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有组织犯罪: 黑手党、克莫拉和恩特兰盖塔

莱蒂齐亚·保利(著)，陈 波(译)

意大利有组织犯罪: 黑手党、克莫拉和恩特兰盖塔

莱蒂齐亚·保利(著)，陈 波①(译)

西西里的科萨·诺斯特拉(Sicilian Cosa Nostra)、意大利卡拉布里亚地区的黑手党组织恩特兰盖塔(Calabrian’Ndrangheta)和那不列颠的克莫拉可以统称为意大利南部的黑手党(有文章将“恩特兰盖塔”(’Ndrangheta)和克莫拉(camorra)分别译作卡莫拉和德兰哥特。译者注)，它们通常被视作有组织犯罪的象征。但是，意大利南部的黑手党在发达国家所有的有组织犯罪中是一个特例，在欧洲更是如此。再加上规模、存续时间、组织和文化的复杂性、功能多样性，意大利黑手党与发达国家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的短时间、小规模的非法组织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些时间短暂、小规模的犯罪组织都希望靠提供违法商品或服务赚快钱。

黑手党;组织文化;反黑手党调查局

一、引言

从分析的角度来说，意大利黑手党组织和其他地方的“黑手党类型的组织”(如美国意大利裔的恩特兰盖塔、中国三合会、日本暴力团和俄罗斯律贼)与其他形式的有组织犯罪相区分，具有以下特征:②有关西方国家主要的有组织犯罪形式，参见:Bouchard and Carlo Morselli，“Opportunistic Structures of Organized Crime，”in Paoli，ed．，Oxford Handbook of Organized Crime，288－302，and Europol，SOCTA 2013:EU Serious and Organised Crime Threat Assessment(’s－Gravenzande:Deventer，2013)．

(1)组织的长久性;

(2)组织和文化的复杂性;

(3)他们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存在政治影响:几十年来，至少已经被当地居民和政府部分认同;

(4)他们随之拥有控制合法市场的能力。

笔者在本文中提出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符合上述四大特征，而一些克莫拉组织只符合后面的两个特征。

本文第一部分介绍这三种犯罪组织，间接地提到一些被误认为黑手党的犯罪团伙。接下来的四个部分分析黑手党组织的四特征。最后一个部分，将简要总结20世纪90年代早期政府和社会的打击黑手党行动，思考黑手党组织的应对方式。

西西里的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如“我们的事业”)是由约150个组织结成的联盟，大部分都是在西西里西部(尤其是巴勒莫、特拉帕尼和阿格里真托这三个省)。

恩特兰盖塔同样也是由大约150个组织结成的联盟。它们都发源自意大利半岛最南端的卡拉布里亚地区，大部分位于雷焦卡拉布里亚省(Reggio Calabria)和维博瓦伦蒂亚省(Vibo Valentia)。恩特兰盖塔这个词源自希腊方言，目前还在卡拉布里亚地区流行，它的意思是“荣耀人的社会”，其仍然包含积极内涵。与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有所不同，恩特兰盖塔还包含了其本土之外地区的组织，如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皮埃蒙特和利古里亚以及德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几个国家。

据执法机关估算，目前恩特兰盖塔至少有10，000名成员。伦巴第地区大约活跃着25个组织，约500名成员。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有多少成员无法估算，但是根据与前文相同(以及其他的)的信息来源，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其成员人数从3000人减少到2000人。与恩特兰盖塔相比，科萨·诺斯特拉的加入条件一直都更加苛刻，后者受到执法机构的打击也更加严重，它们在卡拉布里亚地区受到竞争对手的公众合法性的挑战也更加严重。①For the data，see 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 sull’attività svolta e i risul?tati conseguiti dalla 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gennaio—giugno 2012，2012:16 and 28－70，＜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Commissione parlamentare d’inchiesta sul fenomeno della mafia e sulle altre associazioni criminali，anche straniere．Audizione del Procuratore Distrettuale Antimafia di Reggio Calabria，dottor Giuseppe Pignatone，XVI legislature，September 21，2010，and Europol，Threat Assessment:Italian Organised Crime(File No:EDOC#667574 v8)，June 2013．For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osa Nostra and the’Ndrangheta，see Letizia Paoli，Mafia Brotherhoods:Organized Crime，Italian Styl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and“Mafia and Organised Crime:The Unacknowledged Successes of Law Enforcement，”West European Politics，30，no．4(2003)，854－880．For the’Ndrangheta’s international expansion，see Commissione parlamentare d’inchiesta sul fenomeno della criminalità organizzata mafiosa o similare．Relazione annuale sulla’Ndrangheta．2008，Doc．XXIII，n．3，XV legislature．

