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博,李世斌
基于马克思社会再生产理论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分析
许梦博,李世斌
(吉林大学经济学院,长春130012)
需求侧管理的扩张性财政政策目前已经不再适合我国经济发展的实践,在经济总量持续增长的同时,结构问题日益突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提出适逢其时,但传统供给学派大规模减税的主张并不适合中国的经济现实。马克思社会再生产理论的两大部类均衡原理已经充分阐明了在社会生产中,结构均衡和优化的重要性。因此,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着眼于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着眼于长期经济发展,通过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来实现供给和需求的均衡。
供给侧;结构调整;社会再生产;两大部类平衡
2015年11月10日,习近平同志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首次提出“供给侧改革”,在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再次强调:要着力推进供给侧改革,推动经济持续健康发展。所谓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指中央政府从供给、生产端入手,通过解放生产力,提升竞争力促进经济发展的经济改革,一般被简称为“供给侧改革”。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要任务在于“去产能、去库存、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五个方面。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提出与推进,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综合分析世界经济现状、我国发展阶段性特征以及这二者相互作用的基础上,集中全党和全国人民智慧,从理论到实践不断探索的结晶。对其进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角度的解读,有助于我们从更深层次理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促进经济理论与我国现有经济形势的有效契合,从而最终实现2015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所提出的“把握正确方向,脚踏实地推进,推动改革发展稳定各项工作不断取得实实在在的成效,推动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发展”等一系列目标。
1.供给概念的演化与分类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核心词便是供给。一般情况下,供给被定义为生产者在某一特定时期内,在每一价格水平上生产者愿意并且能够提供的一定数量的产品与劳务。而在宏观经济的语境下,“供给”则被扩充为“供给侧”,指代宏观经济运行中对生产力、生产关系、产品提供等方面。我们所研究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侧重点便在于此。
供给侧改革的核心思想是供给管理思想,它与需求管理思想相对应。在古典经济学中,最初是把生产与供给并列提及的。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其经典著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及其原因的研究》中便提出“真正的财富来自生产和供给,而非贸易盈余所获得的金条”。[1]可见,彼时的供给,是单独指生产后的成品的。然而首先强调供给方面重要性的,则是法国经济学家萨伊。他在其经典著作《政治经济学概论》中所提出的萨伊定律把“供给创造自身的需求”作为其核心内容,即需求能够自动适应供给的变化。萨伊认为,当一件商品生产出来时,就为与它价值相等的其他商品打开了销路。[2]大卫·李嘉图则在其《政治经济学及其赋税原理》中认为:“任何人从事生产都是为了消费或销售;销售则是为了购买对他直接有用或是有益于未来生产的某种其他商品。所以一个人从事生产时,他若不是成为自己商品的消费者,就必然会成为他人商品的购买者和消费者。”[3]萨伊定律及其对供给重要性的强调,贯穿了整个古典经济理论的发展历程。之后的杰文斯、瓦尔拉斯、门格尔、马歇尔等人在发展微观经济理论的过程中,也都把萨伊定律作为理论基础。
