第1至第12王塑像的陶制焚香器盖,以及玉器、美洲豹皮、象形文字图书、海螺和陶器等精美随葬品。
第12王卡克乌提
第26号金字塔内部,中心为Chorcha建筑下的第12王墓葬
随之继位的第13王瓦沙克拉胡恩(Waxaklajuun Ubaah K’awiil,695~738年在位)前期,王国继续发展。好大喜功的第13王兴建了大仪式广场,作为在公众面前举行祈求丰产等各种仪式的场所。他在仪式中以不同的装扮盛装舞蹈,沟通天地,尽显无边法力。重要仪式之后,他还将自己的盛装形象雕刻成高大的石像,树立在广场中。不同于玛雅其他城邦的浅浮雕石碑,这些雕像为成熟的立体雕,其雕刻技艺和精美程度在玛雅世界中首屈一指。在著名的A号石雕(Stela A)上,不仅有第13王扮成年轻玉米神的英武形象,还有长篇象形文字记录,宣称科潘是与蒂卡尔、帕伦齐和卡拉克木(Calakmul)并立的玛雅世界四大城邦之一。但其统治后期,卡拉克木因为与帕伦齐的连年争斗日益激烈,意图争取科潘断绝与帕伦齐的盟友关系,转而与自己联盟,遭到第13王的拒绝。卡拉克木转而怂恿不愿久居人下的基里瓜国王卡克底里(K’ahk’ Tiliw Chan Yopaat)反抗科潘,并在公元738年4月的一次决定性战斗中,俘获科潘第13王,将其斩首,造成科潘王国的极大震动。
第12王墓随葬的国王形象焚香器器盖
第13王瓦沙克拉胡恩
第26号金字塔及复原
科潘第14、第15和第16王均采取各种措施极力促进王国的复兴。第15王卡克易普亚(K’ahk’ Yipyaj Chan K’awiil,749~761在位)完成了著名的“象形文字台阶金字塔”的建筑,其西侧台阶宽达10米,有62级,均用雕刻有象形文字的切割石块砌成,共有2200个文字,是玛雅世界现存最长的文字资料。这些文字记录了从科潘第1王开始历代国王的在位年代和主要事迹,意在宣扬源自神圣提奥提华坎的连绵不断的正统王系,通过对光荣历史的回顾凝聚人心,复兴王国。台阶的设计别具匠心,如同从联通人间和冥界的巨兽口中涌现出来,6个科潘著名国王身披提奥提华坎风格的戎装,手持盾牌,从上到下,端坐在不同高度的台阶上,如同从冥界重生,护卫着王国的荣誉和繁荣。台阶两侧装饰着可以沟通冥界和人间的百足虫蜈蚣的身体,足如锋利的黑曜石弯刀。第15王的石雕像伫立在台阶之下,也是一身戎装,以身作则地展现着科潘的强大武力。金字塔上面的神庙已经完全坍塌,但残留了一些重要的雕刻部件,包括象征武士精灵的蝴蝶翅膀,巨大的黑曜石刀形的屋顶装饰、捆绑俘虏的绳索、提奥提华坎风格的盾牌和用于祭祀的滴血的人心等,充满了武力和祭祀的血腥,表明整个王国已经将此视为抵抗强敌、复兴国家的最有力手段。
第16王雅始帕萨继承了父王“唯祀与戎”的政策。在第1王和王后墓葬的上面,修建了高大的第16号金字塔,使之成为整个王城地位最崇高的“圣山”。在其顶部坐东朝西的圣殿内的神龛中,第1王面带标志性的提奥提华坎式圆环眼饰,手持盾牌,一派武士风范。金字塔西面台阶上有三组雕刻:最上面为如同从金字塔内探出头来的巨兽之口,正欲吞食一个被捆绑的用于祭祀的俘虏;中间为在光芒四射的盾牌中的第1王;最下面,中部为巨大的带环状眼饰的风暴神和战神特拉洛克(Tlaloc)像,四面环绕人头骨。强大的武力、摄人心魄的人祭依然是科潘最刻意强调的复兴策略。除此之外,第16王也采取了一些政治改革措施,其中之一是建立著名的被称作“议事厅”的第22a号建筑,召集王国内各地的贵族集体议事,以加强统治基础。这些措施促进了科潘的复兴,使得科潘重新成为该地区的霸主。但和其他玛雅城邦一样,科潘也没有逃过发生在公元9世纪、至今还是待解之谜的整个玛雅文明衰落的厄运。自第16王之后,科潘再没有耸立起新的金字塔,再没有新的威风八面的国王雕像,王宫区被逐渐废弃,贵族居址成为寻常百姓家。到公元1000年前后,终于淹没于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直到被西班牙殖民者重新发现。
