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维摩诘经》研究综述

2016-03-07 10:56:26严胜英武汉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72

严胜英(武汉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72)



近百年来《维摩诘经》研究综述

严胜英
(武汉大学文学院,武汉430072)

摘 要:近百年来的《维摩诘经》研究,在文献、思想及信仰、文学、图像四方面皆取得了瞩目的成就。文献方面,《维摩诘经》梵文原典及敦煌相关写本、变文等文献的发现,使该领域的研究异常兴盛。思想及信仰方面,《维摩诘经》的整体思想、“无住本”思想、不二思想、净土思想、中观思想皆得到了较充分的挖掘;同时,关于维摩诘信仰研究也陆续展开。文学方面,《维摩诘经》的文学性及文学影响皆得到了深入的研究,尤其是文人心态与创作、文学批评所受影响方面,引起广泛关注。图像方面,主要在综论和专题两个面向展开:维摩变的综论研究从整体上把握了维摩变的演变脉络,维摩变个案及维摩变间关系的专题研究则深化了对维摩图像的认识。

关键词:《维摩诘经》;佛教研究;近百年

由于考古学、语言学、哲学以及其他新兴学科的发展,近百年来的《维摩诘经》研究,在文献、思想及信仰、文学与图像等领域均取得了瞩目的成绩。本文将通过对相关论著及代表性论文的分析,阐释近百年来《维摩诘经》的研究脉络,以期为今后的研究提供参考。

一、文献研究

《维摩诘经》的各种版本孰优孰劣,校注情况是否繁盛,敦煌维摩写卷及变文有怎样的特点,从20世纪初叶迄今,由学者筚路蓝缕,尔后承前启后,渐成蔚然之况。

下文将从版本与校注、敦煌《维摩诘经》相关写本及变文三方面展开述评。

(一)版本与校注研究

现存汉译本孰优孰劣是一个重要的论题。中村元认为,鸠摩罗什的译经,并未忠实地翻译原文,“或是大篇幅地改变了原文的内容,或是在译文中揉和了自己的思想”。他指出,在阅读罗什本《维摩诘经》的过程中,“时常可以碰到一些作为印度古典文章无论如何也难于理解,顺应的不贴切的写作表现方法。”[1]王文颜通过对比鸠摩罗什与玄奘的译经理论,指出,鸠摩罗什更契合佛陀精义,玄奘本在句式与内容方面更忠于原典[2]。刘楚华进一步指出,现存的罗什本与玄奘本都为成功的译作,罗什本简洁流畅,因而长期流行不衰;玄奘本严谨繁富,能够与罗什本相抗衡[3]。杨瑰瑰从语言、译者和翻译中异化与归化的不同文化取向等方面,探析了罗什本较之其他两种版本更流行的原因。她还通过对照现存三种汉译本的品目、字数、句式,厘清了三种汉译本间的传承关系[4]120-136。王开府将藏译本也纳入对比研究中,发现玄奘译与藏译最为接近,进而推断,玄奘本更忠实于原文[5]。释果朴认为“罗什之前,作为合本的底本、讲说、注解所用的译本都是今天所存的支谦本”[6]。

《维摩诘经》梵文原典的发现,使梵汉、梵藏汉版本对比研究成为可能,亦为汉译本对比研究注入新鲜活力。1999年,《维摩诘经》梵文原典被发现,2004年,日本大正大学出版会出版《梵藏汉对照〈维摩经〉》;2006年,又出版了《梵文维摩经》校订本,为《维摩诘经》的版本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文献依据。黄宝生利用《梵文维摩经》校订本,与鸠摩罗什本和玄奘本进行对勘,出版了《梵汉对勘维摩诘所说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一书;萨尔吉、范慕尤等人也陆续推出了梵藏汉对勘的研究成果。程恭让从微观角度,对梵本《维摩诘经》第八、九两品分别进行汉译,对比分析了三种汉译本中存在的问题。①参见程恭让《〈维摩诘经·入不二法门品〉梵本新译及其相关问题的研究》《〈维摩诘经·佛道品〉梵本新译及其相关问题的研究》二文。均载程恭让《华梵之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59-298页。

