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共产党的创建看文化软实力的作用

2016-03-16 12:46邵维正刘晓宝
文化软实力 2016年2期
关键词:革命文化

邵维正,刘晓宝

从中国共产党的创建看文化软实力的作用

邵维正,刘晓宝

文化软实力是当代社会的热点,时代的强音。20世纪初叶的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先后出现了以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为标志的“三大高潮”,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和力度冲击着旧思想、旧观念、旧体制、旧传统,使中华民族的精神面貌发生了革命性变化,进而促成中国共产党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成功创建。这一历史事实充分彰显了文化软实力在推进社会发展进步中不可替代的巨大力量。

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中国共产党;文化软实力

一 引 言

文化软实力是当代社会的热点,时代的强音。文化软实力可从多领域、多层面加以论述。今年适逢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透过建党的历史进程同样能够感受到文化软实力建设的独特地位。

回顾历史,中国共产党在20世纪20年代初诞生不是偶然的,而是有着特殊的社会历史背景和文化基因。20世纪初叶的中国思想文化领域先后出现了以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为标志的“三大高潮”。在短短二十年间出现三次文化高潮,古今中外实属少见,令中华民族精神为之一振,进而促成中国共产党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成功创建。这一历史事实,充分彰显了文化软实力在推进社会发展进步中不可替代的巨大力量。

本文所说的文化,是广义的文化,涵盖物质生产以外的一切社会现象,包括思想意识、精神境界、道德观念、价值追求、知识智慧、技术技能等等这些非物质的东西。正是依靠文化的力量,人类才能在自然界特别是动物界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傲视环球,才能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变革图强、进步发展。由此观之,我们可以说,以文化人,人类才得以脱离原始蒙昧、成其为人;以文育人,人类社会才得以生生不息、繁荣发展。

回顾和考察20世纪初叶的中国,革命党人以笔为枪,倡导革命与共和思想,奋力打破封建思想文化“黑屋子”,引发辛亥革命,结束了持续2000多年的封建帝制;新文化运动以文为旗,宣传民主与科学,批判了封建文化,推进了思想启蒙;五四运动,推动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进而促成中国共产党的创建,拉开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大幕。

二 三次文化高潮

(一)辛亥革命:文化“破窗”的惊涛

最先觉醒的革命党人以资产阶级新文化对抗封建主义旧文化,在奋力打破封建思想禁锢中唤醒了民众反抗封建压迫的斗争觉悟,客观上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起到了文化“破窗”作用。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旧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意识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僵化的封建体制束缚着社会的生机。1894年2月,孙中山上书直隶总督李鸿章,寄希望于洋务派官僚走资本主义和平改良道路,但却不被理睬;11月,他在檀香山创立兴中会,走上了反清革命道路。1895年2月,成立兴中会总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口号,标志着中国资产阶级革命活动的开始。1898年戊戌变法的失败,使孙中山等革命党人认识到,寄希望于清政府体制内的自我改革是不可取的。因此,怎样唤醒民众起来反抗,推翻满清政府和封建帝制,就成为当时革命志士苦苦探索的问题。

1903年,陈天华的《警世钟》、《猛回头》面世,这两部文字浅近的通俗读物,以强烈的爱国精神和革命勇气,深刻揭露了清政府的腐败和中华民族的空前危机。他在书中沉痛地指出20世纪初中国处在帝国产义侵略下的悲惨境遇和所受的严重军事威胁。“俄罗斯自北方,包我三面;英吉利,假通商,毒计中藏;法兰西,占广州,窥伺滇桂;德意志,胶州领,虎视东方;新日本,取台湾,再图福建;美利坚,也想要,割土封疆。”面对这“瓜分豆剖逼人来,同种沉沦剧可哀”的亡国灭种的危急情况,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要想拒洋人,只有讲革命独立,不能讲勤王。”*刘晴波,彭国兴.陈天华集[M].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37.

