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地方性视角

2016-03-30 09:58忻平邱仁富
天津行政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现代化价值观体系

忻平 邱仁富

摘要:国家治理内在地、深层次地与地方性知识联系在一起。从根本上说,当代中国的国家治理在于人民需要和实行什么样的治理方式,在于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治理新概念、新范畴、新范式,这就必须依赖于地方性知识。国家治理知识是一种地方性知识,国家治理与地方性的法律、规范和价值观密切相关并受后者制约,国家治理的效果与其差异性联系在一起。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必须以地方性知识为起点,在尊重和把握地方性的文化特征等基础上提出更加接地气、得民心的治理目标和方式。要以“党内治理”现代化推动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国家治理的现代化,打造中国特色的治理话语体系,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话语重构。要积极借鉴国外成功经验,在人类治理文明中创造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模式。

关键词:国家治理;地方性知识;治理能力现代化;话语体系

中图分类号:D03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7168(2016)02-0062-08

国家治理内在地、深层次地与地方性知识联系在一起并受其制约。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不能走西方的治理模式,也不能退回到传统的社会管理模式,亦不能千篇一律地实行某种模式。在当代中国谈论国家治理,从根本上说在于人民需要和实行什么样的治理方式,在于打造不依赖西方国家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范式,这就必须依赖于地方性知识。我们应通过发挥地方性知识的功能,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一条重要路径。

一、国家治理的现代模式及其问题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1]这就正式把“国家治理”提高到了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的战略高度,而深化对国家治理的理解和实践是推动中国特色社主义道路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进路。

“治理”是20世纪90年代的政治概念,后来为许多国家学术界和政府所接受,成为西方许多国家解决社会问题的重要方式。我们党和政府提出的国家治理概念,在主体性上与传统的“统治”、“管理”等概念不同,旨在探讨国家主人及其社会多主体的共生模式和多主体的共治模式。治理体现了社会的主人翁在于人民,在于人民的民主,在于协商,体现国家的本质。

国家的本质要求“治理”。从马克思的观点看,国家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是社会发展到利益冲突无法调和时产生的一种凌驾于社会的产物[2](p.189)。国家的本质在于不同主体之间、社会利益群体之间的一种对话、协商,以此制定高于各个阶层的规则并共同治理。“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和表现。在阶级矛盾客观上不能调和的地方、时候和条件下,便产生国家。”[3](p.179)可见,国家治理是社会的多主体在国家制度、法律框架下共同协商解决社会矛盾和冲突的最高形式。

世界的多样性及其复杂性,使得不同的国家在治理模式上有很大差异,青木昌彦归纳了三种国家治理模式:“民主型国家治理模式”,即公民能够协调一致地抵制政府的掠夺行为,因而政府致力于保障公民的财产权利,并以此换取公民缴纳的税收;“勾结型国家治理模式”,即政府与公民中的某个集团相勾结(向这一集团支付贿赂),共同掠夺其他公民的财产,其他公民只能对此保持沉默;“掠夺型国家治理模式”,即政府肆意掠夺公民的财产,但公民不能协调一致地抵制政府的掠夺行为,因而对此保持沉默[4](pp.155183)。上述“三种模式”的划分逻辑在于政府与社会(公民)的资源关系,主要基于两个预设:一是国家天然地与社会(公民)存在资源方面的矛盾和冲突,这三种模式只是处理这些矛盾和冲突的不同方式;二是国家与公民之间的利益关系相对静态、相对稳固,而且国家在利益冲突中始终占主导地位,公民一般处在防守的阶段,弱化了公民的主体性。

