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教育的“符号崇拜”

2016-03-19 06:47
高教发展与评估 2016年3期
关键词:崇拜精英符号

卢 盈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北京 100875)



现代教育的“符号崇拜”

卢盈

(北京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北京 100875)

教育符号崇拜是夸大和迷信表征教育对象或教育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对人的成长与发展的作用,将表征教育对象或教育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的作用理想化和绝对化。在权力、利益的推动下,过分地强调教育符号给人们带来的能指价值,忽略教育符号的所指价值,把教育的功能置于功利主义的视角之下,过多强调教育的工具价值,忽视教育的本体价值。教育符号崇拜表现为:对于名牌学校及名师的推崇;对确定性知识的笃信;对教育效率的过分的强调。盲目的教育符号崇拜会使得校际间的发展失衡,带来学生个体成长局限性。由于社会用人单位进一步强化教育符号化崇拜,使得教育符号被赋予更多附加的含义,教育符号所带来的权力、利益和资本等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教育不公平问题。教育符号崇拜的现象的产生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社会公众对教育符号以及对于精英的窄化认识;优质教育资源的稀缺;多元化社会制度和选拔机制的缺失;教育符号自身的再生产。

教育符号;教育符号崇拜;教育效率;教育公平;教育资源;教育异化

品牌是“符号”的高级阶段的形式,学校的名称、企业的名称、老师的名字都是一种符号,都具有一定的符号意义。而这种符号意义是由人根据主客观的环境赋予的。符号是否可以代表学校发展的长期水平?那些带有优等符号外表的学校和学生是否就真正的代表了它的与众不同和出类拔萃?非符号光环下的学校和学生是否意味着质量低下?符号正在被制度和人们的行为所异化,符号的能指被无限扩大,符号并不再指称其与之关联的事物的实用价值,而指向于所带来的符号价值。教育符号化带来了哪些弊端?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和看待教育符号化?

一、教育符号崇拜的内涵及意义阐释

教育崇拜“本质上就是夸大、迷信教育对人的成长与发展的作用,把教育、教学和训练的作用理想化和绝对化。”[1]我们生活在一个符号化的世界中,在这样的世界中充斥着令人向往而又令人迷茫的各种符号,包括语言符号、商品符号。教育领域也生存在这样的符号场域之下,当代社会与其说是对教育功能的夸大和迷信,倒不如说是对教育符号的夸大与迷信。无论是省级、市级师范高中抑或是“211工程”、“985工程”院校甚至是普通高校,其最根本的特征只是在符号学意义上的一种象征作用。符号是指:“表征对象或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2]教育符号就是指表征教育对象或教育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因此,我们就可以把教育符号崇拜界定为夸大、迷信表征教育对象或教育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对人的成长与发展的作用,把表征教育对象或教育对象关系的标志或标记的作用理想化和绝对化。教育符号崇拜应是指对一种外在符号的夸大和迷信,迷信并夸大教育符号所能够带来的权力、身份、地位以及社会认可,片面夸大教育符号背后的功能。人们对教育的追求转化成了对教育符号的追求,从教育符号的所指转向了对教育符号的能指,并且在不断的夸大教育符号的能指。

夸大、迷信教育符号所隐含的功能,遮蔽了对教育本真目的的追求,并且它把教育的功能置于功利主义的视角之下,过多强调教育的工具价值,把教育当做个人价值、社会权利和地位获得的手段,忽视了教育的本体价值。在当前社会,我们与其说是在追求教育的价值,不如说是在追求教育的符号价值,更确切地说是在追逐符号价值所给我们带来的文化资本和价值。无可否认,教育给我们带来的功能性价值以及本体性价值都是个人乃至社会发展所必需的。然而,在我们现存的消费性社会中,我们过分地看重教育的功能性价值,强调教育的甄别、筛选和社会流动等功能,而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一些名牌大学和中小学自然是保证这些功能发挥到极致的代表。从本质上讲,教育在最终的本体性价值上都具有一致的规定性:把每个人培养成为有教养的、文明的社会人。但在教育的功能性价值上,不同的学校就发挥着不同的功能,由于功能性价值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所以处在金字塔顶端的名校就顺其自然地成为了一种“符号”,成为了优质教育的象征,能够全面发挥教育功能型价值的典范。所以,当今社会所存在的问题不是教育崇拜,从更深层意义上讲,是对教育符号的崇拜,是教育系统内外部对教育符号的功能性价值的崇拜,忽视和遮蔽了对教育本体价值的追求,陷入对符号、资本和地位及权力的追逐之中。