不久,邹容的名著《革命军》出版,他在该书中慷慨陈词:“呜呼,我中国今日不可不革命!我中国今日欲脱满洲人之羁缚,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独立,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与世界列强并雄,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长存于二十世纪新世界上,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为地球上名国、地球上主人翁,不可不革命。”因为,“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邹容.革命军[M].中华书局,1958:1-2.邹容以情感激愤、脍炙人口的文字,发出强烈的革命呼声,使中国思想界为之震撼,推进了先进中国人以革命手段再造中国的理想与激情。

1905年,中国民主革命的伟大先行者孙中山明确提出以民族、民权、民生为核心内容的“三民主义”革命纲领。三民主义,是一个比较完整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纲领,反映了当时中国民众要求民族独立和民主权利的迫切愿望。孙中山敏锐地发现并抓住了封建制度的“命门”、在中国这个农业大国发动革命的关键点----土地问题,提出“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的响亮口号,使其革命主张的内涵更丰富、目光更深邃。对此,孙中山曾总结说:“我们革命的目的,是为众生谋幸福,因不愿少数满洲人专利,故要民族革命;不愿君主一人专利,故要政治革命;不愿少数富人专利,故要社会革命。这三样有一样做不到,也不是我们的本意。达了这三样目的之后,我们中国当成为至完美的国家。”*孙中山选集[M].人民出版社,1981:86.

1906年,同盟会中激进的民主革命家和思想家朱执信在《民报》上发表《德意志社会革命家列传》一文,其中第一部分题为《马尔克(Marx)》,初步介绍了马克思的生平与《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的基本内容,特别是对阶级斗争学说和剩余价值学说重点作了阐释。这是马克思的名字第一次作为标题在中国人所写的文章中出现,为十几年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广泛传播和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兴起,埋下了思想文化的种子。对此,毛泽东曾在中国共产党的“七大”上感叹地说:“朱执信是国民党员,这样看来,讲马克思主义倒还是国民党在先。”*毛泽东文集(第3卷)[M].人民出版社,1996:290.

在以孙中山、陈天华、邹容、朱执信等为代表的革命党人的不懈努力下,不仅打破了封建皇权的“正统”地位,而且使保皇派“忠君保皇,否认民族压迫”“革命会招致外国瓜分中国,导致亡国灭种”“民智未开,没有享受民主权利和当共和国民的资格”“平均地权,是危害国本,反对人民殖富”等谬论现出原形,进而使革命理念深入国人心中。有人曾撰文说:“数年以来,革命论盛行于国中……其旗帜益鲜明,其壁垒益森严,其势力益磅礴而郁积,下至贩夫走卒,莫不口谈革命而身行破坏。”*中国旧民主主义革命80年[M].解放军出版社,1987:381-385.

正是文化上的充分准备和思想上的广泛发动,自1906年12月至1911年10月,国内先后爆发了萍浏醴起义、皖浙起义、安庆起义、潮州黄冈起义、惠州七女湖起义、防城起义、镇南关起义、云南河口起义、广州新军起义、黄花岗起义,以及湖南长沙抢米风潮、山东莱阳民变等群众抗捐抗税和抗租抗粮的反抗斗争,革命党人和投入暴动斗争的群众用信仰、鲜血和生命动摇了清朝反动统治的基础。因此,当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获得成功时,全国各省各地立即纷纷响应,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革命洪流,貌似强大、实则腐朽的清王朝不久就土崩瓦解了。

(二)新文化运动:文化启蒙的初潮

高举民主与科学两面大旗,以决裂的革命精神抨击封建纲常礼教和专制独裁统治,大力倡导新思想、新生活、新文学,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起到了思想启蒙作用。

中国近代史告诉人们一个事实:文化运动可以发动民众、催生革命,但在强力政权面前,文化运动也会暴露其软弱的一面,被强权人物所利用,被政权机器所扼杀,但思想的种子一旦扎下了根,即使野火再大,也难以根绝“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

