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 梦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 长沙 410205)
从概念的种类看翻译中的概念重构
谭梦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长沙410205)
摘要:概念是思维活动的细胞,翻译是以语言为工具的思维活动。因此翻译的基础层应该是概念系统。翻译思维离不开概念,翻译活动最根本的依据在于概念。英汉概念表达上的差异构成了语际间概念等价转换的障碍。解决这一问题的常用方法是用近似的概念替代,或通过解释、加注予以说明。概念重构不失为一种重要的方法,其本质就是利用“概念的种类”这一逻辑学范畴对翻译中的概念重构予以观照,得出四种概念重构方式:单独概念与普遍概念相互转化,正概念与负概念相互转化,实体概念与属性概念相互转化,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相互转化。相互转化的原因在于两种语言的认知语境、文化背景和表达习惯等方面的不同。相互转化的结果是译文更易理解、表达更流畅。
关键词:单独概念与普遍概念; 正概念与负概念; 实体概念与属性概念; 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 翻译中的概念重构
引言
概念是借助语词反映思维对象的本质属性及其范围的思维形式。思维对象具有各种属性,在思维对象的各种属性中,既有对思维对象的存在起决定意义的本质属性,也有不起决定意义的非本质属性。本质属性是决定一事物之所以成为该事物而不成为它事物并与它事物区别开来的属性,即事物质的规定性。在人的诸多属性中,会思维、有语言、能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是使人与其他动物区分开来的本质属性,所以“人”这个概念获得这样的规定性:会思维、有语言、能制造和使用生产工具的动物。
根据不同的分类标准,有不同的概念种类:
1.根据概念外延所指对象是一个还是多个,可以将概念分为单独概念和普遍概念。单独概念是反映某一个特定事物的概念,它的外延是某一个特定的对象。普遍概念是反映某一类事物的概念,它的外延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事物。
2.根据概念所反映的对象是否具有某种属性,可能将其分为正概念和负概念。正概念是正面肯定对象具有某种属性的概念,也叫肯定概念。负概念是反映对象不具有某种属性的概念,也叫否定概念。表达负概念的词语,往往是用“非”、“无”、“不”等否定副词加在一词语前构成新的词语,以表示对具有某种属性的否定。
3.根据概念外延所指的对象是具体事物还是事物的属性,可以把概念分为实体概念和属性概念。实体概念是外延指向具体事物的概念。属性概念是其外延指向事物的属性的概念。实体概念常用具体名词表达,属性概念常用形容词、抽象名词表达。
4.根据概念所反映的对象是否是集合体,可以把概念分为集合概念和非集合概念。集合概念是以事物的集合体为反映对象的概念。非集合概念是不以事物的集合体为反映对象的概念。
概念的逻辑特征包括两个方面:内涵和外延。概念的内涵是指概念所反映的事物的本质属性;概念的外延是指概念所反映的对象范围。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在一定的条件下具有确定性,是不能任意改变的。但随着客观事物的不断发展,人们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入,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因此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还具有灵活性的一面。“死亡”这个概念,最早指“没有知觉,躺着不会动”,后来指“停止了呼吸”,再后来指“心脏停止了跳动”,发展到现在,是指“脑细胞停止了活动”。概念的外延也在随着人们认识的变化而变化。在过去,“健康”这个概念的外延包括所有没生病的人;现在人们认识到,有些人尽管没生病,但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这样的人不能纳入“健康的人”这个概念的外延中。总之,客观世界的不断发展推动了人们认识的发展,认识的发展促使人们对概念的内涵和外延重新进行界定,即概念重构。
英汉语不仅在概念的内涵和外延上存在差异,在概念搭配上也存在差异,这导致翻译时要实现概念的等价转换勉为其难。解决这一问题的常用方法是用近似的概念替代,或通过解释、加注予以说明。差异太大时,必须对这样的概念进行重构,以建构出符合目的语读者思维方式和阅读习惯的概念表达方式。正如Schopenhauer所说,“学习外语时,主要的困难在于理解外语词语所代表的概念。因此,学习外语时,我们必须在心中重构以前并不存在的概念体系。”(张明林,2002:138)为此,我们引入“翻译中的概念重构”这一概念,试图利用“概念的种类”这一逻辑学范畴对翻译中的概念重构予以观照,阐述提出这一概念的必要性和把这一概念应用于翻译实践的可操作性。
