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荣,张方玉
(曲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曲阜273165)
疏离与亲近:浅析瞿秋白的幸福存在
杨伟荣,张方玉
(曲阜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曲阜273165)
摘要:瞿秋白自称是“半吊子文人”“脆弱的二元人物”,一生因“历史的误会”而苦恼,这与贯穿他一生的强烈的疏离感有莫大关系。许多学者也称瞿秋白为“悲剧性命运的书生领袖”。然而,“疏离”与“亲近”并不一定截然相对,“悲剧”与“幸福”也不见得就不能共存,一生被“疏离”困扰的人也有自己的“独家幸福”。因此,疏离与亲近的关系建构就成为探究瞿秋白幸福观的关键。研究瞿秋白疏离意识中的幸福存在,对于梳理瞿秋白一生复杂的情感关系,丰富瞿秋白研究的理论成果,拓展瞿秋白研究的纵横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瞿秋白;疏离;亲近;幸福
杨奎松教授曾在《忍不住的关怀——1949年前后的书生与政治》中说:“我们的评价系统严格来说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是非分明、黑白对立了。但是留给瞿秋白,同样也是留给周一良这些知识分子的空间,依旧是那么狭窄。”[1]5-6其实很多时候不是路自己变得狭窄,而是人为地减缩了自己的思考和行为空间。特殊的时代背景和生活经历的确造就了瞿秋白“避世、厌世”之强烈的疏离意识,尤其是他的狱中遗作《多余的话》更凸显其人生无所不在的疏离感给他带来的情感压抑和痛苦选择。但因此而评价“瞿秋白的一生是因为疏离而导致带有悲剧性色彩的痛苦的一生”未免过于绝对。疏离与亲近不一定就截然相对,悲剧与幸福也不见得就不能共生共存。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疏离不会“空穴来风”,瞿秋白的疏离必定是源自他自身对于世间存在的亲近,而一个对生活、对社会、对未来充满亲近的人,其幸福之说自是不言而喻。
一、由来已久的疏离
有人说《多余的话》并不多余,因为没有它就无法认识真实的瞿秋白。的确,从来就不曾有什么“变节的口供”,只有顽强斗争的历史记录[2],只是这种记录看似对瞿秋白战斗一生、光辉一生的高度评价,其实却也从另一个侧面凸显出瞿秋白身上存在着的、挥之不去且愈来愈分明的疏离与无奈。这种无奈或许是因为“可与知者言,难与不知者道”,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3]4开篇。只是“不知者”甚多,所以这篇文章才仍争论不休。瞿秋白的疏离之强烈与其特殊的生存环境和成长背景有莫大关系,这种疏离绝不是由《多余的话》而始,而是“由来已久”。只是起始的时候,隐约难见、朦胧不辨,直到“多余的话的自白”才为人所惊觉。同样也没有随《多余的话》而终,反而被瞿秋白有意识地转化,成为追求幸福的独特方式。
瞿秋白曾写过一篇文章叫《新的宇宙》,里面翻译了德国女社会主义革命家罗莎·卢森堡《狱中书简》中的两篇。细细品味解读会发现,这时的瞿秋白就已经有了《多余的话》中“疏离”的影子了,也可以从中理解瞿秋白翻译这两篇文章的非偶然性:“苏纳池嘉,你知道吧?——我们欧战之后做什么?我们通到南边去。我知道你天天幻想和我同到意大利去旅行,这是你的心愿。我却想同你到郭尔斯去。这地方比意大利更好。你在那里简直可以忘掉欧洲。你想想……这种景象往往如此的深感动我,使我无意识之中要跪倒于此真正的美之前。那地方圣经和古世界还是活着。我们一定要同去,——我一人所曾经享受的,咱们同享一次。……每天易地而宿,每早日出就起。这种生活对着你微笑呵!我若能示你以这新宇宙,我多快活……”[4]284-285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罗莎·卢森堡对她周围的世界的疏离以及对理想“郭尔斯”的亲近与向往。而在《多余的话》中,瞿秋白的话是这样的:“我每每幻想着:我愿意到随便一个小市镇去当一个教员,并不是为着发展什么教育,只不过求得一口饱饭罢了。