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的三维视角

2016-03-07 04:52

赵 斌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州510275)



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的三维视角

赵 斌

(中山大学中文系,广州510275)

摘 要: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呈现政治、伦理和新兴资本三个错综复杂的叙事维度。其中,乡村政治与乡村伦理权力叙事是两个传统的乡村权力叙事维度,但它们的叙事特征却有很多新的嬗变;新兴资本权力叙事是一种全新的乡村权力叙事维度,具有典型的时代经济特征。可以说,乡村政治权力的“合法”叙事、乡村伦理的“功利”叙事和乡村新兴资本的“博弈”叙事等三股叙事力量已经汇聚成了新时期乡村小说的权力叙事主潮,大大丰富了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乡村新兴资本权力叙事的新变力量,为乡村权力叙事研究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对当下的新农村建设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新时期小说;乡村权力叙事;乡村政治;乡村伦理;乡村新兴资本

·文学与文化研究·

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呈现出政治、伦理和新兴资本三个错综复杂的叙事维度。其中,乡村政治与伦理是两个传统的乡村权力叙事维度,但叙事特征却有很多新的嬗变;乡村新兴资本是一种全新的乡村权力叙事维度,具有典型的时代经济特征。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基本上结束了乡村政治权力一支独大的局面,也基本上结束了乡村伦理“地头蛇”式的传统凝聚力,原因在于,乡村资本权力伴随着“改革的春风”已经登上了乡村权力舞台。可以说,乡村政治权力的“合法”叙事、乡村伦理的“功利”叙事和乡村新兴资本的“博弈”叙事等三股叙事力量已经汇聚成了新时期乡村小说的权力叙事主潮,大大丰富了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

一、乡村政治的“合法”叙事

有人说,即使在资本的力量大大改变了传统“乡土中国”的情况下,“意识形态仍然强力渗透进文化,行政强权仍然分化着乡村,这个有浓厚官本位传统的民族难以摆脱对政治的热恋。”[1]新时期以来,各种法律、政治制度建设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然不太健全,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乡村干部伺机寻找法律、政策的的漏洞,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来,因此,他们的权力几乎不受任何束缚。为什么会出现此种现象?因为,新时期的乡村政治权力一直披着“合法”的外衣,它一直以体制化的权力身份出现,即使是在滥用权力、权钱交易等非“合法”叙事上,它依然如此。

(一)国家权力的乡村代理人

国家权力必须依赖于村干部才能够作为,村干部也必须依赖国家权力才能够拥有乡村权力,二者是相互依托的上下级关系。所以说,村干部是国家权力在乡村的“合法”代理人。国家权力与乡村政治权力是同谋关系,但是,这种关系是不平等的,村干部对上头的意见、看法无足轻重,他们一般只会无条件领会执行上面的精神。小说《石榴树上结樱桃》(《长篇小说选刊》2004年第1期)中的乡村女干部孔繁花对领导一直言听计从,甚至,为了巴结书记侄子,而竭尽全力帮他推销《英语会话300句》,组织整个村里的村民学习英语会话,让welcome、good这些洋话满街飞。小说《日光流年》(《花城》1998年第6期)写了一个更荒谬的故事,村长为了巴结上级领导卢主任,突发奇想,想出一条妙计:先安排村里最年轻漂亮的司马桃花作“公关小姐”,让她去讨得卢主任的欢心,当卢主任对司马桃花失去新鲜感时,村长又把邪恶的目光盯在村里的那些黄花闺女身上,目的是继续实施他的“美人计划”。小说《红蚂蚱绿蚂蚱》(《小说月报第2届百花奖入围作品集》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中的小队长愚忠得可悲而又可笑,竟然为了上级一个错误指示,亲自带领村民把一季的收成都犁了,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灾难。

村干部是具有“民头”“官尾”特征的乡村精英人物,在乡村具有“生杀予夺”之权,也因此吸引着很多觊觎的目光,但权力看好的却是一些与上级有渊源关系的那些人。小说《瑶沟人的梦》(《中篇小说选刊》1990年第6期)写了一个叫连科做“接生婆”的可笑故事,目的是为了村干部的职位,连科的六叔也为这么一个职位,竟然用女儿的婚姻作为代价,以示巴结村支书。但他们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一面,李红社的二舅是县委办主任,李红社因此能够得偿所愿。阎连科的另一部小说《坚硬如水》(云南人民出版社在2009年版)中的高爱军与连科的六叔一样,即采取权力联姻的政治途径,通过娶了村支书的女儿而走上乡村政坛的,用畸形的乡村权力叙事“演义”一种另类的“子承父业”。