然而,萨伊定律及其“供给创造需求”的思想却未能回答现实世界中有效需求不足的问题。1936年,凯恩斯在其著作《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中通过有效需求原理推翻了萨伊定律。而实践也证明,凯恩斯主义经济理论及其需求管理的政策导向适用于解决1929~1933年发生的全球经济危机,需求管理思想由此流行了近40年。但1970年代,西方国家的“滞涨”现象让经济学家们开始反思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及其需求管理思想的有效性。以1974年哈耶克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为契机,自由主义经济学抓住了其振兴的极好机会,一系列流派由此在西方国家得到发展,包括货币主义经济学、理性预期学派(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公共选择学派等。真正重新肯定萨伊定律,从供给侧提出经济复兴相关建议的学派,却是美国的供给学派。供给学派分为极端和温和两种,前者主张严格减税,并把边际税率视为商品之间的相对价格;而后者的理论中还包括财政赤字、资本形成和通货膨胀率相互之间的关系,其理论基础为著名的“费尔德斯坦曲线”。
然而,上述发展过程大多都只言“供给”而忽视“结构”,强调局部而忽略总量。马克思指出:“供给等于某种商品的卖者或生产者的总和。”这意味着,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范式下的“供给”则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产生开始,就是一个总量上的,具有社会性质的概念,因此相对更为先进、客观和全面。对于传统的、微观层面上的供给,马克思在予以批判的同时,认为决定供给的因素也呈多元化,包括商品本身价值,其他相关商品价值,商品供给弹性等。
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学者强调“有效供给”的概念,并把有效供给分为商品本身的有效供给,社会总产品的有效供给和国际产品的有效供给。虽然马克思本人并没有直接提出这个概念,然而,在他眼里,资本主义社会及其生产方式的问题在于供给过剩,而因此应该通过经济政策来进行调节。马克思认为能够被认为是“有效供给”的商品不仅需要具有一般的使用价值,还应该具有更为广泛的社会使用价值。商品不仅自身品质要符合市场需求,同时也应遵循价值规律,价格围绕着其价值上下波动。而作为宏观上、总量来被看待的供给,应当成为社会资本再生产的重要动力。马克思的社会再生产理论隐含了社会总产品的有效供给,其核心问题就是再生产的总量平衡和结构均衡问题。从总量上看,有效供给不仅决定需求,还能创造需求。社会生产的两大部类之间必须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才能使社会再生产顺利进行。只有两大部类生产的产品都能在市场上得以被销售出去,才能保证两大部类产品的供给是有效的。同理,社会再生产如果要能够正常进行,也要求两大部类内部各种生产之间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和合理的结构。这样,第Ⅰ、Ⅱ部类生产之间及其内部各种生产之间才能够持续具有平衡关系,最终实现社会再生产良性运行的目标。
2.关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文献综述
自1992年以来,国内许多学者开始强调供给管理对经济整体运行的影响。从宏观经济整体运行和学派理论的角度来看,周天勇从当时中国通货膨胀严重的情况出发,提出了我国现今不能仅仅在需求方面做文章,更重要的是从效率入手改善供给以保持经济稳定发展。[4]刘孟琦等认为,中国改革需要的是结构性减税,这与美国里根经济学的直接减税是有差别的;[5]同时,马琳琳认为供给学派对政府财政赤字的看法可以对我国的宏观经济政策起到指导作用;[6]朱莹莹也提出,政府不应该过分留意需求管理,而应该着力于供给侧的调节。尤其是在财政政策上,应该多从供给端来进行设计。2008年金融危机后,国内对于供给侧的重视愈发强烈。尤其是在持续多年的政府财政赤字不断上升、国内物价上涨、通货膨胀率增高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在财政税收政策方面融入供给管理的思想。比如金海年就认为,供给侧方面的财税政策能够提高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7]郭月梅等就尝试从消费需求层面的角度来拓宽供给侧对宏观经济整体运行的影响。[8]从财税政策本身的角度来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对既有财税体制制度改革的一种深化。高培勇从战略层面梳理了新一轮财税改革的目标和途径,要从扩大直接税比重入手优化税制结构,支出方面要稳定税负,支出结构要向民生领域倾斜,预算管理方面要全面落实“全口径”预算管理体制,财政管理体制上要深入“分税制改革”,理顺中央与地方各级政府间的关系。[9]刘克崮,贾康等提出财税体制改革要明确界定政府的职能范围,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理顺政府间的关系,优化税制结构,完善政府预算制度,深化支出管理改革,合理管理政府债务,还应与其他改革配套联动。[10]作为财税政策重要组成部分的结构性减税在近年来被强调的频率也很高。比如,庞凤喜,张念明认为,应从宏观调控和税制优化两向维度进行结构性减税。宏观调控方面,要在明确消费导向、产业导向、区域导向、企业导向的基础上进行结构性减税。税制优化方面,推进增值税、个人所得税和房产税改革,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开征社保税、遗产税、环境税等新税种。[11]刘方以公平和效率的平衡为出发点,认为结构性减税要从优化税制结构入手,其建议包括适当提高个人所得税税率,调整增值税和营业税起征点,减少税率档次,适当扩大消费税范围等。[12]
