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海波
(暨南大学教务处 广州 510630)
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考论(1921—1937年)
——以国立暨南大学为中心的考察
颜海波
(暨南大学教务处广州 510630)
[关键词]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国立暨南大学;海外侨生
[摘要]国立暨南大学是民国时期国内华侨高等教育的典型代表,特别是1921—1937年期间,学校办学方针鲜明地突出了弘扬民族文化和爱国主义精神,增强海外侨胞的生存、发展能力,加强适应南洋当地特点的课程设置目标。围绕这些目标,在具体的课程设置结构类型上,形成以必修课为主,兼顾选修课程,并在专业课和选修课内容上尽量贴近侨教的课程设置原则。这些理念和课程设置实践突出反映了把强化知识本位、意识形态和工具性三者相结合的价值取向,以及华侨高等教育适应海外侨生需求的发展规律和课程自身不断改进的特征,为中国近现代华侨高等教育的课程体系发展打下了扎实基础。
Abstract:National Jinan university was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domestic higher education for the overseas Chinese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Especially school guiding principle during 1921-1937, distinctly emphasized to promote national culture and enhance spirit of patriotism, with seeking to strengthen the overseas Chinese capacity of survival and development, intensifying curriculum goal adapt to Southeast Asia. Value orientation around curriculum strengthened a combination of all three as knowledge, ideology and availability of tooling. At the specifics type of curriculum structure, it proposed the core of required courses, with compatible selective courses. The principles of the curriculum was that the contents of professional courses and selective courses try to close to overseas Chinese education. These ideas and practices of curriculum highlighting the law of development that higher education for overseas Chinese should suited to meeting the requirement of overseas Chinese students, with the features that curriculum itself was improving continues.All these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curriculum system develop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overseas Chinese in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of China.