“大树底下好乘凉”,小说《老那》(《清明》1996年第4期)中的老那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村支书,原因是两个儿子都在县里上班,并且其中一个是副县长,这种权力的渊源关系太过硬了,结果就不言而喻了。《村选》(海峡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中的张茂发靠着他当副市长的弟弟而统治阪达村长达几十年。孔繁花、王连方等村干部与上级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呼天成更是乡村传奇人物,他居住在偏远的乡村,却能够将各种人脉关系“种植”到市县等上级部门的角角落落,甚至让市委文件重写,只因为秋副书记一直是呼天成的靠山。

(二)乡村民间的统治者

在封建专制统治的观念里,“夫牧民者,犹如畜禽兽也”[2]。新时期的权力运行有了很大的改观,但还是不能够尽如人意,因为,“大队干部拥有绝对权威”[3]。村干部拥有体制化的乡村权力,也就具有了“合法性”,而这种“合法性”有时候被无限扩大,就变成了“非法性”。村干部会有很多“越界”行为。所以,当“乡土权力演变为特权和地位的象征后,也便成为人们想方设法争夺的目标”[4]。小说《中士回乡》(《时代文学》1991年第2期)中有一段话就很能够说明问题,妹妹说:“当官了,你就别回来了。”中士却说:“不,我得回来当支书!支书土皇帝,比在外当官强。”在小说《瑶沟人的梦》里,村民都是软弱无力的,他们排灌浇地从来没有排在前头,上面下来的返销粮也经常被随意克扣……村民们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够忍气吞声。小说《入党》(《飞天》1995年第11期)中的马六哥为了几件破事冒犯了村支书,入党自然是痴人说梦的事情,教师也没有保住下了岗。就这样,事情还没有完,村支书还张狂地告诉他,他“就是党”。小说《玉米》中的女会计更有意思,她献媚地说:“就算不肯,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就因为村支书有一张“合法”的官皮,支书身上的“零部件”也会熠熠生辉的。

派出所本来是正义的化身,但新时期小说中的派出所形象却颜面丧尽,往往成了村干部及其家属违法乱纪的帮凶工具。小说《向阳坡》中的村干部莫四和派出所关系不一般,想“绳谁放谁”,只是他和派出所一句话的事情,小说中的村民马达“逮进、放出”都是莫四的注意。小说《湖光山色》中的村长詹石磴与乡派出所的警察也像一家人似的,几个警察见面就说:“詹主任来了!”小说《去城里受苦吧》(山东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写了一件十分反常的事,村民贵祥要上告村长李木,村长得知似乎有些高兴,并答应带贵祥一起去镇公所。他为什么会这般有恃无恐?乡镇派出所和法庭等执法人员“都被他喂饱了”,以致出现了“一直没有人告他”的“太平盛世”,他正想借借助李木检验一下自己的威信和牢固的关系网。不要说是村干部本人了,就是村干部家属到了派出所也能够发挥作用。小说《城的灯》(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中的村长刘国豆的女儿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小说就写了她轻易地把几个孩子从派出所领回了家的事情。可见,派出所意象在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乡村喇叭在新时期小说中也有如此叙事功能。“到某个村找支书村长”,只要你“冲着喇叭走就成”,村喇叭是权力的象征,甚至那些胆小的村民一听到喇叭在呼叫自己的名字时,都会感到莫名的恐惧,“裤裆立马就湿漉漉的”[5]。小说《愤怒的苹果》(《山花》2004年第11期)中也有此类表达,一个名叫范江涛的村干部得意忘形地认为,只有村干部可以通过喇叭喊话、训话,而“一般社员就没这个权力”。此话不虚,也有很深的寓意。小说《村长的玉米》(《时代文学》1995年第5期)也写了一个喇叭的故事,一个村民的羊把村长的一些玉米吃了,这可惹下大祸,村长随即通过喇叭训诫村民们,全村人跟着遭殃了。毕飞宇在回忆童年时有很清晰的乡村喇叭情结,他说,村庄的高音喇叭永远在支书的家里,而为什么会这样,小时候不能“理解这个场景”,现在那个记忆中的乡村喇叭“一次又一次跳出来。它对我阐述那个年代有特殊的意义”[6]。所以,在小说《玉米》中毕飞宇对喇叭情节设置是很精心的,喇叭的响起与权力的传播、生产紧紧链接在一起。支书王连方可以在自家堂屋,拿着话筒训斥全村人,这是乡村权力的传播;儿子和准女婿彭良国两个“新人”的降临,都隐喻着王氏乡村权力的扩大再生产。