翻译中的概念重构意味着翻译时我们不能照搬字典,死抠原文,而必须充分考虑读者的阅读感受,依据语境,在文章主题和次级主题的宏观映照下,对原文概念表达方式作出必要的调整,方便目的语读者理解和接受。英汉语言文化差异体现在概念表达上,翻译时应能根据目的语读者的认知语境、文化背景、目的语的表达习惯和概念的感情色彩,对上文列举的四对概念进行灵活的转化。下面将对翻译中概念重构的四种方式予以说明和例示。
一、单独概念与普遍概念相互转化
单独概念是反映某一个别对象的概念,普遍概念是反映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对象的概念。在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过程中,我们可能要表达某一个别事物,也可能要表达数个事物。所以,二者是我们逻辑思维和语言表达不可缺少的成分。单独概念是指外延是独一无二的对象,所以大多数专有名词(如人名、地名、国名、组织名、节日名、事件名等)、包含数目序列或最高程度限制词的词组都可归入这一类。另外,包含有“这个”、“那个”对事物起指示区别作用的指示代词的词组也可表示单独概念。单独概念和普遍概念的区分在于考察概念的外延是否唯一。“五岳”虽然是专有名词,但它包括五座大山,所以不是单独概念。单独概念在特定的语境中可以改变外延而转换成普遍概念。在“千万个雷锋在成长。”这一句中,“千万个雷锋”表明不是一个雷锋,“雷锋”泛指具有雷锋精神的人,所以它是一个普遍概念。
由于认知语境的不同,专有名词带有浓厚的文化因子,往往为原语文化所独有,概念外延达到最低,因而对目的语读者而言是完全陌生的。翻译时应该扩大单独概念的外延,即将其转化为普遍概念,才能被目的语读者理解。中国古诗有大量表达中国古代文化信息的概念,这些概念即使对现代本国读者而言,也是陌生的,遑论英语读者,所以这种方法在古诗翻译中经常用到。单独概念转化为普遍概念的情形主要有:
1.人名转化
例1.雾满龙岗千嶂暗,
齐声唤,
前头捉了张辉瓒。
Mist envelops Longgang and a thousand peaks blurred,
Cries in one voice are suddenly heard:
At the front Zhang Huizan falls a jail bird. (辜正坤,1993:62)
Mist wrapped Longgang and dimmed a thousand peaks about,
At once all people shout:
Hurrah! The foe’s commander’s caught alive ahead!(赵甄陶,1992:34)
“张辉瓒”作为一个单独概念,不为目的语读者所了解。辜译仍保留这一单独概念,也没有增加注释,目的语读者会感到茫然。赵译对这个概念进行重构,即转化为普遍概念“敌军将领”。
2.地名转化
例2.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Their songs awake poor me
From dreaming of my dear
Far off on the frontier. (许渊冲,2004:338)
地名“辽西”被转化成普遍概念 “frontier”
3.文化专有项转化
例3.他每讲述一遍,便增添一些活灵活现的细节,越讲越丰富,越有趣味,讲到后来,竟跟《封神演义》差不多了。(莫言,2012: 101)
As he recounted the event,he spiced it up with new details,his tale growing richer and more interesting with each telling,until it had all the excitement and adventure of a popular romance.(Mo Yan 2004: 130)
《封神演义》是中国古代特有的一部文学作品,以奇特的幻想而出名,是一个单独概念,西方读者知之不多。如果直译其书名,西方读者会不知所云。如果另加注释,则会影响阅读的流畅性。译者将这个单独概念转换成了普遍概念 “a popular romance”,再增译它的突出特点 “all the excitement and adventure”,既传递了原文信息内容,又使得行文流畅通顺。这是葛浩文翻译艺术中消除文化差异障碍的一个重要技巧,值得我们学习。
概念的外延一般情况下是明确的,但在具体语境中,词语和概念不是一一对应关系,一个词语可以表达不同概念,同一概念可用不同词语表达。作者为了表达上的需要,如避免重复,或者传递感情,常通过扩大或缩小概念外延的方法,灵活措辞,充分达意。这样,某些词语会获得语境中的“暂构意义”(曾利沙,2012),“其概念外延与真实的概念外延不一致。”(屠国元、陈凯军,2006)。普遍概念在特定的语境中可能会获得具体所指,概念外延缩小而成为一个单独概念。
例4.黄鹤知何去?
