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行为：国外研究述评与展望

王文忠，姜彭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学院，北京100029）



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行为：国外研究述评与展望

王文忠，姜彭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商学院，北京100029）

摘要：政治不确定性会显著影响企业行为，目前已受学界和业界高度关注。为更好理解政治不确定性及其后果，促进相关研究和应对措施完善，文章将企业行为划分为整体和个体两类。在探讨政治不确定性内涵及其测度的基础上，重点考察政治不确定性对整体企业行为和个体企业行为的影响。最后是简要总结与未来展望，并构建一个基于中国制度背景的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行为的研究框架。

关键词：政治不确定性；企业行为；研究展望

［DOI］10.3969/j.issn.1007-5097.2016.01.023

一、政治不确定性的内涵界定及其测度

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制度环境对其宏观经济和微观基础都有重要影响。继North和Thomas（1973）后，越来越多的学者关注政治制度安排对经济实体决策的影响（Julio和Yook，2012）［1-2］。政治制度安排主要通过一种不确定性通道影响经济实体的各种决策行为（Ju1io和Yook，2012）［2］。不确定性重要来源之一是由政治安排和政策所引致的不确定性，通常表现为政治领导人更替、各种政策调整和各类暴恐事件的发生等。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全球经济呈现长期低迷的新常态，政治不确定性明显上升，且程度日益增强。与发达国家相比，发展中国家的政治不确定性程度更高（Bloom，2015）［3］。

探讨一国政治态势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不能脱离作为其微观主体的企业行为。笔者认为，企业行为可分解为整体和个体企业行为，个体企业行为可继续分解为外部资本市场表现和内部微观决策。据此，构建本文述评框架：在整体企业行为方面，即企业在宏观层面的整体行为表现，包括外商直接投资、固定资产投资和国际贸易等。在个体企业行为方面，即个体企业本身具有的行为表现，一方面表现为其在资本市场上的反应，如股票价格、股票回报率和波动性；另一方面为其自身内部的微观决策，如投融资等财务行为和会计政策选择等会计行为，以及组织结构调整、经营战略制定与执行等经营行为。该框架能有效囊括有关政治不确定性的现有研究，但限于目前已有成果的广度与深度，其中有些方面如公司治理、组织结构调整等，尚未涉及。故本文在对政治不确定性的内涵界定及其测度描述的基础上，重点从整体和个体企业行为两方面，述评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行为的影响。最后，得出结论和未来展望，并构建中国制度背景下的研究框架。

有关政治不确定性的研究起步较晚，成果不够深入，学界对其内涵界定和测度尚未形成一致看法。纵观已有文献，笔者认为，政治不确定性是指因政治领导人更替、重大政策调整等制度安排，以及战争和暴恐等重大事件所产生的政治冲击和政策不确定性，利益相关者对各自未来所具有的不可预知性。受其影响，利益相关者会主动或被动地做出应对行为。学界主要采用政治选举下的领导人更替、重大事件和构建政治不确定性指数衡量政治不确定性。

（一）政治不确定性的内涵界定

不确定性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客观现象。经济学认为只要决策结果不止一种，就会产生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按来源分为外生和内生不确定性，主要特征为，在面临直接或间接影响经济活动的外生和内生因素时，理性经济人无法准确观察、分析和预见预知（Knight，1921）［4］。Williamson（1975）将不确定性视为未来环境的不确定性，并认为人的有限理性难以对未来不确定性充分预测和预知［5］。

在有关不确定性众多来源中，政治不确定性被认为是影响最大的一种。政治制度及其安排是上层建筑领域中各种权力主体集体决策的过程，也是统治者维护自身利益的特定行为和由此结成的特定关系。各利益集团为各自利益相互博弈，既有温和的，如选举、法律修订和游行示威等，也有激进的，如战争、暴恐等。这些事件及相关事件，都是利益集团各自在政治上利益诉求的反映，必会导致种种政治冲击，进而表现出相关制度安排或政策的制定和调整。这些制度安排或政策如何发挥作用、会产生何种影响，充满着不确定性。受此影响，外加人类的有限认知，利益相关者会对各自的未来不可预期。为保护自身利益，可能采取各种措施应对。故本文将政治不确定性界定为因政治领导人更替、重大政策调整等制度安排以及战争和暴恐等重大事件产生的政治冲击和政策不确定性，利益相关者对各自未来所具有的不可预知性；具体表现为有无政治不确定性、其程度及其来源。其来源主要表现为，领导人更替、战争、冲突、暴恐等事件、法律条款等制度的建立与修订、有关政治经济不确定性的报道、预测分析人员的分歧等。