福柯认为,权力是各种势力关系经过长久不断的斗争、改变、对抗、巩固或颠倒而形成的复合体[7]。中国历来是一个有很浓厚的“官本位”思想的国家,村民对村干部一直以来都有一种敬畏、甚至恐惧的心理,“对乡村的政治结构有一定了解而形成一种崇拜心理”[8],这样很容易催生出乡村的特权来。高晓声一些小说对这些刻画最为生动。在小说中,陈奂生一生几十年恭恭敬敬地跟随着队长,从不蹦出半个“不”字来。小说《周华英求职》中的周华英更是愚忠到了极点,明明被领导耍得团团转,仍然执迷不悔。在他们内心里,“特别是干部,爹娘都受他们管,自然就更该佩服了”[9],不能有半点忤逆思想。小说《玉米》的故事更令人惊异,支书王连方和有庆老婆被有庆捉奸在床时,破门而出的居然是有庆,王连方也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还漫不经心地说:“(有庆)你在外头歇会儿,这边快了,就好了。”[10]乡村权力叙事到了如此地步,恐怕不仅仅是体制化权力的作用,是广大村民们把村干部推上了权力的圣坛。小说《无风之树》(《收获》1995第1期)中的矮人坪的人个个都是“有庆式”的男人,“他们‘绑在一块’,也斗不过刘主任一个人,甚至不敢碰他‘一个手指头’”[11]195。小说《天宫图》(《收获》1994年第4期)中的路六命比有庆更软弱,竟然主动“生火烧水”,把女人洗得“白生生的嫩藕”一般等待着村长的“临幸”。小说《黑猪毛,白猪毛》的故事可以看作一个神话,太荒诞了,村民竟然都想主动、乐意替肇事者镇长坐牢。如此夸张的情节只能够用“背靠大树好乘凉”“官本位”思想做以阐释,才可能是合理的。小说《清白的红生》(《中篇小说选刊》2001年第3期)的红生处境很尴尬,就因为无意中发现了村主任永元与小叶的苟且之事,就一直很揪心,惶惶不可终日,不但主动向他们示好,还替他们保守秘密,并且,通过巴结讨好小叶来摆脱对村长的种种恐惧。小说《羊的门》中的村支书呼天成也是让人从内心恐惧的乡村“魔头”,他特别清楚地知道,要“日弄”好一个村子,治理好一个村子,“就必须彻底的征服人心”[12]。他把“镇住了心就是镇住了人”的权力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小说《拂晓前的葬礼》(《钟山》1984年第5期)中的田家祥也是一样,即使强奸女知青的“暴行”被田福珍等竞争“曝光”之际,他并没有惊慌失措,通过自编自演却能够化险为夷。仿佛女知青也真的被震撼了,她深有感触地把他看成“是一个典范,一个标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力操控到了如此境界。这正如孟德斯鸠所说:“一条永恒的经验是:任何掌权者都倾向于滥用权力;他会一直如此行事,直到受到限制。”[13]鲁迅对此也很有感触,他认为“无论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还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农民都具有奴仆的心态,对‘官’只能是仰视,心中充满着惧怕。”[14]这种“惧官”情结在新时期小说中非常普遍,被小说家们大肆渲染,毫无节制。

二、乡村伦理的“功利”叙事

“‘伦理’一词最早见于:‘乐者,通伦理者也。’伦指群居的人们所遵循的道理、习俗、规则及由此形成的秩序。”[15]一般来说,传统小说中乡村伦理叙事都是讲述一个道德的故事,而新时期小说中的乡村伦理叙事却出现新的质素,“功利”叙事是其主要特色,换言之,乡村伦理已经走向“功利”实用主义的价值取向上。

