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对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

陈　希，薛　璐

(宿州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宿州 234000)



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对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

陈希，薛璐

(宿州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宿州 234000)

立足于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研究，通过总结其含蓄、空灵、诗情画意的意境特点，分析其对于古典园林景观设计的借鉴作用，并且进一步基于时代的视角挖掘中国画的意境美，指出还原本真和以景诉情两大重要特点，试图探索新时代下，中国画的意境美对于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和借鉴作用。

中国画；意境；现代；景观设计

中国画对意境美的注重和经营表达是中国画的重要特征之一，也是中国画区别于西方绘画的重要特点，这种意境美究其本质反映的是中国古典美学思想和东方文化意蕴。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对于古典园林景观的意境营造有着重要的启发引导作用，并且创造出了大量优秀的景观园林作品，形成了独具中国特色的自然山水式园林景观。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市的不断扩建以及人们现代化快节奏的生活需求等诸多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急剧变化，这对于环境景观设计领域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景观的意境营造方面必然要注入时代发展的血液，体现时代的脉搏和气息。本文正是立足于此，探讨新时代下的景观设计意境营造问题。

一、中国画的意境美

意境一词从属于美学范畴，最早来源于佛教用语，用以形容和指代对事物及道理的认识和体验，其最高可上升到哲学观念，直接影响到文学和艺术的发展。中国古典美学观念中，意境成为审美的主要衡量标准，有无意境、意境是否深远、意境意味是否强烈都成为评价文学和艺术作品的重要艺术标准，代表了作品的艺术性和品格品位的层次高下。

中国画对意境的追求要追溯到唐代以后，由最初的文学领域逐渐蔓延到艺术领域。这是由于当时的文人基本都是身兼文学家、艺术家等多个身份，追求意境美的这种审美取向自然可以横跨文学和艺术多个领域。画家通过描摹表现具体物象，而把观者带入一定的情境之中，并且能够进一步激发观者的感情，带动观者的情绪到达更深的层次，使观者品悟到深厚的哲理，并且这个哲理是内涵丰富的，可表人生情怀，可思天下忧患，可旷达洒脱，可清雅娴静，可幽远空灵等等。这种意境美能够带给观者一定的想象空间，使人体会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境界。

中国画的意境美使得中国画成为极具民族特色和代表性的艺术，增加了国画艺术的深邃感和文化厚度。

简言之，中国画的意境美就是指画家通过所描绘的景物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情感，使欣赏者由此产生联想和共鸣，如身入其境，在思想感情上受到感染和升华[1]。

二、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与园林景观意境营造的共通性

中国画和园林景观设计分属于不同的艺术门类，但其上升到美学的层次，追根溯源确是一脉相承，是在中国古典美学思想指导下呈现出的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且中国自然山水园林从一开始就与山水画、山水诗文不可分离，所以意境也成了古代园林所追求的一种最高境界。园林空间不仅是一种物质环境，而且还应该是一种精神环境，一种能给予人思想感悟的环境[2]。中国画对意境的追求映射在园林景观的营造中，追求“意”的优雅和“境”的深邃正是中国古典园林的重要特点之一[3]。

(一)不似之似的含蓄

“不似之似”来源于石涛的“不似之似似之”绘画理论，恰当地描述了中国画关于形和神的辩证关系问题。“不似”是指形象与实际对象有一定的距离，不是完全照搬对象的一切[4]63，而是经历了作者的思考和加工，“似之”是指绘画形象最后要达到的目的，即真实的“传神”[4]64。这与西方绘画所注重的“写实”有着本质的区别，中国画艺术不是简单的对自然物象的模拟、再现，而更加强调的是主观的意会、写意和想象力的发挥，通过其表达出的丰富的想象，表现出耐人寻味的含蓄的意境美[1]。寥寥数笔就勾勒出绘画对象的神韵，并且删繁就简，适度留白，给观者以想象的空间和余地，带给人深思和回味，达到画外之音，景外之情，意于言外的境界。一幅优秀的画作，必定是有深度和内涵，含而不露，意味深远，含蓄无尽的。