与前面两种犯罪组织不同，第三种犯罪组织克莫拉并非联盟，而是位于坎帕尼亚区首府那不勒斯及其周边地区的犯罪组织和团伙。虽然它们统称克莫拉，但是这些组织和团伙有着不同的特征和行事风格，彼此之间经常会发生暴力冲突。有一些克莫拉组织建立了良好的家族产业，就像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的黑手党一样，声称自己对周边地区和城镇形成了政治控制，渗入当地政府机构，享受政客的庇护。其中的一种类型是卡特尔型的黑手党克莫拉组织，活跃于卡塞塔的黑手党组织卡萨雷西(Casalesi)就是其中之一，这个组织已经通过犯罪活动和控制当地经济部门建立了合法产业。其中一些克莫拉型黑手党组织在意大利中北部地区(主要是靠近皮拉齐奥、埃蒙特、艾米利亚－罗马涅大区和托斯卡纳)、一些欧盟国家(主要是西班牙)、南美国家和美国都有代言人，在这些国家也有活动。②Europol，Threat Assessment，12 and 17 and Roberto Saviano，Gomorrah．A Personal Journey into the Violent International Empire of Naples’Organized Crime System(New York:Picador，2008)．

其他的克莫拉组织的形成时间更加短暂，通常是围绕一个成功头目的个人魅力形成的。虽然这些组织对于当地的合法行为和公共生活有一定的控制能力，但是它们的首要目标是通过非法业务获利(大部分是贩毒)。最后，它们是由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组成的松散帮派。据警察透露，它们属于一般犯罪而非有组织犯罪。由于克莫拉组织的组成和合作都不稳定，执法机关通常难以用参加黑手党组织这一罪名来指控和判处其成员。③1982年《意大利刑法典》第416条规定了黑手党类型犯罪，将黑手党这一司法概念演变为特别的法律术语。相应地，黑手党组织是由三人以上的人组成的组织，使用暴力恫吓、镇压实施犯罪，以此获得对经济活动、转让、授权或公共合同和服务的间接或直接的管理和控制。要么是为自己或他人获得不公平的利润或利益，要么是为了妨碍选举或为自己或他人赢得选票。这一罪名分析可见:G．Turone，Il delitto di associazione mafiosa(Milan:Giuffrè，2012)．See also 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12，130－137．

一些其他的犯罪组织和团伙位于意大利东部和南部、卡拉布里亚西部。例如，阿格里真托省(Agrigento)和卡尔塔尼塞塔省(Caltanissetta)的斯提达(Stidda)以及阿普利亚区的圣冠联盟(Sacra Corona Unita)，在意大利都被当作黑手党。但是，它们的内部凝聚力、政治和经济资源都低于恩特兰盖塔和科萨·诺斯特拉。圣冠联盟成立于20世纪80年代早期，已经不再是能够继续发展的单个组织。④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 sull’attività svolta e i risultati conseguiti dalla 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 nel primo semestre del 2002．2002:57－64，＜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

越来越多的人使用“有组织犯罪”和“黑手党”这两个词来形容意大利的外国罪犯的活动。⑤E．g．，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02，and Monica Massari and Stefano Becucci，eds．，Mafie nostre，mafie loro．Criminalità organizzata italiana e straniera al Centro Nord(Milan:Comunità，2001)．除了一些中国犯罪组织有所例外，①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 sull’attività svolta e i risultati conseguiti dalla 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 nel primo semestre del 2002．2002:57－64，＜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其他国家的犯罪组织和意大利的非黑手党类型的犯罪组织都没有声称自己能够操纵政治权力，也没有意大利南部的黑手党组织的存续时间久、组织情况复杂。②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12，239－275．See also Paoli，“The Paradoxes of Organised Crime．”

二、存续的长久性

如上文所述，长久性、组织和文化的复杂性是界定黑手党组织的前两个特征。只有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满足符合这两个特征。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历史研究已经证实，当今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的黑手党组织自从(如果不是在此之前的话)19世纪80年代就已经很活跃。③E．g．，Paolo Pezzino，Una certa reciprocità di favori．Mafia e modernizzazione violenta nella Sicilia postunitaria(Milan:Angeli，1990)and Salvatore Lupo，History of the Mafia(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9)．