民国时期,华侨教育是中国国民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强调对中华民国和中华民族的认同[1]。华侨高等教育是华侨教育系统中的最高层次,是高等院校专门针对海外侨生开展的专业性教育[2]。华侨高等教育区别于普通高等教育的最重要之处在于受教育者身份的不同。民国时期是中国高等教育快速发展的重要阶段。在此期间,公立大学、私立大学和教会大学竞相成立,华侨高等教育在这一时期也获得了历届国民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推动。1906年成立的暨南学堂,到1918年发展成为对华侨子弟进行中等教育的暨南学校,1921年在北洋政府支持下与东南大学联合创办中国首所商科大学——上海商科大学,1923年又在此基础上自创“商科大学部”,中国华侨高等教育可谓滥觞于此。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将暨南学校升格为国立暨南大学,自此,国立暨南大学作为当时国内唯一一所华侨高等学府,开始全力开展文、商、农等综合性专业教育。国立暨南大学华侨高等教育的开展和实施,不仅为近现代中国华侨高等教育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同时也为中国高等教育培养体系奠定了制度规范。目前学术界对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南京国民政府的侨教政策、暨南大学的侨教方针和历任校长的贡献,以及各侨居地华文教育发展概况,而对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及其改革等问题却缺乏研究。因此,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如夏泉、刘晗:《试论郑洪年与民国华侨高等教育的创办发展——以国立暨南大学为中心的考察》,《民国档案》2012年第1期;冯翠、夏泉:《1929年第一次南洋华侨教育会议研究:以文化认同与适应为视角》,《东南亚研究》2010年第6期等。,本研究主要依据暨南大学所藏档案、校史资料等,以1921年暨南学校创办国内第一所商科大学为时间起点,1937年国立暨南大学办学遇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搬进上海租界为时间结点,以这一期间国立暨南大学(1927年前称“暨南学校”)的课程设置为研究对象,结合课程理论,着重分析课程设置的缘起、发展及影响,以期从历史范畴深入认识中国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路径与规律,并以此促进当代华侨高等教育的创新与发展。
一国立暨南大学华侨高等教育方针与培养目标的确定
教育目标是对受教育者的质量规格的总体要求,培养目标是对各级各类学校的具体培养要求,是根据国家的教育目标和学校的性质、任务对培养对象所提出的特定教育要求。面对国民政府时期海外侨民回国人数的增长,以及侨务政策的制订与实施,国立暨南大学如何确定自身培养目标,凝练华侨高等教育教学原则,并因应海外侨生的现实需要设置课程,就成为这一时期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重心所在。
在遵循民国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统一的质量要求的前提下,华侨高等教育细化自身人才培养要求。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强调,华侨教育的目的是“以教育方法谋他们(华侨)地位提高,民族意识坚固,生产智能充裕,进取精神增加,故对侨生的训育首先要注重民族思想及国家观念”[3]。注重民族思想和国家观念,意即对中国文化和中华民国的认同被摆在华侨高等教育的首要地位。早在1922年暨南学校就提出,“良好的国民性是国家立国强国的基础,海外侨民久已远离祖国,不仅文字方面有诸多隔膜,语言也较多地同化于当地土著居民,难以表达己意,甚至对‘中国’两字也茫然不解”[4],因而学校教育方针第一注重的就是培养爱国精神和民族意识。
郑洪年是暨南大学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我国华侨教育事业的重要先驱,他于1907—1909年曾出任暨南学堂堂长,之后追随孙中山参加国民革命。1927年郑洪年重掌国立暨南大学后,拟定《本校改革计划大纲》,经内审国是,外察侨情,厘定“道德、科学、军事、职业、政治五种训练为暨南的教育方针”[5];“其目的亦是使华侨子弟享受世界高深知识与祖国优美文化”[6]。他非常重视对华侨学生开展中华文化教育,特别注重中华文化的认同教育,通过中国传统文化课程促使海外侨生了解祖国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培养他们对祖国的归属感和爱国热情。
