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战争文学电影改编的叙事策略

2016-03-12 06:06线宏力
电影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改编叙事电影

[摘要]由于美国在电影产业上的领先地位,美国战争文学屡屡被搬上银幕。而美国电影人对这类电影精益求精的态度,同样铸就了影坛的经典。进入当代(1945年至今)以后,美国电影人依然不断从战争文学中汲取养分,随着消费时代与读图时代的到来,电影中出现了较为明晰的、与早期战争文学改编影片有所区别的叙事策略。文章从对刻板叙事的拒绝,叙事中对文学性的尊重、对商业性的妥协三方面,分析当代美国战争文学电影改编的叙事策略。

[关键词]战争文学;美国;电影;改编;叙事

战争题材的电影一直是美国电影中的关键内容。美国本身自立国之前就经受了战争的洗礼,从英国移民抵达美洲大陆后的印第安战争、独立战争、南北内战以及两次世界大战、越战等,战争改变了美国的政治、经济形态、国际地位以及民众心态。可以说,几乎每一次战争都在美国的发展史上占据了重要的地位。随之而来的便是战争文学的发达,涉及战争的故事或反战文学层出不穷,并且在世界文学之林闪烁着动人的光辉。相比起同样有着战争文学传统的俄罗斯和日本而言,美国战争文学具有两个特征,一是因为美国经历的内外战争类型更多,民众对此的态度褒贬不一,形成更为丰富多样的战争文学生态;二是由于美国在电影产业上的领先地位,美国战争文学屡屡被搬上银幕,并由于内容的经典而被一再翻拍,如《永别了,武器》就分别在1932年和1957年先后被弗兰克·鲍沙其与约翰·休斯顿进行改编,取得了不一样的艺术效果。而美国电影人对这类电影精益求精的态度同样铸就了影坛的经典,如乔治·丘克与维克多·弗莱明执导的,根据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改编的电影《乱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1939)就曾囊括当年的数项奥斯卡大奖,为数代观众所铭记。进入当代(1945年至今)以后,美国电影人依然不断从战争文学中汲取养分,并随着消费时代与读图时代的到来,电影中出现了较为明晰的,与《乱世佳人》时期有所区别的叙事策略。

一、对刻板叙事的拒绝

在美国文学的分期上,“当代”的概念从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划分。[1]而二战恰好是美国历史以及世界历史的一个分水岭,从这次战争之后,美国开始成为世界霸主,包括电影在内的各方面建设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在逐步接近世界之巅时,美国也并没有远离战争,但是与二战时期美国所在的盟军具有无可置疑的正义性不同的是,当代美国发起或涉入的如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以及对伊拉克采取的军事行动等,都遭到了国内外民众不同程度的非议。饱经越战痛苦折磨的美国残疾军人朗·柯维克就曾在战后撰写自传《生于七月四日》(Born on the Fourth of July),以自己的经历反映了一代人受到的战争影响以及对于战争的反思。同样有着参加越战经历的导演奥利弗·斯通在十余年的筹备后将这部电影搬上了大银幕,柯维克本人也参与了电影的制作。

改编电影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一个导演和编剧进行二次创作的过程。自传的特点就在于作者与传主在二者合一的情况下,很容易从自己的情感出发而将艺术作品写得较为冗长。[2]与小说创作不同的是,传主本人往往更愿意全面地回顾自己的一生,这就导致了在叙事上有多个重点。而这是电影所需要回避的。另一方面,当代电影的商业运作模式已经不可能再如20世纪30年代《乱世佳人》的情况,由于《飘》本身是一部长达三十多万字的巨著,《乱世佳人》尽管只选取了战前、战中与战后三个时间段的主要事件进行表现,电影也长达四个小时,以符合原著史诗一般的宏伟气势,这种篇幅的电影几乎是空前绝后的。