剩有游人处。
Where has it gone, the Yellow Crane?
Sightseers find but the tower remain.(赵甄陶,1992:12)
“黄鹤”本是一个普遍概念。但《南齐书州郡志》记载了黄鹤楼命名的由来:一位名叫子安的仙人,乘黄鹤经过此地,所以命名为黄鹤楼。据此,“黄鹤”在此诗中指传说中仙人子安经过此地时乘坐的黄鹤,所以译者将这个普遍概念转化为单独概念,用专有名词the Yellow Crane表达出来。
二、正概念与负概念相互转化
正概念和负概念的区别在于反映事物是否具有某种属性。从语言上鉴别一个概念是不是负概念,必须满足两个条件:1.语形方面,表达负概念的词往往带有表否定的词头“不”“无”“非”等,没有否定词头的不是负概念,如“凶狠”、“狡猾”等并不具有否定意义,所以不是负概念词,而是贬义词。2. 语义方面,任意一个概念如果它是二分的结果,而且它所指的对象是二分中的负子项,那么它就是一个负概念。
同一思维对象,既可以用反映它具有某种属性的正概念来表示,也可以用反映它不具有另一种属性的负概念来表示。对不具有正义性质的战争,我们可以用正概念“侵略战争”来表达,也可以用负概念“非正义战争”来表达。一所学校门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校外人员不得穿行”,实际上也可以写上“非本校人员不得穿行”,它们所指的对象是一样的,只是前者是正概念,后者是负概念。在思维表达过程中,有时为了强调对象具有某种属性,运用正概念;有时为了突出对象不具有某种属性,则运用负概念。
负概念总是相对于一个特定的范围,如“非公有制经济”这个负概念是相对所有制这个范围而言的,表示一切不是公有制的所有制形式。“无政府状态”这个负概念是相对社会秩序这个范围而言的,表示处于没有政府管理的社会秩序状态。一个负概念所相对的范围称为论域。在一定的论域中,任何一个事物,要么具有某种属性,要么不具有某种属性。所以一定论域中的任何一个事物,我们要么用正概念肯定它的某种属性,要么用负概念否定它的某种属性,而不能同时既肯定又否定它的某种属性,这样才符合形式逻辑学中的矛盾律。
有的概念表面上看是正概念,但在特殊情况下,在具体语境中却变成了负概念。“他的优点是喜欢吹牛皮。”中,“优点”一词显然是反讽用法,实为“非优点”。“好容易”在“这个工作好容易才完成”中实际上是表达否定的意义,即“很不容易”。所以判定一个概念是不是负概念,不能只看外表形式,而要结合语境和语篇主题来分析。
例5.譬如,我回到北京时,我的“北京腔”自觉就浓了很多;
I, myself, as a native of Beijing, find that whenever I return to my home city, my “Beijing accent” unconsciously became stronger.(林巍,2012:120)
作者在上文中说,个人讲话有一种趋同的倾向(即随大流),所以“自觉”不是指交谈中有意识地使我的“北京腔”浓了很多,而是指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北京腔”浓了很多,根据矛盾律,应将其转化成负概念 “unconsciously”或 “involuntarily”。
例6.她使我深深地领略到:人生的旅点,不是每个人都能雨中送伞的。
I have come to realize that, along the journey of life, there is always someone ready to share his or her umbrella with those caught in the rain. (朱柏桐、夏乙琥, 2005: 94-95)