很难发现克莫拉组织有这么久的存续时间。当然，为了强化其内部凝聚力和合法性，许多当代的克莫拉组织使用了19世纪克莫拉组织的标志和仪式。19世纪的克莫拉组织有着与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的黑手党组织相似的文化和组织结构。但是，这些组织更加集中在那不勒斯和普通民众中。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有所不同，当今的坎帕尼亚犯罪组织并非传承于19世纪的先辈。④Isaia Sales，“Camorra，”in Enciclopedia Treccani，ed．，Appendice 2000(Rome，Treccani，2001)，468－469，468．See also John Dickie，Blood Brotherhoods:A History of Italy’s Three Mafias(New York:Public Affairs，2014)．

三、组织和文化的复杂性

从复杂性和成熟性角度来说，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的内部结构和文化传承是世界上其他犯罪组织无法比拟的。这些组织的内部团体通常被称为家庭，但是他们的成员却并非血缘上的家人，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尤为如此。在恩特兰盖塔中，黑手党的头目仍然将男性亲属视为资产，他们通常让尽可能多的男性亲属被纳入黑手党组织。⑤Pino Arlacchi，Mafia Business:The Mafia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8)，137．西西里地区的其他黑手党更加复杂，每一个团伙的成员数量约有十余人。恩特兰盖塔有着数量庞大的团伙，他们内部的结构相比而言更加复杂。恩特兰盖塔内部团伙众多，有的团伙成员数量可达100—200人。为了保护黑手党头目，他们在内部发明了一种等级制度，每个团伙内区分高级和低级部门，只有那些资历更老、等级更高的成员才可以联络头目。⑥Paoli，Mafia Brotherhoods，40－51;Procura della Repubblica presso il Tribunale di Reggio Calabria，Decreto di fermo di indiziato di delitto—artt．384 e segg．c．p．p．—nei confronti di A．A．M．+156，2010．

根据韦伯的观点，黑手党组织中的每一个团伙都有各自的管理组织。⑦Max Weber，Economy and Society(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8)，48．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内部建立了超级协调组织，20世纪90年代恩特兰盖塔中也出现了超级协调组织。这些超级协调组织是由各个家庭的头目组成的，被称为“委员会”。虽然这些协调组织经常被美化，但是和公司的董事会并无可比性。在历史上，黑手党中的“委员会”很少负责或协调营利活动。然而，设立委员会的首要目的是协调不同组织之间的冲突，规制针对其他黑手党组织的成员和高级执法官员的暴力活动，以此避开执法部门不必要的注意。⑧Paoli，Mafia Brotherhoods，51－64．根据执法部门的信息，科萨·诺斯特拉家族中的两个委员会协调了巴勒莫省乃至整个地区的犯罪组织，但是这两个组织在2000年前后解散了。任何时候将整个地区的所有黑手党组织中的重要人物都召集在一起是十分危险的，此事无法实现。大部分黑手党组织中的重要代表都已经被监禁。①Aaron Pettinari，“Operazione Perseo:99 arresti．Decapitata la nuova‘cupola’，”Antimafia duemila，December 16，2008，＜archivio．antimafiaduemila．com/rassegna－stampa/30－news/11656－operazione－perseo－99－arresti－decapitata－la－nuova－cupola．html＞．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恩特兰盖塔近期似乎获得了权威。②Procura della Repubblica presso il Tribunale di Reggio Calabria，Decreto di Fermo．

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之间的合作并非是靠协调委员会实现的，而是靠共享文化和单一的组织模式实现的，黑手党中的叛变者一直强调这些文化和组织模式。③Paoli，Mafia Brotherhoods，51－52．

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同样有着成熟的文化，他们有着一整套标志、仪式和规则。黑手党文化中的核心部分是两个亚文化法则:荣耀和沉默。地中海地区的前现代社会广泛流传着荣耀法则，需要一个男人亲自保护自己的人和财产(包括女人)，而不是求助于执法部门。沉默法则与荣耀法则部分重叠，但同样强调对黑手党乃至西西里的内部事务保持沉默。④Paoli，Mafia Brotherhoods，72－75，108－112 and 120－140．

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的加入仪式非常正式，新成员借此获得了地位和兄弟契约。⑤Weber，Community and Society，672．他们需要获得一个永久的新身份——“荣耀之人”，他们之前的忠诚和生命都没有黑手党重要。他们必须将其他成员视为“兄弟”，与其他成员共享人类学中所谓的“广泛互惠”制度。⑥Marshall D．Sahlins，Stone Age Economics(Chicago:Aldine Atherton，1972)，193－200．这一制度是以“利他行为，不计回报”为基础的。

