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艳萍
(文山学院 外国语学院,云南 文山 663099)
自我的迷失——《八月之光》中乔安娜悲剧人生的弗洛伊德式解读
章艳萍
(文山学院 外国语学院,云南 文山 663099)
小说《八月之光》是美国南方文学代言人福克纳的小说。这部小说所具有的哥特式特征从多个侧面反映出了美国旧南方社会人民的生存及心理状态,同时折射出了美国南方重建时期的社会现实。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三重论”深入剖析小说女主人公乔安娜的心理世界,分析她作为一名南方女性,在南方特定历史环境下自我迷失所带来的人生悲剧。
本我;自我;超我;悲剧
小说《八月之光》之所以在文学界拥有经久不衰的魅力,与其独特的语言特色,错综复杂的叙事模式,对美国“种族歧视和专制主义问题”[1]的探讨,及对“加尔文教徒的道德堕落”[2]的反思是紧密相连的。该小说所具有的文学特质,和其所创设的时代背景使其一直以一部远未让人读懂的小说而久享文坛声誉。
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大多数处于美国旧南方社会历史、宗教和种族主义所构建的共同心理价值的重重壁垒中。整个旧南方呈现出一种病态、畸形的社会氛围。抛开小说的写作技巧,对小说的人物进行心理分析,将小说人物现实化、社会化、历史化,可以更好地体会人物的人生历程,揭示作家对人物设置的意图,从新的角度分析作品映射的文学价值。
本文借用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人格三重理论,对小说女主人公乔安娜的人生进行心理层面的分析。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是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他将人格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三个层次。在晚期,他进一步提出了人格学说,指出人格由“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部分组成。“本我包含了所有原始的遗传本能和欲望……其中最根本的是性欲冲动,即所谓的‘性力’,它为各种本能冲动、欲望提供力量,是人的整个精神活动的基础和源泉。”[3]1本我以实现自我欲望与快乐为原则;自我指的是人的理性思维和判断,它“代表我们所谓的理性和常识的东西”,有一种努力“把外界的影响施加给本我的倾向,并努力用现实原则代替在本我中占主导地位的快乐原则”。[4]换言之,自我承担着服务与约束本我的双重角色,它既要试图满足本我的各种欲望,又要使之符合现实要求和规范;超我则“代表一种对‘本我’的道德限制(即良知),与‘本我’处于对立地位,它不仅使‘本我’推迟得到满足,而且使之不能得到满足,它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冲动”[3]1。本我、自我、超我三者相互作用,相互制约,一个人的心理是否健康,完全取决于三者是否平衡发展,三者一旦失衡,就会导致人的行为失常。
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乔安娜无可非议地成为旧南方的人物标尺,具有南方人孤傲、自满的特质。然而,她身上流淌的北方血液,又让她无可避免地继承了北方人崇尚自由、具有种族优越感的民族特征。人物的复杂身份和所处的历史时期(南方重建时期)的特殊性,赋予了人物复杂的心理特征。
(一)本我与自我之间的冲突
“自我代表我们所谓的理性和常识的东西,它和含有热情的本我形成对照。”[3]15自我试图满足本我的需要,但与此同时又根据外界所施加的影响,利用理性思维来约束着本我的冲动。
自我服务功能的丧失
在没有遇见乔之前,乔安娜将近四十年的生活都受到了自我的过度抑制。年近四十,未婚,甚至没有男朋友或情人。作为一个正常人,她不可能没有对爱情或是对情欲的渴望;整天忙于从事黑人事务,看似为黑人谋利,但她体内的白种血液始终带有对黑种血液的鄙夷态度,致使黑人对她的态度不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而是敬而远之;她很少与外界交流,固步自封,但内心掩饰不住对外界的向往与对美的追求。“她照例穿件整洁宽大的印花便服,这种家用衣服她多得不可胜数。”[5]155-156可见,她也想像年轻女孩们一样穿得漂漂亮亮,只不过她长期不与外界接触,衣服早已过时。乔的偶然闯入虽然激起了乔安娜心中的爱欲火焰,但自我的存在随时在控制着这股火焰的上窜。在他们爱情发展的最初阶段,乔安娜很少与乔交谈,“即使在他成了她孤寂床头的情人之后,谈话仍属偶然”[5]155。在自我的压制下,她克服了自己所有的欲望,将自己伪装成南方淑女。在情人乔的眼中,她也仿佛是两个人,“一个是他白天偶尔看见的人,即使交谈也言不由衷,勉强敷衍,不知所云;另一个是晚上同他睡觉的人,他甚至连看也看不见,彼此之间无话可说”[5]155。
旧南方特殊环境造成的潜在的精神变异要素作用到乔安娜的内心,体现出自我与本我的不平衡。乔安娜的自我将外界的因素夸大化,它十分清楚本我的要求,却无法正确地执行和实施,不能为本我提供服务,丧失了自我应有的服务功能。
自我约束功能的丧失
在乔安娜与乔爱情发展的第二个阶段,乔安娜的本我已经摆脱了自我的约束和控制,将快乐原则发挥到极致。在前一个阶段乔安娜对乔可有可无的态度引起了乔的反感和抗拒,他们之间的关系陷入到僵局中。已经多年没有爱情滋润的乔安娜不想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情人,于是她决定丢弃虚伪的面具,顾不上南方所谓的淑女形象,更将清教禁欲思想抛到了脑后。本我的本能此时得到发挥,并将其中最原始的欲望——对性的冲动发挥得淋漓尽致。为了挽救情人,她采取了很多措施:从刚开始为乔准备可口的饭菜,到和乔谈论她不愿对人提起的家世,到最后设计各种游戏来与乔幽会,找各种理由争风吃醋等,都体现出正常女人对爱情及爱欲的渴望。她行为的转变连乔都感到震惊。半年之间,她完全腐化堕落了。她想方设法地将乔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乔不愿意受到乔安娜的限制。计划失败后,乔安娜萌生了杀死乔的念头。乔安娜的异常行为归咎于自我约束功能的丧失。自我没有根据现实原则对本我的欲望进行适当的约束,最终致使本我脱离轨道太远,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二)超我与本我之间的冲突