也有学者提出“全能主义治理模式”,主要是在总结苏联实践经验基础上提出的。“在这种模式下,国家、社会、个人三者的统一被简约为国家与个人的统一。政府不仅垄断了政治权力、经济权力,也几乎包揽了一切社会事务,国家吞没了社会,计划排挤了市场,一个权力与职能范围无限扩张的‘万能政府’成为国家的主要治理主体。”[5]全能主义治理模式的核心在于政府主导一切,体现政府的主体性和主导性,由此也就消解了社会的功能,遮蔽了民众的主体地位。从一定意义上说,这种治理模式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特殊产物,也是社会主义国家在探索国家治理模式过程中的一种尝试,尽管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在根本上离马克思的“国家的本质”有一定的差距。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经济贸易的全球化和文化的非领土扩张化,西方学者提出了一种新的治理模式,即世界主义民主治理模式。戴维·赫尔德等是这个模式的代表,其核心观点在于:“世界主义民主力求把民主从国家的范围拓展到全球,把民主作为全球治理的主要形式,以全球民主制度重建为依托,从而建立一种民主的全球治理体系。”[6]世界主义民主治理模式的最大特点在于让民主跨越国界,站在全球的高度,以民主为尺度来推动全球的社会治理。这个模式对传统的民族国家来说或许是一个噩梦。

世界主义民主治理模式试图以民主推动全球治理的趋同化,其缺陷在于忽视地方性知识的存在,而且在不同的区域和国家民主的地方性知识有很大的差异性。如同肯德基在中国卖豆浆和油条、在韩国卖泡菜一样,其全球性拓展之所以如此迅猛,恰恰在于与地方性文化联系在一起。它不是在消解地方性知识,而是在汲取地方性知识的营养。抛弃地方性知识的世界主义民主模式本身就违反了民主的本质,其结果必然是乌托邦。

从以上多种国家治理模式及其弊端可以看出,社会主义国家在国家治理模式上应该具有自身的特性,中国的治理模式不能不凸显地方性知识。“社会主义国家的国家治理,本质上既是政治统治之‘治’与政治管理之‘理’的有机结合,也是政治管理之‘治’与“理”的有机结合。”[7]在当代中国,谈论国家治理,“就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既定方向上,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话语语境和话语系统中,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完善和发展的改革意义上,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科学、民主、依法和有效地治国理政”[7]。当代中国的国家治理既摆脱了青木昌彦的“三种模式”,也摆脱了“全能主义治理模式”,更区别于世界主义民主治理模式,其模式最核心的在于体现基于地方性知识的人民主体性,凸显了人民的主人翁地位,是人民共治。

二、地方性知识介入

国家治理的可能性空间“地方性知识”概念是美国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兹提出的。他指出:“‘地方性’(Local)或者说‘局域性’也不仅是在特定的地域意义上说的,它还涉及到在知识的生成与辩护中所形成的特定的情境,包括由特定的历史条件所形成的文化与亚文化群体的价值观,由特定的利益关系所决定的立场和视域等。”[8]

国内学者吴彤提出两种不同的地方性知识:以人类学和阐释学为主的地方性知识和科学实践哲学中的地方性知识,其主要代表人物分别为格尔兹、劳斯。以格尔兹为代表的地方性知识主要有三个重要特征:“地方性知识总是与西方知识形成对照、地方性知识还指代与现代性知识相对照的非现代知识、地方性知识一定是与当地知识掌握者密切关联的知识”[9]。而以劳斯为代表的科学实践哲学中的地方性知识概念“是一种哲学规范性意义上的概念,指的是知识的本性就具有地方性,特别是科学知识的地方性,而不是专指产生于非西方地域的知识。其地方性主要是指在知识生成和辩护中所形成的特定情境(Context or Status) ,诸如特定文化、价值观、利益和由此造成的立场和视域,等等。”[9]

从上述可见,两种地方性知识确实存在很大的差异性。但是,对格尔兹的地方性知识的把握或许值得商榷。一谈到地方性知识,很多人自然地想到普遍性知识,认为地方性知识会对普遍性知识进行解构,地方性知识会否定普遍性知识,它们之间是对立的。然而,格尔兹说,地方性是一个“相对的”词语,是与普遍性相对而言的,但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与普遍性相对立。他认为:“如果我们非得有个对立不可,这个对立不是‘地方性’知识和‘普遍性’知识的对立,而是一种地方性知识(比如神经学)和另一种地方性知识(如民族志)的对立,正如所有政治——不论怎么事关重大——都是地方性的,所有见解——不论怎么义薄云天——也都如此。没人知道一切,因为不存在知道的一切。”[10](p.124) 这里化解了地方性知识和普遍性知识的误解。

