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俊宇
手艺人的精神——读《思虑中国——当代36位知识人访谈录》
文/陈俊宇
李宗陶,20世纪70年代生于上海,曾为《南方人物周刊》高级主笔。相对密集地关注还是缘于她出的一本书,叫《思虑中国——当代36位知识人访谈录》。所以,读她的新闻作品都是通过这本书,也在此后关心她的文章,比如“曾国藩家族”、“袁世凯家族”、“赵本山的江湖”等等。同样也因为这些封面大稿,李宗陶荣膺“南方报业2009年度记者”。
华东师范大学许纪霖教授曾说,专跑文化人、知识人的国内记者中,写的最好的,当属“二李”:一位是李怀宇,另一位便是李宗陶。“李宗陶有着女性的细腻,对文化人的音容笑貌有敏锐的观察,笔下更富时尚感和学究气。”
其实,我们有时候会说欣赏谁谁的新闻作品,出发点都是我们自身,是因为看到了与之相投之处。她“身上的文人气息,注定了她最能把握的,不是社会的底层,而是都市的文化精英。” 李宗陶接触的对象,基本在文人圈:学者、作家、艺术家。所以,当她从关注艾滋病等题材回归到熟悉的知识人圈子,她才会游刃有余。而这是我关注她的文字的一个最基本出发点,她关注与接触的,正是我所痴迷的。
毫无疑问的是,要采访文化人、知识人并不容易,除开约人采访以及时间协调等客观因素之外,最难的还是要去熟悉你的采访对象。翻开《思虑中国》就会明白这种不容易:王元化、余英时、许倬云、冯象、阎云翔、卜正民、陈家琪、朱维铮、何怀宏、宇文所安、黄克武、杨东平……当然,去了解每一个人都是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些采访除开所谓的提问技巧之外,更多的还是记者本身的知识文化素养。有价值的访谈录能折射和考验提问者的智慧高度和阅读深度,以及社会阅历的层次与面对智者的胆略。于是,采访前需要下笨功夫,啃大部头著作,搜集各种资料,然后才能“提炼出有方向有深度的问题”。
对于当下来说,手艺人精神可能为很多写字人所缺乏。手艺人有着很强的职业感,透着专业素养,不焦虑、不做作、忌讳插科打诨。李宗陶就曾表示,“我可能没有那种运筹帷幄的天分,那就老老实实做个手艺人吧。”很是符合她做新闻的心境。
手艺人得有精雕细琢的品质。所以,许纪霖才会发出感慨,“(她)仿佛是你的同行,将你的前世今生、读过的书、写过的文、说过的话,通通琢磨透了。”而这些我们都可以从她的文章中寻得佐证。
在书中,比如采访许倬云先生,李宗陶的提问就会有:“在文化的‘三元色理论中’,您特别指出…”、“在跟许医农的通信中,您曾经提到过…”、“《汉代农业》英文原著有一点令人印象深刻,除了正文154页,后面竟然有大约160页赖以立论的史料和注释…”……这只是冰山一角,成为了李宗陶在接触每一个采访对象时所做努力的缩影。
在《余英时:中国学术破坏得太厉害》一文的采访手记中,她这样写道:“慢慢在啃余英时的十卷文集。前面三卷2005年翻过,《重寻胡适历程》是以前唯一读过的单行本,其余的,慢慢啃,急不来的。只是囫囵有个了解,否则哪里敢提问。”
当然,记者的提问与文字功底是必备素质。李宗陶自己就曾表示:“采访学者文人,我的体会是:除了做好书面功课,行止进退尤需掌握分寸,这个群体相对较为严谨、敏锐,一句话讲得不当,很可能前功尽弃。”这也应了许纪霖所说,“她设定的问题,不是按照自己的想象与逻辑,而是循着对方的自身理路,步步逼入受访者的内心世界”。
李宗陶自己会说:“有时候,我确实像个一根筋的伙计,不管不顾地煨出一锅汤来。待端上桌,只听见老板宽厚的声音:这个可以有。”
她做到了。读她的新闻作品,就是在品尝一锅汤,味美不腻,回味无穷。而前期精心选材,中期用心烹制、最后配以青瓷素碗盛汤,好一番意境,谁能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