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现象折射真实的美国

李海东

在经过几个重要州的投票后，特朗普在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战中“异”军突起，已让各国精英观察家大跌眼镜。根据笔者过去几个月在美国的亲身体会和实地观察，当下态势，如精英派（establishment）硬拉特朗普出局，共和党会出现大分裂，选举将遭遇滑铁卢；如接受特朗普，共和党将经历大重塑，赢得大选不是没可能。如秉持理性行事，共和党提名特朗普的前景已渐明晰，缺乏从政经验又言语出格成癖好似成了特朗普“选票”毒药。结合对美国社会的了解以及与学者的讨论，笔者尝试对“特朗普现象”做出一些解读。

美国公众与精英派的割裂不断加深

首先，公众对当前美国精英派引领的国家走向失望加重，两者间的割裂不断加深，造就了特朗普迈向成功的土壤。过去10余年中，美国经济社会问题丛生，族裔矛盾恶化、政党恶斗加剧，国际影响力下降等导致公众对精英派治理国家能力的深刻质疑。就业、医保、贸易、移民、海外干预等诸多问题上，精英派“改变”口号喊得震天响，选票显示公众对此很绝望。美国主流媒体普遍存在贬低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的现象，认为他们粗俗、教育程度底、收入少，言行极端。而大量公众则认为华盛顿盛行的“酱缸文化”将美国政客驯化得只说政治正确的谎话和废话，不讲合乎常识和接地气的实在话。特朗普的话确实很糙，但要比桑德斯“政治革命”誓言应说要轻柔的多。公众对精英派长期累积的反感使其将希望寄托到政治“素人”特朗普身上。

其次，特朗普敢于打破美国政坛“政治正确”禁忌，酣畅淋漓指明美国公众关心但精英派竭力逃避的严峻问题，公众在他身上看到了精英派中稀缺的直率、坦诚、勇于担当的领导品质。讥讽麦凯恩被俘却被当作英雄太水了；强调萨达姆、卡扎菲在台上中东北非会更稳定；誓言遣返1100万非法移民并暂停穆斯林入境；要求美国大公司海外业务搬回国内；认为美国保证日本安全的盟约安排不合理等等，这些表态尽受当前美国精英派嘲讽，甚至特朗普被说成是“呆瓜”、“种族主义者”。特朗普的话在政治上确实不正确，但却是反映相当多公众愿望的大实话。而其竞选费用自己承担更是不落政治俗套，让公众相信他与华尔街操控的精英派不同。

第三，美国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拉抬了特朗普选情。以往美国中产阶层人数居多、富人穷人人数较少的相对稳定社会结构，正因大量流向底层的中产阶层的消失而日益失去稳定性。尽管当下美国经济已恢复并有所增长，但其利好流向富人阶层，贫富悬殊的社会两极化现象未减轻反而愈严重。大量移民（尤其是非法移民）的涌入及大公司业务外包，导致美国蓝领群体失去工作机会。公众对自身经济状况的普遍不满导致逆反效应，愈益认同特朗普关于美国梦已死的观点。

此外，尽管以共和党人身份参选且遭受两党精英派奋力攻击，但特朗普许多政策主张跨党派特色明显，在民主党选民群体中也有大量拥趸。在高度“极化”的政治氛围内，民众要造精英派的反，特朗普应是最理想的化解人，这会有趣地逐渐增强特朗普对精英派的吸引力。不过，如特朗普误判形势，为迎合精英派而快速改变自身立场，他会付出支持者迅速流失的代价，迫使精英派主动妥协应会是特朗普随后选举中的策略选择。就此而言，选情攀升的特朗普未尝不是当下重建美国公众与精英派信任的桥梁，他的“让美国再次伟大”竞选口号的确抓准了美国大选的脉搏。

精英派对特朗普现象感到困惑是因孤芳自赏

第四，特朗普反复声称要建贸易和移民围墙，但他实则是位“骑墙派”。特朗普以往也曾多次尝试参加总统大选并在民主、共和两党间游离。尽管亿万富翁去代表底层公众令美国精英派感到很假，但特朗普准确把握住和利用好了公众诉求。经济与就业是公众极为关注议题，对中日墨高树贸易壁垒、在美墨边境垒 墙等表态极易赢得选票。善变和难以预测是当前精英派对特朗普的普遍评价。为了选票，特朗普会把“墙”垒到极致，但如若当选，估计他会很愉快接受“墙无法垒”的现实。值得指出，美国大选是场耗时嘉年华。在媒体中摸爬滚打经验老到的特朗普极善选举造势，其寓教于乐的竞选风格令其个人魅力为竞争对手所无法企及。

特朗普现象是当前美国社会与政治的真实写照，有其存在的合理性。美国公众总体而言温和理性，将支持特朗普的数量庞大的公众贴上民粹主义标签反衬出的恰是美国精英派的理性缺失。美国实力依然强大，但精英派改造世界的愿望过于强烈难以自拔，以至于不愿正视美国公众要求改变美国自身的迫切诉求。精英派对特朗普现象感到太困惑了，关键原因大概在于他们太习惯孤芳自赏，无法换位思考公众诉求了。今年大选很可能会是“特朗普的气场”，希望他一路走好吧。▲（作者是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