在余的时候,读读自己所爱读的书,文艺、小说、诗词、歌曲之类,这不是很逍遥的吗?”[3]14这里的疏离主要表现为一种对某个地方的远离和对自己假想的理想地方的亲密。罗莎·卢森堡要同她的朋友到郭尔斯去,而瞿秋白要同他的爱人到“随便一个小市镇”去。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疏离“渊源极深”。罗莎·卢森堡说:“我对你是可以说的,你决不以为这是对社会主义变节的朕兆……然而我心灵上与我的蚱蜢反相亲近,与我的同志却要比较疏远。这亦不是像许多精神破产的政治家,只能在自然界里找着他们遁世退息之所。这正相反:——我在自然界之中刻刻看见许多残忍可恨令我心痛的现象。”[4]285可见主人公心理上的疏远来自对“自然界中残忍的心痛”,而这种心痛则是因为欲亲近而不能得。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也多次提到,“当中国共产党的领袖确实是一个‘历史的误会’……对于政治,实在完全没有兴趣了”[3]11,“正因为我的政治上疲劳倦怠,内心的思想斗争不能再持续了……我对于政治和党的种种问题,真没有兴趣去注意和研究”[3]15。不止如此,认真读过瞿秋白著作的人就会知道这种疏离还源自他被政治打压的逼迫和社会理想的受挫,其中的苦痛也是因为欲亲近而不能得。随着政治打压不断加剧和白色恐怖愈益猖獗,瞿秋白内在的疏离情绪愈发凝重。1932年11月因陈独秀被出卖入狱所写的《骷髅杂记·序》笔调隐晦,颇具深意。“肉已经烂光,血早就干枯了”[5]125与“一生的经历都已经用尽,剩下一个驱壳”[3]35可谓异曲同工。而写于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做出《关于狄康(秋白)同志错误的决定》之后第六天的《“儿时”》,则让瞿秋白对极左势力统治下的无端残酷斗争感到意冷心灰,无奈只得后退避离。而这种“避离”同样是源于对社会理想和人民解放事业的坚执无果、亲近而不得。
言辞中处处弥漫的疏离感浓重得甚至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人感受到瞿秋白生活和工作的压抑与痛苦、惆怅,甚至绝望。于是有人评价瞿秋白的一生是因为疏离感而导致的痛苦的一生[2]。其实,如此评价未免过于绝对,如罗莎·卢森堡一样,这绝不是对社会主义变节的朕兆,而是心灵上的反相亲近,瞿秋白的疏离同样源自他自身对于理想事业和国家人民的亲近,然而欲亲近而不得才反相疏离,只是这种疏离不是结果,而是为再度亲近之手段,或者说是过程。真正了解瞿秋白的生平就不难发现:从“避世、厌世的疏离意识和实现社会理想的暂时困惑”逐步到“打起精神、实干向前、为开辟一条共产主义人间化的光明之路”而不懈奋斗的过程,是瞿秋白思想和身份逐步升华、变换的过程,也是瞿秋白的疏离情绪有意识转化和幸福思想逐步形成的过程。
二、疏离与亲近
在许多人看来,亲近才意味着存在,疏离意味着存在感的丧失,或至少有欠缺的危机。然而,单纯的存在无所谓欠缺,只有经过深刻反思的人的存在才有欠缺。而人的存在又总是被反思的,或总是在被反思的基础上指向一定理想的,且人总是在与理想的联系中具有深刻内在自我否定性[6]87。所以,真正的疏离是亲近的,因为想近而不得,才会由而远之。只是这种疏离和亲近是具有独自性的,这种独自性表现为两者既相互背离又互相成就,背离于表面,成就于内在。
瞿秋白曾这样说:“理智方面是从托尔斯泰式的无政府主义很快就转到了马克思主义……而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是无产阶级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这同我潜伏的绅士意识、中国式的士大夫意识,以及后来蜕变出来的小资产阶级或者市侩式的意识,完全处于敌对的地位。……这两种意识在我内心里不断地斗争,也就侵蚀了我极大部分的精力。我得时时刻刻压制自己绅士和游民式的情感,极勉强地用我所学到的马克思主义的理智来创造新的情感、新的感觉方法。”[3]13-14如果说《多余的话》是备受争议的,那么这段话则被称为是争议之中最有力的“证据”。瞿秋白的确在“旧式文人情怀”与“无产阶级意识”的“二元人格”中倍感疏离与痛苦,但也正是在这种“旧式意识”和“理想人格”的疏离与亲密中,瞿秋白如影随形的疏离得以发散与升华。“从自身的自我否定性中成长出来的对现实存在状态的自我否定揭示的是存在与理想的距离。”[6]88使疏离得以充分彰显的《多余的话》,恰恰是瞿秋白自身最深刻的自我剖析和自我否定。这种表现疏离的否定揭示了瞿秋白现实与理想的距离,但这种距离没有趋向堕落与不幸,结果却是传统文人古典乌托邦理想破产后共产主义理想的折射与完善。