辛亥革命时期,革命党人以资产阶级文化对抗封建文化,使革命观念深入人心,在其引导下发生的辛亥革命,不仅推翻了满清政府,结束了持续两千年的中国封建君主专制制度,而且奠定了新的共和国制度。但由于实力的悬殊和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妥协性,辛亥革命的果实很快就被大地主、大买办阶级的代表袁世凯篡夺了。通过暴力手段推翻一个政权容易,但改造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思想却既重要又困难漫长。辛亥革命虽然赶走了皇宫龙椅上的满清皇帝,但封建思想和帝王意识仍盘踞在人们的头脑中。袁世凯窃取辛亥革命果实、爬上正式大总统宝座后,一心想当专制独裁、权力世袭的皇帝。为此在文化上大搞尊孔复古。一些清朝遗老、封建文士相继组建了“孔教会”、“孔道会”、“孔圣会”、“孔社”等团体,还发行《不忍》等刊物,大肆攻击民主共和,宣扬孔孟之道和封建伦常,甚至成立“上海灵学会”,出版《灵学丛志》,公然宣扬封建迷信。但此时的民族资产阶级由于既失去了政治领导权、没有革命武装,又不能号召广大群众参加革命,再加上内部的不团结,处于一个组织涣散和软弱无力的状态,导致“二次革命”失败。虽然护国运动把袁世凯赶下了台,但军阀割据、内战加剧的局面日益严重。实践证明,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建立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的救国方案是行不通的,民族资产阶级在文化战线上也难以对抗国内封建残存势力和国外侵略势力的联合。对此,毛泽东曾深刻指出:“因为中国资产阶级的无力和世界已经进入到帝国主义时代,这种资产阶级思想只能上阵打几个回合,就被外国帝国主义的奴化思想和中国封建主义的复古思想的反动同盟打退了,被这个思想上的反动同盟军稍稍一反攻,所谓新学就偃旗息鼓,宣告退却,失去了灵魂,而只剩下它的躯壳了。”*毛泽东选集[M].人民出版社,1991:697.

民族资产阶级和辛亥革命没有完成的任务由谁来继续奋斗?一批经历了辛亥革命失败痛苦的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和先进的知识分子,在深刻反思中认识到,辛亥革命的失败,根本原因在于没有唤醒多数国民的思想觉悟,而没有唤醒多数国民思想觉悟的根本原因在于没有破除封建思想文化的桎梏、树起新思想文化的大旗。

1915年6月,陈独秀从日本返回上海,对北洋政府与日本刚刚签订的“二十一条”卖国条约十分愤怒,他认为中国要进行政治革命须“从思想革命开始”,首先“要革中国人思想的命”;“要改变思想,须办杂志”。*任建树.陈独秀大传[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85.1915年9月,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从第二卷起改名为《新青年》,以此为标志,掀起了一场新文化运动,对封建主义思想、道德、文化发起了新的进攻。

一是宣扬民主科学,以坚决彻底的革命精神反对君主专制和军阀独裁。陈独秀在《青年》杂志创刊号上发表的《敬告青年》一文中说:“国人欲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科学者何?吾人对于事物之概念,综合客观之现象,诉之主观之理性而不矛盾之谓也。”所谓科学,就是要大力倡导科学精神,反对主观臆断、迷信盲从、蒙昧无知。所谓民主,就是提倡个性解放,摆脱被奴役的地位,成为自主自由之人。科学、民主两面大旗,直指封建腐朽文化的要害,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决、彻底反封建的革命精神。