散文《白蝴蝶》叙述了一个穿白衣裙校服的女中学生在风雨中把两位马来妇女和我送到骑楼下避雨的故事,赞扬了女学生助人为乐的优秀品质,读来亲切感人。故事叙述完后,作者最后用这句话点题,抒发了内心的感悟。从故事情节和作者的切身感受来说,故事是非常优美温馨的,正如文章所说“她那浅浅的酒窝, 像雨中一杯热酒, 暖了我们。”作者向我们传达的是积极健康的人性美。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雨中送伞”字里行间渗透的却是消极颓唐的阴暗面,与故事情节与和全文主旨极不协调。译者在吃透原文的基础上,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将负概念“不是每个人”转化为正概念 “there is always someone”,可谓画龙点睛,译笔不凡。
三、实体概念与属性概念相互转化
根据概念所反映的对象是实体还是实体的某种属性,我们有实体概念和属性概念,又称具体概念和抽象概念。实体概念的外延指向一个或一类具体对象,看得见,摸得着;属性概念的外延指向对象的这种或那种属性,或事物之间的关系,看不见,摸不着。
我们应正确把握二者之间的关系。首先,正如二者的概念所指出的,它们是有区别的。在思维和表达过程中,我们不能将实体概念和属性概念混淆起来。一个人身体虚弱时,我们往往会这样表达关心:“你要多吃些营养。”“营养”在此属措辞不当,因为它是有营养的食物具有的属性,能供人吃的只能是实体的食物,而不是食物的属性,所以我们应当将这个属性概念改为实体概念“营养品”。
其次,客观事物和它的属性犹如一枚铜板的两面,不可分割。任何事物都有一定的属性,任何属性都属于一定的事物,二者相互联系。
文学语言往往打破约定俗成的语言规范,通过变异的手段使读者获得独特的审美效果。布拉格学派代表人物穆卡洛夫斯基认为,文学作品的文学性主要体现在语言使用的变异上,即通过对语法规范和传统的扭曲,以陌生化、前景化的方式吸引读者的注意力,经过解惑的过程来获得阅读的愉悦和快感(王东风,2010:7-12)。陌生化就是要对抗日常生活的惯常感受方式,要创造性地损坏习以为常的、标准的东西,以便把一种新的、童稚的、生气盎然的前景灌输给我们(金兵,2008:47-50)。所以,文学语言是对标准语言的反常化运用,这是它区别于信息语言的根本所在。由于事物和它的属性密切联系,文学语言中常可见到作家通过变异和陌生化的手段,将二者互相替代使用。如“你的羞怯雾一般飘走。”这句中,“羞怯”作为一个属性概念,是不能飘走的,它实际上是指代“羞怯的面容”这个实体概念。
同一个实体概念可能引申出不同的属性概念;同一个实体概念在不同文化中可能表记不同的属性意义。英语中 “cowboy”让人想起美国西部身穿牛仔裤、头戴大沿草帽的年轻人形象,因而被赋予了“浪漫和充满冒险精神”的属性意义;中国的 “牧童”则用悠扬的牧笛诠释着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
英汉两种语言都存在用实体概念表达属性或用属性概念表达实体的语言现象,用传统语法术语来说,就是借喻,即所谓“以实喻虚,以虚喻实”。这样的概念如果直译出来,对于目的语读者来讲,会感到不可思议。我们可以通过实体概念与属性概念相互转化解决这一问题。
例7.中国旧时文人,由于喝粥的结果,多半喝出一个淡泊的精神世界,实在是值得后人景仰的。
This simple and frugal style of living helped the men of letters of those days cultivate in their minds a simple and pure spiritual world, entitling them to the admiration and emulation of posterity.(居祖纯,2012:277)
在《文人与粥》一文中,作者通过记述文人斐子野与亲友一起捧碗啜粥的故事,赞扬了我国旧时传统文人忧国忧民、与普通百姓同甘共苦的优秀品质。由于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不得不喝粥度日。“喝粥”这个实体概念,在此语境中获得了特殊的文化意义,实指朴素节俭的生活方式,译者在译文中将其转化为属性概念,恰如其分;如果保留这个实体概念,对于严格讲究逻辑关系的西方人来说,会感到疑惑不解:喝粥怎么能喝出一个淡泊的精神世界呢?
