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飘散的男闺蜜

宛小诺

馨怡和同事们吃完晚饭一起往回走的路上，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很久没联系的孟齐。

“喂——林馨怡啊，我是孟齐。”孟齐每次叫她，总是连名带姓的。

“阿孟，真难得接到你的电话。”馨怡说道。

“跟你说个事儿，”孟齐在那头笑了笑，“十月四号我结婚，你可要来哦。”

“哇，要结婚了呀，恭喜恭喜啊！”新怡连声贺喜，但继而，她抱歉地说道，“可是，我十一要出去一趟，恐怕参加不了呢。”

“你又要去哪玩啊？”孟齐发问的语气里，馨怡似乎能看到他皱起的眉头。

“去法国。今年正好中秋连着国庆么，假期比较长，所以早就计划好了。”馨怡解释道。

“唉，我本来也不想挑十一，但是家里人都说十月四号日子特别好。”孟齐的声音有些失落，“我本来以为你能来的。”

“真的有些遗憾。但不管怎样，我都衷心地恭喜你们！”

“谢谢啊。那么你呢，有没有什么情况？”孟齐转而却问起她，“有没有遇到另一半啦？”

另一半……馨怡不太习惯他怎么用了个这么文艺矫情的字眼，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老样子呢，没有你那么高效率啊！”

身边的同事们大致听出了她通话的内容，嘻嘻哈哈地调侃她又要受打击了。

因为和同事在一起，说话不太方便，馨怡有的没的又问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便收了线。

走到停车的地方，开车的同事说要顺路送她，她摆摆手：“吃得太多得消化一下，我慢慢走回去好了。”

同事们也没坚持，相互说了句路上小心，便散去了。

馨怡一个人继续沿马路走着，已经入秋的夜晚，风吹在身上有丝丝的凉意。

她想起这个戛然而止的电话，和孟齐一年多没见，其实还可以多聊会儿。

但是，要重新拨过去吗……馨怡看着夜空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个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里匆匆地一闪而过。

其实看到孟齐的来电时，馨怡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他婚礼的邀请，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孟齐在朋友圈发了一组婚纱照。看着那些照片，馨怡忽然觉得有点恍惚。明明还是那张和高中时没什么变化的脸，可他身上笔挺的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身侧一袭白婚纱的新娘，却昭昭显示着时光的如水流逝和彼此无法拒绝的长大。

馨怡记得那是高二开学时的座位调整，她被安排到和孟齐同桌。她的这个新同桌，瘦瘦的，带一副眼镜，很斯文，应该还有些内向，因为高一整整一年，馨怡似乎都没他说过话。但馨怡却很享受她的新位置，因为相比起之前那几个喜欢在上课说话，还时不时出鬼点子捉弄她的同桌后桌们，孟齐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似的。即使不听老师讲课时，他也是独自偷偷地看书。

馨怡有次好奇地瞄了一眼他看的书，不禁被吓了一跳——尼采！黑格尔！叔本华！……这让正现实地应对各种习题和考试的馨怡一下子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同桌产生了一些敬佩景仰之心。后来慢慢熟悉了，也聊得多起来，发现彼此还有不少共同的喜好，比如香港的老电影《古惑仔》《喋血街头》《旺角风雨》，比如哥哥张国荣的歌，比如动画片《圣斗士星矢》……学校附近有个小电影院，白天经常会放一些老电影。馨怡、孟齐，还有家住得比较远的几个同学有时周末不回家，就一起去看电影，连着好几部，直到天黑了出来直接又去夜市淘打孔碟片。因着在老电影和打孔碟中建立的革命友情，馨怡会在语文考试时很大方地摊开试卷，然后在下一次考数学的时候，坦然地向孟齐求助。

学习压力在进入高三后升到了顶峰。孟齐也很少看课外书了。馨怡有时觉得很不甘心，为什么男生稍稍一努力，数理化成绩就能提升得那么快。本来成绩一直浮动在班里中上水平的孟齐，好几次摸底考差点就追上尖子生馨怡了。

高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北京一所名校组织了一次考试，参加考试的学生如果达到某个成绩标准，学校会在高考中给予优惠政策。馨怡问孟齐会不会报名，孟齐随口说，不太想去，麻烦。但是后来，馨怡知道孟齐去考试了。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像电影里那种被很相信的好朋友欺骗的感觉。“你不是说你不会去考的吗？”她的语气里有些责问。