(一)“渐行渐远”的地缘伦理

“‘领土’无疑是地理学的概念,但是它首先是一个法律——政治概念:某一权力所控制的地域。”[16]204中国人有着很深的“叶落归根”情结。村民的根在乡村,根深蒂固,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乡村人。尤其,“他乡遇故知”是人生的一件大喜事,彼此间唠唠嗑或许就能扯上亲戚或老乡关系。“血缘关系为群体提供无形的联带,地缘关系为群体提供了有形的联带。”[17]

鲁迅是乡土文学的开创者,新时期小说家们继承了五四乡土传统,形成了纷繁复杂的的乡土系列。贾平凹开辟了神秘的“商州系列”,刘绍棠开辟了达观的“运河文学”,李杭育开辟了坚毅的“葛川江系列”。另外,还有莫言的“高密东北乡”,郑义的“太行山系列”,阎连科的“瑶沟系列”,刘恒的“洪水峪系列”,关仁山的“平原小说”,等等。

“远亲不如近邻”“月是故乡明”,乡村人面对“他者”总是“决绝”的态度。小说《故乡天下黄花》中的吴班长不能参透路小秃的所作所为,他怎么也想不通路小秃为什么不杀赵刺猬和赖和尚这两个仇人。他说,“杀这小子(老范)干什么?人家又没X你老婆!”表面上看,这是一个问题,仿佛路小秃的脑子被驴踢了似的。实际上,这是潜意识的地缘情结作怪,在土生土长的路小秃看来,老范是异乡人,就是“非我族类”。从荣格“原型”理论可以做进一步阐述,他认为:“每个意象中都凝聚着一些人类心理和人类命运的因素,渗透着我们祖先历史中大致按照同样的方式无数次重复产生的欢乐和悲伤的残留物。”[18]也就是说,这种排斥“他者”情结是早期形成的一种地缘性的“集体无意识”。小说《无风之树》中的矮人坪的男人们非常痛恨刘主任也是一种地缘性的“集体无意识”,是村民们在内心潜意识里对“他者”的拒绝。拐叔说:“你们这些人到矮人坪来啦你们?你们不来,我们矮人坪的人不是自己活得好好的?”小说《民选》也展现了翟村村民这种地缘性的“集体无意识”。村长韩彪外来户身份是韩彪民选失败的最重要的原因,潜意识中的地缘情结使村民们在选举时心理上走向趋同,行动上也走向了趋同。小说《万家诉讼》中的何碧秋说得更清楚:“村长管一村人,就像一大家子,当家的管下人,打、骂都可以的。”[19]尤其,在幽偏的乡村,地缘伦理具有情感认同作用,形成很大的乡村凝聚力,以此能够构建出具有中国特色的“乡土中国”。而更值得关注的是,村干部们对这种地缘情结大加利用,操控着一方水土,也因此形成别具一格的新时期小说中的乡村地缘权力叙事。小说《白鹿原》《日光流年》对此都有很多描写。小说《故乡天下黄花》的地缘叙事更具体,小说把李家这个马村的“老户”与孙家这个“搬迁户”加以对比得出了“老户看不起搬迁户”这么一个结论。小说《湖光山色》中的村长詹家的房子具有“王者气象”,这一座两层楼就是乡村权力的象征。“坐在这晒台上能看清全村的景致……都收在眼里。”[20]

(二)日趋功利化的血缘伦理

城市化正在日益拆除乡村的地缘关系,但血缘伦理却日益呈现出功利化的影像。“从历史上看,宗族组织的‘消失’并不是在社会经济发展以后自动地退出历史舞台,而是借助于政治权力进行的表面上的割裂;沉淀在农民心中两千年之久的宗族意识和以地缘性为特征的宗族结构并没有因此消失,相反,经过长久压抑后,它很可能会伺机反弹。”[21]此话不虚,非常有见地。

第一,血缘在乡村权力纷争中的作用仍然很大。上级在选拔乡村干部等事情上都会很谨慎,往往把各家族利益作为权衡利弊的一个重要尺度。如在小说《玉米》中,村支书王连方“军婚事件”就能够说明问题。因为,“军婚事件”直接牵涉到各家族之间的权力纷争与利益博弈,事件很复杂,处理起来也很棘手,但“事情来得快,处理得也快。”结果王连方被免职,张卫军接替王连方。这个决定相当有政治智慧,很好地平衡了各家族的利益,出现了一个美满的结局。在小说《村支书》(《青年文学》1992年第1期)中,支书方建国得知村长因去做生意缺席会议,他很是窝火,但毫无任何办法,因为,文村长和他一起代表着这个村的两大家族,事情处理不好“会搞出宗族问题来”。而小说《古船》(中国工人出版社2010年版)中的主人公赵炳更典型,他拥有党员干部的身份和资历,这是他长时间操控乡村权力的政治资本;同时,“四爷爷”的家族身份为其家族权力叙事蓄足了张力。