国内学者早已关注这个问题,也有类似的看法。盛晓明认为:“正是由于知识总是在特定的情境中生成并得到辩护的, 因此我们对知识的考察与其关注普遍的准则, 不如着眼于如何形成知识的具体的情境条件。人们总以为, 主张地方性知识就是否定普遍性的科学知识, 这其实是误解。按照地方性知识的观念, 知识究竟在多大程度和范围内有效, 这正是有待于我们考察的东西, 而不是根据某种先天(Ap rio ri) 原则被预先决定了的。”[8]还有,格尔兹谈的地方性知识并非意味着与现代性知识相对照的非现代知识,并非意味着就停留在传统的地方性知识上,因而不排除地方性知识的现代性转换的问题。任何地方性知识如果不能与“这个时代相接触”,体现这个时代的人文精神和时代精神的特征,也就成了一成不变的固化知识并失去生命力。长期以来,一些学者把地方性知识“边缘化”或许与这个观念紧密联系在一起。在地方性知识的形成和再生产过程中,必须不断时代化并在这个进程中彰显地方性知识的魅力。不管是内在需要还是外在压力,都使得地方性知识不可能停留在传统的形式和内容上。地方性知识只有不断创新发展、把握时代脉搏才能有未来。因而格尔兹的地方性知识不是静态的、固化的知识。

不管是人类学的地方性知识,还是科学实践哲学中的地方性知识,与其说是两种不同的地方性知识,倒不如说是两种不同形式的地方性知识(或者说地方性知识的两种表现形式),人类学、科学实践哲学都是从不同的角度探索地方性知识的魅力,其本质上是相通的。不同的是,其路径有很大的差异性:人类学视角下的地方性知识与当地知识掌握者有关系,科学实践哲学视角下的地方性知识与逻辑推理、经验有关系,其共同性大于差异性。

由此,对于地方性知识可以把握以下几点。一是地方性知识不是与普遍性知识相对立的,如果非得说有对立物,那么地方性知识是与其他地方性知识相对立。当然,地方性知识之间也不能完全是对立,它们更多的是共生。二是地方性知识本身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说一个地方性知识是相对于一个更大范围来说,诸如针对全世界而言,一个国家也是地方性(即国家作为一种地方性)。就一个国家而言,一个省份(区域)也是地方性。三是地方性知识与作为知识主体的人的文化、价值观念、生活习惯、区域性思维方式和心理态度等方面联系在一起。“获得地方性知识的第一前提, 那就是传统心态与价值观的转变。”[11]地方性知识的母体在于地方性文化,其核心在于价值观。因此,地方性知识说到底包含着地方性的价值观的问题。

于是,一种地方性知识的有效性就成为人们追问的问题:什么样的地方性知识在什么地域下是有效的?什么样的地方性知识在不同的地域下是无效的?它直指地方性知识的要害。与其他人的理解不同,罗蒂把有效性说成是一个连带性问题。“连带性在人类学家眼里往往是一种种族关系, 人们只能以自身所属的种族为中心获得判定知识的基准。然而扩展开来看, 人们不只是由于血缘或地缘而产生连带, 其实信仰、利益关系、观点和立场也均能产生连带感。”[8] 知识的有效性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特定的共同体中才能显现其意义,这个共同体就包含着各种连带性。这些对国家治理具有极为重要的启示。

1.国家治理的知识是一种地方性知识

任何知识都具有地方性,国家治理从其出现就是一种地方性的存在。国家治理作为一种地方性知识,指称两个方面。一是这个国家治理相对全球治理而言是地方性的。国家的边界决定了国家治理本身是一个地方性的知识。二是国家治理的内容、对象等是地方性的。国家治理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五位一体的内容,这些内容从根本上说都是地方性的。就现实而言,国家治理的对象主要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和社会,因而也是地方性。可见,国家治理的主体性、主要内容等都属于地方性知识。