19世纪英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学家斯宾塞(Herbert Spencer)在其《教育论》中认为,教育的功能就是要使学生为完美生活作好准备。在设置课程之前,我们必须弄清楚各项知识的价值,即确定培养目标指引下的课程设置的目的之所指。郑洪年自1927年担任国立暨南大学校长以来,将暨南学校改组成为综合性的暨南大学,不仅将商科*1923年创办的商科大学部,对外称为“国立暨南商科大学”,在校内它仍旧是暨南学校的一部分,是教学单位之一。改为商学院,还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文哲学院、农学院、艺术学院、社会科学院等*暨南大学的中学部、具有特色的师范科和南洋文化教育事业部,不纳入本文研究范畴。,并下设各类专业学系,都是为了满足当时南洋地区对华侨人才的需要。例如社会科学院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华侨对政治的兴趣,以改善殖民地政府对华侨的待遇。为使课程设置更加适应海外侨生的需求,郑洪年还组织有关人员到南洋地区考察[7],了解当地人才需求和高等教育情况,根据办学方针和培养目标,对课程设置进行大胆改革,使侨生能充分根据自己的志趣、专长和实际需要选读有关课程。
接续郑洪年不断推进国立暨南大学教育发展的是何炳松。作为近代中国最著名的华侨教育家,何炳松在华侨高等教育发展事业中占有重要地位。何炳松阅历广泛且学识深厚,1935年受聘为国立暨南大学校长。何炳松为国立暨南大学制定的教育方针是,“要造就复兴民族之斗士,不要造就争权夺利的政客”,“将来本校毕业同学,必须能向海外发展,能在外界立足”。他对学校办学方针提出要求,诸如,学术标准化要提高,课程要合理,不因人设课,须为课择人[8]。何炳松的这些理念要求课程和教学内容必须以学兴国、兴业,并紧密联系海外社会实情,特别是南洋的实际,满足侨生学成之后返回居住地能够学以致用。根据这些方针,国立暨南大学采取各种措施,增设课程,调整教学计划,适应海外华侨教育之需要,即要为海外华侨社会培养高级人才,以增强侨胞的生存、发展能力。
经过1927郑洪年的改组,以及1936年何炳松在华侨教育特色方面采取的措施方针,国立暨南大学明确了华侨高等教育的办学宗旨,基本上确定了华侨高等学校教育方针与培养目标,即弘扬民族文化和爱国主义精神,增强侨胞生存与发展能力,并以此为依据形成了一套课程设置思路。
二国立暨南大学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结构类型
课程结构类型主要指不同课程的组织方式,教育方针和培养目标的差异会对学校课程设置的结构类型产生影响。根据课程结构类型来划分,国立暨南大学主要以公共课、专业课为主,侧重海外侨生的共同基础,同时兼顾到社会需求和学生特点,开设一定比例的选修课,并把社会实践活动纳入课程设置的范畴中来,积极拓展华侨学生的综合素质。面对华侨学生的多样性与特殊性,主要将课程设置为三类,从不同层面去满足华侨学生对知识的诉求。这三类课程分别是:全校学生通选的公共课、各个学系的必修课以及各系选修课。学校规定公共课不计入学分,但若不及格则不可毕业。关于必修课和选修课,各专业对这两类课程学分的具体要求不一样,然学校规定在四年内必须修满136个学分,并在教授的指导下写出经系主任认可的毕业论文后才能毕业[9]。此外,有别于其他学系的四年制本科,法律学系的本科学制定为五年,第一年引导学生研究法律的基础,开设国文、英文、演说学、心理学、政治学、社会学、中国史、伦理学等基础性课程,第二年至第五年主要研究法律专门知识[10]。以下主要从课程的层次出发分析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结构类型,以及课程各部分的组织配合协调关系。
(一)公共课(通习课)设置的固有基础性
公共课,是指“要求所有学生都必须修读的课程”。为了保证教育质量,必须设置一定数量的必修课。这些课程内容不是既定不变的,而是随着学校教育过程而变化的,所以用文化、科学、技术的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等等这样的培养目标作为课程设计的依据。国立暨南大学的公共课,当时又称“通习课”。从暨南学堂创办时的“修身、国文、讲经、算术、英文、图画、历史、地理、乐歌、体操”[11]等公共课,逐步演变到民国时期国立暨南大学的“国文、中国通史、南洋概论、体育、外语”[12]等课程,其中既要重点讲授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也要学习外国科学文化知识。但贯穿课程始终的一直是中华传统文化这根主线,以及外语、体育等必备技能训练课,更多地与学生审美素质、身体素质的培养,兴趣特长的发挥,以及毕业后所需的基本劳动技能的养成联系在一起。
1.丰富的文化课程
在课程设置及内容上,国立暨南大学特别注重紧抓文化认同这一教育原则,诸如中国语言文学、民俗风情、历史地理等都是主要课程。例如,把讲述中国语言文学的《国文》、讲述历史文化的《中国通史》和《世界通史》,以及《哲学概论》等课程,列为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13]。这些课程的开设,为培养学生的公民意识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感,以及把海外侨生培养成为祖国文化的传承者和积极的爱国人士奠定了重要基础。其目的在于把中国传统文化作为根脉在侨生中加以传承,加强他们对祖国的认同,实现“中华文教,远暨绝域”[14]。另外国立暨南大学还尤其注意“增设南洋各地语言文字与历史地理学程,以及有关华侨高等教育的其他学程,俾能贯彻暨南大学所应负之特殊使命”[15]。国立暨南大学规定《南洋概况》为全校学生的公共必修课,这门课程主要讲授南洋的历史、地理、经济、社会以及风土人情等知识,让学生加深对南洋历史和现状的了解[16]。