二是批判礼教纲常,用决裂的态度挣脱封建道德的束缚。1916年1月,袁世凯称帝时,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发表《一九一六》一文,批判儒家的“三纲”和“忠、孝、节、义”等封建道德。2月,他发表《吾人最后之觉悟》,强调中国必须抛弃数千年相传的“官僚的专制的个人政治”,实行“自由的自治的国民政治”;强调对封建伦理道德如“不攻破,吾国之政治、法律、社会道德,俱无由出黑暗而入光明。”*任建树.陈独秀大传[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93.1916年秋,康有为上书黎元洪、段祺瑞,主张定孔教为国教,并列入宪法。对此,陈独秀在《新青年》上连续发表了《驳康有为致总统总理书》、《宪法与孔教》、《孔子之道与现代生活》三篇文章,以进化论为武器进行批驳。李大钊对封建伦理道德也进行了深刻而猛烈的抨击,他在《民彝与政治》一文中指出:“民与君不两立,自由与专制不并存,是故君主生则国民死,专制活则自由亡。”*邵维正.日出东方—中国共产党创建纪实[M].人民出版社,2011:49-50.当然,他又说:“余之掊击孔,非掊击孔子之本身,乃掊击孔子为历代帝王所雕塑之偶像的权威也;非掊击孔子,乃掊击专制政治之灵魂也。”*自然的伦理观与孔子[D].《甲寅》日刊,1917-02-04.这些激烈的文字和深刻的见解,根本目的就是要彻底打破封建文化束缚中国民众思想的一切旧主宰和旧偶像,努力使人们在科学与民主的指引下,成为掌握自己命运的新国民。

三是发动文学革命,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取代文言文,用民主主义的新文学反对封建主义的旧文学。旧文学与旧道德,往往相依为命。长期以来,在封建文人眼中,只有用文言文创作的古文、诗、词、赋等才是文学的正宗,属于上等社会的人;而用白话俚语创作的戏曲、小说等则是旁门左道,属于下等社会的人。1917年1月,胡适在《新青年》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提出“新文学应当言之有物、不摹仿古人、讲求方法、不作无病之呻吟、务去烂调套语、不用典、不讲对仗、不避俗字俗语”等八项主张。2月,陈独秀发表了《文学革命论》,提出“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的文学革命三大主义,*任建树.陈独秀大传[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99.从而发起了文学革命。此后,钱玄同、刘半农、鲁迅等积极响应,把思想解放运动引向广大普通民众。特别是鲁迅发表了《狂人日记》、《孔乙己》、《故乡》、《药》等优秀白话文小说,以犀利的文字和深刻的思想,对封建“吃人”制度进行了血泪控诉,成为文学革命的旗手。

这一阶段的新文化运动,虽然仍属于旧民主主义的范畴,但给了封建腐朽文化以沉重打击,在促进广大民众思想觉醒上发挥了重大作用,为后来传播马克思主义奠定了文化基础。

(三)五四运动:文化创新的号角

系统宣传和大力传播马克思主义,并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反帝反封建革命斗争的思想武器,促使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逐步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做了思想、干部和组织准备。

1917年,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这使中国人不仅看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巨大威力,更在辛亥革命失败后的苦闷彷徨中看到了中华民族自救复兴的曙光。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一批先进知识分子开始大力传播马克思主义,并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指导反帝反封建革命斗争的思想武器。

