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在候诊大厅荡漾

□ 章新奇 章新明

琴声在候诊大厅荡漾

□ 章新奇 章新明

当你坐在舒适的座椅上，欣赏身旁水池里几尾灵动游弋的锦鲤，耳畔响起舒缓的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若不是偶尔踱过几个穿病号服的，或是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你一定会以为自己置身于某个星级酒店的大堂。

是的，不要错愕，这里是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外科楼候诊大厅，一个将“癌症患者人文关怀”诠释得最好的地方。

2015年12月29日，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心音坊”音乐治疗工作坊正式启动，它的成立，得到了院领导、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及北京东方佳韵文化艺术中心的支持与祝福。

“心音坊”的布局虽然简单却非常典雅：黑白五线谱的背景墙，播放曲名的大屏幕下，一架三角钢琴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高傲而柔和的光芒，幽幽散发着钢琴特有的木香。弹奏者是位年轻的女子，她优雅地坐在琴凳上，端庄郑重犹如在开演奏会。当她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琴键上，第一个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坐着候诊的人们站了起来，行走的人们停下了脚步，正在挂号的人们扭过头来……大家都在好奇地观望，安静地聆听。舒缓的琴声时而缠绵悱恻，时而优雅梦幻，如清泉潺潺流出，又如四溢的酒香弥漫了整个大堂。一曲终了，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很多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一位候诊的患者，进了诊室后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我从来没有想到，在医院候诊也能听现场版的钢琴演奏，这种候诊环境优雅舒适，即使病着也心情愉悦。”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者相互搀扶着蹒跚走过，老先生对老伴儿说：“咱们活了一辈子，在医院欣赏钢琴演奏还是第一回。医院真是为病人着想，这样的环境，让我感觉病都好多了。”老伴儿也附和道：“是啊，刚才你还烦躁不安，火气大得都要把房顶掀开了，这会儿倒高兴啦？”周围的人对他们投去友好、莞尔的目光。

一位来自偏远山区的患者，动情地对我说：“不怕大夫笑话，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钢琴，没想到是在看病的医院里。”说完，他一个劲儿地竖起大拇指。

有的患者说：“今天看病等候的时间感觉比往常短了，不像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有的患者直接把想听的曲目一一列出，还有的患者积极推荐会弹钢琴的朋友、邻居作为志愿者……从大家兴奋的眼眸中，不难看出他们对“心音坊”的欢迎，对“音乐治疗”的渴望。

这样的一群人，他们虽然饱受癌症的病痛折磨，遭遇身心打击，生活质量不可避免地下降，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对美好的追求，他们渴望从音乐中汲取养分和力量，让脆弱的生命变得坚强，让焦虑紧张的情绪得以舒缓，让阴霾的生活有更多的亮色。

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曾经说过：“医生有三大法宝，语言、药物和手术刀。”所谓“语言”，其实就是医生与患者的沟通和对患者的关爱。对于一些难以沟通的患者，在语言显得苍白无力的时候，音乐架起了医患之间的桥梁，成了最动听的语言。候诊的患者因为等待容易产生焦虑、恐惧等负面情绪，音乐作为一种有效的干预治疗方法，不仅能消除这些负面情绪，还能提高人体对疼痛的耐受力。

有研究表明，音乐能通过大脑边缘系统调节躯体运动及自主神经、大脑皮质功能，对人体产生良好的影响，同时也为患者提供一个发泄情绪的方式。人的心理因素在疾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中起很大作用，情绪过分压抑往往使疾病加速进展，而疾病又常使人与外界交流产生障碍，从而使患者情绪更加抑郁。音乐可以改善患者与外界的交流，平衡、满足患者的情感，那些对音乐较爱好或擅长的患者，由于对音乐敏感，更容易产生共鸣。

在我的众多患者中，小叶就是从音乐治疗中切实获益的一个典型。她身患晚期胆囊癌，外科剖腹探查后发现腹腔广泛粘连，外科医生宣布已完全没有手术可能，这种情况下，生存期应该不超过半年。小叶听到这个诊断，万念俱灰，当时就晕厥过去。我根据她的情况，在进行中医治疗的同时建议她每天听音乐，但在音乐的选择上，对旋律、节奏和音色都应格外注意：尽量选择舒缓、浪漫的音乐，在睡眠之前或焦虑时，不选择节奏快、兴奋的音乐，尽量不听抑郁、悲伤的音乐。由于小叶对音乐有一定造诣，自己选择了特定的曲目，每天早、中、晚都听半个小时，早上听欢快的，中午听悠扬的，晚上听舒缓催眠的。渐渐地，笑容又回到了小叶的脸上，身体也渐渐好转，从发病到现在，她已经存活了4周年，而且生活质量也很高。今天，她手捧鲜花、容光焕发地来到我的诊室，听到诊室外候诊大厅的琴声，她滔滔不绝地对身边的患者介绍她的音乐治疗经历，讲起音乐陪伴她度过失去丈夫、病痛折磨时那些痛苦的日子，小叶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是音乐，让她恢复了自尊、自信，也让她觉得不再孤独。

在候诊大厅，饱含热情弹奏的志愿者，不仅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北医及艺术院校的大学生、音乐家、专业的音乐治疗师，还有患者及家属，他们中间最小的只有8岁，最大的已是耄耋之年。在这里演奏的意义，不仅是展现才华，更重要的是奉献爱心。

我们常常会强调肿瘤患者的人文关怀，但如何让人文关怀接地气，真正能够帮助患者增强其战胜疾病的信心和勇气，却是一项系统工程。人文关怀不仅体现在医患的良好沟通上，也体现在人性化的医疗服务上，心理和精神上的关怀和抚慰对癌症患者至关重要。

候诊大厅响起的音乐，是爱心的传递，快乐的传递，更是生命的接力，灵魂的升华。她温暖着患者的心灵，陪伴着他们，在与癌症抗争的荆棘之路上，坚定而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