2.具有政治目的性的党化教育课程
一是将《党义》课程列为全校学生的必修课,聘请国民党党员为党义教员,讲授三民主义理论;将国民党理论权威论述三民主义的著作,如胡汉民的《三民主义的连环性》、金曾澄的《三民主义问答》等广为印发,使暨南学生人手一份[17]。二是将军事教育列为必修课,且学习时间长达两学年,占6个学分,而同期的《基本国文》和《基本英文》也是6个学分,可见军事教育的比重之大[18]。
3.多样的外语课程
国立暨南大学非常重视外语教学,规定本科学生必须掌握两门外语,除了作为第一外语的英语必须学好外,各系学生从第二年起,必须从德、日、法、荷兰、马来等五种语言中,选择一种作为第二外语。很多侨生都选择马来语或荷兰语作为第二外语,因为马来和荷属殖民地的侨生人数众多,这样方便毕业后回到南洋工作[19]。
4.持续的体育课程
暨南学堂自成立以来,一直都重视体育运动,始终把体育列为课程内容之一,特别强调体育课程不能间断,以培养侨生的运动体魄和尚武精神。国立暨南大学时期进一步明确:“体育为全校男女学生共同必修课”[20],并且体育课程不计算学分,全校男女学生在校四年间,必须修完4学程,分4学分选习。每学期末,经测验及格者,认定修满1期。每期须选习4种课程或10项运动,学生两个学期选择同一课程者,第二学期的成绩须超过前一学期,否则应重新补修[21]。当时,“东亚病夫”的称号让国人倍感“羞辱”,为此,国立暨南大学“深解运动能养成青年尚武精神, 强国之基础”[22]。除了为侨生提供体育课之外,学校还根据侨生的文体爱好等特点,大力开展多种形式的体育活动,组织了足球、篮球、排球、田径等运动队。
(二)必修课设置的专业性和应用实践性
必修课程的编制要根据学科本身的系统和内在联系,以及海外侨生心理发展的特点来组织。合理的华侨高等教育课程的设置,须在对华侨学生的特点、社会的需求、知识发展等各个方面进行研究的基础上,确定行之有效的课程目标和课程内容。从教育的一般规律出发,国立暨南大学的必修课程从工具意义上去考虑课程内在的或固有的机制,选择了经济、管理等与课程活动的功用价值或职业价值相关联的课程。
暨南大学是我国最早开展商科教育的国立高等学府之一,“始有暨南,便有商科”。我国华侨高等教育首先从商科开始,这是由于资本主义在华侨居住国家和地区发展很快,现代工业、农业和社会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士。由海外华侨多数从事商业,急需高级商业人才这一实际情况决定,为使华侨“操业日精”,并“图将来的发展与进步”,早在暨南学校时期便设置了商科[23]。20世纪20年代初,上海已经是中国商业最发达、教育最为集中的地方,与南洋交通也更为便捷。1921年,暨南商科迁至上海,不久即与东南大学合办上海商科大学。在上海办学时期,暨南商科不仅是学校的“龙头”学科,在上海高校中亦声名鹊起。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王亚南、陈彪如等先后执教于暨南。到1925年时,暨南“商科大学部”已经开设了普通商业学系、工商管理学系、国际贸易学系、会计学系、银行学系共5个系,后增加交通管理学系,为暨南商科进一步发展、提高打下了基础[24]。此后,商科一直都是国立暨南大学办学的重点,商科的招生对象主要是华侨学生和有志于振兴南洋商业者。为培养高级工商管理人才,商科必修课须伴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演变。因此,结合商科课程来分析必修课的设置以及社会经济的发展对必修课程的影响显得非常必要。
必修课程的设置,主要以顺序性、整合性、连续性为原则,强调后续内容以前面内容为基础,同时伴随着发展而不断增加知识的广度和深度,并且也注意各门课程的横向联系。商科必修课程也如此。1918年,暨南学校恢复后,在办学上一直比较重视适应海外的需要,考虑到南洋华侨急需商业人才的实际情况,设置商科,继而又考虑到海外华侨对人才多方面的需求,增设商业特科。《暨南学校章程》规定的商科必修课程主要有:法制经济、簿计、速记、打字、商品学、商事要项、商业实践、体育等。后来,学校对该科课程有所调整,增加了商算、珠算、世界史、世界地理、银行、汇兑、运输、保险、商法、商史、商地等[25]。1925年,西方先进的会计知识开始大量引入,会计统计系主任潘序伦在引进会计理论方面卓有成效。1927年,改组初期,商学院因适应海外学子的需要而入学者众,更兼重视理论与实用相结合。商学院增开的课程主要有商业银行、职工管理及劳工问题、证券交易、高等会计、官厅会计、铁路会计、货运及运价、铁路管理、中国运输问题、中国币制问题以及广告计划等[26]。
