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孟丽
在嘉陵江畔群山环绕的青年会中学,余光中那颗渴学的心,像干燥的海绵饱吸着水分。在这一时期,他也遇到了几位重要的启蒙老师:一位是他的二舅孙有孚,一位是国文老师戴伯琼,一位是英文老师孙良骥。
孙有孚是余光中的一位远房舅舅,原先是小学校长,抗战时期也逃难到悦来场附近。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逃难竟然还能搬来大批藏书。余光中每次放假回家,总忍不住要往二舅那里跑。在他心目中,二舅家简直像座宝山,藏书丰富又有趣。他还记得有一本线装《聊斋》,里头还附有插图,引人入胜。此外,孙有孚还是一位很高明的导读,引导他进入古典文学的殿堂,《秋声赋》《赤壁赋》《桃花源记》《醉翁亭记》等美文,都是二舅一边吸着水烟筒,一边摇头晃脑,逐字逐句教给这个小外甥的。沉浸在山灵水秀、古典浪漫的气氛中,二舅为他开启了一扇门,门外万紫千红,花团锦簇。这扇门一开,从此就没阖上。
其实,余超英古学亦厚,只是偏重说教,喜好载道的圣贤文章,每次面对儿子,就爱发表做人处世的道理,且选择《东莱博议》及《古文观止》中比较严肃的文章教给儿子阅读,未能满足一心向往美文的余光中的需求。
山中岁月长,加上战争期间生活简朴,根本没有其他娱乐,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就这样,在初中三年里,他已读完了《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聊斋志异》等书,这些小说里的奇妙世界,使他神往不已,而文白交融的小说语言,也深植他的心底。
升上初三那年,余光中的国文老师换了位前清拔贡戴伯琼。戴老师国学造诣极高,小毛头的作文自然难入他的法眼。尤其是作文言文,最高只给60分,白话文给的分数较高,但也不过七八十分。班上同学为求高分,当然写白话,不过好胜好学的余光中另有想法。他可不愿错过向国学大师讨教的良机,所以每次作文必写文言文,然而屡战屡败,分数始终没有更上一层楼,可是在这样的磨炼中,不知不觉地磨出了文言文的感觉。
至于英文,先前在上海的那段日子,已建立了良好基础,幸运的他又碰上一位非常优秀的英文老师。孙良骥出身金陵大学,英语漂亮,口齿清晰,教学态度认真,在文法上更是下功夫,上课时经常鼓励学生朗读课文,并指导学生们英文写作。良师出高徒,余光中在孙老师的教导下,奠下了扎实的英文根基。高一那年,他参加校内语文竞赛,一举夺得英文作文第一名,中文作文第二名,英语演讲第三名。展露锋芒的余光中,很得孙老师器重,他常在班上赞美余光中。其实,良师对他的影响深远,后来高足教学的态度直追恩师,也是以认真出了名。(潘光贤摘自《茱萸的孩子——余光中传》,上海远东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