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与日本的恩怨

贾 熟 村（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冯玉祥与日本的恩怨

贾 熟 村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冯玉祥是民国时期著名军事家、爱国将领，官至行政院副院长，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在政坛活跃的时期，正是日本对中国不断进行渗透和侵略的时期，因此冯玉祥和日本间有着较为复杂的关系。总的来看，冯玉祥对日本的态度开始还是较为友好的，主张两国互相帮助，维护东亚和平，促进世界大同。但随着日本对华侵略的一步步加深，他态度发生变化，积极主张抗日，并预见到日本帝国主义者必然失败，中国人民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同文同种；共存共荣；帝国主义；侵华战争；国际结盟，共同抗日；胜利

一、有关人物

冯玉祥与日本的恩怨，有关人物众多，仅择其比较重要者简介如下：冯玉祥（1882-1948），字焕章，安徽巢县人。官至行政院副院长，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1］（P2046）。宋哲元（1885-1940），字明轩，山东乐陵人。曾任二十九军军长，冀察政委会委员长［1］（P772）。蒋介石（1887-1975），浙江奉化人。留学日本。曾任国民党总裁，行政院院长、军事委员会委员长［1］（P2236）。孙良诚（1893-1951），字少云，河北静海人。曾任山东省主席，汪伪开封绥靖主任［1］（P1532）。马伯援（1884-1939），湖北枣阳人。留学日本、美国。曾任中华留日基督教学生青年会神田区本会总干事。曾接受行政院长孔祥熙密令，驻香港探询中日谋和条件［1］（P1160）。为冯玉祥之挚友。张岚峰（1902-1925），字滕霄，河南柘城人，留学日本，曾任西北军军官学校校长，日本派他为豫皖招抚使，汪伪任命他为第四方面军总司令，国民政府又任命他为第三路军司令［1］（P1852）。吴锡祺（1901-1982），河北大城人，留学日本，曾任京畿卫戍总司令部参谋长、军政部政务厅长［1］（P645）。田中义一曾任日本首相，在他的秘密奏折中，提出了大陆政策，称“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2］（P569）。大仓喜八郎（1835-1928），为日本新瀉人，大仓财阀的开山祖，从经济方面率先实施大陆政策［3］（P362），被封为男爵。土肥原贤二（1883-1944），曾任特务机关长、旅团长、师团长、为侵华重要战犯［3］（P113）。板垣征四郎（1885-1948），日本岩手县人，陆军大学毕业，为“大陆派”军官之首领。曾任伪满军政部最高顾问，关东军参谋长、陆军大臣、“支那派遣军”总参谋长，甲级战犯，被判处绞刑［3］（P233）。影佐祯昭，日本陆军大学毕业，是日本新一代“中国通”的代表，曾任驻上海武官辅佐官，汪伪政权最高军事顾问［4］（P588）。松室孝良，日本帝国大学毕业，曾任冯玉祥的军事顾问，也曾历任热河、黑龙江、北平等地的特务机关长，开封汪伪军的顾问［6］（P187）。

二、恩怨史

1924年10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联合同盟会员湖景翼、孙岳等发动北京政变，推翻了曹锟、吴佩孚政权。11月，派同盟会员马伯援南下，迎接孙中山北上，共议国是。奉系领袖张作霖、皖系领袖段祺瑞等，都认为冯玉祥靠拢同盟会、靠拢苏联是赤化，是不能容忍的。冯玉祥为了缓和与其他军阀的矛盾，称病辞职，至天台山隐居［5］（第1册，P662）。