2.国家治理与地方性的法律、规范和价值观联系在一起并受后者制约

从根本上说,国家治理依赖于法治,依赖于制度。格尔兹认为:“法和民族志都属于地方性的艺术,都是借用地方性知识建构出来的体系,其背后均以历史与文化为支柱,而两者的表现形式也都是象征性符号所代表的事实,这些事实可以在特定的伦理规范下解读。”[12]国家治理的根本在于依法治国,而法本身的地方性特性是地方性知识建构起来的。不同的国家治理依其法律的地方性而存在很大的差异性。由此可知,国家治理的法律是一种地方性知识。

国家治理总是基于一定的社会规则,社会结构决定社会运行必须要有规则。规则意识由结构意识所决定,整个宇宙以某种特定的结构呈现出来,这种结构产生一种规则意识。以自然界为例,为什么现在人类如此重视自然规律?这与自然界的报复是联系在一起的。正如恩格斯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人类在与自然界的关系中,如果破坏了自然规律、违背了规则,那就最终逃不掉自然界的惩罚。人与动物不同,人具有能动意识和主观能动性,能够认识自然规律,也可以改变自然。“只有人能够做到给自然界打上自己的印记,因为他们不仅迁移动植物,而且也改变了他们的居住地的面貌、气候,甚至还改变了动植物本身,以致他们活动的结果只能和地球的普遍灭亡一起消失。”[13](p.421)要使人类生存更长久,就越需要尊重自然规律,遵循规则。

人类社会也如自然界一样,有着自身的规则,由地方性知识所决定。千百年来,民族的图腾、禁忌、习惯、习俗、旌表等能够传承下来,是与这个民族的规则联系在一起的。如果破坏社会规则,民族的许多传统也就难以维系,甚至濒临灭绝。而人类社会的规则恰恰由于不同民族的地方性,使其能够长期传承下来,并使得国家更加丰富多彩。“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国家治理只有基于社会的规则,包括由地方性知识所建构的社会价值观念,才能使治理产生效果。

3.国家治理的效果与地方性知识的差异性联系在一起,尤其是核心价值观的不同

不同社会的价值观念直接左右国家治理的模式建构。地方性知识的差异性是基于地方性的差异性,具体说是基于地方文化的差异性,在于核心价值的差异性。格尔兹认为:“文化是一种通过符号在历史上代代相传的意义模式, 它将传承的观念表现于象征形式之中。通过文化的符号体系, 人与人得以相互沟通、绵延传续, 并发展出对人生的知识及对生命的态度。”[14](p.117)不同地域知识具有鲜明的地方文化的特征,昭示不同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处理事务的方式、方法。

就广义而言,不同国家地方性知识的差异导致国家治理模式存在差异性。地方性知识的差异性造就不同的地域的国家治理模式的差异性,而且这个差异性非常普遍。马克思认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15](p.32)由于每个国家的发展阶段、发展条件不同,社会发展及其国家治理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因此,国家治理模式应该多元化,存在多样性。中国的国家治理不能照搬西方国家的治理模式,更不能“邯郸学步”,必须凸显中国的地方性知识。建构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模式,说到底就在于中国的地方性知识,是基于中国地方性知识的独特性及其特色来设计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不能脱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制度等方面的内容。相反,要充分发挥我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体系、制度的优势,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方国家的治理模式。

就狭义而言,一个国家内部的治理也因其地方性知识的差异性导致各个地方的社会治理存在差异性。马克思指出:“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16](p.68)

我国是一个“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费孝通)的国家,不同民族、地区之间的地方性知识存在很大的差异性。这种差异性使得国家治理的方式必须因地制宜、审时度势、实事求是,不能千篇一律、一概而论。也就是说,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区域的治理方式不尽相同,尽管它们本质上是一致的。

总之,一个国家的国家治理与其地方性知识紧密联系在一起。一个国家采取什么样的治理模式,归根到底在于这个国家、地区的地方性知识的特性能够得到怎样的发挥。习近平强调:“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我国今天的国家治理体系,是在我国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上长期发展、渐进改进、内生性演化的结果。”[17]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必须充分发挥国家的历史传统、文化传统的功能,并与经济社会发展相适应。