商学院相关课程的设置,例如农业金融、统计学、劳工统计、商品学、财产保险、商用数学等课程,表明当时课程设置非常注意根据南洋的实际需要来培养各种急需的商科人才。同时,国立暨南大学后续课程不断细化,不同的商科专业在办学的灵活性方面更加明显。比如,会计银行系在教学上着重使学生掌握会计银行的专业知识及改革趋势,并教导学生注重理论联系实际,培养其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开设会计制度及设计、成本会计、中外金融市场、会计报告分析等课程。国际贸易系在教学上注重让学生了解国际贸易的原理和基本情形,掌握经营进出口商业的方法,开设国际汇兑、国外贸易政策、国外贸易与实践、海商法等课程。工商管理系重在让学生熟悉生产合理化、工作效率化以及协调劳资关系的理论和方法,开设工业法规、劳动问题、人事管理、工商组织与管理等课程[27]。
(三)选修课设置的个性与拓展性
选修课是为了适应海外侨生的兴趣爱好而开设的,可供学生在一定程度上自由选修的课程。国立暨南大学选修课程的设置,除了满足主、辅修制的要求,还需注意类型和形式,比如开展多种形式的讲座以满足侨生需要,其目的在于多层面拓展侨生综合素质。国立暨南大学曾聘请时彦名流、专家学者来校讲演或开设专题讲座,如鲁迅曾应邀到暨大讲演《文艺与政治的歧路》,蔡元培讲演《我国新教育之趋势》,郑振铎讲演《到民间去》,李达讲演《辩证唯物主义问题》,王亚南教授开设专题讲座《中国经济改造问题》等[28]。这些讲演和讲座,对于帮助学生培养独立思考能力,扩大知识视野,接受进步思想和革命理论的教育,活跃学术气氛都起到积极的作用。
(四)社会实践活动的多样性
社会实践活动是海外侨生获得知识和技能的途径之一,对于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主动性,培养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丰富学生的精神生活,促进学生个性发展等,发挥着重要作用。国立暨南大学一直保持假期考察与毕业参观的优良传统,组织学生赴外地进行考察和参观。这是因为华侨学生来自海外,对祖国的情形不了解,学校组织他们考察祖国各地,可让他们更好地了解国情,了解社会。各系还组织应届毕业生到西南各地及香港等地考察, 以利于学生毕业后能较快地适应环境,发挥作用。当时,暨南大学有着“东渡扶桑,西溯湘鄂,南至闽粤,北达平燕”的说法,全国到处都留下了暨南学生的足迹。比如,1928年一、二月间,商学院毕业班14名同学专程到日本进行商业考察[29]。为培养海外侨生的动手操作能力,学校还安排走出校门的社会实践活动。商学院提倡学生利用假期参与社会实践,在通商大埠的公司、银行实习,增强学生的理论学习和实际经验[30];理学院则创设金工实习场和军用化学班。1932年“淞沪抗战”后,为了适应战后重建的需要,理科增设技术类课程,如应用化学、农业技术、家庭工业指导等,规定一年级必修,二三年级亦各修一门[31]。这类实践性的课程和活动对于提高学生的实际操作能力,养成理论联系实际的习惯大有裨益。
三国立暨南大学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价值取向
通过梳理国立暨南大学华侨高等教育方针与培养目标、分析课程设置的结构类型可以看出,国立暨南大学突出弘扬了民族文化和爱国主义精神,增强侨胞的生存、发展能力,以及加强适应南洋当地特点的课程设置目标。课程设置与社会环境之间往往存在一种交互作用,社会政治、经济制度制约着课程设置以及课程编制过程。英国学者斯坦豪斯(Lawrence Stenhous)认为,学校教育是由四个不同的过程构成的:技能的掌握、知识的获得、社会价值和规范的确定、思想体系的形成。围绕此四大过程,课程设置势必会牵涉到各种价值取向[32]。国立暨南大学课程设置作为华侨高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受到社会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华侨高等教育的文化功能主要是对海外侨生宣传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观念,传递和保存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其政治功能是向他们输入一定的社会意识形态,培养其对中国社会政治关系的认同;经济功能则主要是培养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海外华侨人才,使其形成适应当地经济生活的观念和态度。这些都是以课程为媒介而达成的。如果说课程是华侨高等教育的核心,那么价值取向就是课程设置的关键。对课程设置价值取向的分析,对于厘清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的课程设置具有重要意义。