“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L要拉我一起报名，我想反正考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孟齐轻描淡写地说道，说完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看向馨怡，“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馨怡睨了他一眼，骄傲地一扬眉：“无所谓，我也没想过要去那个学校，我要考P大。”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吹散在了迎考的快节奏和高压力中。只是，那年高考馨怡发挥失常，为求稳妥，她报了武汉的一所大学。而孟齐却顺利地拿到北京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最后的返校日，馨怡到得有些晚，闹哄哄的教室里已经被解放了的同学们闹得一团乱。嬉笑的人群中，她看见孟齐一个人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上，耳朵里塞着耳机。馨怡走过去，拿过其中一个耳麦放在耳边。是小虎队的《放心去飞》——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 要奔向各自的世界 / 没人能取代记忆中的你和那段青春岁月……”这样的旋律和歌词不禁让馨怡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她摘下耳麦，好似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大家聚在一起的日子了。”

孟齐点点头，“但我觉得，如果能和几个好朋友一直保持联系，那也就很好了。”

等到老师来和大家祝福道别后，同学们纷纷拿出相机开始互相合影，馨怡和很多同学一起拍了照片，最后她拉着孟齐在校门口留了一张合影。

北上南下

那个夏天之后，旧日的老同学北上、南下、西行，开始了彼此的大学生活。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新鲜人馨怡参加学生会，加入各种社团，加上并不轻松的课业，虽然忙碌，却过得无比充实。能用电脑的时间不多，偶尔去机房上网查个资料时，会在QQ上碰到孟齐。孟齐说他进了大学后变得好堕落啊，没办法，周围的同学都这样，被带坏了。馨怡笑，说：“以前也没见你多用功！”于是两人又嘻嘻哈哈地说些大学里的见闻，同学们的八卦啊，号称四大名捕的老师啊，还有那几门必须要考试成绩开平方乘以十才能达到及格的课程。

大学的时光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如流沙般地走到了最后一年。馨怡成绩突出，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孟齐听说这个时，问道：“林馨怡，你现在是不是很胖呀？”馨怡一愣：“为什么？”“因为我看我们班那几个保研的同学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吃喝，个个长肉啦。”馨怡撇撇嘴，在窗口输了个“敲头”的表情。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找工作？考研？出国？”馨怡问。

“找工作不太可能，考研或出国吧。”孟齐回复。

但是，与孟齐的预测相反，保研的那一年并没有让馨怡变胖，相反却消瘦了很多。

大四那年，馨怡的男友找到一个北京的实习，两人两地分离。三个月后，男友提出分手，原因是他已经拿到了那家公司的offer，将会留在北京，而馨怡却还要在武汉再读三年研究生。

馨怡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课，她就一个人躲在寝室。她不敢走在校园里，因为那里的任何一处都会勾起让她伤心的回忆。她一部一部地看悲剧的电影电视，跟着里面的人物一起哭。同学们都忙着实习或者写毕业论文，她却像一个失了魂的洋娃娃，浑浑噩噩。她想找孟齐说说话，想问他男生是不是都是这么现实这么残忍，却猛地想起他正没日没夜地在准备考研，终是又放下了手机。

陪你一起哭过的那个人

研究生一年级的十一长假，馨怡跟孟齐说她想去北京玩。孟齐说好，我看看有没有哪个女生寝室里有空床可以让你住。

武汉到北京，一夜的火车。馨怡没买到卧铺，坐在脚也伸不开的硬座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间，很多零星的片段在她脑中乱窜。她揉着发酸的太阳穴，看着窗外首都的高楼渐渐地进入她的视野中，猛地就清醒了。

孟齐早早地在火车站等她。他背过她的大包，带她去他的学校——当年馨怡信誓旦旦要考却没考上的P大。

“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后，你竟然考到了这里。托你的福，我竟然还能在这里的学生宿舍住几天！”站在校门口，馨怡叹了口气，觉得百感交集，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我们在大门口合张影吧，留个纪念。”她拿出新买的相机，拦住一个路过的同学帮忙。

“你记不记得高中毕业时我俩在校门口拍过一张，回头和这张放一起，对比一下——简直就是命运的难以捉摸啊！茄——子——”

之后几天，孟齐陪馨怡去故宫、颐和园、天坛，去八达岭爬长城，还和在北京的高中同学聚了聚。L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大家说起小R，L问她的近况，笑容释然。