诚然，黑手党成员的地位和兄弟契约似乎非常老套，却可以有效地保障非法团伙和成员服从头目。它们同样有助于培养成员之间的信任，促成合作，以此实现各自目标。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个重大掣肘:首先，成员中的地位和兄弟契约只能对于那些已经在某种黑手党亚文化中完成了社会化并且愿意将黑手党组织和价值内化的人有效。这也限制了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招募合适成员的范围，他们只能招募西西里和卡拉布里亚人的后代。其次，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黑手党成员越来越注重谋利，这也对“荣誉和兄弟感情”理念带来挑战。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意大利南部的现代化进程产生了谋利理念，赚取财富被认为是成为“荣耀之人”的前提条件。⑦Paoli，Mafia Brotherhoods，89－100．第三，西西里科莱奥内的黑手党头目在20世纪80年代获得掌控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权力，直至2006年贝尔纳多·普罗文扎诺(Bernardo Provenzano)被捕。这些头目残忍杀害了数十名黑手党成员，违反了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规则，这也导致黑手党理念衰弱，不知不觉中导致背叛者日益增多。⑧Alexander Stille，Excellent Cadavers:The Mafia and the Death of the First Italian Republic(London:Jonathan Cape，1995)．

四、政治影响

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和恩特兰盖塔以及一些黑手党类型的克莫拉组织具有另一个重要特征。他们与当今大部分的犯罪团伙有所不同，意大利南部的犯罪组织并不满足于制造和销售非法物品和服务。虽然制造和销售非法物品和服务在过去30多年中变得越来越重要，但是非法物品交易和利润最大化并非他们过去和现在的首要目标。⑨Paoli，Mafia Brotherhoods，141－164 and Europol，Threat Assessment，5－9．

事实上，很难分辨单一的目标: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恩特兰盖塔和黑手党类型的克莫拉组织都是多功能的组织。在历史上，它们一直都(有时候是自发的)参与涉及权力和利益的活动。但是，与当今非法市场中的犯罪组织形成对比的是，利用政治控制对于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恩特兰盖塔和黑手党类型的克莫拉组织的管理一直都很重要。①Diego Gambetta，The Sicilian Mafia:The Business of Private Protection．(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3)．这些组织的管理者声称他们对于成员拥有绝对的权力。他们可以控制成员生活的各个方面，他们力求对于其成员生活的社区拥有类似的控制权。

非常重要的是，笔者需要强调黑手党权力的有效性和合法性程度高于政府。在西西里西部和卡拉布里亚南部，黑手党组织成功地管理了普通民众，解决纠纷，追回赃物以及行使财产权利。甚至政府机构虽然在表面上谴责黑手党的暴力，时不时地镇压黑手党，但政府经常接受黑手党权力的存在。在黑手党的控制范围之内，公共秩序的维护权实际上是由黑手党头目行使的。②Commissione parlamentare d’inchiesta sul fenomeno della mafia e sulle altre associazioni similari，Relazione sui rapporti tra mafia e politica con note integrative，doc．XXIII，no．2，XI Legislature(Rome:Camera dei Deputati，1993)．

甚至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主要的基督教民主主义政党的政治家认为(尤其是西西里的)黑手党头目值得尊敬，是合适的伙伴。黑手党能够动员的选区的居民对黑手党头目非常欣赏。朱利奥·安德烈奥蒂(Giulio Andreotti)是意大利战后最著名的政治家之一，成为了“邪恶协议”的象征。③Giulio Andreotti was a member of parliament from 1948 until 2013，prime minister seven times，and a government minister countless times．2004年，意大利最高法院发现安德烈奥蒂直至1980年还在帮助科萨·诺斯特拉家族，不过囿于法律规定，无法判决他有罪。④Corte Suprema di Cassazione，Sentenza n．49691/2004，2004．尤其是在西西里，许多“荣耀之人”自己就积极地参与政治生活，并且在城市、地区甚至国家中担任重要的政治职务。其中的一位就是维托·钱奇米诺(Vito Ciancimino)，在为另一位与黑手党联系紧密的基督教民主主义政党的政治家赛弗·利马(Salvo Lima)处理公共工作之后，他在1968年当上了巴勒莫市长。⑤Massimo Ciancimino，and Francesco La Licata，Don Vito．Le relazione segrete tra Stato e mafia nel racconto di un testimone d’eccezione(Milan:Feltrinelli，2010)．借助这些高等级的政治庇护，另外两位“荣耀之人”——赛弗的表兄弟以极其优惠的条件被特许在西西里收税，成为西西里最有钱的两个人。⑥Umberto Santino，L’alleanza e il compromesso．Mafia e politica dai tempi di Lima e Andreotti ai giorni nostri(Soveria Mannelli:Rubbettino，1997)．