1925年1月，冯玉祥到了张家口，担任西北边防督办。马伯援建议聘日本人为顾问，以免被外人指你聘苏联顾问为赤化，冯玉祥同意，马向冯推荐松室孝良。4月16日，冯在日记中写道：“日人松室顾问来，论作战计划”［5］（第2册，P52）。5月3日，日本驻京津参谋长谷部照俉拜见冯玉祥，祝中国早日和平。冯称中国若亡，日本岂能独存？望贵国贤豪与吾等真诚携手，维护东亚和平，促进世界大同。长谷称君意甚佩，回国后当广为宣传。6月2日，日本田中代表古川清等拜访冯玉祥，称西北之事，如有能援助之处，当勉竭绵薄，冯称建筑铁路，极端欢迎各国投资，不过须择公平者用之。请回国后向田中及贵国人民致意。19日，大仓喜八郎拜访冯玉祥，表示要在西北游历，冯称张北有匪，不安全，要到绥远，可派人保护。大仓称为抵抗白种人之压迫计，中日两国实有亲善之必要。冯派吴锡祺陪大仓到包头，在车上，大仓说冯练兵打仗是好手，政治头脑太简单。大仓在包头看了看就回去了，看沙漠只是个借口［6］（P188）。28日，板垣征四郎拜访冯玉祥，冯称中日同种同文，应开诚布公以图亲善。伊云：东瀛君子，所见罔不如是，惟谫陋之辈，不无误会耳。7月，冯玉祥派张岚峰等十五日留学日本［7］（第2册，P184）。9月，冯玉祥对松室孝良说，日本办的《顺天时报》，存心造谣，挑拨中国之内乱，增加西北军与日本之恶感，请松室与之交涉。松室交涉，也没有什么用。冯又与松室商议，派人到日本参观秋操的事。10月，派程希贤、韩复榘到日本参观军事演习。11月，韩复榘、程希贤从日本参观回，讲日军团结之精神。冯玉祥命他们回北京转告鹿钟麟，速退南口备战。12月，田中义一派代表至张家口，对冯玉祥说，中国人疑日本袒助张作霖，实则不然。冯表示中日实有亲善之必要，日本不可专与军阀亲善。

1926年3月，冯玉祥等离开集宁，前往苏联考察。5月，到了莫斯科。9月，归国，在五原誓师北伐。10月，张岚峰入日本士官学校学习炮兵。松室孝良为该校教官［7］（第2册，P184）。1928年5月，日本为了阻止国民革命军北伐，出兵济南，将北伐军一个营包围缴械，将外交部长黄郛扣留了十八个小时，杀害山东交涉署人员十六位，其中还将交涉署主任蔡公时割去了耳、鼻、舌、挖掉了眼睛［8］（P115）。迫使北代军绕过济南北上。冯玉祥愤恨交集，连日痛哭致病。6月18日，马伯援陪日本记者采访冯玉祥，问：日人视中国已赤化，尤以国民军为甚。答：此乃卖国军阀诬言。问：贵军聘有苏联顾问否？答：昔有之，今亦无矣。且如有苏联朋友，即变为赤化，假令有日本朋友为顾问，不亦将变为帝国主义耶？问：对济南事有何意见？答：济南惨案，诚中日两国极不幸之事，欧美各国，多有侨民在济，并未出兵，亦未受丝毫损失，日本竟单独出兵干涉，是日本未怀好意也。问：对日本国民之希望如何？答：日本人民进步，一日千里，极所钦佩。希望不要日图侵略，彼此亲善，共存共荣。10月17日又有日本记者问冯玉祥对济南事有何意见？冯答：日本出兵济南，惨戮吾同胞，强占吾土地，破坏吾城垣、工厂，我国受害诚大矣，日本损失亦不在少，日本在国际上之人格完全堕落，此皆贵国一二军阀、政客，为保持其地位，而买好于国人，遂悍然不顾国际公法，为日本名誉计，亦良堪痛惜也。

