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敦崇著述考

王广瑞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吉林 长春 130033)



【文史论苑】

富察敦崇著述考

王广瑞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吉林 长春 130033)

富察敦崇一生著述甚丰，但由于其遗作分藏各地，目前学界对其著作的具体数量、存世情况还很不明晰，其名作《燕京岁时记》是否存在法文译本亦存在争议，其自定个人年谱《思恩太守年谱》确证存世，具有珍贵的文献价值。

富察敦崇；著述；存世情况；《燕京岁时记》；考证

富察敦崇，晚清文人，满州镶黄旗。咸丰五年(1855)七月出生于燕京铁狮子胡同歌斯堂，因号“铁狮道人”，此外还有“铁石”“芸窗”“聱叟”等诸多别号。敦崇出身世家大族，长期生活在北京，对沙济富察氏的家族文化与北京民俗掌故颇为熟悉。他一生喜好文事，著述甚丰。所处年代正是清代政权衰微、社会复杂多变的时期，相关遗著对考证晚清历史具有十分重要的文献价值。时代变迁，富察敦崇的一些著作早已散佚，一些则分藏各地难得一见，学界目前对其著作的具体数量、存世情况还很不明晰。本文拟综合相关材料，对其著作进行必要的爬梳和考证。

一、富察敦崇著述存世情况考

富察敦崇著作多属自印，或有未印之稿本，则属稀见古籍。据柯愈春先生《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下文简称《提要》)记其概况曰：“所撰《南行诗草》一卷，宣统三年刻，首都图书馆藏。书名页署‘板存京都琉璃厂文德斋刻字铺’……属珍贵资料。又有《画虎集文钞》一卷，民国间刻，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又有《紫藤馆诗草》一卷，民国初年铅印，中国社会科学院近现代史研究所、红学家周汝昌藏。起光绪十二年，止宣统三年。所著又有《都门纪变》《燕京岁时记》《皇室见闻录》《隆裕皇太后大事记》传世。传称别有《思恩太守年谱》六卷、《富察遗闻录》四卷、《芸窗琐记》一卷，皆未见传”[1]，可见敦崇著作数量甚多。又据《提要》中所记《紫藤馆诗草》卷首附《铁狮道人传》云：“(富察敦崇)性喜文事，著有《紫藤馆诗草》一卷，《燕京岁时记》一卷，《庚子都门记变诗》一卷，《南行诗草》一卷，《隆裕皇太后大事记》一卷，《左传精华》四卷，《年谱》六卷，《富察遗闻录》四卷，《经义新评》一卷，《皇室见闻录》一卷，《画虎集文抄》一卷，《芸窗琐记》一卷。”[2]

对比可见，两书对富察敦崇著作的记录大致相同，后者较《提要》多记有《左传精华》与《经义新评》两书。《紫藤馆诗草》为富察氏自印，卷首小传所记敦崇著作名称可为确证，惜未能全；《提要》所记则基本反映了富察敦崇著述现今的留存情况。恩华所辑《八旗艺文编目》亦记有《左传菁华》《经义新评》[3]，然以上各种文献对此二者多仅记书名，其中内容如何并未提及，是否有实物存世也有待考察。《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续编》又记有《湘影历史》和《剩稿》，著名文人周作人先生素喜收藏敦崇著作，曾作文记其藏有富察氏的“《紫藤馆诗草》，《南行诗草》，《都门纪变三十绝句》，《画虎集文钞》，《芸窗琐记》，《湘影历史》等六种”[4]，可见敦崇确曾著有《湘影历史》。《剩稿》的具体面貌，《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续编》记称：“作于民国，共录癸丑(1913)至辛酉年(1921)(诗)十五首”[5]，可窥其大略。

富察敦崇的著作《南行诗草》《紫藤馆诗草》《画虎集文抄》《庚子都门纪变》《燕京岁时记》《皇室见闻录》和《隆裕皇太后大事记》皆有影印版或点校本印行。《提要》中所记“未见传”者，《思恩太守年谱》，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抄本六卷全，现有点校本出版；《芸窗琐记》一卷，国家图书馆藏，未刊。《富察遗闻录》仍未见传，有待古籍整理工作的进一步考察。另，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有敦崇所著《吴柳堂先生逸事》线装刻本一卷(典藏号982.878/435-688)，为各种记录敦崇著述之文献所无者。此外，敦崇还有一些单篇文章流传于世，如《燕都丛考》曾引用敦崇所作《增旧园记》内容，古籍专家雷梦水曾于1987年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的《古今掌故》一书中提供了敦崇所作《游梨儿峪记》一篇。敦崇在兵部当差时所上奏折今可得见者也有许多，内容涉及戊戌变法、光绪京察、兵部改革等。