中国古典园林对于表现含蓄的意境美，多是利用“藏景”和“障景”的造景手法，在园林内部景观的布局安排上较为曲折和自由，对于想要表现的景观节点，常常先设置景物屏障，使视线受到阻隔，把美景遮住，又或是半遮半露，让美景隐约可见却又不清晰完整，充分调动赏景兴致引人遐想和憧憬[5]，把观景者带入一种赏景情绪之中，然后经过多段曲折的小径，继续向前行进，方可一窥景观全貌，达到“原来如是”的感受和境界，这就是一种含蓄美的表达。

另外古典园林中还常常通过种植一些具备特殊寓意的植物来隐晦地表达园主人的志趣和爱好，对于意境美的营造具有突出的作用。如国画作品中常被用作表现对象的“岁寒三友”——松树、竹子、梅花，也是园林景观植物栽植选择的常用主题，梅花代表傲然的骨气，竹子寓意脱俗的品格，松树意喻永存的正气，这正是古代知识分子所追求的风骨和气节，同样还有被奉为“四君子”的梅、兰、竹、菊，广为歌颂的莲荷等等，这些植物既具备优良的观赏性，尤其是大量群组栽植，景观营造能力较好，同时也暗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能够营造一种具有意念的空间环境，清风拂过竹影晃动，荷间戏水莲动鱼跃，深谷幽兰暗自芬芳，含蓄隽永的意境美不言而喻。

(二)幽静深邃的空灵

唐宋时期的写意山水画，对于画面物象的描绘力图表现出象外之意，对于山川景物的描摹和表现，更是能达到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境地，画家把自身的情感融入到作品中，以笔墨线条的形式释放出来，画中所表现的既是景色也是作者的心境，达到“物我相融”的境界，因此可以以情感人，引起观者的共鸣，这使得画作更具立体感，能够展现时空和情感等多个维度。同时受到道家思想和禅宗美学的影响，追求“悟道”和表现“空”的境界，更增添了一种深邃的意境，画作的题材和画面表现流露出的是一种素雅清新、寂静疏朗的意境美。

这种幽静深远、恬淡自然的气质直接影响到了景观造园，开创了我国园林创作的新风潮，并且在之后的明清阶段进一步发展，成为我国景观园林的代表性特征。为了表现这种幽静深邃的意境美，景观造园时常常会安排蜿蜒曲折的流线型设计，如自由曲折的水岸线，高低起伏的林冠线，蜿蜒绵长的林缘线，曲折变换的赏景流线等等，利用流动的曲线来调动赏景趣味，制造一种绵延不绝、似无还有的深邃感。

景观造园时还常常利用空间的开合变化，以及由此带来的光与影的变化制造出深邃的意境。如在园内支路两边栽种高型植物，绿树成荫树影斑驳，道路迂回且时宽时窄，相应的空间则有开有合富于变化，带给人的感受也是时而开阔时而幽蔽，自然游客可以感受到幽静深邃的意境。

另外在景观设计安排中，还可利用声音的特点来营造幽静的气氛，“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这正是说明利用声音的对比，可以有效地营建幽静的意境。林荫深处有蝉常噪，可使环境平添几分寂静之感，山谷之中有鸟啼鸣，益增环境之幽邃气氛[6]。同样利用水流动的声音，可以反衬庭院的寂静，在景观小品中设置滴水景观，滴水之声清新悦耳，可以带来幽邃诗意和空冥的境界。