1929年3月，有人告诉冯玉祥，说田中义一认为，新疆宜归西北军，蒋介石派白崇禧前往，意在分散桂军势力，并且牵制冯玉祥。田中以济案故，甚为反对派攻击，急欲解决济案，但蒋介石恐胶东归为冯玉祥，使冯拥有出海口，因此迟延不决。4月，冯玉祥知道松室孝良担任济案谈判的日方代表，派马伯援到山东，去帮助山东省主席孙良诚授收胶济路地区。接着，中日交接胶济委员会议定日方交出胶济地区，孙良诚会见了松室孝良，安排梁冠英等办理接收。蒋介石即阻止孙良诚进入济南，另派陈调元接受。孙良诚称病辞职，蒋介石又立即命陈调元代理山东省主席［7］（第5册，P133）。冯玉祥命孙良诚率部向河南撤退，与蒋介石开战。蒋介石收买了韩复榘，石友三，冯玉祥失败，被阎锡山邀请到了山西。准备到日本去，6月，与马伯援谈在东京租房等事［5］（第3册，P5）。7月14日，松室孝良对冯玉祥说，到东京后，陆军大学的功课可自由选听。日本记者问：南京称先生联俄，究系何因？冯答：这是宣传。20日，冯对人说，赴日研究日本人维新之道。8月7日，松室孝良建议：兵贵精不贵多，要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要依靠资产阶级，发展生产，要以陕、甘、鄂、豫为根据地，联合阎锡山。18日，冯玉祥开始跟水木骥学习日本语文。水木骥也是松室介绍的。12月13日，日使馆武官影佐祯昭拜访冯玉祥，送点心一盒，论时事，求摄影题字，冯题：“人类和平”四字赠之。

1930年1月10日，冯玉祥与人谈布施胜治写的《国民革命与冯玉祥》，有人认为此书与世界十大怪杰，均系某方巨资倩作，寓意宣传。4月，蒋冯阎中原大战开始。2日，日本参谋本部特派驻太原武官影佐祯昭拜访冯玉祥。6月19日，有人向冯玉祥报告，说影佐祯昭托名商人到了郑州，被发觉后，又托病移住医院，探听消息。冯命他索阅公文，无公文即驱逐出境。9月，张学良出兵支持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失败。冯玉祥到山西隐居。

1931年5月7日，冯玉祥开一小会，纪念国耻。冯说当年发生惨案，他写了一首军歌，军队、学校均唱读。田中义一于是悬奖万元，作骂冯玉祥之书，今已知道者有二本矣。31日，冯认为日本人应当骂我，因为我曾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无所不至。9月，日本出兵强占沈阳、长春等地。12月，冯玉祥离开汾阳，到了南京。蒋介石、何应钦等认为我国实力不足，国防脆弱，不得不暂时忍辱负重，埋头建设，冯玉祥不以为然，1932年1月20日，在日记中表示：日本不可能允许我扩充国防，民众抗日情绪高涨，就是抗战的基本力量，违背民意，失掉民心，还配谈革命？3月，冯玉祥因为与蒋介石政见不合，又到了泰山读书。10月，蒋介石将与韩复榘开战，冯玉祥认为其意在驱逐他，于是，离开泰安，到了张家口。

1933年3月，日军占领热河，将进攻张家口。察哈尔组成民众抗日同盟军，推举冯玉祥为总司令。7月，冯玉祥派吉鸿昌等收复多伦等地。16日，冯与余伯春密谈，令去津接洽，称在抗日恶劣环境，必须与日本缓和，日本、我方各有获益。赤化纯系南京造谣。早已与日本默合，松室系同盟军所属，部分师长释放，更可证明绝非虚谈。8月，冯玉祥因何应钦要派兵进攻张家口，被迫离开张家口，仍至泰安读书。

1934年5月3日，冯玉祥又写诗一首，纪念“五三惨案”：谁还提“五三”的事啊！五月三日，中国大耻。日人出兵，侵战鲁省。杀戮人民，又杀蔡公。此时，他仍认为抗日不需要准备，6月30日，他在日记中写道：“不抗日不是卖国贼是什么呢？如说抗日有多年准备，岂不知水涨船高，你预备人家也预备，你长五倍人家高五十倍呢，如何？”他对日本帝国主义分子、劳苦大众，能分别对待，也难能可贵，9月14日，他写道：“日本劳苦大众多是可亲可敬的。日本帝国主义是可恶、可恨的。我是主张中国民［众］同日本劳苦民众和台湾、高丽及琉球各民族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使东亚得到真的和平，使世界得到真的幸福。”