(一)课程价值的知识主导性
知识传授被认为是学校教育的重要功能。在课程设置中,课程是满足学生成长和个性整合需要的自由解放的过程[33]。课程设置应该以知识为主导,并将知识的传承视为教育的主要手段,无论是课程的编制、实施和评价,都体现着系统完整的学科知识体系。国立暨南大学在课程设置中,强调把学科知识作为课程内容,按照学科知识结构的思路来设置课程,特别重视知识体系本身的逻辑性和系统性。比如,会计银行系开设高等会计、会计制度及设计、成本会计、会计报告分析等课程,工商管理系开设人事管理、工商组织与管理等课程,都注重相关专业知识的渐进性和系统性,以教导学生掌握该学科专业知识和理论。
“知识主导”这一课程设置的价值取向,直接指向“应该教什么”的问题。国立暨南大学在课程设置中,无论是公共课范畴的文化课程、外语课程等课程,还是必修课程中的专业课程,以及选修课程范围内的专题讲座等课程,在选择和组织课程内容时,都把培养目标融合进知识的传授中,以知识传授的手段来达到培养目标。比如,文化课程通过教授中国文化知识,可以培养侨生对中国文化的认同感和爱国精神;商科的银行、会计、管理等课程的设置,在教授商科专业知识的同时,也教给了学生毕业后回到南洋谋生的本领,增强了侨胞在海外的生存和发展能力;开设《中国经济改造问题》之类的专题讲座,则有利于拓展海外侨生的综合素质,培养其独立思考的能力。
由此可见,国力暨南大学课程设置的知识主导性,既是由学校教育的知识传授功能所决定,也是实现中国华侨高等教育培养目标的手段。
(二)课程价值的意识形态性
课程既然能传递和复制社会文化,同时也受到社会文化尤其是意识形态的规范制约。社会上占支配地位的阶级,总是要通过学校课程将国家认同的意识形态灌输给学生,使他们顺应国家管理。而海外侨生自身的特殊性,以及当时社会环境的复杂性,也要求国立暨南大学把课程重点放在当代社会的问题、社会的主要功能、学生关心的社会现象等方面。因此,华侨高等教育合理的课程设置便成为一种促使海外侨生的行为有助于维护社会结构、保持社会平衡的重要手段。占据支配地位的阶级的意识形态通过引导华侨高等教育在课程设置方面重视此方面课程,通过某些固定的课程,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把他们的意识形态灌输给学生,反映出当时华侨高等教育课程上的意识形态实质。
国立暨南大学担负着政治和教育的双重使命,除了要服务于国家独立与富强目标,还要向国外侨胞宣传中华文化和政府政策(如三民主义教育,即为包括侨生在内的学生的公共必修课程),以增强侨胞的民族意识和对中国的认同[34]。郑洪年除了平时言传身教和组织各类爱国主义教育活动外,在课程内容上特别强调加强爱国主义思想的宣扬和教育。在郑洪年看来,三民主义是一切学问的根源,学生只需从三民主义中择定一种学问作为自己的专业就可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35]。当时的国民政府为从思想上控制民众,在大学的党化教育中主要采取的是党义灌输、军事训练、传统道德教育等方法。郑洪年作为国立暨南大学校长,同时也是学校意识形态的主导者,积极贯彻落实国民党中央的各项决策,设置了党化教育课程,将《党义》和军事教育列为必修课。国立暨南大学实施的党化教育措施,在当时的国立大学内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主要是国民党当局利用政权力量推进、强化的结果。
围绕当时的社会问题来组织课程,帮助学生认识社会现状,学会参与制定社会规划并把它们付诸行动,也是课程价值意识形态性的一大特征。20世纪30年代中期中国国内局势动荡,何炳松校长也非常重视对现实问题的研究,对学生进行形势教育。在正常的专业教学之外,针对国难日重的现状,国立暨南大学于1936年特地开设“中国现代问题讲座”,作为各个学院四年级和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该讲座每周安排两次讲座,每次两个小时,聘请知名学者讲授战时经济、农业、交通、国防等专题[36],大大拓展了学生的视野,有利于帮助学生建立起一种对当时社会现象和社会文化的理解。
(三)课程价值的社会工具性和经验本位性
课程作为促进和帮助学生探究、体验他们周围世界的手段,本身具有社会工具性和经验本位性的价值统一。因此在课程的价值取向上,要注重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即把学生的实际经验与课程工具性联系在一起。黄炎培作为暨南大学创办者之一,也提出一些教育理念。一战末期的1917年11月1日,北洋政府教育部批准恢复暨南学堂,并委派江苏教育司司长黄炎培为筹办员。黄炎培针对恢复暨南学堂,提出“以华侨子弟回国者得受适宜之教育,造成有用之青年,以增进华侨文明程度,发达华侨实业为宗旨”[37]。华侨社会基本上都是商业社会,教育应把“就业”、“实用”贯穿起来,以满足华侨的实际需要,促进华侨社会经济和生产力的发展[38]。从当时特殊的社会目的出发,就能理解国立暨南大学的课程设置强调专业的应用性和课程的工具性相结合,注重为学生传授理论知识和训练职业技能,在实践中把课程学习与学生自身的经验结合起来,使学生既掌握了理论知识,又培养了实践能力以及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
