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两极到中介: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

2016-03-16 14:52卢成会吴丽丽
关东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吉登斯社会福利福利

卢成会 吴丽丽

由两极到中介: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

卢成会 吴丽丽

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是吉登斯社会理论研究成果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在继承和吸收社会市场经济理论的基础上,对传统左派和右派所倡导的社会福利理念进行了清理性批判,并指出传统左派和右派社会福利理论存在的局限性。与此同时,吉登斯在分析、批判、清理和概况左右两派社会福利理念、理论的基础上,结合当时社会福利制度实践面临的重大问题,对社会福利理念进行了重新反思与构建,提出了介乎于左右两派之间的社会福利主张,即“中间道路”。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不仅打破了传统左右两派社会福利理念的束缚,也为西方社会福利制度变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与方法支撑,对世界范围内社会福利制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吉登斯;社会福利理念;反思与重构

社会福利理念问题,是社会福利政策实践和理论研究无法回避的问题,它不仅制约着社会福利政策的具体实践,同时也决定着我们对社会福利政策的态度及理解。因而,如何认识社会福利理念问题,在社会福利理论研究与实践中具有无可置疑的重要性。“科学理念的确立优先于制度的设计,合理的制度设计优先于技术方案的选择,是建设社会福利体系的一条基本逻辑。”*郑功成:《中国社会保障改革与发展战略》,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11页。20世纪80年代,西方国家社会福利制度普遍陷入危机而难以为继,从而证实传统左派与右派社会福利理念存在着巨大缺陷,西方国家迫切需要新的理念引领社会福利制度发展。在这一背景下,吉登斯对传统左派和右派社会福利理念进行了清理性批判,并提出了介乎于左右两派之间的中间道路主张,为西方社会福利制度变革和发展提供了新的切入点。吉登斯的中间道路社会福利理念,虽然在各国实践中存在一定差异,但主张放弃极端激进性或保守性的福利理念,实行介于两者之间具有调和性色彩的“中性”社会福利理念,成为各国社会福利改革的首选理念。因此,系统研究吉登斯的社会福利理念,对我们理解西方社会福利制度改革,规范我国社会福利制度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一、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反思与重构的理论框架

从社会福利理念的历史演变来看,20世纪70年代末,西方社会福利理念选择面临着严重的争议与冲突,一方面,社会民主主义主张的阶级合作、经济干预、充分福利等社会福利理念实践面临着巨大危机和挑战;另一方面,新自由主义极力鼓吹的私营化、市场化、去福利化等社会福利理念甚嚣尘上;此外在两者之间还出现了新古典主义、社会市场经济等众多流派,一时间社会福利理念该何去何从成为了大家聚焦的热点。在这种背景下,吉登斯对政治价值、平等、阶级理论等进行了重新的反思,提出了自己独到见解,进而奠定中间道路社会福利理念的理论基础。

(一)吉登斯对政治价值的理解

吉登斯对政治价值的理解,主要集中在《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等论著中,他认为社会民主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在政治价值上都存在着明显的缺陷,两者都不能合理有效地解决人类社会出现的新问题,都会给人类社会造成危害。吉登斯指出:“在全球化进程中,社会民主主义陷入了困境,它不断调整自己对市场的态度,悄悄地接受了市场,不断地向右倾斜;而自由主义市场制造了新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并忽视了市场本身的社会基础。”*彭华民:《西方社会福利理论前沿——论国家、社会、体制与政策》,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12年,第132页。吉登斯认为要超越社会民主主义和新自由主义政治价值的局限性,就必须对两者进行整合、弥补和修复,通过“第三条道路”方式应对人类社会出现的新问题。“第三条道路的意义在于,它试图超越老派的社会民主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吉登斯:《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郑戈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27页。吉登斯认为第三条道路的政治价值在于,帮助社会成员在当代社会变革与人为不确定性环境中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第三条道路政治的总目标是,帮助公民在重大变革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吉登斯:《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郑戈译,第132页。他认为第三条道路对于政治价值的理解,可以摆脱传统左右两派政治价值束缚,重新振兴现代社会民主主义道路。