二、教育符号崇拜的外在表征

1.对名牌学校的崇拜

教育符号的最显著特征就是名牌学校,在基础教育阶段有各级各类的“示范中学”、“示范高中”。在高等教育阶段有“985工程”、“211工程”院校、“世界一流大学”等名牌大学。在我们的生活中,经常会听到家长之间在谈论子女是否考入了名牌高校,而在他们心目中,名牌高校的概念就是“985工程”、“211工程”院校。与此同时,一些公司、企业、大学在人才招聘时要求毕业生需要是“985工程”、“211工程”院校的学生。社会大众(用人单位和家长)普遍存在着这样一种心理:能够进入示范初中、高中,省级、市级实验中学,能够考入“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就代表他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学生,他在各个方面都要比其他非“示范中学”、“985工程”、“211工程”院校的学生要出色。这是每一个望子成龙的家长们的“名牌学校之殇”。名牌学校衍生为一种符号,这种符号已不再仅仅代表其能指意义,它被赋予了本身名称以外更多的能指意义。名牌大学象征着卓越,象征着“高人一等”,象征着完美。人们追求的是名牌学校所呈现出的象征价值与文化资本。我们不可否认,能够考入省级、市级的重点初中和高中,需要经过一定的努力,虽然高考命题在各个省市还不完全相同,但若要进入“985工程”、“211工程”院校所要付出的努力是相同的。但社会大众对名牌学校的偏爱缺乏理性思考,人具有发展性的特征,处在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之中,当前的你未必能代表未来的你。走进名牌大学时的人在经历若干年的学习生活之后未必能够真正代表名牌学校的水准,人在发展过程有很大的变动性和可塑性,并不能够用单一的外在指标进行衡量。我们生活在市场化的环境中,也不由自主地运用市场化的思维对学生、学校进行衡量,过分地看重事物的外在特征和表现形式,而忽略了学校内在的本体性追求。

2.对名师的崇拜

在大学中,某某学者的讲座或公开课常常会坐无虚席。每当某位知名学者阐述了引起共鸣的一些话语之后,我们总是会投以崇拜或认可的目光和动作。知名学者在外界人看来是带有某种光环的,外界也常常用“有色”的眼睛来看待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们对知名学者的演说形成了一种依赖惯性,有时甚至把这位学者奉为神明抑或把其所言奉为恒定的真理加以对待。尤其在中小学阶段,学生在面对老师、特级教师所传授的知识时不敢表达自己的疑惑和不解,被教师的知识权威地位所压制。而在高等教育领域,学生对学术名师、学术泰斗更是顶礼膜拜,对其所说所作更是深信不疑。学生对名师的信赖程度甚至达到了盲目的状态。不可否认的是,名师抑或知名教授所能取得的成就和荣誉是受到其所在圈子的共同体的认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所说的、所传授的我们都应该不假思索的予以接受,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名师之为名师的内在品格,而不是盲目的跟从外在的“符码”或“光环”。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教育符号所主宰的空间中,我们在各领域都追寻“名师”、“名人”,在这样的符号“暴力”下,培养的只是一些顺从的、没有自己思想的附庸者,而不能够培养出真正有自主性、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

