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华
(武夷学院思政部,福建武夷山354300)
从李侗授学朱熹看其教育思想的体现
陈利华
(武夷学院思政部,福建武夷山354300)
摘要:李侗深受罗从彦思想影响而形成的教育理念,一直到授学朱熹时,才较为全面地体现在各方记载中,主要表现为:力行开启蒙智的早教意识和言传身教的人格影响;注重“深潜缜密”的读书方法和师生相友的为学理念;倡导“主静存养”的修为习惯和“默坐澄心”的治学境界。这些彰显个性的教育方法,不仅具有独立鲜明的思想特征,而且还对地方文化尤其是朱子理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
关键词:李侗;教育思想;朱熹
作为道南学派的正传弟子,李侗见诸记载的重要门生一共有三个,他们分别是沙县人罗博文、长乐人刘嘉誉和江西婺源人朱熹(李侗同窗好友朱松的儿子)。三人中,罗博文和刘嘉誉由于跟随李侗的时间长短不一,学成后也没有将李侗传承的道南学派发扬光大,因此能够反映李侗教育思想的笔墨也就较少出现。不过深受李侗思想影响并传承其衣钵近十年的朱熹就不同了。朱熹不仅将自己受学李侗的过程完整辑录成《延平答问》,而且还在李侗的雨化风熏中,践行并弘扬了不少李侗的教育理念,为自己的学术成长打下了坚实基础。
对于李侗授学朱熹的主要经历,笔者依据《李侗年谱》和《朱子年谱》的相关记载梳理如下:
绍兴二十三年(1153)五月,24岁的朱熹于赴同安(今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主簿途中,第一次在剑浦县(今福建省南平市延平区)崇仁里樟林乡“以父执(父亲的朋友)事”李侗,前后共逗留了二十天左右。
绍兴二十七年(1157)正月,28岁的朱熹再次由崇安(今福建省武夷山市)前往同安离任候代,首次给李侗寄递了他的第一封问学书。几个月后的六月二十六日,李侗有答书回复朱熹,劝勉他应该在涵养处用力,二者的学术交融就此开始。同年十月,朱熹同安任职期满,辞官回到五夫。
绍兴二十八年(1158)正月,刚刚离任不久的朱熹为表明自己正式拜师的诚挚之心,竟徒步百余里第二次前往剑浦求教李侗,前后逗留了一个月左右。此后的七月至第二年六月,朱熹又与李侗有着数次论学答问的书信往来。
绍兴三十年(1160)春,朱熹第三次前往剑浦求教李侗。五至十月,31岁的朱熹在与李侗多次书信讨论了“主静存养”与“洒然融释”的学习方式后,越发体会到“理一分殊”的无尽妙处,便决定第四次前往剑浦受学,前后持续两个多月,基本完成了学术上逃禅归儒的重要转变。此后一年,朱熹又有多次书信求教李侗。
绍兴三十二年(1162)正月,接到消息的朱熹由五夫前往建安(今福建省建瓯市)拜会到此探亲的李侗,并亲自陪送李侗回到剑浦,第五次跟随李侗认真受教,直到三月才返回五夫。此后,师生间的书信往来更加延续不断。
隆兴元年(1163)六月,71岁的李侗由建安前往铅山(今江西省铅山市)接受长子奉养,经过武夷山时,与34岁的朱熹有过一次见面。同年八月,过不惯异地生活的李侗从铅山返回建安,再次顺道和朱熹见了面。此次,也是最后一次会面后,朱熹就开始着手编订《延平答问》,其所收内容,正好止于当年的七月二十八日为止。这份记录朱熹受学李侗七年来(1157—1163)所有有关儒家学理问难和研讨的《延平答问》,不仅浓缩体现了朱熹日后各种重要思想的萌芽与端绪,同时也是李侗运用其教育思想引领朱熹完成“由禅而儒”重大学术蜕变的客观表达。
(一)力行开启蒙智的早教意识和言传身教的人格影响
在主张通过教育来敦使社会成员形成良好风尚的传统中国,言传身教与开启蒙智一直都是广受学者重视的基础所在。这种较乎先进的早教意识,在学风浓郁的南剑州一带(今福建省南平市)尤其流行。
绍兴三、四年间(1133—1134),年幼的朱熹方才4 至5岁时,作为其父同门师兄的李侗(其长子比朱熹大3岁,次子比朱熹大1岁)就连向其父写去两封书信,告知他委托寻访的大字本《论语》、《孟子》,已由自己的内兄吴方庆(字少綝)在严州(今浙江省建德市)付印完成,正可用于启蒙之教:“侗再拜上问韦斋监税朱友,向来所委求大字《语》、《孟》,闻吴少綝在严州印归,遂以应命。别寄人求之,谅不易得也。”[1]信中提到的这种适合小孩使用的大字本《语》、《孟》,看来只在特定的朋友圈流行,并非那种随便就可买到的普通之物。李侗张罗着用这样的方式帮助朋友进行开蒙教育,一来可见其人教子之用心,二来可知他与朱松的同窗之情非同一般。