《维摩诘经》校注、释读方面的研究,近百年亦有逐渐升温之势。其中,部分著作沿袭传统的校注理念,如李翊灼将《维摩诘经注》的十卷本、八卷本和《维摩诘经关中注》,以及僧肇、僧叡、支敏度等序文合为一部,辑为《维摩诘经集注》(老古文化事业公司,1982)并进行校对,方便查阅。赖永海、高永旺译注的《维摩诘经》(中华书局,2010)分导言、原文、注释、译文、本段大意五部分疏通经义,注释简明,译文晓畅。徐文明《维摩诘经译注》(中华书局,2012)以欧阳竟无、吕澂整理的《藏要》本为底本,较好地把握了白话文的尺度,保持了原文典雅、简洁的风格。王孺童《维摩诘经释义》(宗教文化出版社,2014)广泛采纳了三种汉译本及鸠摩罗什和玄奘门下五大弟子的注解,对经文进行了详细的解析,同时,还参考了梵本研究成果,是目前为止对《维摩诘经》最详尽的释读著作。

部分著作则为讲经底稿的集结,参与者包括僧俗二众。僧人讲经如释太虚《维摩诘经释会纪闻》(文殊出版社,1987)、大谷光瑞《维摩经讲话》(大乘社,昭和9)、释竺摩《维摩经讲话》(正一善书出版社,1990)、释圣严《修行在红尘:维摩经六讲》(法鼓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7)等;俗人讲经如南怀瑾《维摩诘的花雨满天》(东方出版社,2010)和徐文明《维摩大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等。各有特色,对于深化《维摩诘经》的研究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敦煌《维摩诘经》相关写本研究

随着敦煌遗书的发现,有关敦煌《维摩诘经》译本及注疏本的研究逐渐成为热点。

敦煌《维摩诘经》译本方面,学界多从写经题记入手。方广锠与许培铃介绍了20多种敦煌《维摩诘所说经》写卷的题记及收藏情况,并对部分题记进行了考证分析。他们认为斯1864号写经的书写年代为792年;斯2838号的写经者为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麴氏王室之某公主;北新1084号、北收52号为功德题记等[7]。该考证分析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重要的基础。钱伯泉进一步考察了斯2838号题记,指出,该写经为高昌公主和丈夫到敦煌探望亲戚时拜佛所施[8]。邹清泉以宏阔的视野分析了中古敦煌《维摩诘经》的翻译、书写与庋藏情况,他还举证驳斥了有关斯1864号维摩写本的时代为792年的观点,认为其书写年代为794年[9]。

敦煌《维摩诘经》注疏本方面。罗振玉对《敦煌姚秦写本僧肇维摩诘经解残卷》进行校对。前述方、许一文亦对敦煌遗书所存15种《维摩诘经》注疏本进行了详细介绍。释果朴认为P3006号《维摩诘经》注疏的译者为竺法护,并非支谦[10]。袁德领通过缀和敦煌研究院所藏的9件文书,认定这些文书即为古佚本《维摩诘经注》[11]。何剑平从注疏依据、创作时间、俗信仰特色等多个面向,对敦煌遗书北1321v(昃050)《维摩经解(拟)》进行考察[12]21-31。笠井幸代的《古代突厥语〈维摩经注释〉研究》(Turnhout Brepols,2011)详细介绍并分析了《维摩诘经》古代突厥语注释本。