1935年9月24日，日本天津驻屯军司令官多田骏发表《日本对华之基础观念》［3］（P465），27日，冯玉祥在日记中写道：多田骏称“四万万文明华胄，被贪污集团的南京政府压制、剥削之下，已被日本称救出三千万，其余日本尚要救的。如此说话，如此骂法……我们还是国吗？”11月，冯玉祥应邀到了南京。1936年1月，就任军事委员副委员长。2月，冯玉祥知道其子冯洪国曾写信给日本人，怕他会做汉奸殷汝耕，即把他捆到柱子上要打，经多人劝解，由冯洪国立悔改书作罢。经过相当长时间的阅历，冯玉祥也认识到抗日需要准备了。3月15日，他写道：兵工厂、机器厂、粮食库、面粉厂等，初战时如何，大战时如何，结战时如何？各时期之地点有无变更？日本分三路或五路来攻，如何办？日本以水、陆、空三方面来攻，如何办？某处到某处为一区，预定谁去指挥？兵器、人员各种确实办法如何？战至三个月成何形势？战至六个月成何形势？战愈久如何测度？粮食如何办？如何存？开战后一百万人之吃食如何？经济上的打算如何？4月29日，冯玉祥对人说，土肥原贤二曾对宋哲元说，华北应早日与南京政府脱离关系，宋哲元大怒，回答说，我以前以为你是朋友，你是人，现在知道你是贼，你是强盗！土肥原也大怒，问：何以？宋说，我是中国人民，我是中国官吏，如何能同中国政府脱离关系呢？二人拍桌大闹！土肥原说：来一百架飞机，不到两点钟即能将北平炸平！宋说，你不要来一百架，顶好来三百架，我怕飞机就不当军人！土肥原也无可奈何。冯玉祥认为，于此前见，对日本人万不可软。6月8日，冯在日记中又写道：“我越学军事学，越知道非准备不能抗日，而准备要很积极，如不积极则是不准备了，亦是一样的亡国。”9月10日，又写道：“日本人之乱来、之胡行，毫无大国之态度，将来不亡，亦必有大祸出。我书于此，以待证实，将来定有那一天。”历史已经证明了冯玉祥的先见之明。25日，蒋介石打电话，说日本已经决心与我一战，请冯玉祥、程潜、何应钦等商定一个抗战的具体方案。冯表示应公开加入法、苏协定，应解除军队的困难，应迅速备战。何应钦讲了些阵地的情形。10月3日，何应钦至庐山对蒋介石说，军械未好，子弹未备，蒋极痛苦难过。冯玉祥至军委会同朱益之谈备战问题。

1937年2月27日，在一次会议时，何应钦作报告，他说：武器不如人，不能作战。日本能出兵八百万。中国武器装备好的东北军不作战。中国六个团打不了日本一个团。冯玉祥被气得手足发凉，周身发抖，有两次，每次都有十几分钟！他认为军火要同日本平等，何时能平？空无日矣！有好军火的不打仗，足证军火不可靠，不抵抗将军，恐日病将军带之，肯定无法抵抗。兵无兵站，又无医院，食则冰疙疸，伤则无医治，如何抗敌？何应钦不言。日本可出兵八百万，不能不留兵四百万以防俄，所余四百万，其工农大众，多系共党，即一百五十万共党，得去一倍防之。其余百万，五十万为高丽之兵，五十万为台湾之兵，所余不过万把人而已，岂堪一战？至其政与军之冲突，军与军之冲突，二二六事变之杀人放火，纲纪扫地！何应钦何不言呢？［5］（第5册，P51）。冯玉祥非常痛恨日本侵略中国，早已下决心，要与日本帝国主义者拼命，随时随地，要为国捐躯，已经写过多次遗嘱。3月1日，又写了一份遗嘱。他写道：“我们的国家，非抗日不能存在，要想不当亡国奴，只有抗日一条路。有人说，我们的军火不如人，还得如何准备，我以为不论如何准备，亦是赶不上日本。可是日本人不如我们团结，是真的，他们的工农大众，已成了他们政府的敌人。台湾、高丽，均是敌人，不必说了。俄国日日在预备打他。而东北四省，在他们背后，更是日本国的最大的致命伤。我国不是抗不抗的问题，乃是活不活的问题，不是抵不抵的问题，乃是亡国奴当不当的问题。所以我们活着是百般设法，促成抗日救国问题。我死之后……则仰面可以对得起我们的列祖列宗，伏首可以对得起我们自己了。”6月，冯玉祥到南京郊区、嘉兴、苏州等地视察国防阵地，向蒋介石报告，提出了改进意见。蒋回信，称已照办矣。7月，日军进攻芦沟桥，宋哲元部奋起抵抗，全面抗战开始。29日，冯玉祥对程潜表示：后方须真练二百万补充队，精神教育为抗敌的根本。11月13日，冯玉祥认为广田三原则，其目中已无中国人了。他想不到中国能同他拼命到底！广田弘毅，时任日本首相兼外务大臣，为甲级战犯，后被判处绞刑［2］（P627）。他的三原则是：一、中国、日本与满州国一致；二、三国共同防共；三、一切听日本人的。21日，冯玉祥等撤离南京，30日，到达汉口。