供给学派主要的实践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和英国。供给学派理论基础的分支之一——极端供给经济学理论构成了时任美国总统里根“里根经济学”财税政策的核心。里根经济学的财政政策可以概括为:减税、主张平衡预算、反对赤字财政政策。里根经济学的负面影响是未能实现向美国民众许诺的宏观经济高速增长。同时,虽然民众的福利因减税而有所提升,但在里根卸任后,巨额财政赤字对美国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非常严重,其下一任总统比尔·克林顿在上任后便立刻回归凯恩斯主义的国家干预,即“克林顿经济学”。“里根经济学”是供给侧改革的一个重要实践,是在供给学派相关理论指导下进行的旨在快速恢复美国经济的改革。供给学派主张实行大规模的减税政策以激发企业和社会活力,从而在短期内改善国内供给情况。这一政策在里根任期内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果,美国经济得到了极大恢复。但大规模的减税同时也造成了大规模的政府财政赤字。这一实践表明,从目前我国的形势来看,单纯的实行供给主义的减税政策无法解决长期发展问题,供给学派的相关理论并不适合作为我国供给侧改革的指导思想。
在英国,时任首相撒切尔夫人对供给经济学的最好实践就是实现了英国的国企私有化。1984年,她开始了其影响深远的私有化改革。虽说此举未能化解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但这至少创造了“大众资本主义”的应有模样。除此之外,从财政政策的角度来看,撒切尔夫人与里根一样也大力推动减税。她还大举削减英国政府的福利开支,用节省出的政府支出额作为国有企业私有化的储备补偿金,这笔节省出来的政府预算,推动了英国福利体制的改革。
然而,中国此次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着力点在于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在于解放生产力,在于淘汰落后产能进而化解产能过剩的问题。我国目前采用的一系列政策涉及到减税、国企改革、减少政府干预、放宽市场调节等多个方面,这是符合中国国情的选择,而非照搬供给学派的政策和观点。我国要深入落实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以批判的角度来重新认知西方的供给学派,“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地将其内容吸纳进中国的政策实践中去。
近年来,我国出现的“本土流派”——新供给经济学的理论中也体现了若干当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政策导向。贾康,苏京春等人的一系列研究成果,从动物精神、理性预期失灵、“五维一体化”框架、信息不对称等多个方面阐述了新供给经济学与中国实际国情的契合度,并尝试用新供给经济学来容纳多个经济学的交叉学科,如行为经济学、信息经济学、发展经济学、转轨经济学、新制度经济学等。[13]与此同时,新供给经济学尤其强调制度供给的重要性,比如公私合作伙伴关系(PPP)对制度供给的促进作用等。近年来,新供给经济学一直尝试从供给、结构两方面来探讨中国宏观经济运行问题,并把中国现有的一些与当今国情紧密联系的新政策(如一带一路、依法治国等)纳入其政策建议中。如果要让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中国现行经济制度的语境之下发挥更明显、更强大、更根本的作用,就必须从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思潮的角度来看待现有经济环境与经济改革的内涵,从政治经济学理论的角度实现制度供给、财力供给和人力资源供给三方面的有效协调,理性看待新供给经济学,最终全方位、多角度地在全国范围内深入落实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笔者认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社会再生产理论中关于两大部类平衡关系的相关理论不仅能够解释我国经济运行中存在的供给侧结构问题,而且能够发掘供给侧改革与经济运行的内在联系,从而更好地指导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实践,为我国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供新的理论视角。