“共产主义人间化”是瞿秋白一生革命理论与实践的理想和目标,这一目标是他在研究马列主义、共产国际运动特别是苏俄经验,使之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成长过程中确立起来,并为之奋斗终身的[7]104。瞿秋白的思想是由背离、迷茫而觉悟、奋争的。他在《新社会》发表文章20篇左右,批判旧社会、旧礼教罪恶,提出“根本改革”现社会,预言“世界的进步步步向着社会主义发展”,断言“历史派的——马克思主义派的直接运动不可少”[8]6,强调“总要有坚毅的志向,明敏的智能,打起精神,往前干去,方才有万一成功的希望”[8]9。瞿秋白从“黑甜乡”到“饿乡”的主要目的就是寻求“共产主义人间化”的真理和经验,“为大家开辟一条光明的路”。从“黑甜乡”的背离到“饿乡”“赤都”的亲近,瞿秋白经历了从出走到疏离再到亲近的转变,理想也成就了从“古典乌托邦”到“共产主义人间化”的升华。人们在世界中生活着,这是在世界上生存的每个人所无法逃避的境况和条件,但是选择疏离、逃避还是亲近、融合,则是哲学意义上对待世界的两种态度。美籍德裔思想家阿伦特把疏离世界和疏离传统认为是“群众”的选择,西方哲学史上也确实存在着“重视沉思生活、疏离现实世界”的传统,在阿伦特看来,20世纪中期以前,西方社会的人们对待社会存在着疏离倾向,这种疏离世界的态度甚至造成了严重的后果[9]13。而马克思关于世界哲学的态度不仅是以世界作为生存的前提和条件,而且通过实践的概念实现对世界的改造和对理想的追求。马克思开始的时候也是存在疏离世界和疏离传统的,马克思突出的批判精神就是实证。马克思通过对哲学、经济学、宗教领域等的批判实现了其理论的发展和理想的追诉,这是对现实疏离和理想亲近的一种独特表现。所以马克思的批判精神是具有实践性的,他的疏离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其表现出来的精神实质经历了从量变到质变的发展过程,因为他对理想的认识不是直线型的,而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愤怒、鄙夷、批判、背离到追逐、认同、亲近、奋争,体现出的疏离到亲近的精神实质是追求理想的孤独、艰难与执着。瞿秋白的疏离之路是孤独的、艰难的,甚至是痛苦的,这也就决定了他的亲近同样是独自的、“难于不知者道”的。但他选择了“共产主义人间化”这样一种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和道路,那么,如马克思所说,他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因为这是为大家做出牺牲,他的事业将悄然无息地存在下去,他的幸福也将属于千百万人[10]459-460。
三、瞿秋白的“疏离”幸福
在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话语体系中,“大众”是一个逐渐被放大的符号和象征。从象牙塔里的坐而论道到走向民间,从旁观百姓疾苦到与人民共命运,追求人民的解放与幸福……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不断缩短着自我与大众的麻木与疏离,并表现出日益强烈的亲近与认同。他们以边缘化的立场环顾时代的变幻与人性的复杂,对理想表现出独具一格的内敛、怀疑与批判[11]87。瞿秋白是其中的一位,却又是特殊的一位。否定和疏离中的坚守、反抗与奋争是其独特的精神特征。瞿秋白的一生确实被疏离意识所包围,一生都在“潜伏的绅士意识、中国式的士大夫意识,以及后来蜕变出来的小资产阶级和市侩式的意识”与“无产阶级的宇宙观和人生观”的马克思主义之间挣扎。然而如果没有这种疏离与挣扎,或许人们早已经将他遗忘。名家梁实秋和瞿秋白同处一个时代,经历也颇为相似,可幸福存在却是两个向度:梁实秋在抗日高潮之际仍大写悠闲文字,曾一度被批评为“抗战无关论”。