甚至到了今天，虽然一些黑手党的规则并没有被制度化地执行，但黑手党组织继续通过勒索行使一定的“主权”。它们就像国家一样，对自己领土上的主要生产活动征税。此外，只要黑手党成员参与协调纠纷、保护财产权利、执行与他们自己的合法秩序相符的法律(例如关涉女性荣耀——贞操的事务)，它们就毫不犹豫地出面干预。⑦Paoli，Mafia Brotherhoods，154－172．

虽然意大利南部的许多居民对黑手党权力和理念持批判态度，但是黑手党头目仍然很容易找到希望获得黑手党组织选举支持的潜在政治盟友。自从1991年实施了专门法律之后，由于受到黑手党的“污染”或限制，200个城市议会被解散，有的议会甚至被解散两、三次。⑧Vittorio Mete，Fuori dal comune:lo scioglimento delle amministrazioni locali per infiltrazi?oni mafiose(Acireale:Bonanno，2009)．在2012年，就有25个城市议会解散，这也证明了黑手党的影响力。其中雷焦卡拉布里亚第一次出现议会被解散的情况。⑨Elisa Ciccarello，“Mafia，governo Monti ha sciolto 25 comuni:‘Con Cancellieri niente mediazioni’，”Il fatto quotidiano，December 7，2012，＜http://www．ilfattoquotidiano．it/2012/12/07/mafia－governo－monti－ha－sciolto－25－comuni－cantone－concancellieri－niente－mediazioni/438429/＞．大量的调查证实，受影响的三个地区层面甚至国家层面的政治家继续接受，甚至是主动寻求黑手党的选举支持，他们以各种优惠进行交换。2011年，西西里大区前主席萨尔瓦托雷·库法罗因暗中帮助科萨·诺斯特拉家族被判处7年监禁。①Corte Suprema di Cassazione．Sentenza 19 aprile 2011 n．15583．

虽然黑手党组织与政治家串通，但是一部分黑手党组织(尤其是科萨·诺斯特拉家族)不断地对威胁它们利益的政府官员或政府代表使用武力。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和90年代早期，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暗杀了数十名警察、检察官、法官和政治家。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对于国家权力的挑战在1992年至1993年达到高潮。1992年，黑手党组织用炸弹分别暗杀了乔瓦尼·法尔科内(Giovanni Falcone)和保罗·博尔塞利诺(Paolo Borsellino)法官。1993年，黑手党为了证明自己的力量，在罗马、佛罗伦萨和米兰组织实施了一系列的恐怖主义炸弹袭击。②Stille，Excellent Cadavers．在卡拉布里亚，恩特兰盖塔使用恐吓信、电话和破坏财产的方式，恫吓了大量的当地政治家、检察官和法官。③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12，71－79．

五、控制市场

黑手党组织借助政治和军事力量，经常能够获得他们势力范围的控制权。仅仅用最简单的敲诈手段就可以强迫收款，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费。通常，保护费是以实物支付，以此购买不必要的保护，或者高价购买货物，或者黑手党成员要求缔约(公司合同或公共合同)。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西西里、卡拉布里亚和坎帕尼亚的黑手党成员就开始设立建筑公司，承包主要的市政工程，在随后的几十年中，他们的野心越来越大。20世纪80年代，这三个地区的与黑手党联系紧密的建筑公司通过贿赂政府和国家的建筑公司代表，可以确保在公共建设中获得大量的份额。