在电影《生于七月四日》中,电影保留了原著中的两个思想内核,一个是反战主题,另一个则是主人公罗尼的成长主题。而前者又是后者的辅助内容之一。罗尼因为生于美国的国庆日,从小就有着引以为豪的爱国之情,喜欢和小伙伴一起玩打打杀杀的游戏,长大后的他在政府对越南战争的宣传之下毅然选择了参军前往亚洲前线。这种选择表面上是因为罗尼根深蒂固的爱国情结,维护美国利益的情感,但在深层次上则是因为罗尼一直自视甚高,没有将生于七月四日的自己视作一个平凡人。随后命运确实一度让他从凡人变成了英雄,而罗尼自己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越南战场上罗尼不仅目睹了美军的残暴杀戮,战友的牺牲,自己也因为中弹而终生残疾。更为残忍的是,罗尼亲眼目睹了命运又是怎样将他从英雄变为一个“废人”。越战的经历对于单纯的罗尼来说是刻骨铭心,并且充满荣光的,然而在战争结束后,回国面对的却是声势浩大的反战游行,罗尼所珍视的一切在他人(包括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唐娜)眼中成为一堆弃之唯恐不及的“狗屎”。与已经牺牲的战友不同,活着的罗尼还必须面对未来艰难的生存以及自我定位。因此,片中罗尼在信仰坍塌之后对着家人暴躁地大喊大叫,并拔出自己的导尿管哀叹自己的生殖器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葬送在了越南的丛林中,为了散心与其他伤残军人一起去越南召妓等。电影用罗尼的悲惨遭遇控诉了这场战争的荒谬。另一方面,罗尼本人在进行反思后不仅从昏昏沉沉、自暴自弃的状态中恢复,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并且成为坚定的反战分子。尽管罗尼并没有重新获得佳人的芳心,但是他已经能找准自己的人生定位,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英雄梦”。应该说,奥利弗·斯通对于柯维克自传内容的遴选和概括是十分精准的,罗尼战前与战后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经历构成了戏剧张力极强的冲突,避免了流水账般的刻板叙事。

二、叙事中对文学性的尊重

对于一部故事片而言,其成败的关键因素不在于视觉特效技术的运用是否给观众的感官造成足够的刺激,而是在于其故事是否足够流畅、生动、完整且具有一定的内涵。单纯追求画面的绚丽而不尊重文学性的电影无疑是买椟还珠,即使在短时间内有可能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实现一定商业投资的回笼,但是从长远来看,故事单薄、人物形象羸弱、情节经不起推敲的电影必将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一般来说,美国根据战争文学改编而成的电影基本上不会犯下忽视叙事的错误,因为其剧本所依据的战争文学作品,都具有高度的叙事性。优秀的战争小说改编电影往往极为尊重原著的叙事方式,以技术带来的视听方式重述或深化原著之中的战争始末、生命感悟与情感历程。

在对内容较为内纯的原著进行改编时,电影往往干脆利落地对原著主题进行直接凸显。如斯蒂芬·克雷恩在1895年撰写的《红色勇敢勋章》(The Red Badge of Courage)被约翰·休斯顿和多尔·沙利于1951年搬上了大银幕,电影又被翻译为《铁骑雄狮》。原著作者克雷恩并没有经历过南北战争,但是小说中表现的主人公经历依然十分生动有趣,使该书至今仍然是美国的畅销书之一。原著的内容十分简单,讲述了一名美国士兵亨利·弗莱明如何在南北战争中逐渐克服恐惧,并最终获得了属于勇敢者的荣誉的励志故事。沙利在改编时也延续了原著中简洁明了的风格,使得最后的成片仅有短短的69分钟,但是这丝毫不影响《红色勇敢勋章》成为一部佳作。电影中的南北战争虽然已经过去,但是人类战胜内心恐惧的主题是具有长久价值的。影片篇幅虽短,导演却在电影中表现了主人公战前是如何接受令人紧张的训练,听朋友们有关战争的恐怖传言以至于惶惶不安,在战争中又是如何害怕潮水般涌来的南军而做了逃兵。但是,最后他还是以伤兵的身份重归战场。电影中主要表现的并不是北军对于南军的胜利,而是弗莱明本人内心勇气对怯懦的胜利。从整体上来说,这是一次十分到位的、简洁的改编。

而在对具有一定深度的原著进行改编时,电影则要不动声色地传达出原著的思想深度。以约瑟夫·海勒所创作的著名反战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22,1961)为例,小说可以称得上是美国20世纪60年代最为著名的黑色幽默作品之一,在表面上荒诞的文字下隐喻的是作者严肃的讽刺主题。[3]小说于1970年被迈克·尼科尔斯改编为同名电影,详细地表现了在二战期间美军在意大利地中海战场上发生的制度化的、有组织的疯狂场景。如主人公阿旭为了逃避飞行任务,表明自己有精神疾病,多次做出令人捧腹的举动,如赤裸着接受勋章,把自己一丝不挂地挂在树上等。这些具体的画面无不饱含一个辛酸的事实,那便是无论阿旭如何作践自己,他都不可能根据那个荒谬的“第二十二条军规”成功逃离死亡的威胁。而在最后,当身边人纷纷死去后,胆小怕死的阿旭却活了下来。电影安排他走过一条漆黑的、看似没有尽头的弄堂,以暗示阿旭依然要存活在这个不可理喻的黑暗社会中。