吉登斯认为要解决西方福利国家制度实践中出现的财政赤字、福利依赖、失业严重等问题,就必须放弃左右两派之间的政治价值对立,并通过整合、修正和弥补的方式把左右两派的政治价值主张融合在一起,使其形成一个全新的、全体社会成员都能够接受的普遍性政治价值。一方面,人类社会应摆脱解放政治,建立认同政治和选择政治。他认为解放政治只关心制度或体制,忽视了依存和团结的重要性,因而应建立起包含社会生活的选择政治或认同政治。“左右之间的争论对许多普通人来说之所以变得如此枯燥无味,原因是他们完全不涉及这些新的行为领域。”*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70页。另一方面,要用能动性政治解决左右两派之间对国家与市场、社会关系理解的矛盾。吉登斯认为左右两派对国家与市场、社会关系的理解不仅无法解决现有社会问题,还会衍生出新的社会问题。他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建立以积极信任为基础的能动性政治,实现国家与市场、社会的有效结合,推动社会问题的解决。“能动性政治是现在有效地解决贫困和社会排斥问题的主要手段。”*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21页。

(二)吉登斯对福利国家的认识

20世纪70年代末,西方福利国家普遍陷入危机之中,社会福利成为了争议较为激烈的社会问题,这时吉登斯也对福利国家进行了系统的反思,并形成了鲜明独到的个人观点。首先,吉登斯认为福利国家是两种社会主义流派张力的结合,它既无法保持工人阶级的社会地位,也不能实现政府的有效治理。“福利权是阶级划分的支点和各种结构冲突的中心,而不会消解或缓冲它们。”*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58页。吉登斯对马歇尔和克罗斯兰福利国家思想进行了分析,并指出从改良社会主义和公民权利视域解释福利国家观点存在着严重的局限性和脆弱性。“法律权利和政治权利不能作为既定的社会权利基础;全球经济竞争使福利国家作为再分配机制的尝试比以前更加困难;福利国家管理机构必然变得僵化和非人格化;等。”*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88页。其次,吉登斯认为,福利国家的结构性来源主要有三个,即工业中的有偿劳动、实现国家稳定的愿望、风险管理计划。吉登斯认为,二战后社会主义者及工人组织按照社会主义思想重新解释福利国家,通过对经济的控制和管理来追求更加公平的分配结果,福利国家逐渐成为社会阶级、阶层之间较量和妥协的产物。再次,吉登斯认为,西方福利国家危机与经济全球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全球化不仅冲击了西方福利国家的物质基础,也打碎了西方福利国家把私人财富等同于国家财富的信念。最后,吉登斯认为,福利国家面临的危机不是财务危机,而是风险管理危机,因而他提出了积极福利概念。他认为理想的政府应该鼓励社会成员去追求幸福,而不是追逐个人福利。如他提出“把每个消极的概念都置换成积极的:变匮乏为自主,变疾病为健康,变无知为教育,变悲惨为幸福,变懒惰为创造。”*吉登斯:《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郑戈译,第132页。

(三)吉登斯对平等的阐释

吉登斯认为福利国家追求的结果平等不但没有实现,反而加剧了社会贫富的差距。“福利国家还没有成功地把资源从更富裕的团体手中转移到穷人手中,一些国家的贫富差距反而不断扩大。”*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147页因而,吉登斯认为无论是在工业社会还是其他社会,要成功消除贫困推动社会平等,就必须构建起一种平等的能动性模式。一方面,吉登斯认为社会成员贫困的根源是机会及自我实现的缺失,它不但表现在穷人身上,同时也表现在富裕阶层身上。因此,解决贫困实现平等的手段不只是把富人的财富转移到穷人手中,而是要为他们提供自我实现的机会,尤其是教育机会。另一方面,吉登斯认为平等是一种社会包容。吉登斯在其专著《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中将新政治时期的平等界定为包容性,把不平等视为排斥性。显然,与传统社会福利平等理念强调结果平等不同,吉登斯更加强调尊严、安全感、自我实现等平等的重要性,即他更加看重起点平等。因此,吉登斯将平等与机会、能力等的分配紧密联系起来,认为平等的核心内涵不是对社会财富进行再次分配,而是为每个社会成员提供终身的发展机会。

二、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重新构建与设计

从吉登斯对政治价值、福利国家、社会平等的观点考察来看,他既放弃了左派社会福利理论追求普遍平等的观念和方式,又与右派社会福利理论主张限制福利、推行市场经济原则存在显著不同。他似乎想在坚持平等和社会公正的基础上,摆脱西方福利国家危机带来的负面影响,为西方社会福利发展找到新的理论依据及支撑。他在反思传统社会福利理念的基础上,开始着手探索西方福利国家的改革,并形成了超越传统左右社会福利理念的全新观点,即“中间道路”。