为了培养侨生的实践应用能力,国立暨南大学把教学实习、课外作业、田野调查、假期考察、毕业参观作为教学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部分课程主张按照学生的兴趣、爱好以及需要来设置,重点关注学生的发展。比如,注重调查研究,要求教授将课堂上的授课略为减少,余下课时带领学生做调查研究,并将讨论结果与学生笔记交评委会审阅;要求教师对教学方法进行改进,注重启发和研讨,例如让教育系的学生参加上海城乡教育调查, 并参加工农夜校的教学工作[39]。
小结
综上所述,国立暨南大学的创办,既解决了当时海外侨生对祖国华侨高等教育的迫切需要,也以满足侨生的教育利益为立足点,开展符合侨生和侨居地社会特点的课程设置。这说明国立暨南大学除了是一所专门性的华侨教育机构外,还非常注意根据南洋的实际需要来培养各类急需的人才。通过对民国时期华侨高等教育课程设置的纵深分析发现,华侨高等教育应围绕适应海外侨生的现实需要这一情况,根据教育方针,依据培养目标设置不同的课程类型,注重以根在华夏为吸引力,开展中华文化教育;以商科为办学特色,以注重实用、满足就业为取向;以选修课程为载体,拓宽侨生综合素质。国立暨南大学合理的课程设置和与之匹配的价值取向为华侨高等教育的持续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提供了重要的历史参考价值。特别是对于当前的华侨华人高等教育而言,尽管受教育群体分为华侨、华人等不同种类,但是以中华文化为根,仍是必须坚持的重要教育原则,而加强以应用性为目标的专业课程开发,则是进一步吸引广大侨生的现实要求。
【注释】
[1] 于锦恩:《民国时期华文教育本土化探析——以国语文教材的编写为视角》,《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4年第3期。
[2] 王焕芝:《新时期国内华侨高等教育刍议》,蔡振翔主编《华侨华人论文选编——华侨大学华侨华人研究所专刊第20种》,台海出版社,2008年,第291页。
[3] 张永春:《抗战时期暨南大学的“内迁”问题》,《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6期。
[4]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暨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3页。
[5] 郑洪年:《恢复以前的精神继续发扬于海外(1929年)》,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2004-XS12-8.0019。
[6] 《国立暨南大学年鉴·郑校长序》,1929年,转引自暨南大学校史编写组编《暨南校史(1906—1996)》,暨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33页。
[7] 《郑洪年传略(1921—1925年)》,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2004-XS12-7.0012。
[8] 周南京主编《华侨华人百科全书(总论卷)》,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年,第602页。
[9] 暨南大学校史编写组编《暨南大学校史(1906—1996)》,第27页。
[10]《十六年教务概况》,国立暨南大学档案全宗,上海档案馆,编号:Y8-1-926。
[11] 陈育崧:《来远培材声教暨南》,暨南大学华侨研究所编《暨南大学校史选辑》(第一辑),广州,1983年,内部刊印。
[12]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19页。
[13] 《国立暨南大学一览·学程》,1933年,上海市档案馆藏电子资源,Y8-1-324-98。
[14] 季轩:《郑洪年与中国的华侨教育》,《光明日报》2006年9月20日。
[15] 暨南大学校史编写组编《暨南校史(1906—1996)》,第58页。
[16] 夏泉等:《忠信笃敬声教四海——暨南大学校长何炳松》,山东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143页。
