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诚
田野调查:道教研究的新路径
姜守诚
近三十年来,中国大陆学界的道教研究取得了较大进展,与国外同行的差距正逐步缩小。尽管如此,我们仍应借鉴海内外学界的先进经验和治学理念,及时把握学术前沿问题、追踪最新理论动态,推动学术领域的拓展和研究范式的重构。近些年来,海外汉学界呈现出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就是将人类学、社会学的田野调查方法引入道教研究领域中。这一做法并非仅是单纯的研究方法上的丰富和更新,尤为重要的是研究资料、研究视野上的拓展和转变,无疑将会引起一场“革命性”巨变,极大地扭转过去以思想、文献为主的道教研究现状。
田野调查;道教研究;国际汉学
当前中国学界正处在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各种思潮、主义和方法纷至沓来、粉墨登场,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和改变了以往的研究格局和治学倾向。就道教研究而言,传统以哲学、文献学为主的治学方式正面临重大挑战,相关学术成果的片面性和局限性逐渐显现出来,希望对该领域展开综合性研究的呼声日益高涨,这就需要新一代学人拓宽学术视角、培养问题意识、注重学科交叉,在研究中尽可能采纳和运用多种方法。其中,对于田野调查(field study)的重视和引入,就是一个令人瞩目的发展趋势。
昔日的道教研究大抵是在书斋里完成的,学者们通常以研读明版《道藏》为基础进行研究——或考镜源流、或爬梳史料、或苦思冥想。不过,这种纯粹依赖传世文献、传统史料的治学方法存在明显的弊端,那就是“不接地气”,亦即过于重视上层精英文化而忽视庶民社会的日常生活和信仰世界。走入田野、实地调研,不仅是资料获取方式上的转变,也是研究方法和学术眼光的突破,有助于克服长期以来形成的研究对象“偶像化”“静态化”倾向。中国社会和传统文化中始终存在上流与基层、精英与大众、大传统与小传统的分歧和差异,哲学、史学、宗教学研究都过分强调精英阶层(文化精英和政治精英)、领袖人物的活动及影响,而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基层民众的智识水平及其在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作用。毫无疑问,这种“眼睛朝上”的学风将无法建构出真实、客观、全面的学术史。时代需要我们将学术的焦点从精英阶层转向一般民众。
20世纪末以来,在后现代学术思潮的影响下,学界开始反思文本的可靠性、权威性,以往被学人视为经典的“信史”不断地被质疑和解构,这就促使人们认识到光靠文献资料尚不足以重塑一个完整的社会历史,还必须寻找与其相佐证、相补充的多元材料。在这种情况下,道教文献学研究也受到了空前的挑战。一批具有学术前沿意识的学者大声疾呼,道教研究不应再局限于传统文献的哲理阐释而应争取史料和方法上的突破,田野调查就是实现这一突破的重要途径之一。“田野”是新资料的源泉,走入宗教现场可以帮助研究者获得第一手资料,为道教研究提供丰富而真实的素材,藉此弥补现有《道藏》的不足。同时,借助田野调查可以再现历史情景和社会境遇,进而将文献资料放置到相应的自然和人文场景中加以解读,这有助于重新理解教内文献的价值和功能及其传播过程和传承经历,也利于更全面、真实地反映和重建中国道教传统的本来面貌。
当今学者已逐渐认识到田野与文献互补的重要性。葛兆光先生曾经分析说:“中国的宗教史研究者有着根深蒂固的‘历史学’倾向,总是把宗教史看成过去的历史,研究宗教史似乎就是回头向后看,基本上不注意历史上的宗教在现代的遗存,或现代宗教现象中的历史影像,于是很少考虑文献资料与田野调查的结合,它们似乎只是为了叙述某种历史上的现象而探讨宗教史。其实,如果我们改变这种狭隘的宗教史思路的话,很多资料是可以进入宗教史研究领域的,所谓‘二重证据法’说了几十年了,好像它只是在古史研究中使用,而在宗教史中并不怎么受重视,其实在宗教史研究中甚至可以提倡‘三重证据法’,第二重证据是上古的考古资料,而第三重证据就是现时的田野调查。”*葛兆光:《中国(大陆)宗教史研究的百年回顾》,曹中建主编、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编:《中国宗教研究年鉴(1997-1998)》,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年,第110页。其实,田野调查与文本诠释的关系犹如实践与认识的相辅相成,人类文明的发展规律通常是由实践到认识、再由认识到实践的螺旋式前进。对于道教研究来说,亦应符合这一规律。这就要求我们必须重视相关领域的学术成果,自觉运用田野调查的研究方法,走出书斋、进入基层,对散落在各地的道教文物古迹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实地、细致、深入的观察和了解。
