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湖北省旱灾救助研究

2016-03-09 09:40石武英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433
关键词:民政厅救灾灾区

石武英(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433)



1961年湖北省旱灾救助研究

石武英
(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433)

[摘要]1959~1961年湖北省经历了三年严重的自然灾害。其中1961年的旱灾最为严重,这年的旱灾直接导致了湖北省出现严重的经济困难,而“大跃进”运动的发动又加剧了人民生活的困难。面对如此严重的困难,湖北省委省政府积极响应中央救灾方针,在及时发放救济粮款、做好优抚救济工作的同时,领导灾民积极抗旱、开展生产自救,发动群众互相支援、互通有无,积极防治“四病”,保护灾区群众的身体健康,这些措施使灾民度过了困难。总结1961年湖北省救灾的经验和教训,必将为今后的救灾工作带来启示。

[关键词]1961年;湖北省;旱灾

1959~1961年,我国经历了“三年经济困难”时期。对此,学术界研究较多,不少人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讨论,但仍然有许多问题有待深入研究。关于其主要成因,1978年前一直错误地归咎于三年自然灾害。近年来有学者提出困难的起因是多方面的,除了自然因素外,还有经济的、政治的因素,认为“人祸”即决策错误也是重要原因,即“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这种说法从宏观上看有合理的地方,但各地情况也不尽相同,需要通过区域性个案进行深入研究,以还历史的本来面目。本文通过挖掘和分析湖北省档案馆的相关资料,研究这三年湖北省持续、严重的自然灾害,着重分析1961年湖北省旱灾救助问题。

一、1961年湖北省严重的灾情和成因

1959~1961年,全国许多地方发生了持续、严重的自然灾害,其中1961年是最为严重的一年。全国大部分地区降水比常年偏少,上半年是北方地区大面积干旱,夏季江淮地区少雨,夏伏旱严重,由于干旱多发生在主要农业区,又是作物生长的关键时刻,对农业生产影响很大,全国受旱面积56770万亩,成灾27981万亩[1]66。因粮食的短缺,广大乡村爆发大面积的饿死人现象,非正常死亡人口超过2000万,个别地方甚至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湖北省也发生了严重的自然灾害。从1959年7月初开始,大部地区都发生不同程度的干旱,全省6389万多亩播种面积中,受灾面积4018万多亩,占62.22%,成灾面积达到2049万多亩,占总播种面积的32.06%,受灾人口1800多万,占农业人口的66.78%(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1959年自然灾害核实统计表》,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6100)。继1959年大灾害后,1960年又发生了建国后严重的,也是近百年少有的特大灾害,受灾面积达3600万亩,占总播种面积的33.6%,成灾面积1000万亩,受灾人口1800万人。1960年粮食再度减产,比1959年减产31亿斤,造成粮食供应异常紧张的严重局面[2]257,267。

1961年,湖北遭受了特大旱灾、水灾、风雹灾、霜冻灾、虫灾等多种灾害的侵害。尤其严重的是,湖北省继连续两年遭受大旱之后,全省又遭受了特大旱灾,这是解放以来灾情最重的一年,不仅比1952年、1959年的旱灾都严重,甚至比1954年的特大水灾还严重。1961年的旱灾,旱得早、时间长。往年一般是7、8月份旱起,而这一年绝大部分地区从4月旱起,从春播一直延续到秋。4月以来襄阳、荆州、孝感、黄冈等大部分地区少雨,普遍发生旱象,有的地方春旱夏旱之后又发生秋旱。由于旱灾的时间长,全省大部分水库、塘堰干涸,许多河水断流,如襄阳专区干旱严重的8个县325条大小河流,断流的有312条[1]66。有近千万亩水田插不上秧,这个专区的随县、襄阳、南漳,荆州专区的京山、荆门、钟祥等县的某些受旱特别严重的地方,连人畜吃水都发生困难。这一年的干旱主要发生在栽种中稻、早稻打苞、抽穗以及晚秋作物播种的关键时刻,对农作物的危害很大,全省受旱面积4546万亩,成灾2592万亩[1]66。湖北省这一年受旱最重的地区,主要是产粮地区。在全省受旱较重的31个县中,随县、枣阳、襄阳、宜城、荆门、钟祥、京山、当阳、黄陂、孝感、安陆等19个县是全省商品粮基地,粮食总产量占全省30%以上。