三、推动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对策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实践,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已具雏形,国家治理能力不断提高。当然,中国国家治理能力还有很多亟待提高的地方,如执政党应对国内外挑战的能力和执政为民的能力、国民信仰培育和提升的能力。习近平强调:“我国国家治理体系需要改进和完善,但怎么改、怎么完善,我们要有主张、有定力。中华民族是一个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民族,在漫长历史进程中,不断学习他人的好东西,把他人的好东西化成我们自己的东西,这才形成我们的民族特色。没有坚定的制度自信就不可能有全面深化改革的勇气,同样,离开不断改革,制度自信也不可能彻底、不可能久远。我们全面深化改革,是要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好;我们说坚定制度自信,不是要固步自封,而是要不断革除体制机制弊端,让我们的制度成熟而持久。”[17]“要有自己的主张和定力”,也就是要有自己的思路。从根本上说,基于地方性知识的国家治理必须以地方性知识为起点,在尊重和把握地方性的文化特征、思维方式、风俗习惯等基础上,提出更加能够接地气、得民心的治理目标和方式。因此,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就是要推动地方性知识的时代化和基于地方性知识的国家治理方式的现代化。

(一)以“党内治理”现代化推动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治国必先治党,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核心在于推动执政党治理能力的现代化。邓小平指出: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党、关键在人,中国要出问题还是出在共产党内部。作为一个拥有八千多万党员的执政党,办好中国的事情关键在于把党自身治理好,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关键在党,关键在于党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从严治党的关键在于依法治党,关键在于推动党内治理的现代化。

“党内治理”概念指执政党自身科学管理党员和党内事务的一种方式。党的基本原则在于党要管党、从严治党,其焦点在于解决党员人数庞大,党员干部思想观念、工作能力、价值取向等存在各种问题以及党内如何科学治理、有效治理,提高党的纯洁性、先进性、战斗力等问题。党内治理的现代化,就是要以现代政党的理念和方式把党管理好、把党员教育好,发挥党在全球化背景下应对国内外复杂局势的领导作用和轴心作用,不断增强党凝聚民心、汇聚中华力量的功能,不断增强掌控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功能。

推动党内治理的现代化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应着重抓好以下几方面。一是不断优化党内结构和党员结构,深入研究党的规模和国家发展的辨证关系,探索一条党的规模及其最优功能发挥的治理方案和模式。二是加强党性教育,加强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让广大党员在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实践过程中不断成长,不断塑造新时代的党员精神和时代灵魂。三是积极清除一批组织上入党,思想上没有入党甚至是失去党性、违背党章的人,努力打造一个具有全球化意识、国际性视野、现代性理念,能经得住考验、引领社会发展的现代性政党。四是强化党内民主建设,以党内民主引领社会民主发展、促进社会民主进程,以社会民主诉求倒逼党内民主发展。五是坚持依法治党,不断遏制各种腐败的蔓延,不断把反腐败斗争引向深入,通过依法治党带动社会法治建设,以社会法治建设推动依法治党。

推动党内治理的现代化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现。必须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锤炼一支适应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求的党员队伍,为国家、民族的事业而奋斗。必须通过党内治理的现代化来推动社会治理的现代化,引领国家治理的现代化。要根据中国国情这一最大的地方性特征,把握不同区域的党员队伍建设的多样性,积极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相结合,不断培育更加适合我国社会发展、更加符合地方群众需要的党员干部,以提高党的执政能力为重点,在执政为民的过程中造就新时代执政党的新型队伍。

(二)凸显地方性优势,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国家治理的现代化

国家治理须有价值导航,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必须积极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并以此为精神支撑和价值导航。我们党从三个层面提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明确了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和要求。“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大力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核心价值观,加快构建充分反映中国特色、民族特性、时代特征的价值体系。坚守我们的价值体系,坚守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必须发挥文化的作用。”[17]

全球化时代的价值共识问题日益突出,已经和正在影响着国家治理体系的构建。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必须以核心价值观为价值导航,在价值共识中建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模式已成必然。国家治理要有中国特色就必须在核心价值观方面能够独立自主,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要解决国家治理过程中的精神独立问题。一个国家只有在精神(尤其是核心价值观)上独立自主,才能在国家治理过程中具有独立的价值导航,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国家治理提供重要的精神力量和价值支撑。地方性知识为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丰厚的土壤,为其发展提供不竭动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必须以地方性知识为依托。