1938年4月7日，冯玉祥得知，在台儿庄全歼日军，俘获数千人、坦克数百辆、枪炮数千支。武汉街上，爆竹连起，欢呼祝贺！心中甚感兴奋，未起床即写诗一首《台儿庄祝捷》。8月7日，他又将《台儿庄》诗写在条幅上赠送给李宗仁夫人郭德洁：“大战台儿庄，倭寇甚逞强，意欲得徐州，陇海归其掌。谁知德公运谋奇，八面围攻出不意。寇军被歼达两万，我获枪炮不可算。此次大胜关系巨，震动内外和天地。全国益增胜敌心，奋勇牺牲不后人。失土收复已有望，前仆后继向前上。胜不骄来败不馁，最后胜利我必得。敬祝德公精神盛，抗敌建国定成功。”12月，冯玉祥等撤离武汉到了重庆。

冯玉祥对他的老部下在抗日战场上立了战功的人高度赞扬，1939年5月5日，对他的随员们说，看着张自忠、丁树本、魏凤楼等等，都是小孩子出身，现在在战场上立了功，日本甚至称他们为关公，真是不得了！希望大家以他们为模范，对抗日战争多作贡献。9日，又用红土写大二见方的大字八个：“踏出夔巫，打走倭寇”，派人刻之于奉节白帝城下之峡中，借以激励国人。6月18日，冯玉祥对叶剑英说，前天召开的国防最高会议上，何应钦表演对日厌战，孙祥熙称抗日战争财政方面没有办法，冯认为均属于走狗、汉奸之流，蒋介石也好不高兴。冯认为，孙科能早日去苏联连络，事情就有了办法了。7月5日，冯玉祥赠给魏凤楼一本书，并且写上：“努力又努力，努力而不已，努力能到底，打跑日寇皆大喜”。鼓励他继续努力抗日。14日，买画报一份，上有我军血战襄河，张自忠，冯治安像片及士兵勇敢杀敌画面，并标“碧血丹心洒襄河”字样，冯玉祥认为：此乃血肉换来之光荣！令人剪下，用玻璃装好，悬在自己案头。15日，又买《外人眼中寇军暴行》十册，此书由英国名记者田伯烈编著，记录了日军攻陷南京后，对无辜平民枪杀、奸淫、掳掠的兽行。他将此书交部下阅读，认为看了此书者一定会怒发冲冠，誓与敌人不共戴天的！8月14日，张自忠奉蒋介石之召到了重庆。冯玉祥、李济深对张自忠为国家民族而流汗流血深表嘉慰。冯并送给张自忠二十个西瓜，又请他吃了晚饭。17日，再次宴请，请自忠坐首席，由张自忠报告战胜经过，饭后，摄影留念。