二、《燕京岁时记》的版本与译本

富察敦崇所著最为知名者当属《燕京岁时记》。此书自光绪三十二年(1906)出版后，成为研究北京民俗风物的重要参考资料，著名学者郑振铎作《劫中得书记》述所得古籍概略，感叹：“读此《燕京岁时记》，种种景象，皆宛在目前。”[6]周作人先生称：“敦崇所著《燕京岁时记》是我所喜欢的书籍之一，自从民国九年初次见到，一直如此以至今日。”此书出版不久即先后有英、日、法文等译本流传海外，据其书后题跋“光绪二十六年岁次庚子三月十六日敦崇自记”等语可知，敦崇1900年3月已完成此书的写作，当时八国联军还没有攻入北京，其著又“皆从实录写”，故所记内容堪称晚清北京民俗的生动写照。其间或有删改，直至1906年始交付琉璃厂文德斋刻板印行，后书板归隆福寺文奎堂，又多次刷印。1936年，周作人先生署名知堂，在《北平晨报》以《燕京岁时记》为题发表文章，称“(此书)板似尚存，市上常有新印本可得。初在友人常君处所见系宣纸本，或是初印，我得到的已是新书了，但仍系普通粉连，未用现今为举世所珍重的机制连史纸，大可喜也。”可见此书深得文人学者推重，数十年间仍流传不断。

根据周作人先生的记述看，《燕京岁时记》最早被翻译为外文的当是英译本。“英译本名Annual Customs and Festivals in Peking，译者Derk Bodde，一九三五年(应为1936年)北京法文书店发行。日译本名《北京年中行事记》，小野胜年译，昭和十六年岩波书店发行。”Bodde汉名卜德，是美国著名的汉学教授，他1931年获得哈佛燕京学社的资助来到北京进修，从此在北京度过了六年时光。《燕京岁时记》的翻译和出版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完成的[7]。卜德在译文中对西方人普遍难懂的一些词语和地名等添加注释，并纠正了原作中的一些错误。从后来所出书的“译者前言”可知，卜德早在1935年9月就完成了翻译工作，但其译稿直到1936年才由当时热心中国文化事业的法文书店出版。

小野胜年的日译本显然没有英译本影响广泛，其除了将书名改作《北京年中行事记》外，还删去原文附诗，补益之处在于对一些词语加了注释。法译本更是流传稀少，以至于有的学者认为“法译本大约并没有”，误以为“《燕京岁时记》有法文译本，也许是由于出版者是法文书店而来。”[8]但实际法译本确实存在，据著名作家刘心武先生记述，其亦喜读《燕京岁时记》，称此书“于光绪二十三年付梓，很快被译成法文在法国出版”。刘先生还曾在1979年年初“见到一位法国来的汉学家，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叫于儒伯，交谈中，谈到了这本书，我说，可惜现在自己没有了这本书，也买不到这本书。他就笑道，可以送我一本，不过，那可是法文的”。[9]1961年，北京出版社将《燕京岁时记》与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合编出版，在“出版前言”中亦记此书“曾有过法文和日文的译本”。可见法译本确实存在并非孤证，只是国内难得一见而已。

三、富察敦崇本人年谱《思恩太守年谱》的留存情况

富察敦崇年谱，其自题名《思恩太守年谱》，共六卷，约18万字，抄本，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所记起于咸丰五年七月敦崇出生，止于宣统三年(1911)九月“武昌事起”。内容除敦崇本人生平，还涉及沙济富察氏源流乃至晚清朝廷和社会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此书以前仅见于柯愈春先生所著《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且记称“传有”此书，具体情况并不明确，学界对其是否存世也一直没有相关记录。2010年，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副研究馆员鲁继红、陈军等人通过整理馆藏古籍，分别在《社会科学战线》[10]和《古籍整理研究学刊》[11]杂志发表论文，首次公布了富察敦崇年谱的存世情况，引起学界相关研究者的关注。

