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A在中国,不止“大裤衩”

2016-03-17 11:44卢隽婷
第一财经 2016年9期
关键词:哈斯大楼美术馆

卢隽婷

David Gianotten正负责一个新的上海项目的实施。

David Gianotten是大都会建筑事务所(OMA)的管理合伙人兼建筑师。这个1500平方米的场地过去是外滩的旧船厂。OMA打算在旧船台上造一个展览中心,在保留历史遗迹的基础上开辟新的用途。Gianotten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在OMA原来的设计中,展览中心的货梯是要建成景观梯对外开放的,但在实施的过程中,由于一些法规的修改和其他因素,这个设计不再可行。工程已经开始了,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方案。

Gianotten与他所管理的设计公司OMA对中国逐渐熟悉。这家从事当代建筑设计、城市规划与文化分析的公司,成立于1975年,创始人是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雷姆·库哈斯(Rem Koolhaas),总部位于荷兰鹿特丹,全球共有约480名员工,还在北京设了办事处。

CCTV的大楼便是OMA设计的。这座如今已经属于北京城市地标的建筑,一直不乏争议性。“每一座称得上‘标志性的建筑,都需要能代表一个民族的身份,”在一场关于新材料的科学研讨会上,Gianotten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因此它的意味总是充满双重性,也容易带来联想和争议,美国世贸大厦是如此,CCTV大楼也是如此。”CCTV配楼电视文化中心(TVCC)因2009年失火,正在重修,这给整个项目保留了话题,直到今 天。

除了陆家嘴展览中心,另一个正在实施的项目是深圳的“太子广场”。客户想在那里建造一栋办公楼和一个购物区,但也遇到了困难。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狭长地块,在这个地块上无法造出环线,而大多数购物区都是建立在一定的面积和动线的基础上的。OMA给出的设计是,把购物长廊分割成不同的小区块,让它们在低层和高层都可以相互连接,最后把一个单面的环形变成了三维立面的环形。这个解决方案为OMA赢得了项目。

“我们不会制造典型的商业性建筑,比如一个普通的办公大楼什么的,”Gianotten说,“它必须有意思。”按照他的说法,OMA挑选的项目必须满足这么几个条件:一个有趣的项目介绍,一个好的地理位置,一个愿意开放对话、接纳创新的客户。OMA喜欢带着复杂要求和某种挑战,前来寻找答案的客户。“如果客户告诉我们,按照他的要求造一栋楼就可以了,我们会拒绝。”

中国快速的城市化过程,给了OMA这样的外资建筑事务所诸多机会。

作为哈佛大学设计研究所的教授,库哈斯在全球做演讲时,总喜欢抛出这样一个事实:在中国的珠三角地区,每年会产生500平方公里的城市建筑使用材料,相当于两个巴黎的使用量;在2011年到2013年之间,中国使用的水泥,比美国在整个20世纪使用的还要多。

库哈斯把中国和亚洲的城市看做是未来发展的模式。或许是与他年轻时在雅加达的经历有关,他选择接受一些地区相对落后的现实,转而将关注点落在它们所代表的机会上。在OMA关于尼日利亚城市拉各斯的一份报告中,他关注到这些地区是如何发挥出因地制宜的智慧,把交通堵塞变成露天市集,把废弃的铁路变成步行街的。

“城市化常常意味着拿走历史,完全创造新的东西。”Gianotten说。而OMA感兴趣的是,在中国的语境下,什么是历史和现实,建筑师可以怎样参与城市的转型。OMA早在1993年就开始了对中国城市和乡村的研究。当时,OMA与哈佛大学设计研究所研究了珠三角地区的发展,出版了Project on the City I: Great Leap Forward一书。2002年获得央视大楼项目之后,OMA正式进军中国,在香港和北京分别设立了办公室。目前,OMA在大中华区共有12个项目,其中7个在中国内 地。

央视大楼的成名让中国的许多政府机构认识到OMA。它在中国的第二个项目,是广州市政府委托的广东时代美术馆。该美术馆2010年正式对外开放,是华南地区第一座免费向公众开放的社区型美术馆。在已有两栋高层住宅楼的基础上,设计师需要在楼顶上建筑一个美术馆,把两栋楼在空中连接起来。OMA的设计是,将整个美术馆分割成几部分,像拼接积木那样嵌入住宅楼,把美术馆的功能分散到住宅楼的不同楼。美术馆的入口就在住宅楼的一层,旁边就是社区小店;楼顶是带景观的美术馆和咖啡厅;地下层则作为创作工作室,常年有艺术家在那里开展艺术创作。

OMA的设计师常常会对一个项目做大量的研究,包括观察该类型建筑的应用场景。比如,一个剧院是怎样真实运营的,设计师应该怎样创新,才可能创造一个长100多米的剧场,让人们能够从3个方向看到舞台。这与库哈斯本人的设计理念有关,他的要求是,建筑应能对每种新的社会问题做出回应,以保持一种先进 性。