(三)敦煌《维摩诘经》变文研究

敦煌遗书保存了大批《维摩诘经》变文,这些文献的发现,使该领域的研究格外兴盛。罗振玉在《敦煌零拾》“佛曲三种”中收录《文殊问疾》一卷,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据胡适《海外读书杂记》记载,他在巴黎发现“一卷完整的《维摩诘》唱文”,演绎“佛告弥勒菩萨”和“佛告光严童子”两段内容,并根据尾跋详细考察了该变文的作者及创作年代[13]。陈寅恪将《敦煌本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品演义》与鸠摩罗什本《维摩诘经》对勘,推见“演义小说文体原始之形式,及其嬗变之流别”:该“演义”为《维摩诘经》的附属文学;佛经是章回体小说与弹词的先祖,“后世衍变既久,其散文体中偶杂以诗歌者,遂成今日章回体小说。其保存原式,仍用散文诗歌合体者,则为今日之弹词”。他还指出,维摩诘眷属的出现,为维摩诘故事在印度及中国流传演化所致[14]。它起到了发凡起例的作用。此后,周绍良、王重民、潘重规、杨雄、郭在贻、黄征等学识深厚的学者相继著录或校注敦煌变文集,深化了对维摩变文的认识。项楚的维摩变文校注,显示出其深厚的文献功力。他指出,《维摩碎金》为晚唐俗讲僧人匡胤手录的俗讲底本。他还通过比勘现存《维摩诘经讲经文》,认为其应源自至少两种长篇《维摩诘经讲经文》[15]。何剑平进一步考证出现存5篇《维摩诘经讲经文》的创作时期,并认为俗讲僧的宗派来源有差异;《维摩诘讲经文》的形制深受佛经注疏体的影响[16]。

此外,《维摩诘经讲经文》与音乐关系的议题,引起了部分学者的关注。向达认为,《维摩诘经讲经文》中之偈语常注以“平”、“侧”、“断”,“颇疑此等名辞,亦与梵呗有关”[17]。李小荣发现,“诗”、“平诗”、“断诗”、“经”、“经平”较少出现在变文中,且都出自《维摩诘经讲经文》。他指出,“平诗”、“断诗”是与散文的白语相对立的韵文,应为某种音乐曲调(平或断)的唱词,“经”、“经平”用于催经,是在法师讲解和都讲转经之间插入的呗赞词[18]。

二、思想及信仰研究

《维摩诘经》的思想及其信仰研究是百年研究中的重点,成果丰硕,本文从如下两方面展开述评。

(一)《维摩诘经》的思想研究

《维摩诘经》的整体思想、“无住本”思想、不二思想、净土思想、中观思想,都受到学界的关注。

第一,整体思想研究。日本学者桥本芳契《维摩经の思想的研究》(法藏馆,1966)认为《维摩诘经》的旨趣在于阐明菩萨救度世间的悲行。任继愈《中国佛教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辟专节“《维摩诘经》的思想剖析”,概述了该经中所含“如来种”“不二法门”“无言与有言”“从不住本立一切法”等思想。伍先林进一步指出,《维摩诘所说经》以“成就众生”为根本原则,“无住为本”是本经之本体,“不二法门”为具体的实践方法[19]。王新水《维摩诘经思想新论》(黄山书社,2009)是有关《维摩诘经》思想研究的专著,该书系统且全面地分析了《维摩诘经》的思想,包括“空”观、中道观和无分别观、“不思议解脱”、“如来种”观与“方便”观以及“净土”观与“唯心”观。

第二,“无住本”思想研究。牟宗三《佛性与般若》(学生书局,1977)辟专节论《维摩诘经》“无住本”思想,他提到“但到智者(智顗),则将‘无住本’一词分从两面说,即法性与无明。……故不只是《中论》所说之‘以有空义故,一切法得成’之义也。如此说之‘无住本’以及‘从无住本立一切法’,便于实相般若之作用地圆具一切法外,复含有一对于一切法有一根源的解释之存有论地圆具一切法。”他认为智顗“无明法法性”和“法性法无明”的解释,超越了《般若经》和三论的“空”义,而不止于龙树《中论》所说的“空”义和《般若经》之“实相般若之作用地圆具一切法”。他的研究具有开拓性,为该领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不二思想研究。日本学者大鹿实秋《维摩经の研究》(平乐寺书店,昭和63)认为“不二思想”是本经宗旨,“不二”包括三层含义,其一,“不二”即无差别,二者地位平等;其二,“不二”是指不偏向任何一方;其三,“不二”即绝对唯一,这里的“绝对”指超越相对,并非否定相对。吴言生《禅宗思想渊源》(中华书局,2001)辟专章“《维摩经》与禅宗思想”,论述了“不二法门”呈现出“心净佛土净”、“在欲而行禅”、“处染而不染”、“无住而生心”等特点。