从受灾的农村基层单位来看,全省66个县,627个区,4274个公社,35620个大队,受灾有52个县,重灾27个,重灾的区217个,占34.6%,重灾公社1527个,占35.7%,重灾大队12377个,占34.7%,成灾人口1430万人,其中重灾人口570余万人。不仅如此,这一年灾害程度深,损失重。无论水田和旱地,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早稻、中稻和晚稻,都受了严重损失,特别是粮食作物损失严重。全省最初步估计130亿斤左右,较1960年减产39亿斤,比59年减少19亿斤,比1954年也要减少7亿斤。灾区群众在生活上面临着很大困难。特别是在口粮方面,缺口很大,如应城县秋季产量除去种子和非农业人口的供应外,每人每月平均只有6.3斤。该县杨河区合阜大队秋收13000斤,全部做种子还不够,全部做口粮,每人每月只有2斤。蔬菜也因旱无收或欠收,襄阳地区种菜72万亩,全苗占20%,半苗占50%,连种三次未生的占30%(湖北省民政厅档案:《王平同志在救灾工作会议上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9)。

7月下旬到8月底,孝感、应城、应山、黄陂等县曾有6300个生产队发生了断粮。在断粮的地方,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一是人口大量逃荒、流浪、乞讨,弃婴、变卖衣物等现象也经常发生。据统计,1961年全省10525人外流,其中孝感专区黄陂、应山、应城、孝感等县有9545人流往河南驻马店、漯河、郑州、武宁、加色等地。孝感县白沙区就有780户,2296人外流,占总人口48%。二是农村人口因饥饿出现严重的疾病,人们普遍出现浮肿、干瘦、小儿干瘦、子宫脱垂和闭经等疾病,据1961年12月统计,全省共出现各类病人306179人,其中浮肿45762人,干瘦22557人,小儿干瘦21383人,妇女子宫脱垂170217人,闭经46260人(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1961年分月四病统计表》,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8)。其中,孝感县白沙区仅8月底统计就有病人1638人,占总人口34%(湖北省民政厅档案:《王平同志在救灾工作会议上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9)。

1959~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是建国60多年来范围最大、程度最深、持续时间最长的最大自然灾害,是造成三年经济困难特别是1961年湖北经济严重困难的一个直接因素。正如周恩来1960年10月29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所说:“这样大的灾荒那是我们开国十一年所未有的,拿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二十世纪记事起,也没有听说过。”[3]1558在50年代末期生产力十分低下的情况下,人类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十分有限,遇到持续三年的如此特大严重自然灾害,出现经济困难是不可避免的。持续三年(1958~1960年)的“大跃进”运动和随之出现的“高指标”和“浮夸风”,使农村因自然灾害遭受的损失增加了一倍,对此,刘少奇在后来的七千人大会的报告中指出“有些地方的农业和工业减产,主要的原因是天灾。有些地方,减产的主要原因不是天灾,而是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4]419在七千人大会上,时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的王任重对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的问题作了检讨。他说湖北这几年自以为是,“五风”俱全。1958年大办钢铁,大办公社;1959年大办水利,大搞治山、治土;1960年夏季大搞开荒。这都表现了“左”倾蛮干。湖北在全国最先宣传“水稻亩产36000多斤”,“粮食多得无处放”,“吃饭不要钱”,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王任重对《人民日报》的同志说,当时我们出了风头,现在看来我们出了丑——浮夸风,我们在全国带了头。湖北1958年的粮食产量只有197亿斤,却向中央报了450亿斤,因为多报了粮数,多上缴,致使形势恶化,开始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庐山会议后继续恶化,人死得更多[5]。由此可见,到了1961年,湖北经济出现如此大的困难,主要原因虽然是严重的自然灾害,但是,领导工作的“左倾”错误加重了经济上的损失。