在如此密切的关系影响下,绍兴五年(1135),年仅6岁的朱熹在跟随父亲前往政和庐墓守丧、途经剑浦时,就初次拜会了对其拥有早教之恩的父友李侗。对此,朱熹还特在自己的《祭李延平先生文》中有过专门说明:“熹也小生,丱角趋拜。恭惟先生,实共源派。訚訚侃侃,敛衽推先。”[2]而王懋竑所辑《朱熹年谱》,则也用了“李先生讳侗,字愿中,受学罗公,实得其传,同门皆以为不及。然乐道不仕,人罕知之。……先生少耳熟焉”[3]的文字表达来说明朱熹对于李侗的熟知程度。至于朱熹的及门弟子赵师夏,那就更加完全明示了二人的亲密关系:“始我文公朱先生之大人吏部公,与延平先生俱事罗先生,为道义之交,故文公先生于延平为通家子。”[2]只是,这些交往的重要过程大都发生在朱熹的幼年时期,所以一般不太被注意。但仍可令人推想的是:在父亲口耳相传的提醒教诲下,渐渐长大的朱熹一直都将李侗这位父系好友铭记在心,只待长大后一俟考取功名,便满心欢喜地前往拜会并报喜,初次“以父执事”李侗,再次便以李侗为师直至其终老,最后竟干脆将李侗和历代名儒一起排列在从祀孔子的行列中,开创了对学者进行最高褒赏的升祀之典,为后朝历代所仿效。而其之所以如此厚待并无负于李侗,除了感激李侗如同父慈般倾力传授的道学正统和研习之法外,其实还有着对于李侗言传身教人格魅力的高度敬仰:
……沙县邓迪尝谓松曰:“愿中(李侗字愿中)如冰壶秋月,莹彻无瑕,非吾曹所及。”松以谓知言。而熹亦称同:“姿禀劲特,气节豪迈,而充养完粹,无复圭角,精纯之气达于面目,色温言厉,神定气和,语默动静,端详闲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日恂恂,于事若无甚可否,及其酬酢事变,断以义理,则有截然不可犯者。”[4]
李丈独深得其阃奥,经学纯明,涵养精粹,延平士人甚尊事之,请以为郡学正。虽不复应举,而温谦悫厚,人与之处,久而不见其涯,鬰然君子人也。先子(即朱松)与之游数十年,道谊之契甚深。[5]
其(李侗)论治道,必以明天理、正人心、崇节义、励亷耻为先,本末具备,可举而行。异端之学,无所入于其心。然一闻其说,则实知其诐淫邪遁之所以然,而辨之于锱铢毫忽之间。盖其德纯道备,学术通明。[6]
这些由心而论的短短话语,虽然用辞不多,但却让我们清楚看到了一个满腹经纶、品质高洁、性情率真、不为名利乡居老者的魅力影像:他虽无意当世,但却伤时忧国,论事感激动人;他虽学富五车,但却绝意进仕,不为利禄之学,非一般人所能及;他虽箪食壶浆,但却超然心性,如同冰壶秋月,莹彻无瑕;他虽不著书、不作文,但却相授无遗,品德醇厚,极富涵养。他通过自己的人格感召,系统相接地将杨时首创的道南一脉上承下启,成功化育了一代宗师朱熹,受到历代学人的推崇与尊重。而与此相应的是,品德高尚、力行言传身教的李侗在自家子女培养方面,也同样成绩斐然:绍兴二十七年(1157),李侗的长子友直(31岁)和次子友谅(29岁)一起同登王十朋榜进士。友直,左修职郎,信州铅山县尉;友谅,左修职郎,官建安主簿,历监察御史,知衢州,擢广东江东宪。而未行举业的三子友闻,则出任为福州大都府长乐郡威远将军。
(二)注重“深潜缜密”的读书方法和师生相友的为学理念
绍兴二十三年(1153)五月,前赴同安任中的朱熹在剑浦县樟林乡第一次拜见李侗时,虽然前后一共逗留了二十天左右,但也仅仅只是“以父执事延平而已,至于论学,盖未之契。”[2]甚至,面对当时年已花甲、样貌如同村夫野老般的父友李侗,刚刚考中进士的朱熹还意气风发地“强志博见,凌高厉空。初见侗,即与论禅”,[2]很是显出一派年轻气盛、饱学诗书的优越势态,让人切实感受到他学禅有得而着意卖弄的喜悦之情。不过,面对故人之子这些禅味浓厚的慷慨陈词,深得为学之要的李侗却并不以为然,也并不予以苟同。他一面批评朱熹沉迷于佛学的不是,一面“正其误曰:悬空理会面前事,却理会不得道。亦无玄妙,只在日用间,着实做工夫处理会,便自见也。教熹看圣贤言语,熹将圣贤书读之,渐渐有味,顿悟异学之失。”[2]