第四,净土思想研究。东初最早探索《维摩诘经》的净土观。他否定西方净土的观点,批评“生西方仗他力”的自昧心理,提倡唯心净土。他认为本经的宗趣“即是以净佛国土成就众生为宗,以证入不思议解脱为趣。故本经的净土,不同于法藏的净土。故无西方可生,无他力可仗,全在吾人自心上实现‘唯心的净土自性弥陀’的旗帜。同时,也就是尊重各人自心中的净土的主权,促现人间的净土”[20]。该观点影响深远,释演培、释星云、释圣严均继承和发展了这一思想。

第五,中观思想研究。拉蒙特认为《维摩诘经》属中观典籍,具有龙树中观派的特征。他指出,《维摩诘经》的思想与中观派的六项命题相契合[21]。杨曾文从僧肇《注维摩诘经》中,发现鸠摩罗什释语对“诸法实相”的解释,没有脱离般若中观,且独具特色[22]。姚卫群认为《维摩诘经》的中观思想,包括“空观”、“中道思想”和“无分别观念”等内容[23]。释惠敏认为,《维摩诘经》之“心性本净”与如来藏心或阿赖耶识无关。他建议采取中观的思想,将其解释为“非心”、“是心非心”、“空寂心”,如此才合乎《维摩诘经》的根本思想[24]。此外,还有学者探索《维摩诘经》中的人间佛教思想。

(二)维摩诘信仰研究

近年来,维摩诘信仰引起部分学者的关注。何剑平的研究值得注意。他根据中晚唐时期维摩诘经变出现的新特点,如关涉净土之义的品目及表现神变的画面的增加,且其中的《方便品》画面呈现与民俗、地域相结合的特点,得出结论:维摩诘信仰与净土法门已有交融;信仰流行与民众对神通的崇拜有关[25]。他还认为,五台山地区维摩诘信仰的特征,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维摩诘讲经与六时礼忏相结合;二是《维摩诘经》用于禅修实践中[26]。此外,他进一步指出,敦煌遗书北1321v(昃050)《维摩经解(拟)》体现出俗信仰特色,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征引佛经因缘故事;二是融入俗书或民间故事[12]30-31。

何剑平的专著《中国中古维摩诘信仰研究》(巴蜀书社,2009年)特别提出,自佛教传入直迄唐末,维摩诘信仰在各个阶层、地区间持续历经了传播与演变。知识阶层的维摩信仰从两晋重视思辨层面,到晋宋充满玄学意味,再到齐、梁社会呈现出与儒家文化结合的特点。北朝开始由重禅学转向重义学,且呈现出一些民间信仰的特点,如写经造像建功德、推崇神力等。隋代的维摩诘信仰与儒家“孝以治家,忠以治国”的入世观念结合紧密。唐代则退去了此前所具有的论辩色彩,代之以多重性与兼容性的特点,或融儒、释、道三者为一体,或宗奉儒、释二者,《维摩诘经》唯心净土与西方净土出现统合,士大夫信仰与民众信仰出现合流。而民间的维摩诘信仰主要表现出如下四方面的特点:一是对维摩诘神力的推崇;二是写经的盛行;三是与礼忏仪式密切相关;四是邑社在唐代普及并逐步发展。何剑平透视了中古维摩诘信仰的变迁与融合过程,使用文学与图像互证的方法,揭示知识阶层和普通民众维摩诘信仰所存在的差异及互动关系,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其他学者也对文人维摩信仰进行了个案研究。张再林认为,受《维摩诘经》的影响,白居易能够以随缘自适、自我开解的态度对待贬官等人生挫折,并提出了“中隐”理论[27]。李小荣指出,《维摩诘经》方便品“入诸酒肆,能立其志”的精神内涵影响了李白独特的信仰世界,具有极强的问题意识[28]。