二、救灾方针的确定和救灾工作的展开

中央历来重视灾害救助。面对全国严重的灾情,1959年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就发出关于展开抗灾斗争的紧急指示,号召全党全民必须鼓足干劲,用最大的努力战胜灾害,争取秋季丰收,争取农业生产继续跃进。同时,对于局部的灾情特别重的地区,在国家和丰收地区的支援下,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战胜灾荒,在困难条件下完成继续发展生产和保障人民生活的重大任务。1960年11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立即开展大规模采集和制造代食品运动的紧急指示》,根据中国科学院的建议,向全国推荐了一批代食品。并决定成立以周恩来为组长的中央瓜菜代领导小组,各省成立“除害灭病”的领导小组,普遍建立“人民生活情报网”,具体落实瓜菜代的任务。尽管如此,不少地区仍然出现了非正常死亡现象。这其中最深刻的教训就是没有及时地、完全地汇报灾情[6]。

1960年上半年,“大跃进”已难以继续。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这年冬天,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开始纠正农村工作中的“左”倾错误,大跃进运动就此停止。在全国国民经济和人民生活陷入严重困难之际,毛泽东在1961年1月向全党发出了“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号召,全国各级领导干部纷纷深入基层搞调研。3月,毛泽东主持制定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简称《农业六十条》),进一步明确了在现阶段人民公社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制度,即明确规定生产队为基本核算单位(此前是大队),这就是当时的“大集体小自由政策”。这些规定在一定程度上对克服农村工作中的“左”倾错误,调动广大农民的积极性,促进农业的恢复和发展,起了积极作用。湖北省的救灾方针的确定和救灾工作的开展正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进行的。

(一)湖北省救灾方针和相关政策的制定

1961年旱灾发生后,湖北省各级党委和政府对生产救灾、节约度荒抓得早抓得紧,并且认真吸取了1959年救灾工作的教训:对情况估计得过于乐观,甚至有灾不承认。更为严重的是,在“左”倾错误思想影响下,许多地方政府瞒报灾情,结果救灾工作跟不上,救灾收效不大。有鉴于此,1961年省委要求各地客观、如实地上报灾情。

但是,和前两年相比,中央农村政策又有了新的变化,特别是《农业六十条》贯彻后,农村开始执行按劳付酬,多劳多得的政策,这就改变了过去国家、集体大包大揽的作法,因此劳力缺乏的户,困难较大。各级党委和政府必须根据这些特点来考虑和安排救灾工作。这也是1961年救灾和前两年的不同之处。这年6月,省委提出:生产自救,节约度荒是全党全民从现在到明年麦收前的中心任务,要求通过生产自救,做到保人、保畜、保种子。接着,湖北省委提出生产救灾的方针:依靠群众,生产自救,节约度荒,政府尽力给以扶持。生产救灾的重点是生产,生产是解决困难的根本的、可靠的办法,灾荒已经形成,就不能单靠收到手的东西。要千方百计进行生产,增加物质来解决吃的用的(湖北省民政厅档案:《陈一新同志在救灾工作座谈会议上的总结》,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9)。可以看出,湖北省委省政府始终把生产自救作为救灾方针的中心环节。对于救灾工作的主体问题,即依靠谁来解决困难?湖北省委指出:主要是靠发挥集体和个人的积极性,自力更生,生产自救。无论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必须以群众自己为主解决。灾区群众的困难,政府不可能也不应该都包下来,主要是组织领导群众开展生产自救,同时尽力从各方面给以必须的扶持。

(二)救灾工作的展开

1.积极抗旱,开展生产自救。“大集体小自由政策”使广大群众生产自救的潜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但随着供给制取消食堂解散,困难户需要国家和集体更多的扶持和照顾。群众生活由集体变为分散,工作要求更细、更具体。因此,救灾不仅要逐队安排,还要逐户安排,落实到户。为此,1961年旱灾发生后,湖北各级党委和政府抽调大批干部深入灾区,帮助基层干部贯彻执行党的各项政策和生产救灾方针,一手抓生活,一手抓生产。通过全面安排好群众生活来促进生产,又以搞好生产为度过灾荒打下基础。受旱地区各级党委积极贯彻执行“按劳分配,小队核算,大集体,小自由”等政策,把集体和个人生产自救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大大推动了生产自救运动的开展。受旱地区人民在当地各级党委领导下,积极抗旱播种、抗旱保苗、抗旱插秧。黄冈专区动员了13万人、39000多部水车,投入抗旱斗争。这个专区已插的近180万亩早稻,有33万亩是抗旱插下去的。荆州专区的京山县有11000多人投入抗旱,全县2600多部水车及时灌溉了受旱的7300多亩稻田,30000亩缺水的大田也灌了水[7]。