（二）政治不确定性的测度

现有研究主要采用以下三种方法测度政治不确定性。

1.政治选举下的领导人更替

在西方，政治领导人更替主要通过选举程序实现。选举能很好地测度政治不确定性。首先，选举主要解决掌权问题，涉及政治代理人去留和谁将接任，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不确定性；其次，政策的标准模型通常假定政策制定者是基于整个经济的福利最大化而做出政策选择，但现实领导人却面临有限任期，且可能被其他拥有不同政策偏好的人取代。选举及其结果的不确定性与未来政策的不确定性密切相关。一方面，选举意味着领导人可能发生更替。党派理论认为不同党派领导人的政策差异或偏好十分明显（Hong和Kostovetsky，2012）［6］；另一方面，即便同一党派的不同领导人上台，也很可能因个体异质性偏好而产生不确定性。而且选举特征不同，其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程度也有较大差异，如选举是否竞争激烈等。于是，政治选举使未来各种制度安排和经济政策等充满不确定性，必会影响各利益相关者的心理预期，故能有效度量政治不确定性。

具体而言，已有相关研究主要用总统或州长选举哑变量度量政治不确定性，用选举竞争激烈程度衡量其程度。利用总统选举测度的文献，主要利用跨国数据（Białkowski等，2008；Julio和Yook，2012）和美国数据（Goodell和Vähämaa，2013；Dai和Ngo，2015）［7，2，8-9］；州长选举主要针对美国州长选举（Colak等，2013；Jensy，2013）［10-11］。跨国数据的使用有利于理解选举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在全球范围的普遍影响，但很难有效控制国家特征的影响。一些学者改为采用美国数据研究，但仍缺乏有效的控制样本作为参照。有研究发现，美国多数州每四年轮流举行州长选举，从而创造一个无论选举何时举行都有一个自然实验样本和控制样本的环境（Gao和Qi，2013）［12］。且美国宪法授予州政府在制定和变更法规政策方面具有很大自主权。相比总统，州长选举对州层面经济实体影响更重要。故有学者利用州长选举度量政治不确定性展开研究。

2.重大事件

还有学者采用重大事件衡量政治不确定性。重大事件的发生及其后果往往不可预期。利用其发生与否测量政治确定性，具有天然合理性。有学者利用第一次海湾战争和“9·11”事件衡量政治不确定性，检验资产重置能力如何影响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的影响（Kim和Kungy，2014）［13］；还有学者利用“阿拉伯之春”等在阿拉伯世界爆发的内战和暴乱衡量并考察其对股市波动性的影响（Chau等，2014）［14］。更有学者直接利用国际政治危机衡量并检验其对企业股利政策的影响（Huang等，2015）［15］。这些研究都假定重大事件会产生政治不确定性。

3.政治不确定性指数

尽管众多学者认为，选举哑变量是个较好的指标，但只能捕捉到选举年相对非选举年的政治不确定性，却不能捕捉非选举年本身的（Gulen和Iony，2013）［16］。同样，重大事件衡量法也有相似问题，难以捕捉其未发生时的政治不确定性。由此，相关研究很可能产生偏差。故需要一个能考虑在非选举年和非事件发生年存在的政治不确定性的指标。

有学者基于以下三方面开发了一个政治不确定性指数，它们分别是：前10大报纸中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的引述频率、联邦法律条款将要到期的数量和预测者对联邦、州和地方政府采购以及CPI水平预测的分歧程度（Baker等，2015）［17］。该指数由这三部分加权平均构成，为月度数据，随时间呈相当大的波动，能很好规避用选举或重大事件衡量的缺陷。他们发现，在总统选举和诸如海湾战争及“9·11”等重大事件前后，该指数都会达到顶峰，表明该指数能很好地衡量政治不确定性。至此，大量学者采用该指数开展相关研究（Gulen和Iony，2013；Brogaard和Detzel，2015等）［16，18］。

