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学锋
深化国企改革之际,市场将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面对国资依赖的情结,企业家该如何行动?
2016年1月,在民企强势成为第一大股东后,万科董事长王石对国资第一大股东的坚持、不欢迎民企成为第一大股东的表态,引起巨大争议。客观上,股权结构无标准、完美的模式,但对企业家而言,国资依赖既有现实存在的必要性,又在实际效果上具有一定复杂性。
红利多多
地位身份安全,资源获取便捷,职业回报长期稳定……国资作为第一大股东带给企业家的“红利”,可谓多多。
某种意义上,相较非国资,国资作为第一大股东,更有利于企业、企业家个人的“安全”——王石的提法是国情。他称想做一个举足轻重的企业,“既然举足轻重,如果你这个公司是一个纯的民营,举足轻重就会有危险。你要有民营的活力,要有外资的规范、成熟,但也要有中国国情、社会主义体制国有企业的成份”。
国资作为第一大股东,在要素驱动增长的时期,确实有利于企业发展,从而利于企业家履职。例如在土地、资金、政策、补贴等方面,国企相较民企可谓优势得天独厚。可以管窥的是,天则经济研究所2011年发布报告称,2001年至2008年,国有企业少支付利息2.8469万亿元,少交地租3万余亿元,少交资源租5千余亿元,亏损补贴1198亿元,总计6.4767万亿元,远大于四万余亿元的企业利润总额;最终上缴国家的6%的利润,95%都回流到了国企。太平洋建设集团创始人严介和2016年2月称,“改革开放搞了30多年,市场经济也搞了20多年,尽管民营企业贡献良多,但始终不能与国有企业平起平坐,以国有垄断为基础的格局并未根本改变,民营企业依然是自生自灭的草根群体,依然是没有爹妈的孩子”。
不出事的话,职位、待遇稳定——能上不能下、收入能高不能低现象普遍。国资对高管的约束力度较弱,远未市场化。如今,一些央企领导人,在同一家央企任职最高职位超10年。具有一定“级别”的企业负责人,还多了一个政商转换的绿色通道。而在民企,平庸的职业经理人乃至创始人可能随时被驱逐。
体制之困
然而,国资依赖对企业家来说,也意味着特别的责任,履职时间有限、激励不足等,以及角色尴尬、职权的不完整等非市场化的限制。
特别的责任,即经济责任外,还需承担政治责任、社会责任,这是不小的压力。央企中国建筑总公司总经理孙文杰64岁卸任时称,“作为承担着经济责任、法律责任、社会责任和政治责任的企业主要领导,我常常感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任何时候都来不得半点的懈低轻松。”
到龄退休。2011年,任志强以60岁卸任华远集团董事长:华远集团是北京西城区国资委旗下的独资企业,没有混改,他标准地落幕于传统国企干部管理体制。民企,到龄退休对企业家来说显然是非市场的落后安排。以往,到龄退休的制度,刺激一些国企高管出现“59岁现象”。
激励方面,整体来看不足。卸任华远集团董事长之前,任志强作为华远地产董事长的薪酬受到限制。“报纸上登我的工资是700多万,按照国有企业管理规定,实际给我的十分之一工资都不到,国资委发个小条告诉我60多万或者70万,我只能拿那么多。现在国资委正式通知我,以后你爱领谁的工资就领谁的工资,我不给你发工资了,可能拿上市公司的工资,如果按上市公司工资我今年应拿800多万”——这是任志强2011年4月离职华远集团后的演讲。激励不足,容易诱发道德风险。可以管窥的是,众多国企高管因贪腐落马。
此外是角色、职权——这涉及企业家的成就、成就感。任志强曾说:“我们连职业经理人都算不了,我们只能算个丫鬟。比如我们要进行一项投资,可能我们报到只是一个(国资委)科员或科长的手里,他有权否决,说这个不能投,我们就不能投了,所以这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丫鬟,我只是替你拿钥匙。我(有)一笔巨大的收益,他可以说这个收益我拿走了,他可以任意调拨、拿走。所以你只是个丫鬟。”这种情况下,国企企业家往往和国资监管者有很多复杂的博弈,劳心劳力。
种种非市场的限制,让企业家的价值感、存在感大打折扣。2015年,60岁的刘晓光卸任国有独资企业北京首创集团董事长,这是对首创集团做大做强做出重大贡献的领导者。有报道称,刘晓光表示,“在国有企业,有能力是一种痛苦”。
平安之鉴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化,30多年改革下来,不少国企合规实现了民营化,其间一些企业家发挥了重要作用。
典型案例是中国平安保险集团。1988年成立时中国平安是国企:两家国企中国工商银行、招商局蛇口工业园区分别持股51%、49%,马明哲作为招商局的股东代表任董事、总经理(1994升董事长兼总经理,2001年改任董事长兼CEO至今)。1992年,马明哲与招商局副董事长袁庚就中国平安股权问题进行讨论。马明哲说中国平安打算花时间完成股权的结构合理化、分散化:一家企业最主要的问题是体制、机制和人才,体制决定机制,机制留下人才,而最为关键的问题则是由股权结构决定的。其后20多年,中国平安的股权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股权分散(目前外资是第一大股东、国资居二股东)、公司治理水平领先、企业规模巨大、业绩持续优良的上市公司;股东包括国资股东回报不俗;马明哲从国企体制内身份变为职业经理人、领军企业家。中国平安在股权变更中,“什么时候选择什么样的股东”一直是马明哲思索的问题:“在不同发展时期,不可避免会出现部分股东与公司长期发展目标不一致的现象,如果协调不好,公司的发展就会收到限制。”以结果判断,其协调得不错。马明哲的实践说明,即使成立时是纯国资,企业家合规、主动推动改造股权结构,也是可得共赢善果的。当然,这对企业家来说,是很大的考验,特别是勇气、能力、耐心。
深化国企改革之际,市场将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面对国资依赖的情结,企业家该如何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