“到民间去”不应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宣传口号,而是付诸实践的行动原则。“走入田野”就意味着进入一个丰富多彩的生活世界,置身于阡陌百态、俚语歌唱中,不再拘泥于书本和经典的框架和束缚,彻底摆脱教条的、刻板的观念和陈见,直接步入“实际的中国”。走在乡土上、寻访边地的“小传统”,学习和借鉴人类学、民俗学、民族学、考古学、社会学等领域的理论与方法,从“田野”中寻找失落的传统和历史,对乡村社会中世代传承的火(伙)居道士展开实地调查,可以“把活材料与死文字两者结合起来”(傅衣凌语),继而用活态的田野体验作镜子来映证那些已经消亡的历史情境。在此过程中,研究者需要打破“划地为牢”的学术偏见,推动跨学科的综合研究,实现研究视角的多元化和立体化。事实上,荷兰学者施舟人(又作施博尔,Schipper Kristofer),美国学者苏海涵(又译作迈克尔·萨索,Michael R.Saso),柏夷(Stephen R.Bokenkamp),康豹(Paul R.Katz),法国学者劳格文(John Lagerwey),日本学者大渊忍尔、田仲一成、丸山宏,台湾学者刘枝万、李丰楙、吕锤宽,香港学者黎志添等均在此领域做出了不凡成绩,获得丰硕成果。内地学界尚需奋起直追,发挥自身的地缘优势,对学术资源进行合理调配,培养和打造出一支善于从事野外作业的学术队伍。
今后具有前瞻性的道教研究已不能再局限于经典文本和精英阶层,而应结合历史与现状,将道书文献放回到历史场景和生活情境中去理解。有鉴于此,中青年学者应该走出书斋、进入田野,深入乡村礼俗社会,最大可能地“下移”研究视线,将文献分析和田野调查相结合。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跟上国际学术发展的新潮流,进而推动中国学术的现代化和国际化。
田野调查是为了什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这是每位田野工作者必须面对和思索的问题,由此就产生了对调查对象、考察区域和关注重点的权衡和抉择。宗教学者的田野调查不同于人类学、社会学、民俗学,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探究宗教的本质、功能及其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而非片面地强调宗教与社区、信众的互动关系。法国学者爱弥尔·涂尔干将宗教归纳为信仰和仪式两大核心内容,他说:“宗教现象可以自然而然地分为两个基本范畴:信仰和仪式。信仰是舆论的状态,是由各种表现构成的;仪式则是某些明确的行为方式。这两类事实之间的差别,就是思想和行为之间的差别。”*[法]爱弥尔·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东、汲喆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2页。信仰与仪式,也是道教的核心内容。道教研究者从事田野考察时应紧密围绕这两个议题来进行,与之相关的内容,如道士、信众、宫观、碑刻、科仪抄本及宗教仪轨等,均可纳入到研究范围和考察视野之内。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多信仰并存传播的国家,各种宗教在不断地磨合、激荡和渗透下交汇融合,最终形成了多元一体的信仰文化格局。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工业化、商业化浪潮席卷了神州大地,原生态的宗教活动在日益现代化、趋同化的都市、城镇中近乎消亡,却得以在部分村落及边远地区中幸存下来。乡土世界成为展现宗教与社会之间“亲密关系”的最佳场所,也是目前保留传统信仰最多的地方。