他却自辩说:“人在情急时固然可以操起菜刀杀人,但杀人毕竟不是菜刀的使命。”他一直做他的纯文学,后来确实也成就很高。我们并不否定或批判梁实秋的文学成就和理论贡献,但更不该忘记瞿秋白这样——情急用菜刀去救国救民,甚至不顾“疏离的撕裂之痛”连自己的“珠玉之身”也扑上去的人。瞿秋白应该知道自己身躯内所含的文化价值,他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到书斋里去实现这种价值,享受其中“悠然倾述”“怡然自得”式的文人自有的理想境界与精神追求,这当然是一种“幸福”。但那不属于瞿秋白,纵然在《多余的话》里书写了自己强烈的疏离感,但同时这种书写行为本身也具有反抗疏离的意义。瞿秋白在《多余的话》中写道:“话既然是多余的,又何必说呢?……就算有话,也是可说可不说的了。”[3]5但他依然愿意“趁这剩余的生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写一点自己最后的最坦白的话”[3]5。之所以坦白是因为再没有政治、文人的考虑,只听自己内心的呼唤。这既是对自我疏离的抗争,也是理想亲近过程中的自由选择和自我超越。他直视、坦承并反抗疏离,他的幸福要在为“共产主义人间化”的构想和“为大家辟一条光明的路”的追求和付出中实现,而绝非偏居一隅、独处安然自乐的书斋。马克思有一句名言:“能使最多人得到幸福的人物,他本身也是最幸福的。”[10]459面对自身的境遇与社会的现实,瞿秋白早就已经领会共产主义理想与人民幸福绝非唾手可得,必须为之努力奋斗。他决心为全人类做出不惜一切的牺牲,就像马克思所说:“我们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10]460罗尔斯在《正义论》中说:“幸福包含某种活动成就和对结果的合理性确信。”[12]535瞿秋白对革命运动的成就和共产主义理想的坚贞何止用“合理性确信”来比量。瞿秋白虽然在《多余的话》中陈述自己既非布尔什维克战士,也非革命家,不过是一个“文人”罢了。但此“文人”非彼“文人”,他在《多余的话》中谈得最多的依旧是他的政治生涯,他对革命的热忱、对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都是极为坚定的。他严正重申:“我的思路已经在青年时期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初步,无从改变”[13]177,“既然走上这条路,却不是轻易就能改换的”[3]13。
瞿秋白是历史动荡中的书生革命家,他有着自己独特的心理嬗变和奋争历程。他的幸福存在于藉着某种自我剖析与批判,进而寻得实现政治理想与精神追求的路径。此过程中的疏离意识所表示的是促使瞿秋白与旧知识分子“士的阶级”诀别、迈向新知识分子道路、过渡于新旧之间的两义型契机的体现[14]162-163。以这种自我否定和剖析的方式表现对疏离的挣扎反抗和对理想事业的执着追求,是瞿秋白“疏离”幸福的独特视角与隐性内涵。内心经历的理想与现实、存在与虚无、疏离与亲近的困惑与挣扎,要在此种幸福中方能折射出瞿秋白独具文人气质的革命者的别样精神世界。在疏离与亲近的交织状态里,瞿秋白找到自己存在的“家园”和安顿本真自己的方向,自己虽未实现与领略个中幸福,但为共同幸福而追逐、奋争,瞿秋白已然是一个幸福的人,就对瞿秋白“疏离”幸福本身的体悟而言,这不但不妨碍,却只会愈发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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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庄亚华
doi:10.3969/j.issn.1673-0887.2016.02.002
收稿日期:2015-12-07
作者简介:杨伟荣(1990—),男,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0887(2016)02-0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