一是热情讴歌十月革命胜利,系统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后,时任北京大学图书馆主任的李大钊,于1918年7月发表了《法俄革命之比较观》一文,指出:“俄罗斯之革命是二十世纪初期之革命,是立于社会主义上之革命,是社会的革命而并著世界的革命之采色者也。”*朱志敏.李大钊传[M].红旗出版社,2009:231.从而深刻阐明了十月革命的重大政治意义和历史意义。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在协约国列强及中国北洋政府高举人道和公理的大旗肆意庆祝的时候,李大钊却发出了催人猛醒的质问:这场战争获胜的究竟是哪一个?随后,他在《新青年》接连发表了《庶民的胜利》、《布尔什维主义的胜利》两篇文章,直面十月革命后的世界革命形势,满怀信心与激情地写道:“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布尔什维主义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布尔什维主义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在号召中国人民沿着十月革命道路前进的同时,他进一步深入研究和宣传马克思主义。1919年5月,时值马克思诞辰101周年,李大钊把《新青年》第六卷第五号编辑为马克思主义研究专号,并发表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此文分上下篇共2万余字,是国内第一篇系统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专论,对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阶级斗争和剩余价值学说进行了比较详尽的介绍。这不仅引导一批中国知识分子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而且在中国掀起了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热潮。陈独秀与李大钊等人还一起创办了《每周评论》,重点报道国内外重大政治事件和文化动向,并特辟《国内劳动状况》专栏,对北京男女佣工、河南修武煤矿工人、山东东平佃户等劳动者的生活状况进行报道,启发广大读者关注现实政治问题和新旧思潮的斗争。在《每周评论》上发表的《除三害》一文中,陈独秀指出,对于“军人害”、“官僚害”、“政客害”,“社会中坚分子,应该挺身而出,组织有政见的、有良心的、依赖国民为后援的政党,来扫除无政见的、无良心的、依靠特殊势力为后援的狗党”,*朱文华.陈独秀传[M].红旗出版社,2009:95.明确号召中国先进分子组建政党进行政治反抗,夺取社会变革领导权。这些思想标志着陈独秀、李大钊正逐步由新文化运动的精神领袖向政治运动领袖转变。

二是五四运动期间,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逐步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建奠定了阶级基础。1919年1月至6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和战败国在巴黎召开“和平会议”商讨战后问题,实为帝国主义利益再分配的会议。中国作为战胜国参加会议,但中国代表提出的废弃帝国主义国家在华势力范围、取消“二十一条”、归还日本在大战期间抢占的原德国在山东的租借地等各种权益,均遭到拒绝,会议反而决定将德国在山东的一切特权转交给日本。面对这样屈辱的结果,北洋政府竟准备在和约上签字。消息传回国内,5月4日下午,北京大学、高等师范学校等十几所学校的学生3000多人到天安门前游行示威,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等口号,掀起了反帝爱国的浪潮。天津、上海、济南等大中城市也纷纷举行游行示威。6月3日,北洋政府逮捕大批爱国学生,消息传到上海,工人阶级行动起来,加入反帝爱国行列,工人、学生和商界联合行动,举行声势浩大的罢工、罢课、罢市“三罢”斗争,全国各地纷纷响应。仅一周时间,上海就有50多个工厂企业的近10万工人参加罢工。此时五四运动的主力已由学生转变为工人,运动中心也由北京转移到上海,形成了全国范围的革命高潮。北洋政府迫于压力,释放了被捕学生,撤免了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三个卖国贼的职务;28日,中国代表拒签巴黎和约。至此,五四运动取得了最终胜利。五四运动是一场激烈的反帝爱国运动,唤醒了中国民众的民族危机意识,激发了强烈的爱国热情,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势力和中国封建军阀统治。五四运动也是一场深刻的思想解放运动,触发了人们思想剧烈而巨大的变动,促使社会新思潮空前活跃,改造社会的呼声更趋强烈。据不完全统计,五四运动后的一年间,全国新增出版物400余种,新成立进步社团300多个。五四运动还是一场崭新的社会运动,先进知识分子与民众结合,工人阶级登上中国政治舞台,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显示出巨大的革命力量。正因如此,五四运动成为旧民主主义革命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分水岭,揭开了中国共产党创建的序幕。