绍兴二十八年(1158)春正月,恍然大悟的朱熹开始正式到延平拜李侗为师。这就是“文公领簿同安,反复延平之言,若有所得者,于是尽弃所学而师事焉”[2]的最终结果。虽然,从绍兴二十三到二十八这两次见面的时间相隔长达五年,但这却是朱熹为学思想发生巨大变化的关键时段。其之得益于延平的最大收获,就在于由好佛至辟佛这一为学态度的转变。对此,经过了几年实践琢磨的朱熹就曾不无感慨地说:
延平先生尝言:“道理须是日中理会,夜里却去静处坐地思量,方始有得。”某依此说去做,真个是不同。……后赴同安任,时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简重,却是不甚会说,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来权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氏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先生云:“学者不须如此。”某少时未有知,亦曾学禅,只李先生极言其不是。后来考究,却是这边味长。才这边长得一寸,那边便缩了一寸,到今销铄无馀矣。毕竟佛学无是处[5]。
而对于朱熹这般由衷的治学感叹,其弟子赵师夏也有同样深刻的文字表述:“文公先生尝谓师夏曰:余之始学,亦务为儱侗(通“笼统”)宏阔之言。好同而恶异,喜大而耻于小,于延平之言,则以为何多事若是?天下之理一而已,心疑而不服。同安官馀,以延平之言,反复思之,始知其不我欺矣。”[2]
由此可知,李侗这种“以身体之,以心验之”的治学方法,不仅要求学人要把禅理中关于静思的智慧和儒学中实现中庸的思维方法相结合起来去探索义理的无穷奥秘,而且还要学会反复推导,循序渐进。他对朱熹强调说:“讲学切在深潜缜密,然后气味深长,蹊径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不自知也。”[5]这种主张读书就要脚踏实地,治学就该实实在在,不应浮光掠影、不着边际的教育理念,对于喜好空言无实、无边广说的年轻朱熹来说其实是个警戒,它使朱熹的治学之风最终为之大变,承认:“自见李先生,为学始就平实。乃知向日从事于释老之说皆非。”并在与李侗进一步论易的过程中体会到:“始知前日空言,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2]。
当然,除了运用这种“深潜缜密”的教学方法对故人之子进行认真的学术教导外,李侗还很好秉承了家中“父子兄弟自相师友”[7]的教学理念,非常注重与朱熹间的平等对话,强调:“某幸得早从罗先生游,自少时粗闻端绪,中年一无佽助(帮助),为世事淟汩(沉沦、埋没)者甚矣。所幸比年来得吾元晦相与讲学,于頺墯中复此激发,恐庶几于晚境也,何慰之如!”[5]为此,他还在写给先收弟子罗博文的书信中一再称赞说:“元晦进学甚力,乐善畏义,吾党鲜有。晚得此人,商量所疑,甚慰。又曰:此人极颕悟,力行可畏,讲学极造其微处。某因此追求有所省,渠所论难处,皆是操戈入室,须从原头体认来,所以好说话。某昔于罗先生得入处,后无朋友,几放倒了。得渠如此,极有益。渠初从源头善处下工夫来,故皆就里面体认。今既论难,见儒者路脉,极能指其差误之处。自见罗先生来,未见有如此者。又云:此人别无他事,一味潜心于此,初讲学时,颇为道理所縳,今渐能融释于日用处一意下工夫,若于此渐熟,则体用合矣。此道理全在日用处,熟若静处有而动处无,即非矣。”[6]
与此同时,为了能够更加尽心尽力地授学高徒,李侗还一改自己长期静坐独思所导致的教学方法的不足,多次携手朱熹研学于南平的山水之间,论道磐陀、切磋乡居、悠游九峰、评品山泉,为朱熹疑难困顿的“洒然冰解”、“融释脱落”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心力与关爱。甚至分别后,他还念念不忘用信件来为朱熹答问论难,谆谆善诱。绍兴三十二年七月,朱熹决定在封事中力陈自己讲帝王之学(儒学),定修攘之计(反对议和),固本原之地(任贤修政)的政治主张,并请李侗为其批阅。李侗接到来信后,不仅在批阅时对文章中疑问不妥的字句都用贴纸贴出,而且还在字里行间表达了自己力主抗金、反对议和以及对国家前途命运无比关切的真情实感。这份经由李侗详细批改的朱熹上书,即著名的《壬午应诏封事》。