三、文学研究

学界对《维摩诘经》文学方面的研究,主要从本体和影响两方面展开。百年来,经过学者的努力,已基本勾勒出该经在文学领域研究的轮廓。

(一)文学本体方面

《维摩诘经》文学本体方面。胡适在其《白话文学史》中就肯定了《维摩诘经》极高的文学艺术价值:“本是一部小说,富于文学趣味”、“在文学界与美术界的影响最大。中国的文人诗人往往引用此书中的典故,寺庙的壁画往往用此书的故事作题目”。①参见胡适《白话文学史》,新月书店1928年版,第172页。法国学者保罗·戴密微则意识到《维摩诘经》富含丰富的文学要素,如精巧的结构、生动的语言和巧妙的故事情节等。他说:“《维摩经》是一部艺术作品,有巧妙的戏剧安排,有精辟的对白令人联想到孔、孟或庄子的语录,由中国人所专爱的小故事以喻最深奥理。观中圣品精彩的天女散花一节,佛声闻弟子舍利弗尽力不能去花,忽而变成女身,真是诙谐诡趣,独运匠心。”[29]

侯传文认为,《维摩诘经》是汉译佛经中最具文学性的作品之一,并从情节安排和形象塑造等方面,指出该经具有戏剧性的艺术形式以及高超的艺术手法[30]。高人雄认为,机辩之风是《维摩诘经》文学性的一大特点,表现为诘难、灵动思辨性、哲理辩证性以及行为语言等方面[31]。

(二)文学影响方面

《维摩诘经》文学影响方面,从综论来看,平野显照、王志楣、孙昌武、杨瑰瑰等人的研究值得重视。日本学者平野显照分别考察了《维摩诘经》对李白、李商隐、李善等唐代文人创作的影响[32]。王志楣通过分析各时期的文人作品,来观照《维摩诘经》对中国文人的影响,涉及文人包括支遁、王维、苏轼、龚自珍等[33]。孙昌武在《中国文学中的维摩与观音》(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一书中,将维摩诘在文学中的表现作为讨论的重心,观照了六朝至宋代各类文学形式,全面剖析了不同时代中国文学中维摩诘形象的演变历程。在他看来,维摩诘是义学沙门的偶像,在南北朝时期逐步玄学化;唐代则是士大夫“人生实践的榜样”、“安身立命的依据”和“自我写照”;宋代一变而成为“官僚政治生活之外的‘私人’生活的榜样”,维摩诘的形象逐渐淡出。孙昌武的研究广征博引,令人信服,为该领域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杨瑰瑰系统分析了《维摩诘经》对中国诗、词、曲、小说等多种文学样式的影响。杨瑰瑰对六朝至清代征引《维摩诘经》人物及事迹的诗歌进行了分类研究,且对前人关注较少的词、曲、小说等文体受《维摩诘经》影响的情况也有专门讨论。杨瑰瑰认为,《维摩诘经》激发了文人的想象,丰富了文学的表现内容,且维摩形象随着朝代的更迭,逐步俗化[4]145-251。

从分论来看,学界已注意到《维摩诘经》对文人心态和创作、文学批评的影响。

文人心态和创作方面,张海沙指出,唐代文人将维摩诘这一形象作为理想的人格范式,因此,无论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还是诗歌表达方式都受到《维摩诘经》较大的影响。《维摩诘经》特有的“空观”和“不二法门”及神通力极大地开拓了唐人的想象空间,如“佛国境界”、“香积佛”与“香积饭”、“天女”等意象皆引发唐人无限遐想。维摩诘形象在形迹与精神方面的反差关系为唐代文人提供了范本,维摩诘“默然无语”使得文人追求“意在言外”的表现方式[34]。张海沙进一步指出,宋代文人的理趣亦源自《维摩诘经》,宋代文人常以“老病维摩”自况,以方丈室为生活环境,兼及使用“香积”、“天女”、“芭蕉”、“茉莉”等意象,皆源于《维摩诘经》[35]。①该观点最早见于《曹溪禅学与诗学》,在《佛教五经与唐宋诗学》中表达得更加全面。参见张海沙《曹溪禅学与诗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版;张海沙《佛教五经与唐宋诗学》,中华书局2012年版。张海沙基本辨明了《维摩诘经》与唐宋文人的关系。