三是各地先后创建共产党早期组织,为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成立做了组织准备。随着马克思主义的广泛传播、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以及苏俄和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的关注,建立中国共产党逐渐被提上日程。在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的帮助指导下,1920年8月,由陈独秀主持,李汉俊、沈玄庐、陈望道、俞秀松、施存统、杨明斋、李达一同发起成立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并起草党纲十余条;10月,李大钊、张申府、张国焘在北京成立党组织。随后,在上海、北京党组织指导和推动下,从1920年秋到1921年春,国内和海外留学生先后建立了武汉、长沙、广州、济南以及旅日、旅欧等共产党早期组织。这些早期党组织,正如李大钊在《欢迎独秀出狱》一文中所预言的,“好像花草的种子,被风吹散在遍地”,开始投入建党和推动革命发展的各项实际工作。在此前后,理论传播工作深入发展,尤其是在工人群众中的传播得以加强。1920年8月,陈独秀与李汉俊发起创办了主要面向广大工人的《劳动界》周刊;上海党组织于11月创办了《共产党》理论月刊;北京党组织于11月创办《劳动音》周刊,1921年7月又创办了《工人周刊》;与此同时,陈望道、李汉俊、李达先后翻译出版了《共产党宣言》、《马克思资本论入门》、《唯物史观解说》、《马克思经济学说》等著作,进一步加大了系统宣传马克思主义的力度。在推动工人运动方面,1920年秋,上海党组织开办了上海第一所工人学校----半日学校;11月,成立了上海机器工会,这是中国工人阶级在党的指导下成立的第一个工会,为各地工会的建立树立了标杆;1921年元旦,北京党组织创办了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5月,成立了“长辛店工人俱乐部”这一工会性质的组织,建立了比较严格完善的组织和办事制度。武汉、长沙、天津、济南、广州等工人较为集中的城市,当地党组织通过开办工人学校、组织讲习团、成立工会组织,指导工人运动深入开展。1921年5月1日,上海、北京、广州等地工人举行了纪念大会和示威游行。在团结和教育革命青年方面,1920年8月,在陈独秀指导下,俞秀松、施存统等在上海成立了上海社会主义青年团。11月,在李大钊指导下,邓中夏、张国焘等成立了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之后,天津、太原等地社会主义青年团也成立了。随着各地党、团、工会等组织的相继成立,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影响力、吸引力越来越大,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的条件日趋成熟。1921年7月23日,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正式宣告中国共产党的成立。

三 三点经验启示

社会大变革的时代,必然是文化大繁荣的时期。20世纪初叶此起彼伏、前后呼应的三次文化高潮,以前所未有的气势冲击着旧思想、旧观念、旧体制、旧传统,使中华民族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充分体现了文化软实力在社会进步过程中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回顾这三次文化高潮,给人许多有益的启示,择其要者,概述如下:

(一)文化软实力建设,必须顺应时代潮流和历史走向,紧紧围绕中华民族的前途命运和广大民众的根本利益,才能赢得民心、走向成功,才能具有凝聚力。

人类社会每一次重大跃进,都离不开文化的蓬勃发展。文化软实力建设,必须遵循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顺应时代潮流和历史走向。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有句名言: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从文化软实力角度看,中华文化在先秦时期曾百家争鸣、思想茂盛,但秦汉以降及至明清,封建专制统治对民众思想的禁锢已到了令人窒息、“万马齐喑”的程度,到20世纪初叶,随着列强入侵、国门被打开和西方思想文化与科学知识的不断涌入,清政府的封建统治日益腐朽,人民的境遇更加恶化,中国逐步沦落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中华传统思想文化经历着剧烈变革的阵痛。