1940年2月1日，冯玉祥在日记中写道：“日贼杀我父母，戮我兄弟，奸我姊妹，奴我子侄，掘我祖坟，焚毁我房屋，侵占我土地，此仇不报，不如猪狗，此耻不雪，不是人类，苟活偷生，何以对先烈，何以对祖宗，何以对自己”！再一次表示了他要抗日雪耻的决心和信心。3月21日是何应钦的生日，冯玉祥特别写了一副对联祝贺：“元帅功勋常在国，将军威武亦犹人。”说明他们之间，在抗日方面的不同意见，已经逐渐趋于一致。23日，蒋介石宴请冯玉祥、于佑任、何应钦、陈诚，问对汪精卫傀儡政府的意见。冯玉祥认为，日本真是没有办法才用汪精卫的，有一点办法决不会用他。同时建议，对伪军反正运动应多想办法，使小暴动变为大暴动。对台湾、朝鲜、满洲的独立党要帮助他们掀起革命暴动。我们自己要精诚团结，安静后方。5月4日，冯玉祥对华侨广播，说汪精卫出卖祖国，欺骗大众说什么和平，难道敌寇到处杀人放火是和平？倭寇为灭中国还要占领全世界，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和平”二字。海外的同胞们，都是有志气、有血性、肯牺牲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相信你们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帮助祖国。又对士兵广播：日本军阀们夸下海口，说三个星期便可以灭亡中国！后来，又自动地降到了三个月、三年，现在连三年的话也不敢说了。这是什么原故呢？这是好兄弟们打仗打得好的结果。你们真算得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大英雄。要咬紧牙关、一鼓作气打到底，打到我们领土上没有日本兵为止。又对日本俘虏说，我们本应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才对。你们受了军阀的欺骗。我们可以好好地教育你们。19日，冯玉祥收到电报，知道张自忠已壮烈牺牲，他和李德全都掉了泪，认为张自忠死得光荣，人人都要学张自忠之死。蒋介石对人说，抗战以来，都没有张自忠出力大。冯玉祥认为这话说得公道！20日，又收到了冯治安的电报，称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亲率士兵追击敌人，因追击过甚，被敌人反击，壮烈殉国。冯玉祥沉痛万分，写诗一首，少解悲哀！22日，又写信给冯治安，认为张自忠之死，实乃倭寇伤我国之瑰宝，断我之右臂！30日，他又给张自忠作了挽联：“抗战来建最大功劳正气千秋死无遗恨；从戎后同半生患难国仇初雪恸失元良”。

7月3日，居正提案：建设十万空军。何应钦说，招不到那么多学员，大半都是身体不及格。冯玉祥不以为然，认为我们四万万五千万人民的国家，还能到英国、美国去找航空员吗？我们一定能找出的。8月19日，日军轰炸重庆，火舌忽高忽低，黑烟直冲云霄，使人触目惊心！20日，敌机一批一批地又来了，轰炸我重庆，江北县、白市驿等地，冯玉祥认为，日本鬼子实在使人恨入骨髓！24日，他也对蒋介石、孔祥熙表示了不满，说蒋介石是国家的领袖，一个人兼任军校校长、陆军大学校长、中央主教练团团长、青年团团长、行政院长、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国民党总裁！一个人即是万能，也不能分身万处，这什么都管的主义叫什么都不管。孔祥熙的太太宋霭龄，常以千万万元屯积居奇，发国难财，孔祥熙说，人家女人作点买卖，管她作什么！9月18日，冯玉祥在日记中写道：今天是“九·一八”九周年纪念，当日起延至第二年二月止，东北三省全部为其占领，任其蹂躏！到如今还有数百万同胞，屈膝受辱的受辱，流浪悲苦的悲苦！稍有志气之人，在今日唯有痛哭流涕，击胸死拼，争一条线微之生路，为子子孙孙挣断奴隶的锁练！10月6日，他为二十九军阵亡将士写了一副对联：“血肉换自由中华男儿当这般死；成功看终局东洋鬼子往哪里逃。”11月11日，他又对蒋介石表示不满，说“委员长对苏大使太过不去了，成年不见人家，怎不叫人家伤心？连茶话会就［都］没请过人家，英、美大使时常请吃饭，因为他请苏大使，怕英、美爸爸们看见了。”12月2日，蒋介石在纪念周上报告国际情形：美国已决定助我美金一万万元；苏联以飞机、大炮帮助我们。德、意、日联盟，使英、美认清了敌友，苏德关系恶化，苏日关系恶化。冯玉祥认为，若不是几年大家共同努力，延续抗战，如何有今日及将来的胜利！