二、政治不确定性与整体企业行为

整体企业行为是所有或多数个体企业行为有机加总的结果，其表现为较为宏观的外商直接投资、固定资产投资和国际贸易等集合性行为。外商直接投资和固定资产投资的受体，多为整体企业或某个行业的多数企业，国际贸易则是整体企业进出口行为的宏观表现。纵观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宏观表现的研究，也主要在这三个方面。一般认为，政治不确定性的存在，导致未来风险加剧、充满不确定性，使外商直接投资和固定资产投资被推迟或减少、国际贸易边际被削弱；另外，政治动荡引发的政治不确定性，有可能引发东道国的非法财产剥夺、收益无法保障、损失的不可补偿等问题，使外国投资者、贸易往来者均无法预期自身利益的保障程度，进而导致投资与贸易收缩行为出现。

外商直接投资和固定资产投资具有不可逆性。面对未来诸多不确定性时，投资者选择等待能增加其期权价值。研究发现外商直接投资会因政治改革进程的不确定性而被推迟和减少（Rodrik，1991）［19］。Julio和Yook（2014）也发现总统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使外商直接投资显著下降，随不确定性程度的增强，该下降效应变得更强［20］。也有研究发现政治不确定性与固定资产投资显著负相关（Bhagat等，2013）［21］。与投资不可逆相似，国际贸易也存在一定的不可逆，且在政治不确定性背景下，国际贸易环境充满不确定，进一步使其广度和深度受阻，进而影响整体企业行为（Greenland等，2014）［22］。可见，政治不确定性有损整体企业行为的宏观表现，使外商直接投资和固定资产投资减少、国际贸易萎缩等。

三、政治不确定性与个体企业行为：资本市场反应

受政治不确定性影响，资本市场必会对个体企业行为有所反应，主要集中在股票定价、股票回报和股价波动性三方面。

（一）政治不确定性与股票定价

政治不确定性使企业面临的整体风险加剧。为保护自身利益，投资者会对政治不确定性定价，要求一定的风险溢价补偿，风险厌恶型投资者也可能会抛售股票，导致股价下跌。较高的不确定性预期会使股票定价具有较高的可变性。Pšstor和Veronesi （2012）发现股价会在政策变更宣告时下降，且当政治不确定性程度较大时，股价下降幅度会更大［23］。进一步研究认为政治不确定性降低了政府对市场提供的隐性保护价值，导致投资者对政治不确定性索要风险溢价（Pšstor和Veronesi，2013）［24］。受此启发，利用政治不确定性指数检验发现，市场会对政治不确定性索要风险补偿（Brogaard和Detzel，2015）［18］。

（二）政治不确定性与股票回报

政治不确定性还会影响股票回报。由于政治不确定性使企业未来充满不确定性，财务困境和破产风险增加，投资此类股票回报率可能会下降。诸多研究已发现此类证据。如美国总统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与股票回报呈负相关（Goodell和Bodey，2012）［25］，且股票回报率具有明显的政治周期，表现为民主党执政时期，与政府关系密切的企业具有更高的股票回报，而共和党时期其表现相反（Belo等，2013）［26］。Kang和Ratti（2013）还发现石油价格冲击会显著增加政治不确定性和降低股票回报［27］。

利用政治不确定性指数的相关研究也发现，政治不确定性会使股票回报下降，这种关系不仅存在美国（Sum，2012），还存在欧洲（Sum，2012）以及印度（Bhagat等，2013）［28-29，21］。还有关注二者之间的动态关系，发现政治不确定性会导致当期股票回报下降，而未来回报增加（Brogaard和Detzel，2015）［18］。另外，还有关注二者到底何为因果。Antonakakis等（2013）发现在美国，二者互为因果［30］。政治不确定性的增加会导致较差的股票回报，回报波动性的增加也会使政治不确定性增加。但二者的因果关系在不同国家表现不同。如在意大利和西班牙，是下跌的股票回报导致政治不确定性增加，而在英美是政治不确定性使股票回报下降（Chang等，2015）［31］。