萧丽华指出,唐诗中“维摩默然”、“香积饭”、“宴坐”、“毗耶长者”、“天女”、“金粟”等意象皆取自《维摩诘经》。唐代诗人还表现出丰富的“维摩诘”形象,如“心悟无生,传无尽灯”、“外服儒风,内宗梵行”、“现身有疾,当可患厌”、“身闲爱静,逍遥庄生”和“酒肆淫舍,不离道场”等[36]。她指出,唐人“宴坐”之风和“宴坐”诗皆与《维摩诘经》密切相关[37]37-41。她还认为,王维“宦隐”精神即《维摩诘经》“不二”精神的展现,王维有心取法维摩诘“不厌世间苦,不欣涅槃乐”的精神[37]73-77。

陈洪认为,李卓吾的思想受到《维摩诘经》“佛魔不二”论及“人间净土”观的影响。《维摩诘经》对李卓吾的影响包括“悉意任性,游戏人间的狂放态度”、“怀入世之心,言出世之语,行世间之事”、“强烈的教主情结”三方面[38]162-164。

部分学者专就《维摩诘经》对诗歌的影响展开研究。吴言生分“禅林证道发潮音”、“诗佛妙悟辟新境”、“东坡画赞得禅髓”三方面,介绍《维摩诘经》“不二法门”对禅宗诗歌的影响[39]。谭朝炎认为,王维诗境呈现“不智求”、“不象取”的特点,源于《维摩诘经》美学思想的渗透[40]。

文学批评方面,陈洪指出,李卓吾《水浒》批评中的“游戏”说与李贽受《维摩诘经》“悉意任性,游戏人间的狂放态度”的影响有关;“佛、魔”说与《弟子品》中“宴坐”思想有关;《杂说》受到《维摩诘经》“弹小斥偏”的影响等[38]167-168。

四、图像研究

百年来,学界对《维摩诘经》图像方面的研究,主要从综论和专题两个面向展开。维摩变的综论研究从整体上把握了维摩变的演变脉络。维摩变个案及维摩变间关系的专题研究也随即展开,深化了对维摩图像的认识。

(一)综论研究

综论研究方面,敦煌莫高窟的维摩变备受关注。日本学者松本荣一根据斯坦因所摄莫高窟壁画从事相关研究。他认为莫高窟维摩变共有9品,其结论虽有疏漏,却引起了学界对莫高窟维摩变的关注[41]。金维诺指出,维摩诘变在初期还只是单人维摩,从袁倩开始,才由单身的维摩象发展为成熟的维摩变。金维诺进而广征博引,图文并茂地梳理了敦煌维摩变从早期至唐代的演变过程:一是早期重点表现文殊和维摩对话的场面;二是隋代大都遵循文殊与维摩分坐于佛龛两侧方室内的模式,人物刻画开始注重表现性格;三是唐初大体延续隋代的样式,在形象塑造上更加深化,技巧也愈加成熟,不仅文殊和维摩有了更加明确的性格刻画和情态表现,而且现实感得以提升[42]。这一梳理厘清了敦煌维摩诘经变各时期的特点及演变历程。

贺世哲在金维诺的基础上,按照隋、唐前期、唐后期和五代宋时期的顺序,对敦煌维摩变作了更加细致的观察。尤其是对唐朝后期及五代宋时期维摩变的分析,使得敦煌维摩变的总体轮廓得以呈现。他指出,中唐时期,吐蕃赞普基本位于“维摩示疾”下部的重要位置;经变以下绘屏风画;反映现实生活的画面增多,世俗气息浓郁,个别题材更加精细化。晚唐时期,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异族蕃王从“维摩示疾”下部的重要位置撤离,且所画品数空前增多,并着意描绘经变中的小插曲。而五代宋时期,仅在曹议金父子统治时期有一定的继承与发扬,且出现了一些较为生动的描绘日常生活的图像[43]。本文材料丰富,论述详尽,是维摩变相研究的重要参考文献。