第二,经济改革促进了乡村经济的发展,也使乡村家族叙事走向了权力叙事的前台。在小说《民选》中,有一个看似令人费解的现象:作为县政协的副主席韩彪为什么还要觊觎一个村长的职位呢?韩彪叔侄看重的当然是翟村矿产利益,结果,以外地人韩彪为代表的韩氏家族和本地的翟氏家族展开了生死肉搏,结果当然是本地人的胜利。王度极的小说《村选》(《当代小说》2006年第11期)也是一样,田家庄是一个坐收渔利的富村,村干部每年在批发市场上获取的好处竟有一千多万,权力、金钱的双重诱惑使不少村民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村长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金克庆村长多年来用大把的票子编织了一个庞大的权力网络,聚拢庞大的家族势力操控乡村权力,以获取更多的经济利益。

第三,村干部直选、村民自治也为家族力量的重新聚合提供了条件,另一方面,血缘关系、家族势力等要素被植入到乡村直选,影响很恶劣,甚至,能使乡村直选流于形式。小说《民选》影射了翟村的“民选”中的贿选及权力交易等负面现象,换言之,小说呈现的是一个在家族势力操控下的乡村精英们玩弄权力的游戏故事。所以,梁晓声充满忧虑地说:“没有与权力的勾结”,“没有权力的庇护,全世界的黑暗现象,都是不能孤立而长久地存在的”[22]。眼下,各个地方家族势力干扰乡村选举的事件屡有发生,这些负面现象对乡村基层组织建设影响很大,对农村社会的稳定也造成了一定的恶劣影响。

但无论如何,家族血缘伦理在不断地消解,这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会是如此结局?原因也很复杂。

近年来,乡村大地上涌动的打工潮越来大,乡村转眼间成了“人去楼空”的地方。小说《即将消失的村庄》(《时代文学》2003年第4期)中的乡村惨败景象历历在目,令人触目惊心。溪口村的衰败是以房屋倒塌为标志的,“轰隆一声……这一家从溪口村彻底消失了……”村长老乔可能也是“不务正业”,可能也是没有可干的事情,他只能经常为这些倒塌的老屋送行、“凭吊”,这仿佛就是村长的职责。此时的乡村权力变得轻如鸿毛、毫无意义,以至于老乔的儿子催促老乔赶快离开,并且,他说,“这个破村长有啥干头……”小说《村官也是官》中的金四哥也是如此看法,所以,在最后一轮村长投票中果断弃选,潇洒地离开了乡村政坛,下海经商去了。都看得明白,现在的乡村权力已经今非昔比,日薄西山了,比过去“瘦了一圈”,只有那些“脑壳里有包块的人才想继续干”[23]。这种情况下的乡村权力变得轻如鸿毛,已经没有诱惑力了。

村民在改革开放中获取了更多发财致富的好办法,这也乡村权力遭到冷落的一个重要原因。小说《村选》中的马跃是个反反复复的人,但对乡村权力却情有独钟。几年前,在村选中落败而逃,如今经商成功,驾着宝马车回村,他也曾经考虑到家族利益再次登临乡村政坛,但权衡利弊得失,觉得没有多大“油水”可捞;后来,他虽然决意参选,完全是一时意气用事、争强好胜。另外,乡村法制建设的增强也逐渐消解了传统的家族观念的一个原因。小说《万家诉讼》的“农妇状告村长”事件曾经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它揭示了新时期的法制建设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村妇何碧秋是新时期一个新的小说形象,“状告村长”也是一个新鲜的事件,更为关键的是,事件的本身折射了法制对乡村“无讼”传统拆除,是非常有现实意义的。无独有偶,小说《湖光山色》中的主人公暖暖更大胆、更泼辣,更具有新女性气质。暖暖追求婚姻自由,冒犯了村长,但村长却束手无策,因为一切按法律办事,也就是说,现在的村民“动不动人们就跟你论法了”。小说《南望》中的小枝具有叛逆性,作为村长马兴友的私生女,她居然收集其亲生父亲的犯罪证据,目的是将自己的生父绳之以法。这个小小事件清楚地揭示了法律对血缘亲情的彻底嘲弄。