马克思以价值构成为出发点,认为社会总产品由不变资本价值(c)、可变资本价值(v)和剩余价值(m)三者共同构成。按用途分类的话,社会总产品又可被划分为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两种形态。社会产品的生产也就因此被划分为两大部类,其中第Ⅰ部类是生产生产资料的部类,第Ⅱ部类则是生产消费资料的部类。这种分类方法不仅很好地体现了社会经济需要的满足程度,也充分地说明了供给与需求之间存在的平衡关系,进而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供了很好的理论切入点。马克思认为:社会的简单再生产很难在第Ⅱ部类耗费的不变资本得不到全部补偿时实现。如果第Ⅰ部类的生产结束后不能为第Ⅱ部类提供生产所需的生产资料,或者第Ⅱ部类的生产结束后不能为第Ⅰ部类的生产提供其所需的消费资料,扩大再生产就会出现困难。只有保证两大部类的生产保持合理的比例,社会再生产才能平稳进行,从而实现市场的供需平衡,促进经济的健康运行。
简单再生产的实现条件可用如下关系式来表示:Ⅰ(v+m)=Ⅱc,即当第Ⅰ部类可变资本价值和剩余价值与第Ⅱ部类不变资本的价值保持合理的比例时,简单再生产才得以维持。当Ⅰ(v+m)<Ⅱc时,简单再生产无法继续;当Ⅰ(v+m)>Ⅱc时,经济中出现了追加的生产资料,此时开始出现了资本积累,经济开始步入扩大再生产阶段。[14]435~549
扩大再生产的实现条件表示为:Ⅰ(v+△v+m/x)=Ⅱ(c+△c)。该式左边表示第Ⅰ部类对消费资料的需求,并且向第Ⅱ部类提供生产资料。右边表示第Ⅱ部类对生产资料的需求,并且向第Ⅰ部类提供消费资料。只有当二者平衡时,双方生产的产品才能通过交换得到实现,价值和实物同时获得了补偿,从而实现经济的平稳增长。社会扩大再生产的基本实现条件还有两个派生公式:Ⅰ(c+v+m)=Ⅰ(c+△c)+Ⅱ(c+△c)和Ⅱ(c+v+m)=Ⅰ(v+△v+m/x)+Ⅱ(v+△v+m/x)。[14]569~586第一个公式反映第Ⅰ部类的生产资料生产与第Ⅰ部类和第Ⅱ部类对生产资料需求之间的关系。第二个公式反映第Ⅱ部类的消费资料生产同第Ⅰ部类和第Ⅱ部类对消费资料需求之间的关系。从这三个公式可以看出,为了保持社会经济平稳运行,两大部类的生产和资本积累应保持合理的关系。当两大部类的比例失衡时,社会扩大再生产将无法实现,经济也随之偏离正常的发展轨道,甚至会出现衰退的现象。
两大部类比例平衡关系在现实中表现为结构问题。因此,造成我国目前经济发展严峻形势的两大部类失衡实质上是因为供给侧结构出现了问题。
1.Ⅰ(v+△v+m/x)<Ⅱ(c+△c),Ⅰ(c+v+m)<Ⅰ(c+△c)+Ⅱ(c+△c)
以上两个式子表明:第Ⅰ部类即生产资料生产部门的生产以及积累不足以弥补第Ⅱ部类所耗费的不变资本价值,也无法满足第Ⅰ部类与第Ⅱ部类对生产资料的需求。这说明生产生产资料的供给侧出现了结构性问题,无法满足消费资料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需要。在我国的经济生活中,造成生产资料生产不足的原因主要有:
(1)生产性企业税负较重,重复性征税现象普遍存在,税制结构不合理。目前我国实行增值税和营业税并存的税收制度,这一制度会造成许多问题。两税并存使企业很多支出无法抵扣,对同一企业重复征税,加重了企业负担,影响企业生产积极性,减少并制约企业资本积累,造成两大部类失衡,扩大再生产进程缓慢。
(2)生产性企业创新能力低下,产品科技含量不高,缺乏核心竞争力。随着劳动力成本上升,劳动密集型企业竞争优势消失。同时,由于企业研发投入有限,支持创新的制度体系不健全,政府支持企业创新力度不够,都导致企业创新能力不足。企业核心竞争力不足,产品无法满足居民升级换代的需求,也无法满足两大部类生产的生产资料需要。
(3)劳动力供给不足,劳动力素质无法满足社会发展需要,就业结构不合理。可变资本是表现在劳动力上的这部分资本,通过劳动转移到新产品中去,并创造出新的价值,可见劳动力在两大部类平衡关系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劳动力优势十分明显,丰富而又廉价的劳动力资源对于推动产品出口,吸引外资,扩大生产都起到了关键作用。现在人口红利消失,劳动力供给结构与需求结构失衡,缺乏高精尖人才,职业技术劳动力培养落后,劳动力整体素质难以适应经济发展需要,导致生产力水平下降,阻碍社会再生产快速发展。
以上三方面的供给侧结构性问题直接导致第Ⅰ部类的生产既无法满足第Ⅰ和第Ⅱ部类生产的需要,又无法满足市场需求以及经济发展和结构优化的需要。但阻碍经济发展的因素并不仅仅是第Ⅰ部类生产不足,第Ⅱ部类生产(即消费资料生产)的不足也会导致了两大部类失衡,进而成为经济发展的障碍,而第Ⅱ部类生产不足的根源也在于供给侧存在结构性问题。
2.Ⅱ(c+△c)<Ⅰ(v+△v+m/x),Ⅱ(c+v+m)<Ⅰ(v+△v+m/x)+Ⅱ(v+△v+m/x)
当这两种情况出现时,说明经济中出现了第Ⅱ部类的生产无法满足第Ⅰ部类以及第Ⅱ部类的需求或者第Ⅰ部类的需求超过第Ⅱ部类生产的情况,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扩大再生产实现条件发生偏离,导致两大部类失衡,导致这种失衡情况的供给侧结构性问题主要表现在如下三点:
(1)地方融资平台欠缺,地方债问题严重,房地产库存积压。地方政府承担大量的事权,但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地方政府财力难以支撑事权。为弥补财力不足,地方政府通过各种融资平台筹措资金,一方面,地方政府债务规模庞大,另一方面,限制了第Ⅱ部类生产的投资。地方政府通过土地出让获取收入的行为,导致“土地财政”十分普遍,更造成房地产开发热,房地产市场出现结构性失衡,库存积压现象严重。