(三)倡导“主静存养”的修为习惯和“默坐澄心”的治学境界
自二十四岁受学罗从彦开始,李侗就在罗从彦的精心引导下,常常“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2],终于达成了“主静存养”的修为习惯和“默坐澄心”的治学境界,认为治学就是“穷昼夜不倦。随其浅深,必语以反身自得,而可入于圣贤之域。”[6]
绍兴二十七年(1157)六月二十六日,正式授学朱熹没多久的李侗就专门针对朱熹写来的第一封问学信,回信告诉朱熹“于涵养处着力,正是学者之要,若不如此存养,终不为己物也。”[5]后来,他又根据自身的学习所得,反复教导朱熹:
某曩时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此意不唯于进学有力,兼亦是养心之要。[5]
“学问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体认天理。则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又曰:“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水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尤悔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又尝曰:“读书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知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词义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志者几希。”以故,未尝为讲解文字,然其辨析精微,毫厘毕察。[6]
绍兴三十年春(1160),面对第三次前往剑浦求教的朱熹,李侗不仅耐心为其评述了儒家的“仁”字真谛,阐发了二程的“性理”之学,而且还给他详细讲解了《孟子》尽性、养气的内容和自己长期总结的存养、持守等方法,让朱熹大受启发,终于从根本上摆脱了佛老的“困顿之学”,完成了自己学术生涯中逃禅归儒的重要转变,并称:“自从侗学,辞去复来,则所闻益超绝。其上达不已如此。”[4]
由此可见,就在李侗心心念念“主静存养”、“默坐澄心”的思想影响下,致力问学的朱熹终于得以迈上自己大放光明的学术征途,有了豁然开朗的学术思路,也有了不同凡响的学术思维——
或问:“延平先生静坐之说如何﹖”曰:“这事难说。静坐便理会道理,自不妨。只是专要静坐,则不可。理会得道理明透,自然是静。今人都是讨静坐以省事,则不可。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道理出﹖须是静,方看得出。所谓静坐,只是打迭心下无事,则道理始出。道理既出,则心愈明静矣。”[8]
这种排除一切杂念,仅以“静坐”、“澄心”来探求万物真理的思维方式,可谓李侗颇具特色的教育路径与治学修为。它不仅充分继承杨时“体验未发”和罗从彦“静中观理”的基础论述,而且还创造性地提出“融释贯通”的治学要义,在“道南一脉”的学术传承中发挥着总结者和化育者的重要作用,成功引领朱熹走向集齐理学之大成的崇高境界。数百年后,一纸“静中气象”的康熙御书,又以颇具权威的皇家褒赐,为李侗“主静存养”、“默坐澄心”的教育思想,圈划上了一个特色有加的文化标注。
对于李侗教育思想的深刻影响,朱熹一直都有自己坚守一生的正确回应:
(一)恪守延续正统的学术源脉
从绍兴二十三年(1153)到隆兴元年(1163)的十年授学中,朱熹或是前往延平面学,或是借助书信请益,终于得以在李侗教育思想的影响下,实现了自己以儒为本的学术回归,并且在许多重要的学术问题上都大得斩获。可以说,如果没有李侗尽心尽力的学术纠正和“坚守道学正传”的方向提点,就算是已经认识到佛老之说有所不足的朱熹,恐怕也是很难走出自己的学术泥沼而成就一番伟业的。对此,清代学者李清馥就有过这样经典总结:
夫以朱元晦豪杰之才,圣贤之质,犹尝帆滥于诸家,出入于佛老,而延平有以正之。后来考究,乃渐见其非是。元晦之所以为大儒者,延平成之也。延平之功,顾不伟哉!王氏云:颜子没而圣人之学亡,夫圣学岂遂亡也!由延平澄心体认天理之说求之,则颜子之“不远复,无祗悔;不迁怒,不贰过”之学,或庶几焉。[6]
文公学靡常师,出入于经传,泛滥于释老。自受学于李先生,洞明道要,顿悟异学之非,专精致诚,剖微穷深,昼夜不懈,至忘寝食,而道统之传始有所归矣。[6]
(二)坚持涵养严格的治学理念
受李侗教育思想影响,接受了道学正传的朱熹一直非常注重“涵养与体察并进、致知前后皆须涵养”的治学主张,强调涵养、致知、力行三者,便是以涵养为首,致知次之,力行又次之。为此,就在淳熙二年(1175)六月的“鹅湖之会”中,他还专门针对应该实行什么样的“为学之方、教人之法”与陆九渊展开激烈争论,指出“致知格物只是人们认识事物的两个方面”,格物就是穷尽事物之理,致知就是推致其知以至其极,为此学者就要有读书穷理、博而后约的冶学教人之法,要主张人们多读书,多观察事物,然后再根据经验加以分析、综合与归纳,得出结论。而陆氏兄弟则从“心即是理”出发,认为人的本心就是天理,理由内出,学者只要把握本来就具备的人心,就已经成为道心。因此反求内心比读书更为重要,格物就是体认本心,只要“发明本心”、“明心见性”以求顿悟,则万事万物的道理自然贯通,不必多做读书穷理之工夫,也不必忙于考察外界事物。这种轻忽读书积累,提出“尧舜之前有何书可读”,读书不是成为至贤必由之路的治学要旨,已与朱熹坚持的涵养严格的治学理念大相径庭,完全可以从另一方面证实朱熹治学的严谨与审慎。
(三)讲求行之有效的读书方法
朱熹受学李侗后,就非常注意运用行之有效的读书方法来进行学习、研究并教导后学,强调读书首先必须力行,必须“知行常相须”、“行为重”[5],指出“学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实。”[5]其具体实践方法主要为:(1)循序渐进;(2)熟读精思;(3)虚心涵泳;(4)切已体察;(5)紧著用力;(6)居敬持志。
其经典语录有:
大抵观书先须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5]
为学极要求把篙处着力,到工夫要断绝处,又增工夫,着力不放令倒,方是向进处。[5]
入道之门,是将自家身己入那道理中去。渐渐相亲,久之与己为一。[5]
学者读书,须是于无味处当致思焉,至于群疑并兴,寝食俱废,乃能骤进。[5]
读书穷理,当体之于身。凡平日所讲贯穷究者,不知逐日常见得在心目间否?不然,则随文逐义,赶趁期限,不见悦处,恐终无益。[5]
正是有了这样行之有效的读书方法,朱熹才能最终做到:“其为学也,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博极群书,自经史著述而外,凡夫诸子、佛老、天文、地理之学,无不涉猎而讲究也。其为间世之巨儒,复何言哉!”[8]
可以说,作为朱熹继承道统的最重要老师,李侗运用自己独特鲜有、默坐澄心的教育理念,不仅为朱熹及其后学的义理研究开辟了全新的授受路径,而且还为朱熹集成理学的文化大业发挥了不可忽视的桥梁作用。对此,清代学者张伯行就明确评价说:李侗“顾能绍豫章之学,独深得其困奥,开道南密钥于紫阳(即朱熹),经学纯明,答问不倦。虽以集群儒之成如朱子者,往往亲承服教,久而莫见其涯。”[9]而著名学者全祖望也极力认可:“朱子师有四,而其推以为有统者,称延平(李侗)。”[8]由此可见,在授学朱熹的历程中,深得道南困奥的李侗的确是运用了自己非同一般的教育方法,才能如此成功地将沉溺于佛老的朱熹引领上了一条通往理学道统的康庄大道。以至于朱熹将其师承之人,“列为七贤,而释奠于精舍,延平一人而已。诵其诗、读其书,则诸子高而延平卑也,故道以切近精实为至。又《榕村语录》曰:延平受学罗仲素,仲素受学于龟山,朱子于杨罗皆有微辞,独延平无间然。沧洲精舍祀七人,周、程、张、邵、司马及延平,意可见已。”