超我是人格三重结构中居于管制地位的最高部分,是人在社会中的产物,是社会的人在接受社会道德规范后而形成的。超我有两个重要部分:一是自我理想,即要求自己的行为符合自己理想的标准;二是良心,即规范自己的行为免于犯错的限制。小说中的乔安娜虽具有北方血统,但却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的社会标准和道德观都来源于旧南方社会。禁欲的清教主义和强烈的种族主义必然会强行压制她与乔感情的发展。
自我协调功能的丧失
自我本来应该承担的责任是将本我的欲求和冲动限制在外界道德规范之内,也就是协调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在当时的南方社会,妇女失贞,与黑人发生性关系,无论哪一项都足够让整个南方社会唾弃。乔安娜在爱欲得到满足后,精神也受到旧南方清教教义和自己良心的双重谴责。她早已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堕落与腐败,与社会道德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她向上帝祈求,祈求上帝能原谅她的行为。当她以婚姻和生一个孩子的方式来挽留乔的计划失败后,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要求乔和她一起跪下祈求上帝的原谅。此时,乔安娜的超我完全将本我的欲望压制下去,只求获得道德上的罪赎。自我在强大超我的陪同下根本无法协调超我与本我之间的矛盾。乔拒绝和乔安娜一起祈求上帝的原谅,无疑让乔安娜更加加重了自己的罪恶感和羞耻感,致使她恼羞成怒,以杀死乔的方式来埋葬这段不道德的历史。
自我是本我与超我相互妥协的产物,是呈现给他人的那个自己。乔安娜的本我受到变异、病态社会环境下形成的超我的抑制,使她在人生各个阶段的自我都是残缺的。由于本我的原始冲动受到过分的排斥和压抑,未婚的乔安娜在周围人眼里是一个怪异的老姑娘,虽然在远离人群的大房子里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生活过得毫无乐趣,没有人愿意与她主动交流,也没有一个正常女人应该有的爱情,更因为北方人的血统而受到他人排挤。于是在将近四十年的人生中,她一直过着压抑的生活。与乔相遇后,一方面她的情感和欲望得到了宣泄;另一方面,她又受到长期清教主义和种族主义教育下扭曲超我的限制。除此之外,被塑造的南方淑女形象给她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因此,自我已经无法发挥它的功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堕落并酿成悲剧。没有一个完整的自我,乔安娜的本我和超我一直处于对抗和矛盾状态,她的人生就不可能健全。就算她不被乔意外杀死,她也会设计和乔共同灭亡。然而,福克纳将她的死设置在与乔冲突的意外中无疑是对南方长期形成的思想观念的一种讽刺。乔安娜所信仰的上帝并没能让乔屈服,甚至受到乔的否定和侮辱。福克纳通过乔安娜的死来反讽和揭示南方女性的生存状态,以激起世人的深思。乔安娜的自我在疯狂的本我和病态的超我的较量中失去了角色,逐步步入无底的深渊。而造成这个结果的本质根源却是旧南方根深蒂固的思想价值观念,大多数南方人在这种价值观的影响下都无法找到完整的自我。他们都同乔安娜一样,在病态的熔炉中接受炙烤和锤炼。乔安娜的精神状态是整个南方的缩影,南方人甚至整个南方都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1] 杨敬仁. 20世纪美国文学史[M]. 青岛:青岛出版社,1999:320.
[2] [美]帕里尼. 福克纳传[M]. 吴海云.译. 北京:中信出版社,2007:155.
[3] [奥]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心理哲学[M]. 杨韶刚,等.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
[4] [奥]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谈自我意识[M]. 石磊.译. 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2010:15.
[5] [美]威廉·福克纳. 八月之光[M]. 蓝仁哲.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田景春)
The Lost of Ego: A Freudian Interpretation of Joanna’s Tragic Life in Light in August
ZHANG Yan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Wenshan University, Wenshan Yunnan 663099, China)
Light in August, written by William Faulkner, the spokesman of American Southern literature, refl ects the living conditions and psychological states of people in the old Southern part of America from many aspects with its gothic features, which also mirrors the social realities of the Reconstruction period of the American South. The paper focuses on an interpretation of Joanna’s psychological world by using Freudian theory of structure of psyche: id, ego and superego with the aim of analyzing the reason of Joann’s tragic life in that particular period of American South—the lost of Ego.
Id; Ego; Superego; tragedy
I712.074
A
1674-9200(2016)04-0067-03
2015-07-02
章艳萍,女,湖北宜昌人,文山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