从国家层面看,国家治理体系要走向现代化必须在核心价值观上独立自主,中国的核心价值观的自信至关重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中国精神、民族精神的高度凝练和升华,体现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本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所以能够成为社会最大公约数,恰恰在于它体现了中国这几十年来的社会发展和人民群众的价值诉求,体现了国家这个地方性的特征,体现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文化需求、心理诉求。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把它放到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伟大进程中去,放到中国经验、中国模式中去感悟和提炼,放到整个民族未来发展的价值考量中去。国家要体现地方性,恰恰要体现和塑造不同于西方的核心价值,体现能彰显中国特色的核心价值观,为国家治理提供价值支撑。

从社会层面看,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不同区域具有多样性和层次性,进而引领国家治理的多样性和多层次性,不能千篇一律。在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发挥地方性知识,就是要凸显不同民族、不同地区的文化特征、群众的思维方式和生存方式。要在重视不同民族、地区的生活习惯中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多样性的旌表、家训、校训等地方性文化中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不同城市精神、市民精神中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进而引领地区的社会治理。我国东西部地区的历史差异性很大,汉族地区与少数民族地区有着多样性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生活习惯,在社会治理上不仅要求大同,更要凸显治理方式上的大异。求大同就是实现中国梦,依法治理,追求社会公平公正,谋求人民普遍幸福;求大异,就是在实现方式上各个地区根据地方性的文化特征,采取不同的治理方式和治理模式。“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各地区的治理方式及其有效整合就能形成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模式。诚然,现代社会谈论地方性知识,并不意味着要简单地回归传统、复古。地方性知识的现代性转化本身也是知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是推动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础,是实现现代治理的重要前提条件。

(三)打造中国特色的治理话语体系,用中国话语讲好中国的治理故事,推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话语重构

如何用中国的话语叙述好中国故事,这是建构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的重要内容之一。国家治理体系的建构需要建构中国的话语体系,具体说就是要在新概念、新范畴、新范式等方面加强创新,突破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家治理体系中的一些概念、范畴,在此基础上推动中国话语的整体性创新,这主要有两个路径。一是全面改变以西方的国家治理话语为依据的做法,不能用西方的那一套来套中国的国家治理。当然,不能说西方的概念我们都不能用,关键在于怎么用、基于什么样的环境下使用、什么地方使用。要在概念诠释上有新内容、新内涵、新范式。二是积极推动本土化建构。中国话语体系的建构须从本土出发,在中国实践经验中总结和提炼话语形式和话语内容,打造中国国家治理的话语体系。其目的不仅要在国际上享有话语权,拥有更多的话语空间,更重要的是更有利于中国的国家治理,更好地办好中国事,叙述好中国的故事。

(四) 积极借鉴国外国家治理的成功经验,为推动我国的国家治理提供启示,在人类治理文明中创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国家治理模式

吉尔兹说:“用别人的眼光看我们自己可启悟出很多瞠目的事实。承认他人也具有和我们一样的本性则是一种最起码的态度。但是,在别的文化中间发现我们自己, 作为一种人类生活中生活形式地方化的地方性的例子,作为众多个案中的一个个案,作为众多世界中的一个世界来看待,这将会是一个十分难能可贵的成就。只有这样,宏阔的胸怀, 不带自吹自擂的假冒的宽容的那种客观化的胸襟才会出现。”[18](p.19)他的话给予我们的重要启示在于,中国的国家治理要借鉴人类的治理文明,要在西方国家治理模式上发现我们自己,发现我们国家的治理的地方性特色,在汲取人类治理文明成果的基础上,更多地凸显我们国家的地方性知识。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的发展经验表明,推动国家治理必须要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治理经验,汲取其有益营养。尽管我们不能照搬照套西方国家治理模式,西方国家治理模式也不能成为国际“克隆”的版本,但西方发达国家的治理恰恰是基于西方国家的地方性知识基础上形成一套治理模式,要在汲取西方发达国家的治理如何发挥地方性知识功能的经验上加强借鉴,不断为完善国家治理体系、提高治理能力提供经验借鉴。我们要在不断汲取人类治理文明中创造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国家治理体系,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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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何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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