为了减轻灾害造成的损失,各级党委和政府十分注意发挥几年来修建的大型水利工程的作用。如:处于高山、丘陵地区的襄阳专区,是受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从1960年10月到1961年5月,大部地区雨量比过去两年减少1/2或1/3,有的县自1960年冬以来240多天未下过透雨,出现了少有的缺水整田、缺水插秧现象。但是,由于全区在这期间开启了128处大小水库闸门,特别是注意充分发挥大型工程的作用,保证了部分农田的用水。宜城县1953年修成的百里长渠,这年在抗旱斗争中使全县10万多亩水田及时插上了秧。不少地区由于在去冬今春抓紧整修水利的配套工程,使工程效益比过去提高。如地跨长江、汉水两岸的荆州地区,在抗旱斗争中,开启闸门,引进长江、汉水的水,灌溉了大片农田。1961年6月上旬,正当早稻扬花吐穗,中稻抢插的关键时刻,沔阳县发生了严重旱象,全县80亩水田受到严重威胁。这时,荆州区把兴建在汉水泽口上的大型灌溉闸打开,引来汉水,使大部分受旱农田都得到了灌溉。据荆州专区的初步统计,这期间共开启涵闸248座,灌田300多万亩,占全区本年度插秧面积的50%左右[8]。在抗旱中,不少地区还采取了扩大与延长原有渠道和加快工程建设速度等措施,发挥工程的效益。如,旱情较重的随县除了把几年来兴修的封江口、黑屋湾等十几处大、中水库都开闸放水外,还加紧整修渠道,扩大灌溉面积。这个县均川公社的国建、国胜等9个大队,组织了700多名劳力,协力整修了一条20多里长的渠道,从罗河水库引水灌田,使一万多亩田地得到灌溉[7]。襄阳专区各地采取边抗旱、边开渠道、边灌溉的措施,开通干渠十七条,支渠六十四条,扩大灌溉面积十万余亩[8]。

当旱象严重,大秋损失已成定局的时候,广大干部、群众千方百计抓紧抢种和改种晚稻和蔬菜。在以集体为主,集体种与个人种相结合,全省将没有插上秧和插秧之后干死的水田改种晚秋作物450余万亩,借地给社员种小杂粮,集体和个人种萝卜、白菜400余万亩,在秋收的同时,又大搞小秋收,采集农作物副产品和代食品,全省约有7亿斤。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努力,加之9月间落了一些小雨,晚秋获得了较好的收成,收到了大量的萝卜、白菜,采集了不少的代食品,弥补了大秋和集体生产的不足(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民政厅刘劲厅长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0759)。

从1960年下半年开始,中央允许社员经营少量的自留地和家庭副业,有计划地恢复农贸市场。随着“大集体小自由政策”政策的进一步贯彻和集市贸易的开放,到1961年,集体副业和家庭副业生产也有了很大发展,如采集土特产品、搞短途运输、发展家禽家畜,不少地区副业收入占总收入的30%左右,减少了用钱方面的困难(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民政厅刘劲厅长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0759)。有些大队和生产队还帮助社员开展家庭副业生产,如,光化县袁冲区新联三队,从8月份就组织人到70里以外的山上割柴草,到9月底已割回5600多斤,除解决所缺牛草、烧柴38000多斤外,尚余18000多斤,可卖钱1600多元,除解决全口粮、油、盐钱之外,尚余615元,每户可分41元,群众情绪安定,秋收秋种搞得很好。冬季,一些灾区又组织社员上山下湖大搞打鱼摸虾,靠山地方的群众打野味、采山果;临江滨湖地区的群众挖藕采菱和捞鱼摸虾,尽量把能吃能用的山货水产都收集起来。猎扑野禽野兽,即弥补了粮食的不足,又增加了经济收入(湖北省民政厅档案:《陈一新同志在救灾工作座谈会议上的总结》,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9)。