(2)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不足,城市化进程缓慢。由于第Ⅱ部类的生产主要在城镇中进行,而且消费资料的需求大部分也来自于城镇,因此城镇化对于第Ⅱ部类的生产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目前户籍制度对城乡的分割、社会保障制度城乡差异、经济二元结构的存在都阻碍了城镇化进程的发展。而第Ⅱ部类生产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城镇化进程的推进,为此,积极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是平衡两大部类生产、解决结构问题的有效途径。
(3)产业结构不合理,对于消费资料生产的投资长期不足。2014年,我国第一、二、三产业的完成值占总产值的比重分别为9.2%,42.6%和48.2%,第三产业产值占比超过第二产业说明我国已进入工业化中后期阶段,产业结构也逐步趋向合理。但我国第三产业比重仍低于发达国家,产业结构仍存在优化的空间。此外,我国对于消费资料生产以及第三产业的投资长期不足,使得第三产业发展缺乏有力的资金支持。而目前我国消费者对于消费资料及服务的需求与日俱增,第三产业的投资不足将无法满足人们的消费需求,也难以对第一、二产业的发展提供支持。由于投资不足使第Ⅱ部类生产受到的限制将直接影响两大部类生产的平衡,阻碍扩大再生产以及社会经济的长期发展。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无论是第Ⅰ部类生产还是第Ⅱ部类生产出现不足都会影响两大部类的平衡,进而使得社会扩大再生产难以继续,经济发展也会受到阻碍。我国的经济实践中,供给侧的结构性问题是导致两大部类不平衡情况交替出现的最根本原因。因此,为避免出现两大部类失衡导致的经济发展问题,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中国势在必行。
从马克思社会再生产以及两大部类平衡理论的分析,我们认为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着眼于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着眼于长期经济发展,通过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来实现供给与需求的均衡。
1.制度供给
制度改革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核心,我国经济的腾飞也有一部分归功于制度上的变迁。经历了30多年的快速发展,面对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变化,制度创新供给的需求日益迫切。
第一,在公共产品和服务的提供方面,政府应大力推行PPP模式。目前地方财力不足已经成为制约经济结构调整和优化的瓶颈。如果我们要增强地方政府服务能力的话,首先应建立统一合理的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缓解地方政府财政压力。PPP模式是指政府在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时,引入私营资本与其建立合作关系从而使政府与社会资本各自履行其职责的融资模式。PPP模式是解决地方政府融资难的有效制度。而且,在时机和条件成熟时,则可引入国际资本,这样,一方面能缓解地方政府结构调整中的压力,另一方面又能引领社会资本投资方向,形成多元投资主体结构。这是社会主义经济机制实现多元化的重要方式。
第二,加快推进现行户籍制度改革,积极推动新型城镇化建设。结构调整的重要目标是扩大国内有效供给,而新型城镇化建设是提高国内消费需求的重要途径。但多年来,现行的户籍制度影响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有效转移,城乡差距也在近年来被逐步拉大。改革户籍制度,首先要逐渐取消农村与城市户口的划分,减少对于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的限制。其次,还要建立与户籍制度改革对应的配套措施,例如跨地区社会保障,异地就医等新型制度,确保对人口流动性起积极作用。同时,对阻碍城市化进程的相关制度进行改进,坚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灵活运用市场化改革来推动城市化进程。
第三,推进社会保障制度改革和完善。中国国情决定了我们要避免发达国家的“高福利陷阱”。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进程中,要丰富社会保障供给主体以及社会保障资金来源渠道,加强对社会保险机构的支持和监督。同时,整合各项社会保障制度,加强社会保障制度的顶层设计,取消城乡社会保障水平差异,保证社会保障供给的公平性,完善养老保险制度,完善职工个人账户制度,对养老基金实行全国性统筹,建立养老基金合理增长机制。同时还要加强社会救助体系的建设,逐步实现全社会收入分配的公平。