回武汉前的最后一天，馨怡忽然说：“阿孟，我想去金融街。”孟齐刚想说金融街有什么好看的，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从复兴门内大街的这头走到阜成门内大街的那头，到了尽头又折回来。来回往复，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假期的金融街没有了平日的喧哗热闹人声鼎沸，一座座高大的楼宇安静地伫立在苍白的天空下。馨怡仰着头，数着那一栋栋水泥和玻璃筑起的冷冰冰的庞然大物，仰得她的脖子都快折了也不愿低下来。

“脖子要断了啦！”孟齐伸手把她的头往下一推。

“好酸！”忽然恢复原位而引起的酸痛像是触发泪腺的最后一个刺激，馨怡终于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孟齐也不再走了，陪着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接受路人们的注目礼。

和前男友分手后，性格要强的馨怡自动屏蔽掉了有关他的所有消息。后来也是无意中听到同学们说起他的公司在金融街。来北京，来金融街，她知道其实只是因为心中那一点点剩余的不甘心。

“北京就真的这么好吗，在金融街上班就这么光鲜吗，还不是又拥挤又压抑……”馨怡哑着嗓子讷讷地自言自语，说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不就是三年么，为什么就不能暂时分开三年呢……三年后我也可以来北京的呀……”

等哭够了，馨怡抬着红肿的眼睛问孟齐：“阿孟，你毕业后会留北京吗？”

“不知道，看到时候找工作的情况咯。”

“那如果你和你女朋友找的工作不在一个地方呢？”

“但我没有女朋友啊。”

“如果是有呢？”

“那，就找另一个工作呗。”

馨怡听了，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又继续说道：“我毕业后最想去上海。金融中心，机会多，离家也近。”

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兄弟

用孟齐的话来说，馨怡就是个什么都具备就是缺运气的家伙。研三找工作，馨怡在上海面试的几家公司都纷纷败在了最后一关。正好在那会儿，孟齐和其他几个同学都找到了杭州的工作，馨怡被求职的各种考试面试折磨地身心疲惫，便也接受了之前收到的杭州一家银行的offer。

刚工作时，老同学们经常一起聚会，玩桌游，杀人游戏，密室逃脱。每次玩游戏，馨怡和孟齐总是死对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U说你们这对老同桌怎么总是对着干啊，一点同桌的情面都不留。馨怡答道：“因为我辩不过他，而他也说不过我。”说着，她就忽然想起高中时，大家常常为一道题争论地面红耳赤的样子。而现在，就像毕业那天孟齐说的那样——能和几个好朋友一直保持联系，就很好了。

然而那阵子，馨怡的工作却没有这么轻松快乐。在银行的第一年，她被安排到零售业务的第一线锻炼，各种指标压力——信用卡、网银、存款……让她觉得心力交瘁。她脸皮薄，心气高，不愿意求人帮忙。有次她开玩笑叫孟齐办一张信用卡，结果孟齐很认真地拿了一大摞信用卡申请表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张一张地拜托同事们帮忙。

“喏，收好了，这个月应该够了。”孟齐从包里掏出那叠因为写了字而变得更厚的表格递给馨怡，“信用卡能帮你一些，但是存款……你看，我也就是个月光。”

馨怡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还翻开空空的裤袋的动作，心里很温暖，眼睛却发酸。“完不成就完不成呗，大不了姐不干了！”她把手一挥，“走，想吃什么，我请你。”

两个人踩着马路牙子，一不留神竟走到了高中旁的那条街。这一带他们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老电影院早就拆了，夜市也清理了，他们的高中在他们那届毕业后搬到了郊外，原来的校址卖给了一个民办初中。

两人趴在紧闭的铁栅栏门上往校园里张望，食堂、礼堂、教学楼都还在，只是被粉刷成了与记忆中不一样的颜色。

“我忽然记起来，我们在P大门口的合影你一直没发我啊。”

“哦，忘了告诉你，那个相机一回武汉就在公交车上被偷了。所有在北京拍的照片都没了。”馨怡说道，“高中毕业那张是唯一一张合影了，所以要好好保存哟。”

馨怡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校园里头张望。许久，身边都没有回应，她奇怪地回头一看，发现孟齐正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应该是因为疼痛，他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你怎么了？”馨怡被吓到了，急忙问道。

“之前体检就查出来了，医生说要住院开刀。”孟齐吃力地说道，“但我不想被我妈知道，她会胡思乱想。”