从宏观的历史视野来看,不同宗教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是道教得以发展和壮大的重要动因。道教扎根于民间、服务于大众,不断地从地方信仰礼俗中汲取营养、完善理论建构,同时也影响和推动了乡村社会人伦秩序的重建。从某种意义上说,基于田野调查材料做出的道教研究成果已不再是纯粹的“书斋式”学问,而是揭示传统中国人精神风貌及信仰生活的生动画卷,也是先民生存经验和智慧的结晶。“现在,东西方很多研究道教的学者都同意一个看法,就是最深刻地表现中国社会生活传统一面的,而且最本质地反映了古代中国的人性观念的,可能不是儒家思想,也不是佛教,而是道教。为什么?因为道教的全部理想就是对永恒生命和幸福生活的追求,这是很本质的。”*葛兆光:《古代中国文化讲义》,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39页。道教在将近两千年的历史变迁进程中,对华夏民族的精神世界和人文性格产生了重要影响。对于这个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本土宗教,我们应予以认真对待和深入研究。
道教信仰向民间社会的渗透和扩延是一个长期而缓慢的历史过程,前者通过理论创新来适应各种外部环境,不断地调和神圣与世俗之间的张力,寻找二者的平衡点,从而建立起宗教信仰与生活实践的互动关系。通过观察和追踪宗教从业者(道士、法师、后场乐师)及一般民众的宗教行为、精神世界,我们或许可以深刻领悟传统道教的存在方式、传播途径及理念诉求。
必须指出的是,宗教仪式在道教文化传播过程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仪式表演是构成宗教的必然要素,是宣传教义、实施教化的重要手段,世界上各个宗教都有自己的仪式活动。仪式是文化建构的象征,是信仰的外化形式和实践行动,其背后隐含着深刻的知识背景和文化底蕴,折射出民众的心理需求。所以,我们从事宗教研究时,必须强调仪式的“在场”、走进仪式“现场”。道教的斋醮仪式是沟通神、鬼、人的独特的方法和仪式,也是人们祈福消灾的手段之一。它们保存了中华文明最悠久也最鲜活的记忆。通过实地的田野观察,我们得以将文本和语境结合起来,从而更加全面和深入地体悟道教仪式对中国人精神世界的影响及其顽强的生命力。荷兰汉学家施舟人(Kristofer Schipper)充分肯定了科仪调查对于道教研究的重要性,“道藏的绝大部分为科仪而写,学者必得理解科仪然后方能理解道藏,因此,活态道教传统的田野调查对于理解道藏文本无疑为必经之路径。”*黎志添:《广东地方道教研究——道观、道士及科仪》,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7年。
南宋以降,封建统治者不断强化意识形态教育,在知识分子中推行以理学为核心的礼仪制度,并试图在基层民众中加以推广。不过,这种“自上而下”的理论说教并未得到民众的积极响应,其影响始终是有限的。在沧桑岁月中,对草根社会的行为规范起到引导和制约作用的始终是以佛教、道教为代表的宗教仪轨,它们渗透到了民众的世俗生活和节日庆典中,一些宗教伦理原则被贯穿到日常操作经验中,并内化为广大民众所遵守的道德规范,不仅强化了血缘和地缘的认同感,而且使乡村社会得以按照自身的逻辑演绎着宗教与世俗相互交融的生活画卷。对此,法国学者劳格文有过论述:“道教仪式实质上是中国社会和精神的沉淀,而对于道教仪式的研究可以让我们窥见一斑。……道教仪式不仅仅是作为历史的遗迹对于我们理解传统的中国社会和历史提供积极作用。更重要的是,它还能启发我们去体会‘道’究竟是什么?甚至领悟人何以成为人的道理。”*[法]劳格文:《从仪式的角度解读道教》,蔡林波、李兰译,《世界宗教文化》2011年第3期。道教仪式,堪称是一座“富矿”,蕴含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和文化基因,也是研究中国宗教的一块“沃土”,亟待有识之士去开发、利用和保护。
田野调查者必须具备良好的全局观念和敏锐的问题意识,事先设计好调查的议题、范围、区域和对象,要善于捕捉和发现细微的文化差异。此外,道教学者从事田野研究时应该注意克服如下几种不良倾向。