2.财力供给
财力供给是供给侧改革的物质基础和前提条件。而供给侧改革的重要政策工具之一便是财政政策。细化分类的话,包括财政收入和财政支出两个方面,如下所示:
第一,积极推行结构性减税。我国正在积极推进的“营改增”是减轻企业负担,优化生产结构的重要手段。一方面,企业税负沉重会影响其生产发展,并最终影响全社会的经济活力;另一方面,企业税负的最终承担者依旧是消费者,消费者税负过重会影响社会消费结构的优化。因而,减少全社会的税收负担,将是未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虽然减税可能会带来政府赤字增加,但从马克思扩大再生产的理论来看,有利于实现长期的结构均衡。为避免在减税过程中出现严重的财政赤字,结构性减税和结构性增税也应当在实践中相互协调,适时开征遗产税、环保税等新税种对于调整税制结构具有重要意义。此外,还应考虑实施综合制个人所得税改革以及房产税改革,从而激发广大人民群众的消费需求。
第二,加强对第三产业以及相关从事创新活动企业的的资金支持,改善产业结构,增强企业核心竞争力。第三产业的发展能够促进传统产业的发展,也是一个国家经济社会不断发展的强大推动力。而目前我国第三产业的发展明显落后于其他产业,这严重限制了我国经济的发展。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在接下来的改革中,政府应加大对第三产业的资金投入,鼓励全社会的第三产业发展。此外,企业的创新能力也是改变目前生产方式,促进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要想提高企业的创新能力,就必然要对企业的创新活动提供资金支持,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给予创新性企业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另外还要积极引导社会资本投入到创新领域,激发社会民众的创新热情。
3.劳动力供给
由于人口红利的消失,人口老龄化问题凸显,我国的劳动力供给开始出现了不足,部分地区的部分企业出现了“用工荒”的现象,这极大的限制了企业的生产活动。另外,我国劳动力还存在素质普遍不高的问题,无法适应经济发展高度化的需要,因此要从这两方面改善我国劳动力供给。
第一,逐步取消我国现有计划生育制度,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我国以往实行的计划生育制度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我国的经济环境,但也致使我国劳动力在当下持续不足。因此,我国放开二胎的政策是符合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需求的,因为它可以放开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镇转移的限制。同时,中央政府还应注意人口老龄化日益严重的问题,通过加快在全社会建立合理的养老保障体系,减轻年轻劳动力的养老负担;积极推动老龄产业发展,运用市场力量推动建立养老保障体系。
第二,大力发展教育事业,不断提高劳动力素质。由于我国劳动力素质的普遍低下已成为我国目前供给不足的重要原因之一,全面提高劳动力素质已成为当务之急。提高劳动力素质的根本在于大力发展教育事业,尤其是农村教育事业的发展。农村劳动力素质的提高减少了其向城镇流动的限制,能够推动新型城镇化建设。在发展教育事业时,不应只注重劳动力文化知识的培养,而应将文化知识培养与职业技术培养结合起来,不断提高劳动力的职业技能,从而适应目前我国经济发展的需要,在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大环境下,充分保障广大劳动者的权益,全面提高劳动者的素质。
总而言之,我们应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社会再生产理论出发,充分认识到我国现行经济形势的实质是供给侧结构问题导致的两大部类生产的失衡。而在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过程中,应更加注重保持社会生产两大部类的平衡,将改革重点放在“调结构”上,从而维持我国经济的平稳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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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洪昌
F014.6/F048
A
1005-2674(2016)04-043-08
2016-01-10
教育部规划基金资助项目(13YJA790130)
许梦博(1969-),女,吉林长春人,经济学博士,吉林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宏观经济理论与政策研究;李世斌(1992-),男,吉林大学经济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宏观经济理论与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