总之,广泛的、群众性的生产自救,大大增加了度荒的物资力量,在集体减产和低标准的情况下,有一定数量的杂粮、红苕、蔬菜、代食品来补充,这就使战胜灾荒有了必要的物资基础。

2.发放救济款和救济粮物,做好优抚救济工作。湖北省每年都要发放很大一批救济款,对于解决群众生活困难,支持生产起了很大的作用。1961年全省灾情重,群众的困难大,特别是连续三年大灾,群众家底空虚,在吃、穿、用、住、烧等方面需要国家多给扶持。虽然国家财政和物资力量有限,但对灾区仍然是尽一切可能给予了必要的扶持。

在粮食救济方面。从1953年开始,我国政府决定对粮食和油料实行国家计划收购和计划销售的政策,限制并逐步取消粮食市场。征购上来的粮食首先要以计划统销价格以人定量的形式销售给省内的城市居民,这叫做城市统销。对于受灾的农村地区、以种植经济作物为主的地区还要销售一部分粮食,称之为农村统销,由于是返回农村销售,所以又叫返销粮。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城市粮食供应很紧张,如武汉市内粮食库存最低时仅有120万公斤,人平不到0.5公斤,供应极端困难。中央及时从吉林、黑龙江、内蒙、广东、广西、四川、贵州等省区调入1.5亿余公斤粮食,才使武汉渡过了难关[9]。而对于农村的口粮救济,则主要来自返销粮。当时,各级党委和政府对农民的生活进行全面反复安排,反复检查,反复落实。1961年秋收后,普遍进行了“超、保、减、免、供”五类排队,在排队的基础上,确定了征购、减免、供应的队,该征购的征购,该自保的自保,该减免的减免,该供应的供应,以后又三番五次反复检查,反复安排。全省从1961年8月到1962年5月底止,共供应农村口粮97312万斤,春耕期间又增加农忙补助粮17000万斤,保证了灾区群众必需的口粮供应。绝大部分地区按照超产多吃,因灾减、免供应队保证15斤原粮,将口粮一次留足,一次定死,不少地区的供应队,由国家发给供应证,口粮指标一次落实到户,按定量分月发粮(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民政厅刘劲厅长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0759)。入冬以后,各地结合防寒过冬工作,对口粮安排进行了再检查、再落实,着重解决了安排不实和困难户的缺粮问题。

在灾区用钱方面,中央给予了大力支持。1961年旱灾发生后,当地党委和政府都及时成立了救灾组织,救济安置灾民。帮助公社和生产大队迅速恢复生产。省委、省人委闻讯后,召集有关部门开会组织了慰问团。拨款25万元,到灾区进行慰问救济(《湖北省人民委员会关于最近灾情的报告》,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4)。从这年8月到第二年6月底,省民政厅又先后分五批下拨自然灾害救济款2437万元,下拨寒衣救济专款300万元,全省共救济棉衣51万件,棉被10多万床,保证了灾区群众过冬。省里还增拨救灾盐6000多吨。除此之外,政府还对灾区的吃菜、烧柴、牛草等也帮助进行了安排,有不少县还集体买萝卜发给缺菜的灾区的困难户。所有这些物资的扶持,对保证灾区群众的生活起了很大作用,也鼓舞了灾区人民生产自救的信心,更进一步密切了党和群众的联系(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民政厅刘劲厅长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0759)。

在做好救灾、安排生活工作的同时,省里比过去更注意了抓好优抚工作。1961年下半年和1962年春季收养孤儿17650人,办儿童福利院463处,占应收养人数70%以上。还建立了11个收容接收站(湖北省民政厅档案:《关于如何在党统一领导下参与做好生活安排和救灾工作的报告(草稿)》,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4)。