第一,照本宣科式。这一点,在初入门者身上表现尤为突出。他们始终站在外在观察者的角度来描述已拍摄的活动场景和仪式流程,无法运用专业知识对各个科仪节目的内容、意义及功能予以分析和解读,更无力对调查对象的的历史传统和社会背景进行追根溯源式的揭示和探求。这样一来,就使得田调工作停留在肤浅层面,仅有记录,不作分析,没有理论深度,充其量起到了录像机、照相机的功用。在现实生活中,一些青年学者沉醉于田野调查,游走于各地村落,寻访乡野道士,十分执著有关音频、影像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却忽视了至为关键的理论探讨。推究其因,主要是由于未有充分的知识储备、缺乏专业技能的训练以及对道教的历史和典籍不熟悉等因素造成的。面对复杂的道教科仪,他们虽然由衷地赞叹“好看”“有趣”,却无法“真正”地看懂、摸透,因此只能被动地“记录”和描述,无法将道门文献与科仪实践联系起来进行分析和解读,更谈不上探寻其背后的宗教意涵和文化渊源。所以说,仅凭一腔热情和个人兴趣,无法成为一名合格的道教田野调查者。到达现场之前,我们应预先做好“功课”,认真翻阅相关科仪文本,要对调查对象的文化素养、社会背景、历史渊源等均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掌握,才能提高工作效率、做到“弹不虚发”。道教学者绝不可忽视科仪文本的重要性,文本是理解宗教仪式的一把“钥匙”,脱离文本的田野调查必然会流于对某些宗教现象和仪式程序的直观描述,而缺乏深度的理论分析。同样的,科仪文本若脱离田野现场,就丧失了“生命活力”成为“死”文字。换句话说,田野与文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田野没有文本的支持就缺少说服力,文本没有田野的证据就显得贫乏。
第二,走马观花式。田野调查不能脱离实际而一味地追求“快”“多”“新”“全”,应该秉持“慢工出细活”的精神,摆正心态,真正深入“田间地头”,和访谈对象促膝深谈、交心做朋友,学会用他们的眼光和心态来看待世间万象。当今学界存在一种不良倾向,那就是片面追求数量上的增加和地域上的广度,忽视了“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的重要性。有些国情调研项目,日程安排紧凑,通常采取召开座谈会的形式,一天跑几个地方,所到之处就是听官员报告文件,会后拿了书面材料,再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拍照,回来根据上述资料写出报告,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田野调查,我们应该杜绝那种带有旅游观光性质的、“到此一游”式的实地调研。田野工作者和被调查对象应该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这是开展实地考察的前提和关键。这种信任感是经过长期交往和友谊培养才能换来的,并非一蹴而就,避免采用“非正常”手段——如行政权力的干预或金钱的贿赂。有学者已指出,“道教学者的田野考察必须建立在能够把握当地道士的日常语言和生活环境的基础之上。道教学者从事田野考察的重要功夫之一就是要长期和道士做朋友、熟习他们真实的工作生活、让他们教晓我们道教是什么。”*黎志添:《广东地方道教研究——道观、道士及科仪》,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2007年。
第三,先入为主式。中国幅员辽阔、地大物博,各地的风俗、习惯及观念、信仰具有很大的差异性,可谓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们从事田野调查应充分考虑到这一点,认清研究对象的特殊性,反对教条式地泛用或套用以往的经验模式。研究者应当摒弃理论预设和个人情感,坚守客观的立场,谨慎辨析宗教现象的表象与本质,最大程度地贴近调查对象身处的文化语境,学会用“局内人”的心智和情感来观察、分析他们的宗教行为和仪式现象。中国道教的历史就是一部极其复杂的教派演化史,自创立以来就在传播过程中不断地发生衍变和分化,并最终形成了宗派众多、教派林立的现状和格局。所以,我们从事信仰与仪式的田野调查时,必须对不同地域、不同教派的差异性有清醒认识,尊重和理解道士传承的地方性和类别性,且不可先入为主地将某地、某派、某坛的做法视为标准尺度,藉此衡量或评判他者的对与错、是与非,更切勿将前者的理论框架不加分辨地移植到后者身上——此无异于“削足适履”,错莫大焉!