2014年7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王巍所长一行对科潘遗址进行考察,在总统的见证下和洪都拉斯人类学与历史研究所签订合作协议,并与哈佛大学合作,开展科潘遗址考古工作。2015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将科潘遗址考古和玛雅文明研究列入创新工程重大课题予以支持。2015年7月,考古工作正式展开,选定编号为8N-11的贵族居址进行发掘。该居址面积约4000平方米,四面均有房屋建筑,形成一个封闭院落,等级仅次于王宫,时代为科潘王朝中晚期,大体为第11王至第16王时期。1990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主持的考古队对居址东部进行了发掘,在东侧中部建筑内发现了雕刻有日、月和星宿神图案的石榻,表明居址主人为上层贵族。
图① 王巍所长与哈佛大学费什教授考察Margarita神庙
图② 王巍所长在内阁会议现场与总统互换礼物
图③ 王巍所长访问洪都拉斯人类学与历史研究所
图④ 保存在原位的墨西哥纪年和交叉火炬雕刻
王宫区29号建筑雕刻
考古队首先选择了8N-11中最高大的北侧中心建筑进行发掘。该建筑的结构已逐渐清晰,是一个有两层台基的高大建筑。第二层台基四面墙壁上有13组墨西哥纪年和交叉火炬图案,与王宫区第29号建筑上的图案完全相同。科潘第1王雅始库克莫就是在一个以交叉火炬为标志的圣殿中获得太阳神的加持和可以建国称王的身份的,这个符号与科潘王国起源和王族密切相关。“13”,在玛雅文明中是很神圣的数字。玛雅人有类似于中国的干支纪年的专用于祭祀的历法,每个周期为260天,就是以13轮流搭配20个日名。
在北侧中心建筑与东、西两侧附属建筑间的夹道内,发现大量可复原陶器的碎片、动物骨骼、黑曜石残片和残石器等遗物。出土1件人面形焚香器盖,表情细腻生动。推测这些是整个贵族居址在第16王末期被废弃不久后,新的居民在此生活的遗留,对了解科潘遗址衰落的原因和过程具有重要价值。
2016年4月,考古队开始对北侧中心建筑进行解剖,并同时开始了对西侧北部建筑的正式发掘。
人面形焚香器盖
玉米神头像
羽蛇神头像
8N-11东侧南面建筑66S正面上部的重获新生、欣欣向荣的玉米神雕像
8N-11西侧北部建筑正面上部雕刻组合
在对西侧北部建筑的发掘过程中,不断有精美雕刻出土,包括与中国龙首酷似的羽蛇神头像、玉米神头像,象征太阳的十字花图案(玛雅语为kin),抽象的蜈蚣头部图案,还有鸟爪、水滴、海贝图案等。西方在玛雅宇宙观中代表冥界,冥界的出入口是一片汪洋。该建筑的雕刻均与冥界景象以及玉米神和太阳神死后沉入冥界又重生的神话相关。
羽蛇神是出没于冥界汪洋的守护神,海贝、海螺和水滴也是表现水世界的常用标志物。提奥提华坎遗址著名的羽蛇神金字塔象征着混沌初开时耸立于天地之间的圣山和周围的水世界,外表就雕刻有波浪般起伏的羽蛇身体和凸出的圆雕羽蛇神头像,也点缀着海螺和水滴。百足虫蜈蚣(centipede)能够出入土中,头尾相似,如有双头,足如弯刀,在玛雅神话中是沟通冥界和人间的使者。科潘石雕像中的国王多双手平端双头蜈蚣形状的权杖,获得重生的祖先神从蜈蚣张开的嘴中探出头来。在玛雅人的观念中,万物均经历由生到死,进入冥界,再获得重生的循环。玉米由生长到收割,再到将种子埋入土中,如同进入冥界,种子发芽重获新生是这样的循环;太阳东升西落,经过地下冥界再从东方冉冉升起,也是这样的循环。太阳和玉米的正常生命循环是关乎万物生长和玛雅人生存的最重要的循环,自然成为玛雅仪式活动祈祷的主题,也是玛雅神话和雕刻的中心内容之一。