三、叙事中对商业性的妥协

电影的投资运作模式决定了电影在整个制作过程中都必须充分地考虑到市场反应,尤其是生活节奏极快的当代社会,观众很难为了毫无大众娱乐性的作品而走进电影院消费。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电影要在迎合观众口味的同时一味媚俗,放弃电影应有的艺术水准。战争是一个沉重的主题,战争文学的美学精髓是通过让读者感受到战争的种种残酷来直击读者的灵魂,促使读者反思人性和存在,领悟到生命的脆弱。这些意蕴看似与娱乐性是相违背的,但是战争电影依然能够通过各种方式兼顾商业效果以及深藏于文字背后的哲学思索和人文关怀。

首先是在视觉效果上,在叙事之时辅以唯美壮丽的画面。例如,在根据查尔斯·弗雷泽1997年出版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冷山》(Cold Mountain,2003)中,导演安东尼·明格拉就采用了大量的实景拍摄的战争场面,尤其是北军的弹坑大屠杀场面更是极为逼真。这一方面能够给予观众日常生活中难以获得的审美感受,另一方面也为电影的叙事增添了分量。在电影中,主人公英曼是南北战争末期的一名南方军伤兵,此时他已经经历了连年征战,且南军正在节节败退。他之所以历经千辛万苦回到自己北卡罗莱纳山区的家乡,其原因表面上是因为他挂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艾达,但本质上完全是因为他恐惧战争和死亡。而电影中出现的实拍场面无疑将这种残酷渲染得更为真实。最后,英曼死去,成为战争中一个卑微的牺牲品,而艾达则带着对英曼的怀念坚强地生活下去。

其次是在叙事偏重上,电影往往会带有对男女主人公爱情的渲染,以人类伟大的爱情消解战争的冰冷无情。如迈克尔·曼执导的《最后的莫希干人》(The Last of the Mohicans,1992)相比起之前1920年、1936年、1965年的三个版本就增加了爱情的比重。原作者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在小说中描述了英法两军在北美殖民地开展的七年战争,男女主人公所出没的赫德森河的源头和乔治湖一带正是当时激战正酣之地。电影表现了印第安人的白人养子霍克依与美国贵族少女柯娜之间的爱情,并安排柯娜之妹与霍克依的兄弟安卡斯相恋。在马瓜率领的另一族印第安人杀死安卡斯后,柯娜的妹妹也跳崖相随。原本应该团结的印第安人相互残杀,在这一背景下,柯娜姐妹与霍克依兄弟的爱情,介于白人与印第安人之间的霍克依与养父金卡加之间的亲情便显得更为可贵,因此电影对他们情感的表现是无可厚非的。

从当代较为优秀的改编自文学作品的战争电影来看,导演们一方面能忠实于原著之中的文学性,以故事为本,另一方面又拒绝了刻板的、照搬式的叙事,并且在叙事过程中尊重了电影本身的商业属性。战争本身就是一个具有人生、政治方面的教育意义和视觉效果上的商业意义的良好题材,当导演们能够把握住电影特有的艺术特征,抽取原著之中的内涵和精华并融进自己的创作个性,进行大胆的二次创作后,就能够使战争文学在电影这种新方式中展现出不一样的美学魅力。

[课题项目] 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映现于电影的中国梦和美国梦的文化认同”(项目编号:12542331)。

[参考文献]

[1] 江宁康.论当代美国文学与文化研究之争[J].外国文学,2004(05).

[2] 杨正润.自传死亡了吗?——关于英美学术界的一场争论[J].当代外国文学,2001(04).

[3] 常文革,张芮.黑色幽默的典范——约瑟夫·海勒的《第二十二条军规》[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2005(08).

[作者简介] 线宏力(1971—),女,黑龙江龙江人,硕士,齐齐哈尔大学公共外语教研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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