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保罗
美国人启动内需,靠两种负债:一种上面所说的让低收入者借贷,尽管它是次贷。二是政府直接负债,然后通过承担社保责任、注资救助等方式,向低收入者、企业进行“隐性”转移支付。
在公开场合,货币当局负责人说出像“投资建议”的话,这在世界上并不多见。
2月底,在上海举办的G20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了这样一句话:“个人住房加杠杆逻辑是对的”。
对这个问题,周小川还补充了一番,其大意是:目前,个人住房贷款在中国银行业总贷款的比重偏低,有的国家占到40%~50%,中国只有百分之十几。对银行而言,个人贷款是比较安全的产品,所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周小川说这话几天之后,央行宣布自2016年3月1日起,下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存款准备金率下降,意味着商业银行必须“保管”在央行的准备金减少,那么可贷出资金就会增多,这是最简单的货币宽松逻辑。
宽松货币政策,一种是价格型(降息,降低资金价格),一种是数量型(降准,增加可贷资金)。目前,中国的一年期利率水平差不多达到了改革开放以来的最低,降息似乎无可再降,所以,我们开始用后面一种了。
有人认为,中国的货币政策正在鼓励个人加杠杆(按揭贷款)购房,以便于加快房地产去库存的过程。同时,也希望通过个人负债拉动经济增长。此前,经济增长主要是国企负债拉动,现在要换负债的主体了—这种转换,我不知道算不算中国在转变经济增长模式。算吗?
这几天,在上海、杭州等城市,个人购房者又掀起了新的一轮抢房狂潮,千人争抢新盘、购房者抱着被子睡在交易大厅。房价飙升,40%A股上市公司2015年的年利润,在京沪两地“买不到一套房子”。
我无法给出到底应该尽快买房,还是保持现金流的建议。但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通过“有形的手”推动个人加杠杆的故事,其过程都是一样的,但结局则各有各的不同。
加杠杆并非财富创造的过程,它是在解决资金的“时间错配”,把未来的资源拿来今天用,从而推动实体经济发展。但如果实体经济没有发展,那么加杠杆便需要最终的“买单者”。不同国家,“买单者”也有所不同,一种是别国买单,另一种是自己。
别国买单的典型是次贷危机,以及随后的金融海啸。在危机中,政府救助金融机构的方式一是财政部直接注资,二是美联储的再贷款。形象地说,这些钱最终都是美元全球流通体系中的钱。尽管它们都需要“还”,但美国是全球发钞国,所以很容易让这些债务实际贬值。换句话说,持有美国债券的人倒霉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金融阴谋论,这只是货币银行学教科书说烂了的“铸币税”而已。实际上,我们不应该反感美国人经常全球征收“铸币税”,反而应该理性地看待,甚至学习他们。
学习什么?学习征收“铸币税”,显然我们没有这个条件,应该学习的是,货币当局对实体经济的“爱护”。某种程度上说,20世纪下半叶,美元成为全球货币之后,美国的货币史几乎就是一场实体经济的保护史。
这方面最广为人知的是,美国独特的“负债发展”模式。美国人启动内需,不是用“有形的手”迫使企业加工资,也不是靠公共工程高工资补贴穷人,而是靠两种负债:一种上面所说的让低收入者借贷,尽管它是次贷。二是政府直接负债,然后通过承担社保责任、注资救助等方式,向低收入者、企业进行“隐性”转移支付。
这两种负债,其本质都是政府主动帮助企业承担“成本”,将本国的实体经济保护起来,让它们远离成本飙升和恶性通胀。最后,政府的“成本”也通过“铸币税”,让别国帮忙买了单。
但如果我们试想一下,假如美国不是全球发钞国,会是什么结果?结果很简单,财政对金融机构的救助、个人信贷的膨胀、基础货币的超发以及金融机构对派生存款的不断创造,必然引发国内的恶性通胀。最后,实体经济深度衰退、个人财富严重贬值。这是不是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