(一)从福利国家到积极福利

吉登斯在系统剖析西方福利国家危机产生根源的基础上,提出了构建积极社会福利的设想,他指出传统西方福利国家是一种消极的福利,它主要根据外部风险来组建应对体系,用以解决已经发生的社会问题,从而在实践中表现出较大的被动性。所以从西方福利国家的本质看,它是想通过社会财富的再分配来解决社会成员的生存风险,其目标是维持社会成员的生存安全,其手段一般是通过发放现金和实物的方式实现,而由此生成的往往是消极的福利政策。吉登斯认为理想的社会福利不应该局限于追求社会成员的生存安全,而是鼓励他们追求幸福,其目标是通过促进社会成员生存能力的提升来应对社会风险。因而,与福利国家相比积极福利具有两方面显著特点。一方面,相对于传统社会福利强调事后风险分配机制的设计,积极福利则更加重视事先预防方法的构建,从而到达降低社会成员出现社会风险的几率。“必须摆脱把预后关怀作为解决风险的主要手段以及对它的依赖。”*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141页。另一方面,相对于传统福利国家而言,积极福利认为福利的本质不仅是一个经济学范畴,而且还是一个心理学范畴,它不仅关乎社会成员的生存安全,同时也制约着社会成员尊严、自我实现、爱等内容的获得。也就是说,传统福利国家可以通过物质财富再分配满足社会成员的生存需求,但却无法满足社会成员的心理和精神需求。因而,吉登斯认为积极福利不仅关注社会成员生存安全的满足,同时也重视社会成员心理利益的培育。

吉登斯认为传统福利国家存在结构性缺陷、不能很好的应对不稳定风险、风险管理危机等弊端,这些弊端不仅引起西方福利国家普遍陷入危机之中不能自拔,而且还造成了官僚机构的膨胀,导致社会财富的巨大浪费。为了克服传统福利国家存在的弊端,使西方福利国家走出危机,吉登斯提出了积极福利的构想,其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组成。首先,积极福利目标是社会成员的成长和发展。也就是说通过强化社会成员的自尊、信心等,使其能够主动、积极的应对社会风险带来的挑战,从而完成自我实现。“积极福利的目标是人为风险而非外部风险,目的是培养自发地带有目的的自我。”*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149页。其次,积极福利注重参与主体之间的合作。吉登斯认为积极的社会福利政策不再是单纯的国家责任,而是个人、企业、国家、以及其他参与主体共同的事业,要通过各个参与主体之间的通力合作来化解人类社会风险困扰。再次,积极福利重视社会成员精神状态的培育。积极福利以追求社会成员的幸福为目标,它不仅关心社会成员的物质财富供给,更重视对社会成员精神状态的培育。通过积极福利的实施,为社会成员心理发展提供有利的外部环境,推动社会成员全面幸福的实现。最后,积极福利强调风险管理。吉登斯认为福利国家面临的危机不是财务危机,而是风险管理危机,建立有效的风险管理机制不仅可以预防社会成员免受各种风险侵犯,同时也能减少社会资源的浪费。

(二)从追求公平到责权平衡

吉登斯在系统阐述积极福利理念的基础上,又提出了责权平衡的社会福利发展理念,从而扭转了传统福利国家一味追求社会公平而忽视个人责任的观念。吉登斯认为,西方福利国家对社会公平的单一追求和对社会成员责任的忽视,导致社会福利政策实施中权利与义务关系的割裂,不仅给社会福利政策持续发展埋下了隐患,也为滋生福利依赖创造了条件。当然,吉登斯也反对新自由主义者只强调个人责任,忽视公民权利的主张,他认为这既可能造成社会的动荡与不安,也不符合人类社会的文明要求。因此,吉登斯主张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应遵循权利与义务的统一,强调责任与权利的平衡。他认为无责任即无权利不仅适应于社会福利政策的受益群体,而且适用于所有社会成员。在他看来,我们不应该把社会福利体系单纯地理解为社会的“稳定器”“安全网”,仅仅把它视为满足社会成员生存安全的一种再分配工具,长此以往社会福利政策必然会产生消极负面的影响,引起社会的分化。“战后福利国家的一个最重要的结构弱点是推进经济效能和尝试进行再分配之间的紧张关系,福利制度不仅证明了不可能实现财政和收入的再分配,福利国家在某种意义上实际成为了帮助扩大中产阶级利益的手段。”*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李惠斌译,第113页。他认为只有建立惠及所有社会成员的福利政策才能形成共同的道德,才能实现社会福利政策的持续稳定发展。