3.对确定性知识的崇拜

我们对知识的探索是从无知到真知的一个过程,我们所接受的知识要受到既定的社会环境以及固有的思维范式的影响。也就是说,这种真知也只是相对地意义上的真知。我们对某一确定性的知识的认可和崇拜也只是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尤其是在中小学阶段,由于学生认知的阶段性,他们还无法对书本上的知识有更深刻的自己的批判性理解。因此,对书本上所呈现的知识深信不疑。学生们在潜意识中接受了这样一种“虚假的事实”:书本上的知识和内容带有绝对意义上的正确性。而在另一方面,教师通过书本对这种相对确定性的知识进行固化,由于缺乏对书本知识及内容的批判性反思,教师即使在发现问题时,也是在质疑自己的知识储备而非对书本内容的质疑。这就造成了书本地位稳定乃至提升的逻辑基础。毋庸置疑,书本上的知识是为了简化学生学习的途径,让他们以更加便宜的方式学到人类社会长期发展所积累的知识财富,但如果把这种在知识发展过程中的相对性知识片面的固化为确定性知识,那么将会被书本“绑架”,被知识“绑架”。

4.对教育效率的崇拜

我们生活在一个市场化的场域中,在这样的一个场域中,我们的惯习、思维方式都被效率化所主宰了,一切都向效率看齐。学校的课程时间分配,把相当多的时间分配给了在中招考试中分值比重较大的一些主要学科(数学、英语、语文),中招考试考入市重点、省重点的人数,高考的升学率,考入名牌大学的人数以及一本上线的人数,这些都是对教育效率的一种崇拜。升学率、北大清华上线人数及一本上线人数等是教育效率的最佳的衡量标准。中小学之间在进行着升学率、文、理科状元、北大清华上线人数、一本上线人数的比拼。而在高等教育阶段,大学之间在进行着硕士博士点、国家级课题、院士数量的多寡等方面的比拼。学校、家长对教育的这些外在效率标准过分关注。而各种各样的上线人数和比例都在与之前的情况进行对比,甚至连毕业生的就业率都在与之前的数据进行对比。对教育的期望俨然变成了对各种数字、效率的追求和崇拜。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学校内部,通过分数对学生进行衡量,所谓的好学生就是考试成绩分数高的学生,“数量化的标识衡量教育效果的优劣或学业水平的高低。”[3]教育被指标化、效率化、符号化,仅仅从一些数据来表征教育的优劣,在学校内部追求这样的指标化、效率化的“符码”,而在学校外部,大众以及用人机构也通过这种指标化、效率化的“符码”对学校以及学生进行优劣等级的划分,从而做出一定的筛选和甄别。

三、教育符号崇拜的危害性

1.校际间发展的失衡

教育符号崇拜带有明显的价值倾向性。大众对“985工程”、“211工程”院校、名牌大学、省级示范中学具有较强的选择性,国家教育水平决不能仅仅表现为几所有实力的中学和大学,教育发展是一个整体性的工程,就国家层面而言,教育均衡化发展是更为重要的问题。高等教育发展的好坏不能仅对几所研究型大学进行评估,在高等教育系统中应具有不用类型和层次的大学,如果我们采取一种单一性的精英式观念来认识大学并对大学进行规划,那么我们的大学内部将呈现出同质化的特征。我们需要的不是整齐划一的大学模式与类型,而是多样化的发展格局。与美国等其他一些国外大学相比,中国大学的类型的多样性仍然欠缺。美国具有创业型大学、企业型大学等一些与市场联系紧密的大学,而中国只是对研究型大学、综合大学过分青睐。从更加长远的意义上来说,教育符号崇拜会造成大学系统整体水平的下降,在大学系统内部,各院校都对名牌大学的发展模式、组织架构、人才培养、课程设置等方式进行模仿,会造成院校之间趋同现象的产生。

2.学生个体成长的局限性

学生个体的发展不仅是知识的累计,在量上到达一定的目标,更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发展。学生个性化的思维、创新能力的形成都来自于对现有知识和事物的批判以及强烈的问题意识。教师地位和知识的“霸权化”、家长和社会的非理性化、学生个人的盲目化制约着学生个体的发展。缺乏独立思考、判断的习惯,进而丧失独立判断和思考的能力。学生习惯于接受现成的、所谓正确的答案,造成了学生主体性思维的缺失,学生话语权的丧失。学生被置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之下,他们(学生)所要做的只是按图索骥、中规中矩,一切创新性的思维和想法都会被视为是离经叛道。对“权威”的盲从同时会造成学生批判意识和批判能力的丧失,而这恰恰是学生的创新思维、创造性行为所必备的条件。“人不再是一个拥有自己独立人格的完整的人,而变成了实现自身欲望(自身欲望最终也是为外在的经济、社会需求服务)的手段。”[4]在盲目崇拜的遮蔽下,学生失去了批判的惯性思维,同时也失去了理性思考的惯习。学生被权威所折服与“绑架”,“权威”的声音代替了他们自身独立的思考、“权威”的语言压制了自身语言表达的自由性(有效思维)、每个人都生活在自身既定的“罐头思维”之中,习惯于接受免受思考之苦的知识,滋生了学生的思维惰性。