富察敦崇将自己的年谱题名为《思恩太守年谱》，若不明其中原因，极易给古籍整理和研究者带去误解。依年谱记载可知，敦崇如此题名，与其曾受封广西思恩府知府有关，卷六宣统元年(1909)条记：“查有思恩府知府欧阳中鹄堪以调补桂林府知府，所遗员缺，即请以敦崇补授……兹于本月(六月)初五日经吏部议准覆奏，奉旨依议……从此是思恩府知府矣。”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上任，就被清廷委任他职：“六月十八日，恭阅邸钞。东三省总督锡良奏，广西遗缺府知府敦崇，政事明通，才长守洁，堪以调东委用等因，奉硃批，允行该部知道。钦此。自此为东三省奏调人员，暂缓广西之行矣。”[12]由此可见，富察敦崇并未正式担任思恩府知府一职。也许是由于这是其一生所受最高官职的缘故，他对这个任命很看重，故民国时期回忆生平时，把自己的年谱命名如此。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所藏《思恩太守年谱》抄本，框高18cm，广11.5cm；半页8行，每行20字，方格纸；白口，四周双边，单鱼尾；各卷封面分别记有谱主年龄和抄写时间，自卷一“一岁至十岁，乙卯六月手抄，时年六十一岁”始，至卷六“五十一岁至五十七岁，戊午九月手抄，时年六十四岁”止。书中字迹多为正楷，间有小字注释，皆抄写工整，一丝不苟，可见敦崇本人对此很是重视。值得注意的是，各卷版心位置的题字也有所不同，如“富察敦礼臣年谱”“富察氏敦礼臣年谱”“富察敦崇年谱”“富察氏敦崇字礼臣年谱”等，或许敦崇最初在制定个人年谱时并未用“思恩太守”这样的书名，在用此书名之后，为防读者误解，又着重在版心注明自己的姓氏。

敦崇这样做显然起到一定的作用，这些版心题字为我们的古籍整理工作提供了依据。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所藏六卷本《思恩太守年谱》，为20世纪80年代由天津古旧书店购入，但此书除了柯愈春先生曾在《提要》中提及便再无其他相关记载，是否有副本传世也无从知晓。2010年12月，著名文献学家来新夏先生出版了《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增订本》，其中记有“敦崇自编稿本”《富察氏敦礼臣年谱》一卷：“是谱仅自记至十岁，但附述科举场规掌故甚详”，文末附记此书现藏上海图书馆。[13]结合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藏本卷一的内容看，上图所藏当为富察敦崇年谱的第一卷，由于实物无缘得见，此卷是否为抄本卷一所本的稿本仍有待考察。如此也可进一步明确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所藏抄本的存世之据，而六卷全本则更体现了其古籍版本价值之珍贵。

四、结语

富察敦崇出身世家大族，交游亦广，加上好文事，喜著述，故留给后人的著作甚多。如今,《南行诗草》《都门纪变》《紫藤馆诗草》《画虎集文抄》《皇室见闻录》及《隆裕皇太后大事记》等皆已成为研究晚清历史的珍贵资料。著名的《燕京岁时记》历来为文学和民俗学者们所推重，明确此书的版本和译本情况，有利于肯定富察敦崇著作的学术贡献。其本人自编《思恩太守年谱》，书中所记多敦崇亲身经历，涉及人物和历史事件是同时期他人所不可比拟的。考证富察敦崇著述存世和版本流传情况，不仅能丰富晚清历史研究的资料，助力学术，还能进一步明晰和肯定相关古籍的文献价值，有益学林。其著作中涉及富察敦崇家事及沙济富察氏一族者，则能为沙济富察氏后人和相关民族领域研究者提供难得的可靠资料。

[1]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中[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1.1868-1869.

[2]周承荫.铁狮道人传[A].富察敦崇.紫藤馆诗草[M].民国铅印本，1912.1.

[3]恩华.八旗艺文编目[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6.612.

[4]周作人.关于《燕京岁时记》译本[A].钟叔河.周作人文类编6[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8.59.

[5]陈玉堂.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续编[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1.312.

[6]郑振铎.西谛书话[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3.291.

[7][8]顾钧.卜德与《燕京岁时记》[J].民俗研究，2011，(3)：85-87.

[9]刘心武.祥云飞渡[J].上海文学，2012，(5)：70.

[10]鲁继红，王峰.《思恩太守年谱》的清代史料价值[J].社会科学战线，2010，(11)：

[11]陈军，宁勇，肖莉杰.从《思恩太守年谱》看沙济富察氏源流与世系[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10，(6)：

[12]富察敦崇.思恩太守年谱(卷六)[M].抄本，1918.

[13]来新夏.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增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2010.509.

【责任编辑：董丽娟】

2015-11-25

本文系吉林省社会科学院2015年院青年课题“富察敦崇及其著述研究”的研究成果。

王广瑞(1986-)，男，山东临清人，助理馆员，主要从事历史文献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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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2-023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