邹清泉《虎头金粟影——维摩诘变相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一书是《维摩诘经》图像方面研究的代表著作。他对维摩诘变相演绎历程中的关键性问题,如瓦官寺维摩画像与此后维摩变相的关系、坐榻以及坐帐维摩的历史演变、归义军曹氏时期的维摩变特点进行了深入的挖掘。邹清泉的研究关注的焦点仍为莫高窟的维摩变,在反思20世纪以来维摩诘变相研究学术史的基础上,取得突破性进展。

莫高窟以外的维摩变也受到部分学者的关注。藤枝晃梳理了云冈石窟的维摩变,并追溯了瓦官寺维摩像[44]。张乃翥、胡文和、连颖俊、张宝玺、张华曾分别对龙门石窟、四川摩崖、天龙山石窟、麦积山石窟和云冈石窟的维摩变作过统揽性的探索,①参见张乃翥《龙门石窟维摩变造像及其意义》,载《中原文物》1982年第3期;胡文和《四川摩崖造像中的“维摩变”》,载《考古》1988年第6期;连颖俊《天龙山石窟与〈维摩诘经〉》,载《文物世界》2006年第2期;张宝玺《麦积山石窟壁画叙要》,载《中国石窟·天水麦积山》,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张华《云冈石窟中维摩诘和文殊菩萨造像的探讨》,载《2005年云冈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研究卷》。为我们了解敦煌以外的维摩变提供了重要线索。

(二)专题研究

针对莫高窟第61、220、249等窟维摩变的个案研究是专题研究的焦点。

第61窟。金维诺重点分析了敦煌第61窟维摩变的特点,他指出,除嘱累品外,《维摩诘经》其他13品在壁画中都有所展现,并一改初唐以前集中表现中心人物的特点,注意表现故事中的生活场面[45]。该文以小见大,反映了敦煌晚期维摩诘变的一些共同特征。王小盾围绕该窟,对维摩诘经变与讲经文的关系、经变结构的历史内涵、讲经文的体制等问题作了探讨[46]。邹清泉从视觉传统、对应结构与空间逻辑三方面考察,指出该窟已实现以《文殊变》与《维摩变》对应结构为主体的宗教与图像内涵的紧密结合,有其特殊的图绘语境[47]。

第220窟。马化龙从内容和形象上论证了该窟为莫高窟唐代新画风的开端[48]。该窟有关人物服饰、帐构等细节也引起了学者的关注。如段文杰、叶贵良和盛朝晖等通过服饰研究,认为人物身份可能为中书令或常侍。②参见段文杰《形象的历史——谈敦煌壁画的历史价值》,载《敦煌石窟艺术研究》,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年;叶贵良《莫高窟220窟〈帝王图〉“貂尾”大臣非中书令、亦非右散骑常侍》,载《敦煌学辑刊》2001年第1期;盛朝晖《也谈莫高窟第220窟帝王图“貂尾”大臣之身份》,载《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2期。邹清泉认为,该窟所画坐帐维摩完全取代此前坐榻维摩,成为此后莫高窟维摩形象主流样式[49]。