3.教育公平问题的凸显

在社会化的舆论环境中,这些普通的符号被人为地赋予更多附加的涵义。这些符号所隐含的是权力、利益、声望等额外资源和利益的获得。“它们不再指认这个世界,而是指认拥有者的存在以及他们的社会地位。”[5]能够获得这些符号或进入这些符号领域之内,就意味着在未来的时期之内能够获得与别人相比更多的机会和更加优质的资源。符号在强化意义的同时也固化着我们的身份和地位。而这就造成没有进入这些所谓的“特权符号”体系内的学校、学生与前者存在制度性公平问题。我们应该看到,我们生存在一个潜在的“符号暴力”之下,学生有意识无意识地生存在被制度化的符号空间之下,他们以一种“贴标签”的方式进入了某所学校,从而这样的“标签”就会给他带来这些符号潜在的社会价值。这些“符码”代表了一种教育身份,它比阶层出身更加固化,通过在大学接受教育来固化每个人的“教育身份”,而社会筛选系统正是通过个体所表现出的“教育身份”来确定其未来的发展。那些未曾获得“高贵或上等”教育身份的个体只能处于不利境地。资源流向了那些获得了较多资源的个体或群体,即我们通常所说的“马太效应”。因为符号与符号之间存在意义的差别,所以,那些没有获得“上等符号”的学生就会遭受起点甚至是结果的不公平。

四、教育符号崇拜的归因分析

1.教育符号的异化

从本质上讲,无论是名牌大学,还是普通性大学,无论是知名教授,还是非知名教授,都只是一种教育符号,是客体经过主体建构的一种形式和符码。这种符号本身只带有一种简单的、指称性的意义。外在的国家政策和社会舆论的驱使以及作为个体的大学和教师个人的努力赋予了符号本身更多的意义,符号的意义不再仅仅是指称作用,而表现为更多的能指和象征性意义。名牌学校象征着能力卓越,在更深层次上的意义上说,名牌学校将会给个人未来带来更多的受益和利益。“作为指称对象的约定俗成,任何一个符号,其代表指称或表识什么对象,都不是本来固定的,而是人为约定俗成的。”[6]在这样的意义上,人们异化了名牌大学和知名教授以及书本上的“确定性知识”。不论是一流大学或非一流大学,不论是知名教授还是普通教授,不论是书本上的知识抑或非书本性的知识,它们的本质都是其最根本的指称意义,而不再具有附加的意义。我们人为的把符号异化了,异化了它的功能,异化了它决定人们身份、地位的潜在的虚幻价值。我们在消费着符号,沉浸符号给我们带来的外在满足感,我们却被符号所束缚,陷入了无休止的追逐符号的过程中。教育符号本身只是一种简单的指称作用,但随着群体对教育符号的人为“赋值”,社会舆论环境的塑造,一种简单的仅带有指称意义的符号却隐含了更多的交换价值。教育符号在人为异化的同时,也在进行着自我异化,它(教育符号)带来了更多的权力、利益、资源,自我异化更多的表现为一种过程,一种扩大其剩余价值的过程。