随着控制手段日益完善，黑手党组织在建筑项目中的影响似乎有所减少。④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12，327－340．See also Antonio La Spina，“The Fight Against the Italian Mafia，”in Paoli，ed．，Oxford Handbook of Organized Crime，594－612．但是，黑手党组织的影响范围极大地多样化，覆盖了公共行政的所有服务，从垃圾收集到卫生部门的采购。⑤E．g．，Procura della Repubblica presso il Tribunale di Reggio Calabria，Decreto di Fermo．通过结合非法活动中的暴力和丰富财力，一些黑手党组织还获得了当地市场部门的控制权。例如，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西西里和坎帕尼亚的个别黑手党组织控制了当地的混凝土供应。20世纪90年代，恩特兰盖塔组织垄断了雷焦卡拉布里亚的肉类市场。⑥Paoli，Mafia Brotherhoods，153;see also Procura della Repubblica presso il Tribunale di Reggio Calabria，Decreto di Fermo，2083－2580．2013年，人们发现意大利最大的风力能源企业的实际控制人是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一名重要大佬。他的所有公司和财产(据说超过13亿欧元)都被查封。⑦Salvo Palazzolo，“Confisca miliardaria al re dell’eolico，”La Repubblica，April 4，2013，20．一些克莫拉组织大范围地销售假货，部分假货是在那不勒斯省和卡塞塔省制造的，部分假货是从中国进口的。克莫拉组织同样精通制造假币，他们将假币销售至整个欧洲。⑧(40)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2012，131;Europol，Threat Assessment，17．由于这些组织的大量犯罪行为和国际影响，奥巴马总统将克莫拉(错误地视为一个单一组织)定性为美国威胁最大的犯罪组织之一。⑨US Department of Treasury．Treasury Sanctions Members of the Camorra．August 1，2012．

但是，我们不应当夸大黑手党对合法和非法市场的威胁。虽然它们有权力，但是黑手党组织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垄断任何合法市场和南意大利之外的非法经济领域。比利时和荷兰⑩Kleemans，Edward and Henk van de Bunt，Georganiseerde criminaliteit in Nederland(The Hague:Boom，2007)and Letizia Paoli，Victoria A．Greenfield and Andries Zoutendijk，“The Harm of Cocaine Trafficking．Applying a New Framework for Assessment，”Journal of Drug Issues，43，no．4(2013)，407－436．这两个国家是欧洲最大的哥伦比亚可卡因流入口所在国，并没有实证研究证明意大利的恩特兰盖塔垄断哥伦比亚可卡因进口欧洲的业务。①Commissione parlamentare，Relazione annuale sulla’Ndrangheta，19．

其他的研究表明，当黑手党转移至意大利北部或海外时，它们很少寻求获得政治影响，仅仅是参与营利的合法或非法活动。欧洲刑警组织也承认，②Campana，Paolo，“Eavesdropping on the Mob:The Functional Diversification of Mafia Activities across Territories，”European Journal of Criminology，8，no．3(2011)，213－228．黑手党会和当地的非法组织合作。③Europol，Threat Assessment，8．在根据地之外以及加拿大和澳大利亚(恩特兰盖塔以前的势力范围)，意大利南部的黑手党很少和当地的政治家或政府官员建立联系。但是，意大利解散了5个中北部城市的议会(其中2012年解散了3个)说明黑手党有在意大利南部之外的地区和政客或官员建立联系的能力，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信号。

黑手党为了控制当地的市场而在海外市场或公司进行投资经常出问题。简单的事实是:黑手党组织在国外投资犯罪所得，并不意味着这些组织可以对具体的经济部门施加不当的控制。在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某一事件中，它们在自己根据地的内部权力也并非无法挑战。考虑到它们招募政策的严格性，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经常会发现自己在当地的业务竞争中占了少数地位，因此无法控制当地的地下业务。④Paoli，Mafia Brotherhoods，159－60．

无论黑手党组织的财富数量和经济影响力有多大的不确定性，毫无疑问，意大利南部的公民和公司为黑手党控制当地经济付出了代价。坎帕尼亚、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是意大利最穷的三个地区，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约为最富裕的北部地区的一半，除了西西里之外的另两个地区，都受到当前全球金融危机的重创。⑤SVIMEZ，Rapporto Svimez 2013 sull’economia del Mezzogiorno(Bologna:Il Mulino，2013)．根据捷恩斯(Censis)的分析，意大利南部至少有30%的公司受到了黑手党类型的有组织犯罪影响。例如，它们不得不支付更高的业务费用，或者是在选择供应商、员工和顾客的时候面临更多限制。⑥Censis，ll condizionamento delle mafie sull’economia，sulla società e sulle istituzioni del Mezzogiorno(Roma:Censis，2009)，42－47．意大利南部的公司还必须面对间接成本问题:根据意大利某银行的研究，位于黑手党组织势力范围的公司相比于其他地区需要多支付30%的利息。⑦Emilia Bonaccorsi di Patti，Weak Institutions and Credit Availability:The Impact of Crime on Bank Loans(Banca d’Italia Occasional Paper No．52/2009)，2009．另一个银行的研究表明，巴西利卡塔和阿普利亚这两个地区直至20世纪70年代都没有受到黑手党的影响，在黑手党类型犯罪组织抵达这两个地区后的30年中，这两个地区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速放缓15%，主要是因为私人投资减少。⑧Paolo Pinotti，The Economic Costs of Organized Crime:Evidence from Southern Italy(Banca d’Italia Working Paper 868)，2012．