（三）政治不确定性与股票波动性

政治不确定性作为重要的风险因素，会使利益相关者对未来的不可预知性增加，从而使股市参与者情绪焦虑、股票波动性增加。该观点得到诸多研究证实。如美国总统选举（Li和Born，2006）和多国的议会和总统选举（Białkowski等，2008）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会增加股票波动性［32，7］。近期，Pšstor和Vero⁃nesi（2012）模型分析认为，政治不确定性导致的风险增加，会增加股票间的波动性和相关性［23］。实证也表明，当政治不确定性程度高时，股票更具波动性，且彼此更加高度相关（Brogaard和Detzel，2015）［18］。经济和货币政策变更的政治不确定性和资产市场的波动性也呈正相关（Ulrich，2012）［33］。美国总统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也会显著影响期权的隐含波动性（Goodell和Vähämaa，2013）［8］。另外，“阿拉伯之春”相关的政治不确定性会增加中东和北非国家的股市波动性（Chau等，2014）［14］。而那些更加依赖于贸易、契约执行和劳工的行业会因来自地方和全球政治风险表现出更高的波动性（Boutchkova等，2012）［34］。

综上发现，因政治不确定性的存在，个体企业行为在资本市场上表现较差，主要表现为股价下跌、回报降低和波动性增加。

四、政治不确定性与个体企业行为

个体企业行为受其所处制度环境尤其政治环境的影响。学界主要从政治不确定性视角，考察其如何影响个体企业决策、个体企业如何应对，从而探究政治因素影响微观企业的作用机理。一般认为，政治不确定性使企业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更加严重。为规避这种不确定性的不利影响，企业会采取各种措施应对，如推迟和减少投资、停止或减少股利、增加现金持有和会计稳健性供给等。纵观已有文献，学者主要从投融资等财务行为和稳健性等会计行为方面，考察受政治不确定性影响，而其他微观影响如公司治理与组织结构调整，目前尚未涉及。

（一）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投资

个体企业投资行为会受到政治不确定性显著影响，其机理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投资不可逆性，不确定性会增加等待期权价值，直到有关项目盈利能力的更多信息被披露（Rodrik，1991）［19］；二是金融摩擦的存在，不确定性会增加违约风险（Gilchrist等，2014）或股权风险溢价（Pastor和Veronesi，2013），使外部融资成本增加，进而降低投资比率［35，24］。

基于政治不确定性的投资选择模型发现，政治不确定性会使企业暂停投资，选择边等边看（Stokey，2015）［36］。大量证据也表明，总统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会显著缩减投资和股价的敏感性（Durnev，2012），企业会缩减投资水平（Julio和Yook，2012）［37，2］。美国州长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也会降低企业投资水平（Jensy，2013）［11］。除选举外，第一次海湾战争和“9· 11”事件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也会影响企业投资，资产重置能力受限的企业会因其推迟投资（Kim和Kungy，2014）［13］。利用政治不确定性指数的研究也发现，政治不确定性与美国企业和行业层面的资本投资显著负相关（Gulen和Iony，2013）［16］。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水平的影响，还会因国家特征、选举特征和企业特征的不同而不同。研究发现，在腐败程度更高、政府控股更多和对政治家监管标准更低的国家，投资对股价的敏感性因政治不确定性下降更大（Durnev，2012）［37］。在大陆法系、权力制衡较低、政府较不稳定以及中央政府支出比率更高的国家，投资因政治不确定性的削减程度更大（Julio和Yook，2012）［2］。选举竞争越激烈，结果越不确定，对企业投资的影响越大（Julio和Yook，2012）［2］。规模小、投资不可逆更高、融资约束更严重、资产专用性更强和政治敏感性企业，投资受政治不确定性的消极影响更大（Jensy，2013）［11］。

综上发现，因投资不可逆和金融摩擦的存在，政治不确定性会加剧二者的影响，从而显著推迟或减少企业投资。政治不确定性程度越强，企业这种行为选择也越强，且企业的这种投资选择也因国家和企业不同特征而异。

（二）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融资

个体企业的融资行为也会受政治不确定性影响，此方面研究极其缺乏。仅有分析美国州长选举的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IPO决策的影响，发现在有州长选举的州，IPO活动显著较少，且IPO发行价格显著较低，尤其当选举结果高度不确定性时（Colak等，2013）［10］。其可能影响机制是IPO在某种程度上也不可逆，因政治不确定性而推迟IPO会增加其等待期权价值；投资者也会对政治不确定性索要风险溢价，导致IPO发行价格降低。可见政治不确定性会不利于企业IPO发行。