面对西方列强侵略的民族危机和腐朽僵化的封建王朝,反帝反封建成为当时中国的时代课题,由封建社会向更高社会发展阶段迈进成为当时世界的潮流。辛亥革命党人以资产阶级文化对抗封建文化,不仅打破了封建皇权的“正统”地位,赶走了皇宫龙椅上的满清皇帝。更难能可贵的是,在革命前途走向这个问题上,邹容远远超越他同时代的人,强调未来新的中国不应再是君主专制的国家,也不应成为君主立宪的国家,而必须是民主共和国,并明确提出他对新的中国的政治设计:这个新的中国“定名中华共和国”、“为自由独立之国”、“中国为中国人之中国”、“凡为国人,男女一律平等,无上下贵贱之分”“生命,自由,及一切利益之事,皆属天赋之权利”。*邹容.革命军[M].中华书局,1958:34-36.邹容的这些新思想,对中国人的革命观、国家观、权利观带来了历史性的更新,起到了振聋发聩、耳目一新的启蒙作用。正因如此,半个多世纪后的1958年,毛泽东在成都会议上曾谈到:“四川有个邹容,他写了一本书,叫《革命军》,……他算是提出了一个民主革命的简单纲领。”*陈晋.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上册)[M].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381.但遗憾的是,由于没有深入普通民众、改变思想觉悟,封建思想和帝王意识仍盘踞在人们的头脑中。一批经历了辛亥革命失败痛苦的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和先进的知识分子,在苦苦探索中举起了民主与科学的大旗,发起了新文化运动,从专制独裁、纲常礼教、孔子学说、偶像迷信、文字文学、妇女地位等全方位进行猛烈抨击,从而撼动了封建文化的根基。十月革命爆发后,中国的先进分子,大量翻译介绍苏俄革命情况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使刚刚经过资产阶级革命洗礼、冲出封建文化牢笼的中国知识分子,跨越式地接触到了最前沿、最新潮的革命理论,并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分析和改造中国社会。五四运动及其后的建党准备,将马克思列宁主义逐步深入到广大民众之中,使中国人民不仅推倒了皇权,挺起了反帝反封建的腰杆,更拆穿了资本剥削的秘密,找到了社会主义的前进方向。从这个角度看,20世纪初叶的三次文化高潮,正因为顺应了时代潮流和历史走向,从而实现了中国两千多年未有之思想大解放,开启了民智,赢得了民心,以强大的文化软实力,推翻了拥有强大硬实力的晚清政府,挽救了中华民族的危亡,开启了新的前途命运。当前,面对社会思潮纷纭激荡、综合国力竞争日趋激烈的新形势,加强文化软实力建设,更应紧紧围绕民族复兴、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时代主题,回答好关系中华民族前途命运的重大问题,回应好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重大关切。

(二)文化软实力建设,是政党建设的重要方面。建党强党兴党,必须切实加强理论武装、舆论引导、精神鼓舞、智力支持,才能形成思想主旋律,传递文化正能量,占据理论制高点。

一个政党的实力,也有硬实力和软实力之分。政党的硬实力,一般是指党员数量、组织体系、政党所领导拥有的社会力量和武装力量等。政党的软实力,一般是指意识形态的吸引力、价值观念的凝聚力、组织发展的包容力、执政形象的亲和力、发动民众的号召力、国际舞台的影响力,是区别于政治硬实力的文化软实力。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作出的《决定》指出:“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就既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又是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倡导者和发展者。我们党历来高度重视运用文化引领前进方向、凝聚奋斗力量,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不断以思想文化新觉醒、理论创造新成果、文化建设新成就推动党和人民事业向前发展,文化工作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大作用。”

回顾和思考20世纪初叶的三次文化高潮,我们不禁会问:陈天华、邹容等只是二十出头、留学日本的青年学生,何以能名动神州、激励无数热血青年?靠的是其脍炙人口的名著《警世钟》、《猛回头》、《革命军》。孙中山常年奔波海外、游走于爱国华侨中,何以能成为推翻清政府的革命先行者、中华民国的国父?靠的是其“三民主义”的革命纲领、“天下为公”的革命理念、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激情四射的革命演说。陈独秀、李大钊作为北京大学的教授和图书馆长,何以能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传播者、中国共产党的创建者?靠的是他们强烈的爱国情怀、坚定的革命意志、先进的思想意识、敏锐的国际视野、激扬的文采华章。归纳共同点,他们都是思想伟人、文化名人。他们以笔为枪、以文为旗,倡导革命理念,宣传民主科学,传播马克思主义,进而发动武装起义、组织爱国运动,以文化的力量拉开革命的大幕,以批判的武器引发武器的批判,推动了中国社会的进步发展。