吉登斯认为,为了弥合传统福利国家造成的权力与义务割裂,应当吸收一些右派社会福利理念对福利国家提出的某些批判,重新界定和平衡社会福利政策实施中权利与义务之间的关系。他指出传统福利国家一味的强调国家责任,而忽视个人责任,造成社会成员福利依赖、个人自由空间不足、社会福利机构膨胀等弊端,这不仅违背了社会福利政策设计的美好意愿,同时也使福利国家普遍陷入财政危机难以自拔,福利国家的持续发展面临严重挑战。在吉登斯看来,福利国家弊端的存在不应该成为我们放弃社会福利政策的障碍,而应该把它看成重构福利国家的理由。他认为福利国家应放弃追求普遍平等的观念和方式,注意责任与义务的平衡,有效的将“有条件的福利”引进到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中,包括培训责任、工作责任、缴费责任等。吉登斯“无责任即无权利”社会福利政策理念,实质上是对传统福利国家主导的权力与义务进行矫正的一种方式,同时也为吸收一些新自由主义社会福利理论找到借口。一方面,它给社会成员享受社会福利政策设置了严格的资格条件,使社会福利政策具有了很大的限制性。另一方面,它将效率理念又重新注入到社会公平之中,推动社会福利政策实施中权利与责任的平衡。

(三)从福利国家到社会投资

20世纪90年代以后,左右派社会福利理念被证明失败,西方社会福利政策究竟该何去何从,成为了困扰西方福利国家的主要难题。吉登斯认为西方福利国家模式确立后,便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封闭循环系统,在这个封闭的系统中,社会成员的预期目标被锁定,并且产生了固定的受益利益群体,即使福利国家模式深陷危机之中,他们也不情愿接受福利国家的改革,并不遗余力地维护这一模式。因而,对于福利国家来讲,实现社会福利制度改革将举步维艰,他认为西方福利国家危机的解决,只有依靠合理的切入点与激进的改革纲领才能实现。吉登斯认为,当今社会已进入风险不确定时代,建立在外部风险基础上的传统福利国家已难以满足时代的需要,应以“社会投资国家”为切入点来解决西方福利国家危机。吉登斯指出,西方福利国家必须辩证的对待风险与安全的关系,使社会成员个人变成负责的风险承担者。也就是说,个人责任是社会和国家发展的重要基础,建立社会福利政策的目的不应是消除个人责任,而是通过社会福利政策促进社会成员更好的成长及自我完善,从而更好的服务于国家和社会。与此相适应,吉登斯主张积极的福利应给个人责任留下一定的空间,允许一些不平等现象存在,以促进社会成员努力。因而,相对传统福利国家,积极福利主张将更多的资源用于社会成员的发展。“社会投资国家的原则是,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都不直接给予社会成员利益,而是将资源投资于人力资本。”*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全球化如何塑造我们的生活》,周红云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02页。

在福利国家向社会投资国家转变的具体路径上,吉登斯认为积极福利应超越传统福利国家阶级妥协的局限性,让社会福利政策惠及到全体社会成员,而不是某一特定阶层,从而防止社会成员间的对立和分化。同时他又指出,积极福利不再是政府一家的事情,它是全社会成员的共同事业,个人、政府、企业等各个参与主体都要积极地推动社会福利制度的发展,促进社会福利目标的实现。“改革后的福利国家应通过增权,来发挥各种主体的自主性和责任感,强化公共机构与私人机构的合作。”*林闽钢:《现代西方社会福利思想:流派与名家》,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12年,第127页。具体而言,吉登斯倡导的社会投资国家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首先,社会投资国家更加强调社会成员的发展和自我实现。与传统福利国家重视直接经济援助不同,社会投资国家更加关注人力资本的投资,通过提升社会成员的教育、技能等来实现自助。其次,社会投资国家不仅关注弱势群体的社会福利需求,同时也关注富人对社会福利的基本诉求。社会投资国家推动福利国家向福利社会转变,将社会福利政策对象扩展为全体社会成员。再次,社会投资国家重视各个部门之间的合作。社会福利不再是国家一个主体的事情,它变成了全社会共同的事业,强调要通过各个参与主体的共同合作推动社会福利事业的发展。最后,社会投资国家更加重视区域间社会福利需求的差异性,提出让地方政府在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中扮演主导者,实现社会福利供给效用的最大化。吉登斯社会投资国家理念对西方福利国家的改革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西方福利国家推动社会福利改革的重要理论支撑。