（三）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股利政策

由于股利不发和少发将直接增加企业现金持有水平，从而减轻对外部融资依赖。因此，受政治不确定性影响，个体企业为应对未来流动性危机，可能会采取稳健性股利政策调整。Huang等（2015）考察了国际政治危机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股利政策的影响，发现类似结论［15］。在高政治不确定性时期，过去发放股利的企业更倾向停止发放，过去没有发放的更不愿开始发放。还发现在高政治不确定性时期，那些减少股利发放的企业更倾向增加现金持有、减少资本支出和长期债务偿付。可见，企业会采取措施应对政治不确定性。

（四）政治不确定性与企业会计行为

受政治不确定性影响，个体企业除调整财务决策外，还会改变会计决策，通常表现在会计处理方面。政治不确定性使企业未来充满不确定性，进而加剧债权人与企业的利益冲突，债权人为保护自身利益会增加会计稳健性的需求。同时，企业为获得外部融资以解困现金流危机也会增强会计稳健性供给，企业会采用更加稳健的会计处理来应对政治不确定性。研究发现，总统选举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使企业会计稳健性增加（Dai和Ngo，2015）［9］。

五、结论与未来展望

（一）研究结论

纵观国际研究，政治不确定性及其后果近期已得到学界和业界普遍关注，并有诸多成果。现有研究不仅积极探讨对其如何测度，且更关注其对企业行为的影响。学者试图从多方面衡量政治不确定性，如总统或州长选举、重大暴恐事件等天然外生事件，还有根据媒体报道和经济预测等构造政治不确定性指数。其中，以选举和政治不确定性指数运用较多，而测度效果各有优劣。经济后果方面，整体和个体企业行为都会受政治不确定性显著影响。政治不确定性使整体企业所受外商直接投资和固定资产投资减少、国际贸易受阻。个体企业在资本市场上表现不佳，股价下跌、回报降低、波动性增强。受此影响，外加政治不确定性的直接影响，个体企业会缩减或推迟投资、减少IPO活动、停止或少发股利和增加会计稳健性等。

（二）未来展望

由述评可知，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行为的研究已是研究新热点，但尚未成熟，如未能对政治不确定性的内涵给予精确界定、考察领域还不够全面等。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个体企业投资决策方面。虽有诸多成果，但多关注常规资本投资水平，未细分投资类型，如企业并购或研发等，这可能是未来研究方向。此外，企业融资和会计决策的研究仍十分匮乏，诸如其对企业银行信贷、债券发行、股权再融资等融资决策和信息披露、盈余管理、税收决策等会计行为的影响，也可能是未来研究方向。还有其是否会影响公司治理，如组织结构选择、股权结构调整、董事会构成和高管更替和选聘等，也是需要开拓的全新领域。

（三）基于中国背景的研究框架

已有政治不确定性的国际研究，对开展针对中国的类似研究有重大启示。基于中国特殊国情，政治不确定性在中国主要表现为地方主政官员更替产生的未来政策不确定性。面对该不确定性，各利益相关者对各自未来也充满不可预期性。在趋利避害的天性下，会采取各种应对措施。因此，中国地方官员更替这种政治不确定性势必也会影响整体和个体企业行为。

借鉴国际研究，可构建基于中国制度背景的政治不确定性研究框架。利用地方主政官员更替衡量政治不确定性，结合制度环境，从宏观表现、资本市场和微观决策三方面考察其对整体和个体企业行为的影响，具体为：①宏观表现方面。官员更替这种政治不确定性如何影响FDI、国际贸易和GDP增长，制度环境是否会发挥作用且呈现出何种作用机制。②资本市场反应方面。集中考察官员更替下中国企业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是否会使股价同步性增加、股票回报率降低和波动性增加，制度环境是否具有治理作用等。③微观决策方面。除考察官员更替的政治不确定性对企业投资整体水平的影响外，还可进一步将投资细分，分别深入考察其是否影响企业并购、分拆、研发等；企业银行信贷、债券融资、IPO和股权再融资等融资决策行为如何受其影响；其是否影响企业现金持有和股利政策等其他财务决策；企业信息披露、稳健会计处理、盈余管理等会计决策，是否也会受其影响；企业组织架构调整、股权结构选择、董事会构成、高管选聘和更替等公司治理行为，是否也会受其影响等；上述关系是否因产权性质、政治关联和行业特征等不同而有差异；制度环境从中如何发挥作用。对上述问题开展系统性研究，将有助于了解官员更替这种特殊的政治不确定性，在中国发挥影响的独特逻辑，也将对理解中国“经济增长之谜”、促进企业和资本市场的可持续发展，均具有重要意义。