3.自愿互利、等价交换,互相支援、互通有无。《农业六十条》贯彻后,实现了多劳多得承认差别,给地区之间、社队之间、群众之间的互助互信、互通有无创造了条件。不少地区根据省委历次有关救灾工作的指示,按照等价交换、自愿互利的原则,一方面组织了非灾区支援灾区,一方面在群众中进行了亲邻相帮的宣传教育;部分地区还组织了商业、供销部门到非灾区收购加工蔬菜、萝卜和农产品,供应灾区。1961年冬至第二年春,不少重灾地区,大量组织了萝卜、蔬菜的调剂支援。孝感县委为了组织非灾区支援灾区,专门召开了关于萝卜的收购、调剂、调运会议,并由县财政拿出28万元,作为区社之间等价交换、互相支援的周转金,全县经过区社挂钩互相调剂萝卜1000万斤。再如安陆县把非灾区支援灾区和群众互助互借作为生产自救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全县7个重灾区分别同非灾区直接挂钩,按照互利原则签订支援合同,仅4个区统计相互支援即有萝卜、蔬菜500万斤,生猪2000多头,耕牛1100多头,烧柴65万斤,牛草2800多万斤。全县群众之间互助互借的东西也极为广泛,有粮食,有蔬菜,有衣物,有红苕,有现款,据不完全统计,全县参加互助互借的农户占60%,再如鄂城县凡口区支援梁子区(灾区)蔬菜11万斤,藕塘800多亩;城关区支援梁子区蔬菜20万斤。英山县长冲区发动群众每人交售干菜6斤,由商业部门收购支援灾区。五峰县通过商业部门收购5万斤干菜,支援灾区。通过地区、社队、群众之间的等价交换、互通有无、余缺调剂,充分发挥了集体与集体、个人与个人之间救灾度荒物资的潜力,有力地弥补了国家对灾区财力、物力扶持上的不足(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去冬今春救灾工作汇报材料》,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69)。

此外,省委提出允许逃荒。意思是不要限制群众投亲靠友自谋生路,不要把群众卡的太死。生产大队和生产队可以组织一部分人到外地、上山下水进行村业生产,或者搞运输,但要与有关地区事先联系好。要带上口粮,如到外地吃粮,必须事先安排好(湖北省民政厅档案:《王平同志在救灾工作会议上的发言》,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19)。这样,既避免了大批的盲目外流,又保证了灾民自谋生路的自由。

4.防治“四病”,增强灾民体质。针对“四病”(浮肿、干瘦、子宫下垂、闭经)流行的局面,全省各级政府及医疗卫生部门采取“休、养、治”结合的办法,进行防治。为了加强对“四病”治疗业务上的指导,省专卫生治疗机关,曾不断派出医疗队、组,深入各地进行调查、研究,具体帮助基层提高治疗水平,推广治疗经验,提高疗效。从1959年开始,省政府从省医学院、省中医学院、省医药专科学校以及铁路和驻军医院等单位,抽调医护人员共3063人,分赴35个县,1027个公社,7770个生产大队,对“四病”进行治疗。同时,全省设立临时医院5363个,16930多名医护人员参与治疗“四病”[2]267~268。

三年期间,中央政府和省政府下拨大批营养药和食品,中央政府下拨的有奶粉3万公斤;专供小儿干瘦患者补充营养。省下拨的药和食品有:葡萄糖28947公斤,维生素229715瓶(另针剂568支),抗坏血酸片剂82629片,力勃隆8466万多粒,黄豆50万公斤,红枣33.58万公斤,红糖28.7万公斤。此外,省政府还下拨专款938万元,仅仅是1961年冬至1962年春,省政府就先后下拨“四病”治疗专款350万元,用于“四病”治疗[2]267~268。

对生活困难的四种病人,分别实行了医药减免和生活救济,不少地区对其口粮、食糖、油、肉等副食品供应上都做了适当照顾,在劳动安排上也都做了照顾。各地在检查生活安排时,都把四病治疗工作列入检查内容。由于采取了上述一系列的措施,加上1961年冬至1962年春灾区生活安排得扎实,全省病情稳定,1962年1~5月“四病”人数逐月下降(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去冬今春救灾工作汇报材料》,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69)。