[17] 郑洪年:《一年来之经过并今后之计划》,《国立暨南大学校务特刊·十六年度》,第11页,1927年,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204—XS12—17—2。
[18] 《大学部教务规程》,《十九年度国立暨南大学一览》,国立暨南大学出版课,1930年,第26页。
[19]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47页。
[20] 《暨南大学一览》,1936年,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2004-XS12-15.0001。
[21]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81页。
[22] 郑洪年:《一年来之经过并今后之计划》,《国立暨南大学校务特刊》。
[23] 王本尊:《华侨高等教育的回顾与展望》,《广东高教研究论丛》1986年第1期。
[24] 《商科消息》,《暨南周刊》第1期,1925年9月26日;《商大消息》,《暨南周刊》第8期,1925年11月8日。
[25] 《暨南大学章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档案号:全宗号5,案卷号2325。
[26]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48页。
[27]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108页。
[28] 《1932—1936文学院院长及各系主任教授、讲师所开课程(李大庸回忆)》,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 2004-XS12-18.0015。
[29] 《国立暨大商学院戊辰级赴日考察团记事》,1928年,暨南大学档案馆,编号:2004-XS12-8.0019。
[30]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80页。
[31]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68页。
[32] 〈英〉劳伦斯·斯坦豪斯·宾特雷伊著,诸平等译《课程研究与课程编制入门》,春秋出版社,1989年,第200页。
[33] 〈美〉麦克尼尔著,施良方等译《课程导论》,辽宁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9-10页。
[34]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922页。
[35] 夏泉、刘晗:《郑洪年与国立暨南大学的党化教育》,《东南亚研究》2012年第3期。
[36]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80页。
[37] 黄炎培:《暨南学校规复宣言并招生启》,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全宗号5,案卷号2325。
[38] 《华侨华人百科全书》编辑委员会编《华侨华人百科全书(教育科技卷)》,中国华侨出版社,1998年,第106页。
[39] 张晓辉主编《百年暨南史(1906—2006)》,第68页。
【责任编辑:代帆】
A Research on Curriculum of Higher Education for Overseas Chinese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1921-1937)—Inspection Basing on National Jinan University Centre
Yan Haibo
(Academic Affair Department, Jina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0, China)
Keywords:In Republic of China; Higher Education for Overseas Chinese; Curriculum; National Jinan University; Overseas Chinese Students
[中图分类号]D63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099(2016)01-0086-08
[作者简介]颜海波,暨南大学教务处助理研究员。
[收稿日期]2015-0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