在城市中,一个很大的社会问题是人与人之间的隔离。Gianotten认为,生活在一栋建筑里的人们,和水泥、钢筋、玻璃一样,都是这栋建筑的一部分,因此建筑应该围绕着合作、交流和讲故事,而不是典型的摩天大楼代表的那种孤立和等级森严之感。

以北京的腾讯大楼项目为例,OMA的设计师正在那里探索如何让光线更好地照射进超大型的楼层空间,或者在大楼内部设置不同的场景,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对OMA来说,新的工作方式就是一个好玩的题目—在中国,格子间正在快速消失。像这样的办公楼项目一般要花费5年的时间才能完成,但腾讯不知道5年以后自己会变得多大,所以设计必须非常有弹性。

尽管如此,在中国,OMA给人们留下印象的仍然大多是为政府建造的宏伟纪念碑式的建筑。2013年完工的深圳证券交易所,是它第二个CCTV大楼类的建筑。

这是一座高约250米的摩天大楼,底座抬升至离地36米,形成一个巨大的漂浮平台,顶部建了一个屋顶花园,腰部由一条光带缠绕,整体造型犹如一个烛台。在最初的设计中,这个浮台是可以上下浮动的,但最终因为消防法规等原因未能实施。

在国内的ABBS建筑论坛上,建筑爱好者们表示了对库哈斯的再一次失望。他们认为这又是一个“难看”“猎奇”“荒唐”的建筑,并且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一位住在附近的用户甚至表示,“怎么看怎么像个碉堡……仿佛会随时从窗子里伸出个巨炮。”

Gianotten并非没有意识到人们对这栋大楼的批评。他的回答是一句话和两个数字:把基座浮在空中所需要的额外花费大约是100元人民币/平方米,只占据大楼成本的3%。“每一种创新,都需要额外的付出,否则就是走其他人走过的路。”他说,它导致了一点额外的费用,却回馈了这个城市更多。

在设计之初,深圳证券交易所提出要设计一座大楼,在大楼的底部设计一个基座,让它的面积和地块的面积一样大,人们可以在里面走动。但Gianotten认为这种封闭的设计是保守的做法,“所以我说,好的,我给你们造一座大楼,也给你们造一个基座,但这个基座会是浮在空中的。”人们可以在浮台下方的开放式空间聚集走动。

这就是OMA的典型做法:客户只是想要一座办公楼,却得到了一座办公楼外加一个公共广场。对于Gianotten来说,深交所是他最为骄傲的项目之一,因为它和深圳现有的建筑都“非常不一样”,超出了人们的预期。当然,客户往往不会直接问你要创新,Gianotten深知这一点—他们只会问你要他们已经知道的。设计师必须用足够简单的方法来解释自己的创意,让客户可以立即明白这么做的好处。

对话可能会花费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深交所的案例中,需要努力达成共识的一点是大楼的材质。客户喜欢坚固的材料和脚踏实地的厚重感,而OMA希望建造一座节能、100%玻璃的大楼。“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对此持怀疑的态度,但我们最终说服了他们。”

和CCTV大楼一样,这幢楼延续着某些库哈斯的一贯手法:玻璃幕墙、纯净的现代感。受到荷兰风格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库哈斯对穿插的墙面很感兴趣,又爱用体块的组合,他常常用“拼接城市”的手法,将建筑作为城市本身的隐喻。但这种手法在语境完全不同的中国,在某种程度上却成了一种荒诞艺术。

在库哈斯的眼中,CCTV大楼完全是另一个故事。他说这是一栋“温柔”的建筑。他想竭力避免垂直的建筑,因为这意味着不同楼层之间的人要交流是很困难的,所以他让它弯曲并自我连接,形成了一个循环的圈。尽管批评者认为这没有什么说服力。这种“连接”的概念在OMA的设计中经常出现。在深圳水晶岛的设计方案中,“水晶岛”被设计为一个下沉的广场,以它为圆心的是一座直径约570米的巨大高架环形天桥。更重要的是,建成之后,任何地点都可以非常清晰地辨识出这一巨大的环。

无论如何,每天都有来自全球各地的年轻人希望加入这家建筑事务所。OMA一周收到的简历约有360份,他们会按照一定比例分国籍筛选,确保对方能够“理解合作的语境”。一群建筑师组成的公司,有趣之处在于,管理学中强调的一些传统要素可能起不了作用了。Gianotten更多的工作是激起建筑师的好奇心和创造 欲。

“嗨,有个非常有趣的客户想和我们合作,但是问题有点复杂,你可以看看怎样能帮到他们吗?”Gianotten常常会这么说。

猜你喜欢
哈斯大楼美术馆
钢·美术馆展览现场
钢·美术馆二层展厅 钢·美术馆一层展厅
DK SPACES AND CARLESON MEASURES*
哈斯高贸易(深圳)有限公司
它就是塔哈斯克
去美术馆游荡
Self-Consistent Sources Extensions of Modified Differential-Difference KP Equation∗
美术馆
LCT ONE大楼
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