为了保证救灾工作的各项政策、措施得到认真贯彻,省、专、县到区、社、队自始至终地都把检查工作作为贯彻救灾工作的方针政策的一项重要措施。各地一直坚持专班人马进行巡视检查的做法,还对某些重大措施的贯彻执行情况进行临时性的检查,除经常性的重点检查外,1961年冬至1962年春,全省规模的全面检查共搞了三次,部分地区进行了四次。第一次,是结合秋收分配落实口粮,这次检查期间,民政厅派出11个工作组次,深入16个县做了重点调查,具体调查了80个生产队。第二次,是为贯彻省委对“关于救灾工作的意见”的批示,在元月中上旬对防寒过冬、春荒摸底、口粮落实情况进行了全面检查。检查期间省民政厅派出9个工作组,到5个专署又15个县帮助贯彻,并具体调查了118个生产队。各地委、专署共抽114个干部组织29个工作队深入各县进行帮助和检查。各县、区、社、队均组成了工作组进行挨门逐户的检查。第三次,春荒期间,结合备耕检查,以解决口粮“吊当”,落实农忙补助粮,了解春荒变化为内容,又进行了一次检查,检查期间,省民政厅派出8个工作组次,深入10个县、市进行了督促、检查,并具体调查了80个生产队。第四次是在春荒高潮的四月,继省委发出“关于战胜春荒和严防夏荒的紧急通知”之后,大部分地区以贯彻省委指示为动力,以口粮落实、夏荒摸底为主,进行了全面检查(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去冬今春救灾工作汇报材料》,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69)。由于坚持了对工作执行情况的经常检查,不仅使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能够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而且通过检查不断地克服和防止了工作上的麻痹松劲情绪,保证了救灾度荒工作进行得扎扎实实。

三、救灾工作的经验和启示

1961年湖北省的救灾工作取得了较大成效,回顾这段艰苦卓绝的救灾历史,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经验教训。

(一)救灾工作必须坚持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原则

从湖北省1959~1961年三年救灾情况来看,前两年的救灾工作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但是不少地区还是出现了非正常死亡现象。这其中最深刻的教训就是没有及时地、完全地汇报灾情,甚至出现瞒报灾情的情况,这是因为1958年大跃进运动和1959年“反右倾”运动后,党内破坏了民主集中制原则,助长了“浮夸风”,使救灾工作被延误了,错过了最有效时机。而1960年党和国家发现和正视严重错误,开始恢复实事求是原则,重新兴起调查研究之风,使救灾工作成为重中之重。湖北省的救灾工作也开始在实事求是的原则下扎扎实实开展,1961年湖北省确定了切实可行的救灾方针,接着自上而下展开了积极的救灾运动。这一年,农业成灾面积和完全无收面积都大于1960年,但非正常死亡人口数却大为减少,使得这场自然灾害最终在1962年结束。

“实事求是、知错就改,有错必纠”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和作风。湖北省1961年的救灾深刻启示我们:灾害发生后,靠隐瞒灾情、拖延救灾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相反还使得灾情愈演愈烈;只有实事求是地面对灾情、积极地开展救灾工作,才能最终战胜自然灾害。

(二)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是救灾工作的根本保证

“哪怕天崩地裂,只要有共产党就有希望”,这是薄一波同志的由衷感慨和精辟概括。1961年湖北省的救灾工作之所以能够取得了较大成效,有多方面原因,但是最基本的就是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和全力支持。1961年旱灾发生后,党和政府对救灾工作进行了很好的组织和领导,充分发挥领导核心和战斗堡垒作用,成为救灾的主心骨,为灾区人民群众的生产救灾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