当代中国正经历着我国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我们党正在带领全国各族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面对新形势新要求,全体党员特别是党员领导干部,必须认真学习领会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论述特别是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既要坚持脚踏实地,做一个认真贯彻落实党的方针政策、做好方方面面具体工作的实干家,又要善于仰望星空,认真学习研究哲学社会科学,努力做先进思想的倡导者、学术研究的开拓者、社会风尚的引领者,使我们党不仅是党员数量世界第一的大党,更成为文化软实力世界第一的强党;使我们党不仅能够带领人民创造经济总量全球第二的物质财富,更能引导人民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丰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理论、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制度,牢牢掌握思想主旋律,传承传递文化正能量,始终占据理论制高点,把我国建设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

(三)文化软实力建设,必须保持开放姿态,汇聚世界先进文化,掌控话语主权,构建话语体系,创新表达方式,才能拥有文化自信、讲好中国故事。

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文化的振兴与发展,都不是关起门来就可以搞好的。文化需要广泛传播,文化需要对外交流,文化需要融合互补,才能更具有内在生命力和对外影响力,才能让涓涓细流汇聚成大江大洋。回顾和思考20世纪初叶的三次文化高潮,从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到五四运动,每一次文化高潮,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无论是孙中山学习借鉴资产阶级新文化提出的民主共和国救国方案,还是陈独秀和李大钊学习借鉴俄国十月革命、介绍传播的马克思列宁主义,都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碰撞、新文化与旧文化的对抗、先进文化与落后文化的斗争、文化精华对文化糟粕的扬弃,每一次文化的碰撞交流、对抗斗争,都引发了巨大的思想变革和激烈的社会革命,即使这些革命活动被政权机器所扑灭、被旧文化势力所扼杀,但在碰撞交流中生发的新文化的种子一旦扎下根,就具有了“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就会以强劲的文化软实力推动整个社会缓慢但不可逆转地向前发展。

回顾和分析20世纪初叶的三次文化高潮,我们不难发现,每一次高潮之所以产生如此巨大的文化软实力,对社会具有如此巨大的改造力,就在于掀起这些文化高潮的革命志士和先进知识分子们具有开放的文化心态,如饥似渴地学习借鉴世界先进文化的最新成果,通过著书立说、办报办刊、成立组织、聚会演讲等方式,积极广泛地介绍和传播先进文化到国内,并主动发起文化运动、提出文化议题、开展文化论争,进而掌握话语主动权,在当时社会中形成文化新风尚,引领思想新风气,开创革命新局面。新文化运动中由胡适、陈独秀发起的白话文运动和新文学革命,不仅打破了与封建腐朽道德相依为命的旧话语体系和旧文学模式,而且掌握了话语主动权,构建了面向广大普通民众的新话语体系,使得新思想、新理念、新道德、新概念、新文学、新词语等能够为广大民众所接收、接受和认可、认同。随后面对空想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新村主义、工读主义等形形色色社会思潮的涌现,以及意识形态领域呈现出众说纷纭的复杂状况,为捍卫马克思主义的纯洁性,李大钊、陈独秀等初步具有共产主义觉悟的知识分子以多种形式与各种非马克思主义思潮展开论争,其中主要有关于问题与主义的论争、关于社会主义的论争、与无政府主义的论争等三次文化论争,不仅划清了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思潮的界限,而且推进了马克思主义传播的广度、深度。

当代中国已经进入由大向强的历史发展进程,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国际地位提高,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关注度越来越高;随着距离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逐步接近和全面深化改革过程中各种矛盾的逐步凸现,广大人民群众对我党的期待和要求将越来越高。因此,必须认真总结20世纪初叶三次文化高潮带给我们的经验启示,在新的伟大征程中,以更加开放的姿态,汇聚融合、吸收借鉴世界先进文化,积极构建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好中国风貌,阐发好中国精神,不断推进中国文化事业建设和文化产业发展,进一步激励广大人民群众继续沿着中国道路前进的信心和勇气,就显得更为重要。

邵维正: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指挥学院教授,专业技术一级,少将,硕士生导师,中共党史专家;刘晓宝:中国人民解放军后勤指挥学院训练部研究生处处长、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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