“先去医院，其他的你就别管了。”馨怡招手拦下一辆出租，把孟齐送到医院。

孟齐两天后做了手术。他没告诉他妈妈，只是说在大U家住几天。他手术后不能下床，馨怡就每天下班后去一次医院，为他打点好各种事情——伙食、护工、复查……井井有条、干脆利落。同病房的病友每次看见她，就会对孟齐说：“你姐姐来了。”馨怡心里嘀咕，我看着有这么老吗？要误会，不也该误会成女朋友吗？但她转念一想，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即使是以八卦为乐的同学们，也从来不曾八卦过他俩。或许，真的有一种情谊，可以叫人忽略了性别，成为肝胆相照的兄妹姐弟。

见男闺蜜的女朋友

从零售业务部调回到原岗位后，馨怡的工作变得更加忙碌，同学之间的聚会常常缺席。有一次大U在群里说，孟齐这次玩桌游带了一个女同事。

不久后一次聚餐，孟齐不在，有同学说：“他有女朋友了呢。”

馨怡问：“就是上次玩桌游的那个同事吧。”

大U看向馨怡，“你怎么知道的，上次好像你不在吧。孟齐还骗我们说就是同事。”

馨怡笑大U：“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带普通朋友或同事和我们这些人玩。”

之后的几年，老同学中结婚的结婚，生娃的生娃，每次见面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天，馨怡接到孟齐的电话，说有猎头找他，在上海有一个前途和钱途都很好的工作。

“那你决定去上海了？”

“嗯，对IT 行业而言，上海的机会和收入都比杭州好。”

“那你女朋友呢？”

“也重新找上海的工作。”

“嗯，挺好的。”馨怡开玩笑道，“你看，每次我想去的地方，结果却都在你身上实现。”

孟齐在那头干笑了几下。“没办法，生活压力大啊。”

“那，加油，还有，再见。”

没过多久，馨怡去上海培训，一个月的培训期快结束的时候，孟齐发来信息请她吃饭。

“老同桌，你终于想起要见我啦？”

“不好意思，实在太忙了，每天基本9点以后下班。”孟齐表示歉意，“我找了南京路的XX餐厅，离你不远，我和我女朋友也都有地铁可以到。”

看到这条信息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他女朋友也来啊。但转念一想，他们俩一起请她这个客人，本来就是最合情合理的呀。她跟自己说，大不了就当是一次礼节上的应酬吧。

所幸那顿饭并没有馨怡想象中的那么别扭或拘束。孟齐的女友性格内敛娴静，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她应该经常听孟齐说起他以前的圈子，每当孟齐体贴地提醒她“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谁谁”时，她就会微笑地点点头。

一顿饭总归是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在地铁站挥手道别。当地铁门合上，伴着呼啸的声音向前飞驰而去，馨怡忽然生出很多感慨来。她掏出手机飞快地打字，打着打着，猛地想起刚才吃饭时孟齐说他女友很羡慕馨怡这些年去了那么多地方，说她经常用他的手机看她发在朋友圈的游记和照片。想到此，馨怡不禁停下了手指，犹疑了一下，又把刚才输入的大段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了，最后只剩下一张张菜肴的照片发送。

她记起高中的时候，孟齐暗恋班上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还给那个女孩写了一封情书，作为同桌的馨怡自告奋勇帮他送信。但是那女孩拒绝了那封情书。馨怡没有把信还给孟齐，她告诉孟齐，女孩收了信，说谢谢他，但是她现在以学业为重，不会考虑其他的事情。

毕业前夕，那个美丽的女孩出国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国家。少年孟齐的初恋在馨怡的见证下戛然而止。

而现在，他终于遇到了他的“另一半”。他的爱情将会在更多人的见证下，开花结果。

风越来越大，好像快要下雨了，

道旁的梧桐树叶悬在枝头猛烈地摇摆。

馨怡拿出手机，低着头给大U发信息：

﹁十月阿孟结婚，你要去的吧。﹂

﹁恩，去的。﹂ 大U回复。

﹁麻烦帮我包个红包吧，我去不了了。

回头钱转你的支付宝。﹂

馨怡把手机放回包里，

搓了搓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不禁加快了脚步。

一阵大风刮过，几片梧桐叶终于脱离了枝桠，

在风中打了几个旋儿，四下飘散开去。

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了。

有些事，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责任编辑：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