(三)诗情画意的深厚意蕴

诗、书、画、印的组合使用是中国画的又一大特点，体现出独特的意境美。画面是对诗文的展现和想象，诗文是对画面的描述和延伸，“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不外如此，但无论是诗文还是画面都给人留下意味无穷的感受，这就是意境美的体现。同时，诗文的书写笔触也充分体现着艺术性，具有很强的观赏性。落款的用印对画面整体色调起到点缀的作用，篆刻印章本身也具有很强的形式感和艺术表现力。这一切结合在一起使用，更增添了中国画的文化意蕴，文人气息跃然纸上。

景观中的诗情画意更多的是通过建筑上的匾额、楹联来体现的，古典园林中往往喜欢给一些景观建筑题词取名，提名既要符合该处景观环境自身的特点，又能都够和文学结合起来，赋予其一种意义，营造一种意境，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情怀。如苏州拙政园中来自于古诗“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留听阁”，该亭阁坐落于荷塘边，取其名正是充分运用到了亭阁自身的营建环境和条件特点，引导观景者进入一种情境，身在亭阁之内，可以品茗吟诗，赏荷听雨，自有一番雅致脱俗的意境。同样的处理方法还有拙政园的“与谁同坐轩”，颐和园的“知鱼桥”等等，不胜枚举。如此一来，景观就不再单纯的只是美景，更具备了深厚的文化意蕴，通过文学诗词把有形的景观和无形的想象结合起来，运用“通感”的修辞手法，把观景者带入美好的意境之中。

三、传统中国画的意境美对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

进入21世纪，人类社会由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甚至到达后工业时代，必然引发生活方式的改变，对环境景观的需求也会相应的发生变化，中国画的意境美对于园林景观设计的启示作用呈现出新的特点。

(一)追求自然，还原本真

中国画的意境美使得传统园林景观设计讲求“虽由人作，宛自天开”，模拟自然界的山水，力图表现真山真水的韵味和意境。现代景观设计则更加注重提取自然意境的精髓，强调表现的是自然的气息和精神，拉近人与自然的距离，尽量给人们提供一个喧嚣生活之外的宁静自然空间。但同时，基于工业社会的特点，现代景观设计的立意应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向前延伸，不仅给人们提供一个有别于工业化城市的可供休闲娱乐使用的自然山水环境空间，还应积极地改造现有环境，建立“大园林”的概念，退耕还林，减少人为的污染和损毁，还原自然生态空间，使我们生活的城市周边布满自然意趣的植被和山水，整个城市成为一个大的景观园林。

这种追求自然本真的“大园林”概念，与环保有机、可持续发展的科学观念融合，利用现代科学技术和手段，创造出新型的自然景观，富于景观意境美新的意义和深度——科学和智慧之美。将现代科学的治污和净化技术引入到景观设计中，既能够为人们提供可供观赏的景观，又可以使人们在赏景之余，感受到科学的魅力，建立环保的观念，发人深思。成功案例如成都的活水公园，该公园位于四川成都市的市中心府南河畔，是一座融景观规划与环境治理概念为一体的大型现代综合性公园，公园的景观设计处理是伴随着从府河中抽出的水流而展开的，通过多个净化步骤(泵站—厌氧池—水流雕塑—兼氧池—植物池—戏水池—流入府南河)，最终使祛除细菌和重金属的洁净的水重新流入府河之中。活水公园向人们演示了水由“浊”变“清”的过程，告诉人们“死水”是如何变为“活水”的，而伴随着每一个净化步骤的，是合理的景观规划设计，使之成为一个可观赏可玩耍的景观节点。活水公园把纯净自然和“乐山乐水”的意境表现得很实际和直接，是符合现代背景的新时代下的自然美的追求。

(二)以景诉情，反思历史

中国画的意境美表达是基于对情感的抒发和对精神的提炼，观者与画作者在精神和情感上高度契合，意境之美便成为活的灵魂，进入观者的身体之内，“余音绕梁”般隽永，久久不能忘怀。现代景观设计中，景观的功能更加丰富，对景观的意境营造不仅仅是视觉美景的铺排规划带动精神美景的欣赏和享受，这种对意境美的体验感悟的内涵也变得丰富，对历史的反思、对工业社会的深省、对人类未来发展的忧患等等具有思想意味的观念被通过景观造景得以体现，启发人们思考，并且具备一定教化功能。