此外，在经济全球化和“走出去”战略引领下，中国企业跨国经营取得重大进展。然而，国际环境充满政治不确定性，后者势必影响中国企业的国际化。近年来，中国企业在南美与北非面临的种种经营困境，某种程度上都是由东道国或其邻国发生的领导人更换或暴恐事件引发的。有研究发现，东道国的政治风险对中国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具有负面影响（Buckley等，2007）［38］。鉴于此，很有必要探讨中国企业跨国经营过程中如何应对国际和东道国的政治不确定性的不利影响。故可研究如下内容：东道国领导人更替、重大事件或重大政策调整产生的政治不确定性，是如何影响中国企业的国际化（海外并购和海外上市等）；东道国的不同制度安排（政治环境、法制环境和文化环境等），会如何影响其政治不确定性对中国企业国际化产生的影响；中国企业在跨国经营过程中如何应对和利用这些政治不确定性等。对上述问题的系统研究，将有助于中国企业有效规避外国政治不确定性的消极影响、积极引导其海外扩张，从而促进中国企业更好的“走出去”，实现中国企业的“二次创业”与国内经济的转型升级。

参考文献：

［1］North D，Thomas R.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A newEconomic History［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3.

［2］Julio B，Yook Y.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Corporate Invest⁃ment Cycles［J］. Journal of Finance，2012，67（1）：45-83.

［3］Bloom N. Fluctuations in Uncertainty［J］.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2014，28（2）：153-176.

［4］Knight F. Risk，Uncertainty and Profit［M］. New York：Houghton Mifflin，1921.

［5］Williamson O E. Market and Hierarchies：Analysis and Anti⁃trust Implications［M］. New York：The Free Press，1975.

［6］Hong H，Kostovetsky L. Red and Blue Investing：Values and Finance［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12，103（1）：1-19.

［7］Białkowski J，Gottschalk K，Wisniewski T P. Stock Market Volatility around National Elections［J］. Journal of Banking & Finance，2008，32（9）：1941-1953.

［8］Goodell J W，Vähämaa S. US Presidential Elections and Im⁃plied Volatility：The Role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J］. Jour⁃nal of Banking & Finance，2013，37（3）：1108-1117.

［9］Dai L，Ngo P.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Accounting Conser⁃vatism：Evidence from the U.S. presidential election cycle ［R］. Canberra：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2015.

［10］Colak G，Durnev A，Qian Y. Derailed by the Election：IPO Activity under Election Uncertainty［R］. Tallahassee：Flori⁃da State University，2013.

［11］Jensy C E.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Investment：Causal Ev⁃idence from U.S. Gubernatorial Elections［R］. New Or⁃leans：Tulane University，2013.

［12］Gao P，Qi Y.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Public Financing Costs：Evidence from U.S. municipal bond markets［R］. Notre Dame：University of Notre Dame，2013.

［13］Kim H，Kungy H. The Asset Redeployability Channel：How Uncertainty Affects Corporate Investment［R］. New York：Cornell University，2014.

［14］Chau F，Deesomsak R，Wang J.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Stock Market Volatility in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n（MENA）countries［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rkets，Institutions & Money，2014，28（1）：1-19.

［15］Huang T，Wu F，Yu J，et al. Political Risk and Dividend Policy：Evidence from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Crises［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15，46（3）：574-595.

［16］Gulen H，Iony M. Policy Uncertainty and Corporate Invest⁃ment［R］. West Lafayette：Purdue University，2013.

［17］Baker S R，Bloom N，Davis S J. Measuring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R］. 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2015.

［18］Brogaard J，Detzel A. The Asset Pricing Implications of Government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J］. Management Science，2015，61（1）：3-18.