2.对精英的窄化认识

在知识经济的今天,“精英”的内涵也发生了变化。以往的精英只属于少数的、贵族阶层群体,而且只有在神学、法学、修辞、伦理等方面进行学习的人才能被称为“精英”,而当今社会中的“精英”已经从金字塔的顶端走向了普通大众。不论是名牌大学或一般大学最终产出的“产品”是人才,但人才可以有很多内涵界定,人才的内涵具有多样性和独特性。目前社会环境似乎陷入了一种窄化精英的认识。我们的社会需要智力超群的科学家,需要具备熟练技能的专业工程人员,需要具备奉献精神的人民教师,需要为我们带来美好感受的艺术家,各行各业都需要精英,而我们片面地把精英等同于出身于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精英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在经济不发达地区或许具备本科学历并掌握多学科知识的人就是这一地区的精英,而在另外一个经济较发达的区域,他只是一般人才中的一员。精英也是一个动态的概念,人始终处于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之中,今天的精英并不能代表他未来仍是精英。我们目前对精英的认识只是在一种静止的状态之下,过分看重外在化的标签和身份象征,而没有真正关注精英的动态特征。精英是一种相对的、持续追求变革的动态过程。教育符号也是在一种动态下发展成为人们公认和认可的象征着身份和卓越的标识。当下,我们需要的不是名牌大学光环下的“伪精英”,而是不论“出身”和“身份”的真精英。我们应该以批判与清醒的头脑去认识精英和教育符号,应该树立一种大众化的人才观。每个人都有成为精英的机会,每个人都应该按照精英的标准去接受教育与培养,这才是当今社会精英人才观的新内涵。

3.优质资源的稀缺性

无论是对名牌学校、知名教师抑或书本知识的崇拜,其最本质的根源在于优质资源的稀缺性。这种资源的稀缺性表现在地域之间(东、中、西部)的差异性上,而且也表现在同一区域内校际之间的差异上。这其中暗含着一个长期存在的矛盾:人们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与优质教育资源稀缺之间的矛盾。优质资源的稀缺性诱使了社会群体在进行选择时带有倾向性的行为,不论自身是否符合优质资源所设定的要求,都要优先选择这些优质资源。这种优质资源不仅象征着卓越的质量,更重要的,从长远的意义上来说,能够赢得在未来人才市场、社会圈子中所隐含的更多的机会、权力和文化资本。对社会用人部门而言,通过吸收有名牌大学以及高学历背景的毕业生,能够促进企业和公司的整体发展并促进其竞争力的提升。对于学生和家长群体而言,在面临稀缺的教育资源时,人们都会做出一种利益最大化选择,对优质的教育资源进行选择。教育符号崇拜的一个最大症结就在于优质教育资源的整体性稀缺以及区域间、校际间的资源不均衡,优质资源的稀缺性,直接导致了大众对优质教育符号的共同诉求,从而进一步强化教育符号的崇拜现象。

4.多元化社会制度和选拔机制的缺失

对名牌大学的这种痴迷追求来自于社会筛选系统的进一步强化,名牌大学是用人单位首要看重的因素,学历成为了用人部门的基本选择标准,用人部门对其进行一种“身份”的划分。不同类别的学校代表了不同的教育身份,只有拥有用人单位认可的教育身份,才能够从事相应的工作。我们并不是否认所有用人机构的筛选机制,任何组织和个人的选择行为都带有一定的“利己性”,社会各组织同样也寄希望于优秀的人才来提升组织的层次。因此,在社会选拔机制与优质教育符号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促进的机制,优质教育符号促进较高的收入、较高的社会地位、身份的获得,社会通过对优质教育符号的筛选和承认,进一步促进大众对优质教育符号的追逐。从根本上来讲,在社会筛选和选拔机制上还没有形成一种多元化的、层次性的选拔标准和方式,唯一的衡量标准是学历和文凭,在这样一个效率时代,能够对能力进行衡量的最便捷方式就是教育身份,社会用人机构通过一种简单的对学历的衡量来进行人才甄别和选拔,客观地造成了人们对教育符号的进一步崇拜。