三、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反思与重构的启示

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具有整体性。他围绕“中间道路”原则不仅设计出超越传统左与右社会福利理念的宏观理论框架,而且还提出了改革传统福利国家的具体切入点和基本设想。纵观吉登斯社会福利理念的基本内容及反思与重构过程,难免会发现许多不足及局限性,但作为与西方福利国家现实接轨的重要理论成果,它直接奠定了福利国家调整和改革的理论基础,对世界范围内社会福利政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虽然,我国社会福利发展与西方国家存在较大差异,我们无法用吉登斯所提出的“中间道路”直接诠释和解决社会福利中遇到的问题,但与西方福利国家一样的是,目前我国社会福利制度也处于调整和改革期,社会福利政策该何去何从也是困扰我们的重要问题,那么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对中国有什么样的启示呢?必然就成为我们需要面对和思考的问题。

(一)社会福利发展要处理好公平与效率关系

吉登斯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告诉我们,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一定要处理好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关系,较高社会效率和较完善社会福利体系的有效结合,才是实现社会福利政策和国家持续发展的前提,两者互为条件,缺一不可。即是说,西方福利国家的实践证明,在社会福利体系的建设中只有同时兼顾好公平和效率,保持社会公平与市场效率的一致性,才能实现经济和社会福利政策的持续发展,否则必将削弱社会发展动力或产生社会福利危机。与西方福利国家相比,我国社会福利整体水平较低,且分配存在严重失衡,社会福利供给还不能满足社会成员的基本需求,特别是弱势社会群体的需求。显然,我国社会福利调整与改革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主要有两方面构成,一方面是如何提升我国社会福利供给的整体水平,普遍满足人民群众的基本社会福利诉求。另一方面是如何有效治理我国日益严重的社会福利分化问题,推动社会福利配置的均衡化。然而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告诉我们,要解决好这两个方面的问题,就必须协调好公平与效率之间的关系。

当然,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制度国家,在公平与效率关系选择上,不能完全照搬西方价值理念指导社会福利实践,而应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指导下,汲取西方社会福利理论中的合理因素,解决好社会福利发展中公平与效率的关系问题,从而更好地规范和引导社会福利事业的发展。通过公平和效率关系调整克服传统福利制度的内在缺陷,预防社会福利发展异化,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的社会福利诉求。然而,要协调好公平与效率的关系,达到或实现既定目标,就要重点处理好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首先,要处理好国家和个人责任不足的问题。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个人、政府长期都在致力于经济利益的增长,从而忽视了个人、社会、政府对他人的责任感,即社会福利的建设。因而,现在我们应该复兴个人、社会和政府对他人的责任感,把社会福利事业的发展视为大家共同的责任。其次,要推动社会福利体系由“特惠”向“普惠”转变。目前来看,我国社会福利供给存在着严重的不平衡,城乡之间、区域之间、职业群体之间的社会福利水平差异巨大,因而,我们应从弥补社会福利体系的缺失出发,构建覆盖全体社会成员的福利体系,循环推进社会福利向“普惠”发展,在确保人民群众生存安全的基础上,不断提升人民生活的幸福度。最后,要把握好社会福利水平“度”的问题。西方福利国家发展经验证明,社会福利存在着较强的刚性特征,这就要求我们要科学的处理好社会福利水平“度”的问题。我国社会福利水平不宜过高,但也不能过低,社会福利水平的选择要与国家综合发展实力及经济增长速度相一致,既能满足社会成员基本诉求,又能推动社会经济持续发展。