六、再启打击黑手党

1992年，法尔科内和博尔塞利诺法官被谋杀代表着一个世纪以来，黑手党和社会的关系出现转折。实际上，执法机关和意大利南部的居民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反击。

执法部门的反击得益于对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情报工作取得重大进展:第一次巴勒莫大审判中的侦查方法和1991年、1992年通过的新的法案。法律除了允许解散市议会之外，还成立了一个专门打击黑手党类型犯罪组织的警察机构——反黑手党调查局(DIA)和一个专门促进检察官交换黑手党案件中的信息的机构——国家反黑手党中心。还建立了证人保护制度，对黑手党头目设立严厉的监狱制度。⑨E．g．，La Spina，“The Fight Against the Italian Mafia．”

在1992－1993年之后，执法机关的打击黑手党活动变得密集而有效，针对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的头目贝尔纳多·普罗文扎诺的一次谈话的窃听显示，他本人也承认这一点。①Ministero dell’Interno，2001．Relazione semestrale sull’attività svolta e i risultati conseguiti dalla 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 nel secondo semestre del 2000，＜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几乎所有的西西里黑手党头目(有的人已经苦心孤诣经营数十年)和党羽都被逮捕。1992年至2011年，反黑手党调查局发出了9436张逮捕令，其中有1897张逮捕令与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或者其他的西西里犯罪组织相关。②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Valori dei sequestri e delle confische dal 1992—2011 e dati complessivi ordinanze di custodia cautelare，＜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ilevazioni_statistiche．html＞．据估算，科萨·诺斯特拉家族约有2000名成员。反黑手党调查局认为，还有另外三个警察机构也参与到打击黑手党活动中，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成员被捕的可能性很高。

虽然打击力量最先是针对科萨·诺斯特拉家族，后来逐渐扩展至克莫拉和恩特兰盖塔。例如，1992年至2011年反黑手党调查局针对恩特兰盖塔和克莫拉成员分别发出了2799和2582张逮捕令。黑手党成员不仅仅被捕，还被定罪并处以长期的监禁刑。③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Valori dei sequestri．例如，截至2013年6月，共有6758名意大利公民因参加黑手党类型的组织被监禁。截至2009年，其中的645人适用了针对黑手党成员的特殊监禁制度。④Ministero della Giustizia，Anno giudiziario 2010:Relazione del Ministero—Dipartimento dell’amministrazione penitenziaria，2011;and Ministero della Giustizia，Detenuti presenti per tipologia di reato．Situazione al 30 Giugno 2013，＜http://www．giustizia．it/giustizia/it/mg_1_14_1．wp?facetNode_1=0_2＆previsiousPage=mg_1_14＆contentId=SST935038＞．

政府的经济收入也是空前的。自1992年至2011年，反黑手党调查局扣押了价值110亿欧元的财产。⑤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Valori dei sequestri．此外，检察官史无前例地不仅指控黑手党成员，还指控他们的政治保护伞。最为显著的就是对安德莱奥蒂和意大利最高法院前庭长科拉多·卡内瓦莱(Corrado Carnevale)的审判。其他一些低级别的政客和政府官员也被指控支持黑手党，其中一些被定罪。其中包括之前提到的西西里大区前主席萨尔瓦托雷·库法罗。⑥“Dell’Utri，la Cassazione conferma la condanna a 7 anni，”May 14，2014，La Repubblica，＜http://www．repubblica．it/politica/2014/05/09/news/dell_utri_sentenza_cassazione－85677592/ntimafia＞．