1941年6月，德军进攻苏联，苏联卫国战争开始。12月，日本袭击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国民政府宣布对日、德、意宣战。1943年9月，意大利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1945年2月，美机百架飞机轰炸日本神户。5月，苏军攻克柏林，德国无条件投降。8月，美国先后向日本广岛、长崎投掷原子弹。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9］。中国人民经过八年的浴血奋战，终于赢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年过花甲的冯玉祥，同全国渴望和平的人们一样，被巨大的胜利喜悦所陶醉。

三、结束语

冯玉祥对日本起初是很友好的，认为中日两国，同文同种，应该互相帮助，共有共荣，维护东亚和平，促进世界大同。他曾经聘请日本人作顾问，聘请日本人作教师，认真学习日本语文，准备到日本陆军大学学习，考察日本维新之道。还派人到日本参观军事演习，增强见识。不仅派部下优秀军官到日本留学，还派长子冯洪国到日本留学，学习军事。对于日本的侵略活动，也能将日本帝国主义者和日本劳苦大众区别看待，认为日本劳苦大众是可亲可敬的，日本帝国主义者是可恶可恨的。主张中国民众和日本劳苦民众联合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者，使东亚得到真的和平，使世界得到真的幸福。在怎样抗日方面，冯玉祥比较重视精神方面的因素，忽略物质的因素，随着抗日战争的演进，他在思想认识上也有一个不断提高、不断深化的过程。在早期，济南惨案，日本残杀无辜军民数千人，将蔡公时割了耳，割了鼻，挖了眼，将冯玉祥气得多次痛哭病倒！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蒋介石、何应钦等认为不可抵抗，要忍辱负重，进行备战。冯玉祥不以为然，认为日本不可能允许我们扩充国防。民众抗日情绪高涨，就是抗日的基本力量，违背民意，就失掉了民心。不抗日就是卖国贼。1936年，他已经认识到抗日必须有物质方面的准备。兵工厂、机器厂、粮食库、面粉厂等等都必须准备。1939年，他又认识到，抗日还须有国际援助的飞机、大炮，还须与苏联、英国结盟，共同抵抗日本的侵略，也预见到了日本帝国主义者必然失败，中国人民必然取得最后的胜利！冯玉祥与日本的恩恩怨怨，充满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很值得认真加以研究。

［1］ 徐友春.民国人物大辞典［Z］.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7.

［2］ 北京师院历史系中国近现代史教研室.简明中国近现代史词典［Z］.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5.

［3］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翻译室.近代来华外国人名辞典［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4］ 天津编译中心.日本军国主义侵华人物［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

［5］ 冯玉祥日记［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6］ 吴锡祺.松室孝良和冯玉祥的一段关系［J］.文史资料选辑，第51辑.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9.

［7］ 王成斌.民国高级将领列传［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8.

［8］ 张学继，黄郛传［M］.北京：团结出版社，2005.

［9］ 梁寒冰.中国现代史大事记［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

责任编辑：侯德彤

Gratitude and Resentment between Feng Yuxiang and Japan

JIA Shu-cun
（ Institute of Modern Histor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732， China ）

Feng Yuxiang was a famous militarist and patriotic general during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 He served as vice president of Executive Yuan and vice chairman of the Military Commission. When Feng was active in politics， Japan was infltrating and invading China. So there was a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 between Feng and Japan. In general， Feng was friendly to Japan at frst， advocating mutual help， maintaining peace in East Asia and promoting universal brotherhood. However， with the deepening of Japanese aggression in China， Feng's attitude changed， advocating the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actively. Moreover， he foresaw that Japanese imperialism would certainly be defeated and the Chinese people were bound to succeed.

same culture and race； coexistence and mutual prosperity； imperialism； Japanese aggression against China；international alliance； ultimate victory

K26

A

1005-7110（2016）05-0041-06

2016-07-02

贾熟村（1930-），男，河南偃师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