在沙盘中的初步修复表明,西侧北部建筑面向中心广场的正面墙的上部,有三组相同的雕刻:羽蛇神首的神鸟,双腿微曲,展开双翅,腹部有一尊玉米神头像。这应该表现的是神鸟奋力飞升,协助玉米神脱离冥界,重获新生的场景。蛇首怒目圆睁,鼻翼高耸,鬃鬣飘动,翻唇露齿,形象威武生动。玉米神则双目低垂,嘴唇微张,神情肃穆。鸟腿和鸟爪均粗壮有力。鸟翅很独特,为剖开的菊花贝(spondylus shell)形状,可能是为了着力表现鸟的神异和其与冥界的关系。
在建筑正面墙体门两侧的位置,各发现一组长方形浅浮雕雕刻,其中北侧的基本在原位,保存较为完整。图案主体为玉米神的侧面像,有复杂的耳饰,冠饰为简化的羽蛇神首。头像前后两侧均有抽象的海螺图案,上部有水生植物形状的Ajaw(玛雅语,意为主人、国王)符号。图案整体表现的应是玉米神深入冥界等待重生的意象。
对北侧建筑的解剖是另一项重要工作。玛雅观念中,建筑同样有由生到死再到重生的生命循环。因此,玛雅人经常会拆毁旧建筑(等同于令其死亡),再在其废墟上覆盖新建筑(等同于旧建筑的重生)。大型玛雅建筑往往呈现“俄罗斯套娃”的结构,晚期建筑的外壳下有层叠覆盖的多个时期的早期建筑。根据墨西哥考古学家1982年在此庭院做的小规模试掘,我们确知北侧建筑下存在早期建筑,并采取玛雅考古中行之有效的打隧道的办法,穿透表面的晚期建筑,探索早期建筑的形制。目前已经发掘隧道17条,基本确认在地表现存的北侧建筑下面,有两个时期的早期建筑。
考古队成员合影
最早的第一期建筑为东、西并立的两个高台建筑。随后的第二期居住者破坏了一期建筑台基顶部的房屋,并将部分台基拆毁,安置了至少一座墓葬。随后填充土石,将两个台基连接成一个东西走向、长约20米的长条形台基,在台基的中间和东、西两侧建设了三个建筑,开创了一个台基三座殿堂的模式。最后,第三期居住者拆毁了二期建筑台基顶部中间的正殿,在中部建设了高大的有13组交叉火炬图案装饰的台基,并在其上建设了重生的主殿。
非常令人关注的是,第三期居住者在拆毁二期中心建筑后,建造了一个临时性建筑。该建筑有八个方形立柱,南面和北面各四。柱子用粗略加工和未加工的石块堆砌而成,高度1米左右,明显不是永久性建筑的承重柱。这一柱廊式的临时建筑之所以引起我们的重视,是因为在科潘遗址著名的象形文字金字塔下的科潘第12王的墓葬之上,也有一个柱廊建筑,不过规模更大,前后各八个立柱。
这些重要发现使我们对整个贵族庭院的发展演变脉络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上面提到的墓葬尚未清理,但在墓外已经发现2件随葬陶器,时代为古典时代后期的早段(古典时代后期Late Classic的时间约为600~900年),即在科潘第11王时期,这一建筑群已经存在。第二期建筑的时代大致相当于第12王时期,第三期建筑则应在第12王之后建成,很可能一直延续到第16王时期(763~810年)。此组建筑的发展演变,应与科潘王国的兴衰密切相关。如上所述,科潘第14至第16王均采取各种措施极力促进王国的复兴,措施之一就是给贵族们更高的待遇,以获得他们的有力支持。很可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8N-11的贵族家庭才能够大规模重建主体建筑,模仿王室的建筑规制,并获得特许使用王族的雕刻形象。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考古学会新石器时代考古专业委员会秘书长,研究方向主要有中国史前考古、中华文明起源、中外古代文明对比等。主持了灵宝西坡遗址、临洮马家窑遗址等的发掘和调查,承担社科院和国家多个重点项目并获得多个奖项。已出版《灵宝西坡墓地》等中英文专著3本,发表《再论史前时期的弃屋居室葬》《“最初的中国”:考古学证据和推想》等论文50余篇。
相信进一步的发掘会为我们的上述推断提供更丰富的证据,让我们能够更精细地描绘科潘王国发展演变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