[6]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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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吴栻,蔡建贤.南平县志[M].南平市志编委会,校本,1985:878,812,812,1062,1062,812,812,82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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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清馥.闽中理学渊源考[M].徐公喜,点校.南京:凤凰出版社,2011:57-58,59,57,57,83,79,84.
[7]黄仲昭.八闽通志:卷之六十九[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0:653.
[8]黄宗羲,全祖望.宋元学案[M].陈金生,梁连华,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1540,1505,1278.
[9]张伯行,杨浚.正谊堂全书:卷六·李延平集·原序[M].福州正谊书局左氏增刊本.
(责任编辑:陈果)
On Li Tong’s Educational Philosophy from His Teaching to Zhu Xi
CHEN Lihua
(Department of Ideology & Politics,Wuyi University,Wuyishan,Fujian 354300)
Abstract:Li Tong’s educational philosophy which was affected by Luo Congyan had not been more fully reflected in all records until he started to teach Zhu Xi. It mainly includes as follows:Early educational awareness of intellectual enlightenment and personality influencing by exemplary teaching;Reading methods in a deep and meticulous way and learning concept of friendly realationship between teachers and students;Moral cultivation of preserving virtues and academic pursuits on tranquility of mind. All these individual and unique educational methods had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local culture especially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Zhu Zi's Neo confucianism.
Key words:Li Tong;educational philosophy;Zhu Xi
中图分类号:B24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2109(2016)01-0004-06
收稿日期:2015-12-03
基金项目:福建省教育厅2013年社会科学研究项目(JA13308S)。
作者简介:陈利华(1972-),女,汉族,教授,主要从事地方历史与朱子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