［19］Rodrik D. Policy Uncertainty and Private Investment in De⁃veloping Countries［J］.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991，36（2）：229-242.

［20］Julio B，Yook Y. Policy Uncertainty，Irreversibility，and Cross-border Flows of Capital［R］. London：London Busi⁃ness School，2014.

［21］Bhagat S，Ghosh P，Rangan S.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 ty and Economic Growth in India［R］. Boulder：University of Colorado，2013.

［22］Greenland A，Ion M，Lopresti J. Policy Uncertainty and the Margins of Trade［R］. Elon：Elon University，2014.

［23］Pástor L，Veronesi P. Uncertainty about Government Policy and Stock Prices［J］. the Journal of Finance，2012，67（4）：1219-1264.

［24］Pástor L，Veronesi P.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Risk Premia ［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13，110（3）：520-545.

［25］Goodell J W，Bodey R A. Price-earnings Changes during US Presidential Election Cycles：Voter Uncertainty and other Determinants［J］. Public Choice，2012，150（3/4）：633-650.

［26］Belo F，Gala V D，Li J. Government Spending，Political Cy⁃cles，and the Cross Section of Stock returns［J］. 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13，107（2）：305-324.

［27］Kang W，Ratti R A. Oil Shocks，Policy Uncertainty and Stock Market Return［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Markets，Institutions & Money，2013，26（4）：305-318.

［28］Sum V. The Impulse Response Function of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and Stock Market Returns：A look at the Euro Zone［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Finance Studies，2012，12（3）：100-105 .

［29］Sum V.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and Stock Market Performance：Evidence from the European Union，Croatia，Norway，Russia，Switzerland，Turkey and Ukraine［J］. Journal of Money，Investment and Banking，2012（25）：99-104.

［30］Antonakakis N，Chatziantoniou I，Filis G. Dynamic Comovements between Stock Market Returns and Policy Un⁃certainty［J］. Economics Letters，2013，120（1）：87-92.

［31］Chang T，Chen W Y，Gupta R，et al. Are Stock Prices Re⁃lated to Political Uncertainty Index in OECD Countries? Evidence from Bootstrap Panel Causality Test［J］. Econom⁃ic Systems，2015，39（2）：288-300.

［32］Li J L，Born J A. Presidential Election Uncertainty and Common Stock Returns in the United States［J］. The Jour⁃nal of Financial Research，2006，29（4）：609-622.

［33］Ulrich M. 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and Asset Price Volatility［R］. Working paper of Columbia University，2012.

［34］Boutchkova M，Doshi H，Durnev A，Molchanov A. Precari⁃ous Politics and Return Volatility［J］. 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2012，25（4）：1111-1154.

［35］Gilchrist S，Sim J，Zakrajsek E. Uncertainty，Financial Fric⁃tions and Investment Dynamics［R］. Boston：Boston Univer⁃sity，2014.

［36］Stokey N L. Wait-and-See：Investment Options under Poli⁃cy Uncertainty［J］.Review of Economic Dynamics，2015 （6）：1-20.

［37］Durnev A. The Real Effects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Elec⁃tions and Investment Sensitivity to Stock Prices［R］. Iowa：University of Iowa，2012.

［38］Buckley P J，Clegg L J，Cross A R，et al. The Determinants of Chinese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2007，38（4）：499- 518.

［责任编辑：欧世平］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Corporate Behaviors：Review and Prospect on Foreign Studies

WANG Wen-zhong，JIANG Peng
（Business School，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Beijing 100029，China）

Abstract：At present，academia and industry have paid high attention to the significant impact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 on cor⁃porate behaviors. This paper classifies corporate behaviors into integral and individual behaviors in order to better understand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its consequences，and promote relevant researches and improvement of corresponding resolutions. Based on the discussion of the definition and measurement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impact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 on integral and individual corporate behaviors. Finally，the paper makes a brief summary and future prospect，and builds a research framework of political uncertainty and corporate behaviors in the context of Chinese institution.

Keywords：political uncertainty；corporate behaviors；research prospect

作者简介：王文忠（1985-），男，河南滑县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资本市场与公司财务；姜彭（1973-），男，山东青岛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会计与公司治理。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1472041）；北京市教委—基地共建项目（2015-278）

收稿日期：2015-04-07

中图分类号：F27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5097（2016）01-015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