为了做好救灾工作,省委一再强调要加强领导。全省以生产救灾为中心,各级党政领导亲自抓,建立了专管班子,省委以赵辛初书记为首,组成了救灾领导小组,陈一新副省长具体负责,并成立了救灾办公室,各地也先后成立了专管救灾班子,各级主要领导同志亲自抓,并抽调各有关部门的干部组成了救灾办公室,组织了大批工作组,据不完全统计,6个专署专做救灾工作的人员有140人,并以91人组成34个固定的专门的检查组,各县专管救灾和生活安排的干部,共750余人,除负责上下联系的人员外,以640名干部组成182个专门检查组,各专、县的专管班子,都由一个书记、正副专员、正副县长亲自负责,具体掌管。各重灾区社队,都建立了专管班子,由主要负责同志主管,入春以后,各地根据省委指示,进一步充实了各级的专管班子,增加了工作组,加强了上下联系,健全了汇报制度。专县都逐级上报专管班子的负责人和汇报人名单,灾情汇报由半月一次,改为一旬一次,对于断粮和“四不准情况”,实行了“挂号”和“销号”的办法,一经发现随时上报“挂号”,事后上报处理结果,进行“销号”,特别是非正常死亡,根据张省长指示,规定了在48小时以内上报到省的办法,加强领导,健全专管班子,密切上下联系的结果,保证了各级党政领导能及时准确地掌握春荒变化情况,正确地制定和贯彻政策,有力地指导了救灾度荒工作(湖北省民政厅档案:《湖北省去冬今春救灾工作汇报材料》,湖北省档案馆藏:SZ67-1-769)。有此可鉴:只要各级领导机关重视救灾,抓紧对救灾工作的领导,就一定能够克服困难,获得成绩。相反的,如果工作疏忽,放松领导,流于形式,必然造成不良结果。

(三)坚持自力更生的基本方针,充分发挥灾区群众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是救灾工作的基本途径

“依靠群众,生产自救,节约度荒”一直是中国共产党救灾工作的基本方针,1949年湖北省水灾、1954年特大水灾发生时,湖北人民就是依靠这样的救灾方针战胜自然灾害的。

1961年旱灾发生时,其灾害程度远远超过1949年水灾和1954年特大水灾,但是,在这样罕见的灾害面前,省委省政府坚决贯彻中央抗灾救灾的方针政策,抽调大批干部深入灾区,帮助基层干部贯彻执行党的生产救灾方针政策,一手抓生活,一手抓生产;迅速组织灾区人民生产自救。灾区群众在当地党委和政府领导下,也充分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积极抗旱播种、抗旱保苗、抗旱插秧。这场轰轰烈烈的抗旱救灾运动,充分展现了灾区人民积极主动的救灾面貌,比起晚清和国民政府时期,灾害发生后单纯依靠政府和社会救济的情形,是一个巨大的进步。1931年武汉水灾发生后,国民政府虽然认识到了这次水灾的重要性,并进行了较为积极有效的救灾动员,积极动员全国各界及国际社会努力救灾。蒋介石也亲自来武汉视察水灾,发表《告被灾同胞书》,勉励全体党员、党政军各界及全国同胞一致努力救灾,并捐米三千担赈救汉口灾民,以作表率[10]。但是,却没有充分发动灾民起来自救,更没有发挥他们的创造力,挖掘其潜力,使得灾民出现等、靠、要的思想。相反,1961年灾害发生后,灾区广大干部群众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迅速组织广大灾民开展生产自救,重建家园,不等不靠。非灾区人民也发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互助精神,有力地弥补了国家对灾区财力、物力扶持上的不足。经验证明:坚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发展生产”的救灾工作指导思想,是克服和战胜自然灾害的根本途径。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统计局,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1949-1995年中国灾情报告[M].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1995.

[2]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湖北省志·民政[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

[3]金冲及.周恩来传[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

[4]刘少奇.刘少奇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5]唐正芒.粮食问题——“七千人大会”上的重要议题[J].党史博览,2007,(12).

[6]尚长风.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的紧急救灾措施[J].当代中国史研究,2009,(4).

[7]湖北大部地区出现不同旱情,受灾地区人民正坚决为战胜自然灾害而斗争[N].人民日报,1961-05-12(1).

[8]湖北大型水利工程作用显著[N].人民日报,1961-08-19(5).

[9]高华.大饥荒中的“粮食食用增量法”与代食品[J].二十一世纪,2002,(72).

[10]章博.论政府在灾荒救济中的作用[J].江汉论坛,2006,(12).

[责任编辑:李严成]

[收稿日期]2015-08-16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2CDJ003

[作者简介]石武英(1974-),女,湖南邵阳人,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研究人员,华中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湖北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究中心研究人员,主要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K2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4799(2016)02-007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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