例8.手触帽沿他想:世间什么力量能够战胜一个敢以复仇作为遗物的民族呢?
With his hand raised to the edge of his cap he wondered: Is there any power in the world that can defeat a nation brave enough to take the weapon of revenge as a legacy? (谷启楠, 2007:88-90)
顾名思义,作为遗物的应是实体的物品。划线词 “复仇”是个属性概念,怎能作为遗物呢?《遗物》一文中,抗日烈士曹芳震牺牲后,遗孀李兑承抱住烈士的血衣,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支浸血的手枪,向队长哽咽求告:“作为遗属我什么都不要,请把这支手枪给我吧。”表达了对烈士的深情厚意和对日寇的深仇大恨。作者借队长之口发出感慨:世间什么力量能够战胜一个敢以复仇作为遗物的民族呢?以诗性的语言抒发了对烈士的崇敬之情,弘扬了中华民族不畏强敌、不怕牺牲、为亲人复仇、与侵略者血战到底的凛然正气和民族精神,读来惊心动魄,振聋发聩。关键原因就在于“复仇”这个属性概念的前景化效果。试想,如果把“复仇”换成实体概念“手枪”,它就成为一句平淡的叙事了。但是,译成英语,必须将属性概念“复仇”转化为实体概念 “the weapon of revenge”,以照应“legacy”的概念内涵,便于西方读者理解,只是气势上不如原文了。
四、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相互转化
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貌似简单,其实区分起来很容易引起混乱。人们普遍认为“群岛”是由众多岛屿组成的,因而是一个集合概念,但情况并非这么简单,要弄清二者的区别,应该从三个方面入手。
首先,区分集合体与类。根据定义,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的区别在于是否以事物的集合体为反映对象。什么是集合体?集合体是由同类个体组成的群体, 这个群体具有的特有属性不为组群的个体所具有,群体与个体反映的不是属种关系;事物的类是由同类的若干分子组成的,类的特有属性为组成类的各个分子所具有, 类与分子反映的是属种关系。许多“树木”集合在一起形成 “森林”,“森林”作为一个新事物, 具有了新的不为每一棵“树木”所具有的属性:“森林”能阻挡风沙、调节气候等, 而单个的“树木”却不能。所以,“森林”是单个“树木”的集合概念。相反,“学生”与“大学生”之间是类与分子的关系,因为“学生”的特有属性为“大学生”所具有,二者之间是属种关系。一言以概之,由个体到集合体发生了“化学变化”,由分子到类只是发生了“物理变化”。
其次,把握集合概念的相对性。集合概念是一个相对概念,只有在相对关系中才能予以确定,而不能孤立地判定某个概念是不是集合概念。上文提到的“群岛”相对于组成它的众多岛屿而言,是集合概念。但是在“世界上著名的群岛有阿留申群岛、夏威夷群岛、马六甲群岛、印度尼西亚群岛。”这一语句中,“群岛”相对于“阿留申群岛”等群岛而言,则是一个类概念,而不是集合概念。
第三,结合语境来区分集合概念与非集合概念。同一个词语,在不同的语境下,可能表示集合概念,也可能表示非集合概念。只有在具体的语境下,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才能得到明确,如以下两句:
A:这本是鲁迅的小说。
B:我喜欢鲁迅的小说。
A中“鲁迅的小说”这个概念的外延仅限于 “这本”,因而是非集合概念;B中“鲁迅的小说”这个概念的外延包括鲁迅的所有小说,因而是集合概念。
译者要能区分词语所表达的是集合概念还是非集合概念,再用相应的目的语表达出来。
例9.人民犯了法,也要受处罚,也要坐班房,也有死刑。
When anyone among the people breaks the law, he too should be punished, imprisoned or even executed.(孙炤,1996:70-75)
“人民”作为一个政治概念,泛指一切拥护社会主义和祖国统一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 包括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和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从概念内涵和外延上说,它是一个集合概念。但在这一句中,特指人民大众中少数违犯了法律的人,因此这个集合概念被转化为非集合概念 “anyone among the people”。
例10.古来一切有成就的人,都很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命,当他活着一天,总要尽量多劳动、多工作、多学习,不肯虚度年华,不让时间白白地浪费掉。
Accomplished men of all ages treat their lives very seriously. As long as they are living, they always labor, work, and study as hard as possible, unwilling to spend time in vain, let alone waste even a single moment of their lives. (邓拓, 1992:62-64)