执法机关将一些黑手党前成员转变为污点证人以后，许多更高级别的侦查成为可能。在1996年高峰期，共有1214名污点证人被国家保护。在随后的几年中，污点证人的司法贡献和证人保护制度的修正也引发了争论，污点证人的数量减少了35%。后来污点证人的数量有所增加，2011年达到1093人。⑦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al Parlamento sulle speciali misure di protezione，sulla loro efficacia e sulle modalità generali di applicazione—1 luglio—31 dicembre 2011．2012，＜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20世纪90年代污点证人数量达到高峰和最近的增长，并不仅仅是黑手党成员被捕时收益与付出权衡的结果，还反映了长期以来黑手党组织的合法性丧失。⑧Paoli，Mafia Brotherhoods，94－100．十分显著的是，近年来多名黑手党组织头目的女性亲属决定与她们的过去和家庭决裂，进入保护程序。⑨Lirio Abbate，Fimmine ribelli:Come le donne salveranno il paese dalla’ndrangheta(Milan:Rizzoli，2013)．

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恩特兰盖塔和克莫拉用多种方式应对打击黑手党活动的密集化。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放弃了20世纪90年代早期的公开挑战国家的做法，这三大类型的组织成员杀人的暴力行为也急剧减少。在1991年和2011年打击黑手党的高峰期，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的黑手党谋杀活动分别减少了93%和97%。虽然坎帕尼亚的克莫拉组织处于混乱状态，但是这一地区的黑手党谋杀活动也减少了88%。⑩Istat，Statistische giudiziarie penali(Rome:Istat，Annual)．

更普遍的是，黑手党组织也更加专注不会带来太多社会危害的经营活动，如勒索、高利贷、操纵招投标以及贩毒。在西西里，敲诈勒索组织也有所变化。根据反黑手党调查局的报告，所有的制造商(不仅仅是以往的大公司)都要向科萨·诺斯特拉家族支付费用，但是费用的数额都很低，以防止引起公愤。①Ministero dell’Interno，Relazione semestrale sull’attività svolta e i risultati conseguiti dalla 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 nel secondo semestre del 2005 2006，20－1，＜http://www．interno．gov．it/dip_ps/dia/page/relazioni_semestrali．html＞．

社会对于1992年谋杀的直接后果是对自二战以来长期存在的黑手党亚文化和价值的合法性降低。这首先是由西西里的一部分精英推动的，但是自1982年巴勒莫总督被谋杀后，第一次获得了公众的支持。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打击黑手党行动有所减退，但是自90年代开始，打击黑手党的运动迅速扩展，动员了大量的西西里以及其他意大利南部地区的群众。这个过程还有其他角色参与，例如意大利和西西里的雇主协会、教会在此之前都保持沉默，但是他们在此次打击黑手党活动中建立了反黑手党、反敲诈协会。这一过程虽然缓慢，但是黑手党的合法性在减少，传统的黑手党荣耀价值和沉默不再获得民众的支持。

但是，黑手党成员和意大利社会共同具备的文化背景的其他价值和习惯(如家庭和庇护)仍然被广泛接受。这些价值和习惯同样形成了黑手党成员和政客的腐败协议的基础，尤其是在意大利南部的选举中，政客的选举交换还很可观。此外，在受到失业和2008年金融危机重创的地区，一些教育程度低的年轻人难以在合法经济中找到工作，在黑手党或其他犯罪组织中工作对他们仍然具有吸引力，他们为犯罪组织提供了难以枯竭的人力。尤其是在那不勒斯地区，克莫拉组织成员居住在豪宅中，生活富足，他们已然成为周围青少年的偶像。②Europol，Threat Assessment，12．

虽然近期的执法活动在打击黑手党组织方面获得成功，但是前路依然漫长，过早地宣布胜利仍然是一个严重错误。

(责任编辑:付传军)

Mafia，Camorra，and’Ndrangheta

Letizia Paoli

The Sicilian Cosa Nostra，the Calabrian’Ndrangheta，and the Neapolitan camorra—in short，southern Italian mafia organizations—are frequently seen as the epitome of organized crime．This essay argues，however，that southern Italian mafia organizations are an exception in the panorama of organized crime in most developed countries，and Western Europe in particular．Given their size，longevity，organizational and cultural complexity，and multi－functionality，Italy’s mafia organizations are fundamentally different from the ephemeral and mostly small－scale enterprises that continually form and disband in the illegal markets of developed countries，including Italy itself，hoping to earn fast money with the production or distribution of prohibited goods and services．

Mafia;cultural complexity;Direzione Investigativa Antimafia

D917

A

1008－2433(2016)06－0065－09

2016－09－16

莱蒂齐亚·保利(Letizia Paoli)，天主教鲁汶大学法学院教授。

①陈 波(1985—)，男，江苏连云港人，华东政法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刑事诉讼法学、刑事司法制度、犯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