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中/文
病态社会的一抹亮红色简评《挪威的森林》中的一场火灾
徐明中/文
村上春树无疑是世界级的日本当代著名作家,一部《挪威的森林》曾经倾倒了大量的中国读者。
走进这片大森林,我们虽然笼罩在孤独和无奈的哀伤之中,又时常被作者清新流畅的语言所叹服,被含而不露的精巧构思所迷眩,真正体会到了村上春树的艺术魅力。
《挪威的森林》着力叙述了主人公渡边和直子、绿子、铃子等几个年轻女性的缱绻、凄美的爱情故事,细致描摹了现代日本社会的种种病态和年轻大学生们孤独无奈的精神生活。
在村上的笔下,这些年轻人虽然靓丽可爱,心地善良,但在病态的社会中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各种病症:自我、颓废、酗酒、滥情、精神分裂、自杀……孤独封闭的黑暗中,谁是他们的救赎之神?一场意外的火灾带来了一抹希望的亮红色。
在渡边初次进入女友绿子的家里时,附近突然发生了火灾。危急之中,绿子拒绝了渡边提出的紧急撤离的好意,反而带着男友走上宽大的晾衣台,一边观看火灾的种种乱象,一边饮酒唱歌,大谈自己追求的理想爱情……不要以为这样的场景过于荒唐,只要细细体味,就能领悟到村上的苦心所在。
其实,自然发生的火灾不值得一提,只冒烟,不见火,过了三十分钟就被扑灭了。但是,这只是村上玩弄的一个小花招,他真正在意的是此时亲手点燃的另一场隐形的“火灾”。
也许,村上对小说中的直子一直抱有深深的怜爱和同情,但他似乎更钟情于渡边和绿子的情恋,以为更健康,更自然。尽管这对男女其实各有所爱,但是这场火灾却成了他俩燃起爱火的重要契机。自然的火,扑灭了。心中的火,熊熊燃烧起来。火光的亮红色不见于火灾的现场,却弥漫在双方情感的心域。这样隐显互存、背反两立的写作手法真是妙不可言,充分显示了村上对事物的演绎、发挥和引申的超人才情。
擅长感情戏的村上不愧是个调制情调和韵致的高手,一场普通的火灾竟然出神入化地成为一场新恋情的催化剂,而且还借此平台鲜活地呈现出男女主角的不同性格,渡边的真诚和绿子的活泼可爱在烟火中显得那么生动自然,不仅省去不少闲笔,并且使人物的形象更立体,更丰满。
不仅如此,村上对这把“感情之火”并没有简单地一烧了之,而是继续利用“火”的特性,“忽明忽暗”“欲灭复燃”地进一步展开两人曲折多姿的恋爱情节,收到了“欲擒故纵”的艺术奇效。
当然,《挪威的森林》的主基调毕竟是描写人的孤独和无奈,村上在偏爱之余,无法给他们的爱情指出更好的出路。但是,当小说在渡边对绿子的深情呼唤中收结尾的时候,我们依然真切地感受到那场“火灾”的余韵和炽热……
编者按
成长是永远咀嚼不尽的话题,《挪威的森林》便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对上世纪60年代青春生活的感怀之作。作为一部以成长为主题的长篇爱情小说,故事讲述了男主角渡边纠缠在情绪不稳定且患有精神疾病的直子和开朗活泼的绿子之间,展开了自我成长的旅程。该书从1987年问世到2012年,在日本共销出1500余万册,许多中国读者也是通过这本书认识了村上春树。
《挪威的森林》得名于披头士乐队的一首同名歌《Norwegian Wood》。书中的日本处于在二战后以惊人的速度进入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时期,伴随着技术革命与经济繁荣,人们的精神危机也与日俱增。交流的减少,心理距离的拉大也引发了都市人的孤独失落和对社会压力的压抑无助。特别是年轻一代成长过程中,社会经济环境和人生价值观的巨大转变造成他们精神上的极度空虚和内心的孤独寂寞,小说虽充斥着上世纪60年代的影子,但这份青春彷徨也是世世代代的年轻心声。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兵荒马乱地出了不少事。好个奇妙的日子。就在绿子家附近发生了一场火灾,我们爬上三楼的晾衣台观看,而且不知不觉地接了吻。这么说也许像是装傻,可过程确实如此。
我们一边说学校里的事一边喝饭后咖啡。这时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声音越来越大,数量也似乎越来越多。楼下有很多人奔跑,八十几个人大声呼号。绿子跑到临街房间,推窗往下看了看,然后说声“等一下”就不见影了,只传来“咚咚”上楼的音响。
我边喝咖啡边思索乌拉圭在什么地方。那里是巴西,那里是委内瑞拉,这边是哥伦比亚。如此想了半天,却怎么也弄不清乌拉圭的确切位置。这工夫,绿子下来,叫我赶紧一起过去。我便尾随其后,爬上走廊尽头处一架又窄又陡的木楼梯,到得一处很宽敞的晾衣台。晾衣台比周围住宅的屋脊明显高出一截,临近一带尽收眼底。隔三四座房子的对面,浓烟滚滚,腾空而起,顺着微风朝大街那边荡去。空气中飘着焦烟味儿。
“是阪本那里。”绿子从栏杆探出身子说,“阪本搬来之前是一家开室内建材店的,现在早已关门不做买卖了。”
我也从栏杆上探出上身朝那边张望。不巧正位于一座三层楼的背后,详细情形看不清,好像有三四辆消防车在进行灭火作业。由于路本来就窄,至多能开进两辆,其他车只好在大街那边伺机而动。路面自然给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最好把贵重的物品收抬收拾,这里也得避一下难。”我对绿子说,“现在风向相反,但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而且加油站就在跟前。收东西吧,我来帮忙!”
“根本就没有贵重东西。”绿子说。“可总该有什么吧?存款原始印章证书……首先钱没有了就是麻烦事。”
“不要紧,我不跑的。”
“这里烧着也……?”
“嗯。”绿子说,“死了就死了呗!”
……
“怎么冒这么多的烟呢?我捉摸不透。既不见火,看情形火势又没加大。只管绵绵不断地冒着浓烟。到底是什么东西烧这么久呢?我感到不可思议。
……
“想在火灾里死掉?”
“瞧你,那倒不是。单单是好奇心而已。”
“指在火灾里送死?”
“其实也不是,而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绿子说,“但死本身却丝毫也不可怕,确确实实。不过被裹在烟里呛昏,直接昏死罢了。转眼之间的事,同我见过的我妈和其他亲戚的死法相比,一点不怕人。咳,我家亲戚都是大病一场折腾得死去活来才死的。我总觉得怕是血统关系。要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咽那口气,挨到最后连是死是活都闹不清了,意识到的只是痛苦。”绿子把万宝路叼在嘴上,“我所害怕的,是这种方式的死。就是说,死的阴影一步一步地侵人生命领地,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样子,连周围人都觉得我与其说是生者,倒不如说更是死者。我讨厌的就是这个,这是我绝对忍受不了的。”
过了30分钟,火终于熄了。烧的面积似乎不是很大,也没有人受伤。消防车也只留一辆,其余都掉头跑了。人群吵吵嚷嚷地撤离了商店街。剩下维持交通秩序的警车在空荡荡的路面上来回旋转着警灯。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只乌鸦,蹲在电线杆顶头俯视地面上的光景。
(栏目编辑: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