国家建设“一流大学”、“985工程”院校、“211工程”院校,本身只是一种政策和制度上的支持,但却忽视了对其他类型的大学给予相应的条件保障。从出身上,这些学校就“高人一等”,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同时也会获得较多的经济、文化资本。相应地,其他类型的学校就很难获得较多的资源,从而不利于学校的发展,进而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从根本上讲,造成对研究型大学的盲目狂热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多样化类型大学发展的制度性缺失,职业型大学、创业型大学等类型的学校还存在较少的制度空间。进而造成高校毕业生培养模式上的趋同,没有突出的特色,职业型、非重点大学的学生竞争能力的降低,非重点院校没有任何吸引力和特色可言,进而进一步强化人们对普通高等学校的盲目崇拜和追逐。

5.教育符号自身的再生产

对于这些拥有“优质符号”的学校而言,它已经形成了一种符号再生产的自运行机制。这些符号通过与社会舆论进行交互,得到社会舆论的认可与支持,从而使符号以及所产生的符号价值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完成符号再生产。一种符号没有被广泛承认之前,并不具备再生产的功能,它仅仅具有一种指称的作用。然而我们又很难准确地界定符号什么时候开始具备这种再生产的功能。符号再生产功能的发挥并不仅仅是符号本身的作用,它是一种互动的结果。就如同品牌一样,起初的知名度并不高,但随着使用量的增加,在有限的圈子内获得了一定的知名度并赢得口碑。最终通过小圈子之间的相互传播与渗透获得了更广范围内的认可。当达到一定程度时,符号本身也就具有了再生产的功能。在教育领域同样如此,教育符号再生产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生产和复制教育符号本身,而是为了生产和扩大更深层次的文化资本,通过文化资本表征自身的教育身份、地位和特权,“通过教育等形式,权力与身份特权得到传递,这一传递不再是经由公开继承这一方式,而是通过更为隐蔽的文凭等现代手段所达致的。”[7]通过体制化的学校教育这一隐蔽的方式来固化每个人的社会流动、阶层和地位。教育符号再生产的过程是一个文化资本与经济资本、社会资本、符号资本之间互相强化和促进的一个过程,每一个文化资本都较上一个文化资本而言高一个层次。相对于“非优质”教育符号而言的“优质”教育符号就能够在较高的层次上获得更多的社会、经济和文化资本。正是在这样的一种逻辑下,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对教育符号,尤其是对“优质”教育符号的崇拜和追逐。

总之,“‘教育崇拜’,与其说是崇拜教育,不如说是崇拜经由教育可能换来的特权与地位。”[8]教育符号崇拜是个体和群体的主观意向以及客观的社会制度共同作用的产物。不论是身处教育系统之外的家长、用人机构,还是身处教育领域内的教师和学生,所真正应该关注的是学校的内部质量以及学生的可持续发展,而不是仅仅停留在对外在教育符号的崇拜上。教育符号没有优劣之分,它只具有一定的指称意义,人们对教育的关注不能仅仅停留在外部层面,而是要更加追求其内在的品质,追求其学校办学、人才培养的质量,而不能被外在的教育符号所遮蔽与主宰。

[1]张斌贤.反“教育崇拜”[J].教育科学研究,2002(9):16-17.

[2]彭漪涟,马钦荣.逻辑学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453.

[3]章乐.现代教育的“分数崇拜”:社会学视角的分析[J].教育发展研究,2012(18):76-80.

[4]王鲜萍.高等教育消费的符号特征评析:个体消费者视角[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9(11):3-5.

[5][法]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M].夏莹,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5.

[6]万资姿.符号异化:现代人类文化创造焦虑之潜在根源[J].湖南社会科学,2008(2):26-30.

[7]刘拥华.布迪厄的终生问题[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158.

[8]杜时忠,卢旭.转型期的教育崇拜:困惑、释疑、求解[J].探索与争鸣,2008(7):43-47.

10.3963/j.issn.1672-8742.2016.03.008

卢盈(1986-),男,河南新乡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高等教育管理,大学组织变革。

G40-052

A

1672-8742(2016)03-0065-08

2016-03-10;编辑:荣翠红)

猜你喜欢
崇拜精英符号
学符号,比多少
它们都是“精英”
“+”“-”符号的由来
古蜀国的宗教崇拜
我崇拜的那条“龙”
精英2018赛季最佳阵容出炉
西夏天崇拜研究
变符号
我最崇拜的人
当英国精英私立学校不再只属于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