第249窟,主要围绕是否属于维摩经变展开。持肯定态度的学者包括何重华、宁强和张元林等。1985年,何重华首次提出249窟壁画系《维摩诘经》的内容[50]。宁强肯定该观点,并认为该窟窟顶壁画存在两个基本主题:一是上士登仙图,二是维摩诘经变[51]。张元林再次确认该观点,在他看来,该窟反映出净土与仙界思想的融合[52]。贺世哲、段文杰等学者则持否定态度,贺世哲认为该窟顶西坡画阿修罗故事,南、北坡画正在登仙途中的男上士、女上士[53]。段文杰认为该窟西坡画阿修罗像,东坡画力士捧摩尼,南、北坡分别画道家的西王母和东王公。③参见段文杰《略论莫高窟第249窟壁画内容和艺术》,载《敦煌研究》1983年第1期;段文杰《道教题材是如何进入佛教石窟中的——莫高窟249窟窟顶壁画内容探讨》,载《1983年全国敦煌学术讨论会文集》上册,甘肃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此外,瓦官寺维摩画像与其他维摩变的关系也受到关注。秋山光夫认为,日本东福寺藏宋本《维摩图》与瓦官寺维摩画壁具有传承关系,“是可以追溯瓦官寺维摩图画的绝佳材料”[54]。堂谷宪勇、庄申、俞剑华等均持此见。④参见堂谷宪勇《维摩图像考》,载《佛教艺术》1950年第9号;庄申《北魏石刻维摩变相图考》(下),载《大陆杂志》1958年第17卷第9期;俞剑华、罗尗子、温肇桐《顾恺之研究资料》,人民美术出版社1962年版,第6—7页。项一峰指出,炳灵寺169窟北壁维摩与顾恺之维摩画像相似[55]。罗尗子则认为龙门宾阳中洞东壁维摩与之相似,“确有‘清羸示病之容,隐几忘言之状’”[56]。邹清泉举证驳斥了上述观点,他认为顾恺之所画维摩坐具为床、所凭隐几置于体前、手执麈尾且无背光。而东福寺藏宋本《维摩图》坐具为榻、所凭隐几后置、右手执拂尘、身后有背光,与之相违,故与瓦官寺维摩无联系。炳灵寺169窟北壁、龙门宾阳中洞东壁维摩为卧姿,故也无联系[57]。

近百年来的《维摩诘经》研究,为这一领域今后的研究夯实了基础。同时,该研究领域也尚有可进一步探索的空间。其一,囿于语言翻译、文献掌握等因素,许多命题尚无人涉猎,或者还处于起步阶段。比如,除梵、藏、汉译本外,《维摩诘经》尚有西夏、回鹘、粟特、于阗等多种译本,然而学界关注甚少。其二,研究者视野不够开阔,除诗歌影响外,《维摩诘经》对其他文体,如词、小说、戏曲的研究尚不够深入。其三,从研究焦点来看,敦煌之外的维摩变相尚有广阔的研究空间。如龙门、天龙山、麦积山、云冈等石窟以及四川摩崖造像中的维摩变遗存丰富,但关注度远远不如敦煌石窟,尚待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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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红翠]

·文学与文化研究·

A Review of Studies of the Vimalakirti Sutra in A Hundred Years

YAN Sheng-yi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China)

Abstract:A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sutra on Chinese Buddhism,the study of the Vimalakirti sutra has made a remarkable achievement. Generally speaking,this article discuss from four aspects including document,ideology and faith,literature and image. In the field of document. The discovery of related manuscripts such as the Vimalakirti sutra in Sanskrit promoted the textual research.in the aspect of ideology. The overall thought and the thought of not being stuck in the world,non-duality,pure land and Madhyamika of the Vimalakirti sutra have adequate studies. In the meanwhile,Academic circles have begun to pay close attention to Vimalakirti faith. In the field of literature. Scholars mainly studied the literariness and influence on the literature of this sutra. The research of the impact on personal mentality and creation of literati as well as literary criticism of the sutra is the main current. The understanding of Vimalakirti-Sutra images has deepened gradually with the deepening of the archaeological work,in recent years,cave61,220,249 of Mogao Caves is the focus of academic studies.

Key words:the Vimalakirti Sutra;Buddhist studies;in the recent hundred of years

中图分类号:I299;B9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1971(2016)02-0095-08

收稿日期:2016-01-03

作者简介:严胜英(1987—),女,湖北咸宁人,博士研究生,从事元明清文学和中国古代宗教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