这种以景诉情的手法，把对景观意境的营造推向新的深度，并且通过对场地内原有文化的传承和延伸，进一步融入观景者人的因素的参与和体验，人在场地中的参与和互动成为景观设计的一个部分，把景观规划和设计当做一个有生命力的生命体对待，景观在变化，美景也在逐步成长。“德国科特布斯的波罗的海”大型城市公园的改造修建项目正是较为杰出的实验实例，该项目的基地地址是原东德的一个大型褐煤矿区，现已停止开采，煤矿曾经带来地区经济效益，但是现在却一片荒芜凋敝，该项目的景观规划设计目的就是改善这一区域的环境，促进产业转型，留住当地原住居民，带动旅游业发展。

景观规划设计思路对于大空间格局的处理主要采用“引水入湖”的方式，缩短单纯依靠塌陷区地下水位上升来形成湖面水体景观的时间。对于原矿区内的一些废弃建筑物和构筑物，保留且加以改造，整合成新的景观。砖窑被改造为现代舞剧院，烟囱成为景观雕塑群，给人一种震撼心灵的对工业历史的回顾和沧桑感，这成为这个区域的厚重的纪念。

在“引水入湖”工程实施的过程中，设计师把人的参与添加其中，围绕引水的过程展开，预设了若干项目，包括攀登巨大的矿坑、寻找引水的源头、在形成的水面上航行、骑自行车穿越矿区等[7]。这种交互式的设计给景观带来生命力，水流的引入改善了环境景观的生存空间，人的参与使生命的成长拥有了承载和见证。景观意境的感受体验更为深入和持久。

四、结语

中国画的意境美是东方古典美学思想的集中体现，能够调动观者的感情，情景交融，对于古典园林景观设计有着重要的引导和启发作用，并且创造出大量优秀的古典园林景观实例。进入21世纪，置于时代的变更和发展之下，中国画的意境美对于现代景观设计的借鉴作用，呈现出新的特点，景观意境的意义得到更新，对于意境的理解和把握延伸出新的内涵，与时代融合出新的接合点。对于中国画的意境美研究，能够将民族精神和时代气息相融合，赋予景观设计之中，对于现代景观设计依然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1]张江岳.论中国画的意境美[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07(7)：115.

[2]楼庆西.中国古建筑二十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社，2013：177.

[3]肖芬.论中国古典园林的意境美[J].南昌大学学报，2003(3)：81.

[4]杨成寅.中国书画名家画语图解·石涛[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5]陈希.传统中国山水画的空间营造思维对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2015(12)：127.

[6]徐哲民.园林规划设计[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1：69.

[7]谭晖.城市公园景观设计[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6.

Enlightenment over modern landscape design from artistic conception beaut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s

CHEN Xi,et al.

(SchoolofArtandDesign,SuzhouCollege,Suzhou234000,China)

Based on the study of artistic conception beauty in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s,this paper,by summing up their art characteristics of connotation,intangibility,and idyllic setting,analyzes the reference from the traditional paintings for classical gardening landscape design;and then,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imes,researches such artistic conception beauty to point out two major features therein i.e.restoring real looks and conveying sentiment through landscape;finally,explores how their artistic conception beauty can enlighten and guide landscape design in the new era.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s;artistic conception;modern;landscape design

10.3969/j.issn.1009-8976.2016.02.020

2016-02-22

宿州学院宿州书画·灵壁石研究中心开放课题资助项目“传统中国画艺术对现代景观设计的启示研究”(项目编号：2014YKF20)

陈希(1982—)，女(汉)，安徽淮北，硕士，助教

J525

A

1009-8976(2016)02-0069-04

主要研究环境艺术设计及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