曾利沙先生对指称代词的指称泛化原因作了极有见地的分析,他指出:文本是社会化语境下的产物,无不烙有社会群体性和典型性特征。文本中的指称词“你、我、他(她)”往往也因此发生指称嬗变,指向特定群体,是一种社会语境下的类化嬗变。这是因为作者往往是通过特指或典型个体以达到类指,揭示普遍性的社会现象,使其具有典型意义(曾利沙,2012:102)。本例体现了指称代词 “他”的指称泛化用法。划线词“他”作为第三人称单数代词,是一个非集合概念,但在具体语境中发生了指称变异:指代上文“古来一切有成就的人”这个集合概念,所以译者把这个非集合概念转化成了集合概念。
五、结语
从接受美学和诠释学角度来看,有时文本的意义不是现成地、明白无误地呈现在读者或译者面前,而是有待于读者或译者去建构的意义(曾利沙,2012:85)。从英汉概念表达上的差异以及概念重构的四种方式,我们可以看到翻译中进行概念重构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操作的。以上所举数例表明,如果不进行概念重构,译语读者会因不习惯译文的表达方式,甚至看不懂译文而束之高阁,正如傅雷先生所说:对于源语中的一些信息及文化内涵,如果用直译的策略进行翻译,听众是不能理解的,因此译员必须打破目标语与源语间的连贯,从而产出对听众来说是有意义的目标语。要不在精神上彻底融化,光是硬生生地照字面搬过来,不但原文完全丧失了美感,连意义都晦涩难懂,叫读者莫名其妙(高玉琪,2006:10)。
相反,在准确把握原文概念内涵和外延的基础上,根据目的语读者的认知语境、思维方式和阅读习惯,结合语篇主题和次级主题进行概念重构,是实现语篇连贯的极为重要的手段,可帮助目的语读者获得认知上的连贯,正如Munday所说:译文必须符合语内连贯(intra-textual coherence)的标准,即译文具有可读性和可接受性,能够使接受者理解并在译入语文化及使用译文的交际语境中有意义。译文对于译文的接受者来说必须是相关的,符合他们的处境和知识水平 (Munday,2007:1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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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许莲华]
On Conceptual Reconstruction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cept Types
TAN Meng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unanFirstNormalUniversity,Changsha410205,China)
Abstract:Concepts are the basic unit of thinking, and translation is one thinking that takes language as the tool, hence, the foundation of translation should be concept systems. Translation thinking depends on concep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 concepts is an obstacle to equivalent translation. The common ways used to deal with the problem are concept substitution, adding explanation or notes. Conceptual reconstruction is proposed in this article. By making use of the logic category of different concept types to look at conceptual reconstruction in translation, four modes of conceptual reconstruction are presented: mutual transformation between a singular concept and a universal concept, between an affirmative concept and a negative concept, between an entity concept and an attributive concept, and that between a set concept and a non-set concept. The reason for mutual transformation is the differences in cognitive context, cultural background and expression way between Chinese and English. The result of mutual transformation is that the version is more understandable and more fluent.
Key words:singular and universal concepts; affirmative and negative concepts; entity and attributive concepts; set concept and non-set concepts; conceptual reconstruction
收稿日期:2015-10-07
作者简介:谭梦,男,湖南汨罗市人,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962(2016)01-007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