第四,一叶障目式。有人讥讽部分历史人类学者的田野作业是“进村找庙,入庙访碑”,而忽视了与当地民众的互动,容易陷入“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困境。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庙”和“碑”是文化的载体,是历史的记录,应该给予重视。不过,它们毕竟是“死”的,必须放回到当地的社会民俗、文化背景中去,才会“激活”它们,才能让其“开口”讲述历史。值得提倡的田野调查原则或许是:“庙”要找、“碑”要访、“人”要谈,寻访乡老、了解民俗掌故,是田野调查的重要环节和必备功课。对道教领域而言,尤其要重视那些在行业圈内有口碑的、传承有绪的、有典型性的世业道士及其家族法系的追踪和调查,注意收集道门文献、法器、族谱等资料,力争到现场实地拍摄科仪演法的音像资料。只有在尽可能全面地掌握和占有相关资料(包括文字材料和非文字材料)的基础上,才能有效地防止研究过程中“以偏盖全”现象的发生,也会更清楚地看出地域文化对道教的影响及不同道派、道坛之间的异同点。
国际汉学界对中国道教的重视和研究已经持续一百多年了。中国大陆的道教研究则起步较晚,直到20世纪八十年代,一些大学和科研机构才陆续设立了相关专业和教研岗位。经过三十多年的辛勤努力,内地学者发挥出自身的本土优势,迎难而上,在最短时间内缩小与海外同行的差距,取得了杰出成绩,众多著述纷纷面世,其内容涉及教理教义、经典文献、教派历史、内外丹法等议题。不过,在把握学术前沿问题及追踪最新理论动态等方面,国内同仁仍略显滞后,与国际同行的差距仍在扩大。譬如,最近二十年来欧美、日本等国先后掀起了援引人类学、社会学田野调查的观念、理论和方法来从事道教研究的风潮,他们透过各种途径对中国大陆、港台及东南亚华人社会中现存的道教仪式活动及文化遗迹展开实地考察和资料收集,推出一系列调查报告和研究著作。这些成果大多是以某个局部区域、少数民族或道坛为中心线索,采取个案式、微观式的学术视角,为后继的跨区域、跨学科、跨宗教的整合研究提供了大量的实证材料。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发展趋势,与之相伴的是资料、方法、视野上的拓展和转变,无疑将会引起一场“革命性”巨变,极大地扭转过去以思想、文本为主的道教研究现状。反观中国大陆的道教学研究,其重心仍滞留在哲学、史学、文献学领域,人员分布和资源配置等方面都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其中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研究范围过于狭窄和集中,研究方法相对单一,一些新兴领域、交叉学科中涉及道教的重要议题则乏人问津、少有投入。这无法顺应学术研究的世界潮流,也不利于海内外学界的沟通、交流与合作。此状况若不及时纠正,必将会对大陆的道教研究产生消极影响。
人们常说,研究资料、研究方法及研究视角的多元化、多样化与立体化,是判断一门学科发展是否成熟和完善的标志之一。国内学者以往基于义理、考据等方法取得的成果,无疑为今后的道教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我们绝不可止步于此,而应借鉴海内外学界的先进经验和治学理念,推动学术领域的拓展和研究范式的重构,实现不同学科的交叉融合,为全球化视野下的中国宗教研究开拓发展空间。我们相信,新资料与新方法的引入,必将为传统的道教研究注入新活力,促其焕发出勃勃生机。
姜守诚(1975-),男,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 1007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