(二)社会福利构建要确立合理的目标体系

从西方发达国家社会福利发展过程和吉登斯对其的反思来看,西方国家比较看重社会福利政策的外在价值,建立、调整社会福利制度的终极目标是维护资产阶级政治统治的稳定及延续。例如,西方社会福利建立之初最主要的目标是防止工人运动和抵御马克思主义传播;建立福利国家是为了更好地对抗社会主义阵营,凸显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优越性;等。因而,资本主义福利体系发展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弊端。显然,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制度国家,与西方国家不同,我们应该更看重社会福利体系的内在价值,建立、调整社会福利制度的终极目标是为了更好地满足人民的基本需求,推动人民自由全面发展实现。然而,改革开放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我国社会福利体系建设表现出强烈的经济目标取向,社会福利政策成为了经济改革的配套措施,导致社会福利发展出现了严重异化,这不仅违背了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价值取向,同时也背离了社会福利发展的基本规律。因此,我国社会福利发展应尽快摆脱对西方福利发展思维逻辑的依赖,尤其是基础理论与价值理念的依赖,尽早地确立起科学合理的社会福利目标体系,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社会福利需求。

吉登斯对西方社会福利理念的反思与重构告诉我们,在社会福利调整和改革过程中,建立科学合理的目标体系,不仅关系着社会福利政策的持续健康发展,也涉及到每个社会成员的根本利益。因而,在我国社会福利的发展中,我们必须将实现社会福利目标体系的合理化放到突出位置。应当指出的是,社会福利目标体系的确立,一定要从我国特定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背景出发,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社会福利的积极功能。结合我国的具体实际,研究认为,我国社会福利目标体系的确立,一定要协调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关系。首先,社会福利目标体系一定要与社会主义制度核心价值保持一致。也就是说,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制度国家,社会福利目标体系的确立应自觉接受马克思理论规范和指导,确保社会福利政策能够更好地服务于人民群众。其次,社会福利目标体系一定要重视人民群众的生存和发展权利。社会福利目标的制定,不仅要维护好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更要满足人民群众的生存和发展诉求,确保社会福利发展更加符合人类社会的基本要求。最后,社会福利目标体系一定要尊重自身的发展规律。社会福利自身发展规律是客观存在的,任何国家和个人都必须尊重,否则必将难以实现社会福利制度的持续健康发展。

(三)社会福利设计要注重积极社会功能发挥

从西方发达国家社会福利发展过程和吉登斯对其的反思来看,注重积极社会功能的发挥既是各国社会福利实践的一个主要经验,也是社会福利发展的一条重要规律。“社会保障制度的实践证明,社会保障制度既具有增强社会合理的积极功能,也具有导致社会分裂的消极影响,只有合理的社会保障制度才能增强社会合理、促进社会和谐的积极功能,而不合理的社会保障制度将产生导致社会分裂和社会不和谐的消极影响。”*丁建定:《西方国家社会保障制度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6年,第385页。显然,在社会福利体系的设计中,只有坚持发挥社会福利政策的积极社会功能,才能有效引导社会、经济、政治等方面的持续健康发展。因而,积极社会功能的发挥也逐渐成为,评价当代社会福利政策是否有效的主要标准。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制度国家,更应该重视社会福利政策积极社会功能的发挥,消除社会福利实施过程中存在的歧视现象,提升人民的生活质量、增进人民的福祉,切实维护好人民群众的尊严。

然而,受历史及综合国力的制约,我国城乡之间、职业群体之间和区域之间的社会福利供给存在着严重失衡,这些问题不但抵消了社会经济发展的成就,而且日益引起社会成员的普遍不满,影响着社会福利政策积极社会功能的发挥。因此,在社会福利体系的调整与改革中,我们应尽快建立能够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福利政策,推动福利政策积极社会功能的发挥,使全体社会成员过上幸福、体面、尊严的生活。研究认为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必须解决好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首先,要重视社会福利发展的共享性。社会福利政策作为面向全体社会成员的生存安全保障机制,只有秉承共享的发展理念,才能真正地保障好人民的生存和发展,其积极社会功能才能有效发挥出来。其次,社会福利政策设计要体现出以人为本的理念。社会福利政策设计应当以人为中心,把满足人民群众的生存和发展诉求作为政策实施的终极目标。最后,社会福利发展要坚持弱者优先的原则。也就是说,在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过程中,要突出对弱势群体的关爱和保护,要把弱势群体的生存质量及状况作为衡量社会福利体系是否科学的主要标准。

教育部青年基金项目“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社会养老保险隐性债务化解路径研究”(14YJC630091);2017年安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共享发展理念下社会保障权益分化治理研究”(SK2017A0088)。

卢成会(1983-),男,吉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长春 130012),安徽工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讲师;吴丽丽(1982-),女,博士,安徽工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讲师(马鞍山 24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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