三、新兴资本的“博弈”叙事

新时期一个根本转变就是将经济建设纳入改革进程,随之,传统乡村权力秩序则出现了很大的转变。这种新时代背景下,新时期小说开始关注乡村新兴资本的“博弈”叙事,这是一个新的叙事视角,从经济视角探查乡村权力的变动优越于传统的政治和伦理视角。可以说,乡村新兴资本叙事是新时期乡村权力小说的最大收获。乡镇企业的发展促进新时期小说叙事视角的多样化,乡村资本家也成了新时期小说的主要描写对象。因此,新兴资本权力逐渐成为乡村权力叙事的主要推力,权力商品化成为乡村权力变迁的一个必然趋势。换一句话说,“政治权力的构成遵循合法交易的模式,这种合法交易的模式包含了合同形式的交换。因此在权力的理论与商品的理论,权力的理论与财产的理论之间有着清晰的相似性。”[16]223

(一)乡村政治权力与新兴资本权力的结盟

有学者说:“权力不但没有成为控制和合理分配资本的力量,反而受制于资本对利润的追求,成为资本无序增值的合谋者。”[24]这无疑是真理,在新时期,乡村政治权力者对新兴资本权力者一直欢迎示好。乡村政治权力者为了招商引资,经常“借梯上天”,一般会与乡村新兴资本权力者合谋、结盟,对乡村“合而治之”。

新时期小说中的新兴资本权力有着无穷的魔力,从来没有这么深得民心。正如小说《黄昏放牛》(《小说月报》1993年第8期)中的德权老汉似乎在诠释一个新真理——“世道变了”,是改革开放的结果,自然“往日那一套全作废了。”并且,金钱的魔力越来越大,能够有更多“越界”作为,超乎道德,甚至法律制度。如今谁钱多,“谁就当劳模……就让谁当干部”。小说《三棒槌》(《人民文学》2002年第1期)也有这种资本权力叙事的表达。乡村暴发户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暴发户凭借财大气粗霸占别人老婆的事情就不平常了。这也可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变种,显示了资本的重要力量,换一句话,有钱是一种荣誉,也一种无形的权力和权利。

小说《分享艰难》中的孔太平乍一看是一个正面人物——“清官”形象:能够与民“分享艰难”,深得民心;实际上,孔太平是包藏祸心,全是一己私利。从表面上,孔太平不能惩治洪塔山的原因是为了振兴全镇的经济建设,但是他不是在为全镇人民谋福利,主要在于“经济一瘫痪,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终结了。”[11]111这才是重中之重。孔太平通过私人关系到上级机关销毁洪塔山的犯罪证据,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目的是避免财政倒塌殃及自己。小说《村选二题》(《领导文学》2008年第4期)的村长田明山也是自私自利的人,为了选举不择手段,向乡村资本权贵田贵礼寻求援助只是获取权力的一个手段。最后,选举虽然成功了,田明山并没有成功的喜悦感,因为“田贵礼的口气完全是命令式的”,田贵礼没有把田明山放在眼里,以至于田明山心里很不爽。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乡村资本权力与乡村政治权力之间有一种本质的矛盾,因为权力都是排他性的。

经济利益一直是维系乡村权力叙事的一个重要依据。小说《向阳坡》(《当代杂志》2009年第3期)中的村长莫四与老板是暂时的利益同盟者,按说村长莫四是乡村父母官,应该为马达做主对付外来者老板,但莫四见钱眼开,经济利益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了政治利益,为了一己私利他成了老板的“帮凶”,帮着老板逼马达就范。就这样,乡村政治权力和新兴的乡村资本权力建立了利益共同体。小说《愤怒的苹果》中的亮气也是一个老板,但命运却截然相反。原因何在?表面上不同,本质上是一样的。《向阳坡》只是半个故事,只是说了两种权力同谋的故事;《愤怒的苹果》却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讲诉了两种权力从同谋到纷争的故事。但两个故事都表明了一个道理:为了一方私利。范江涛、王旗红等村干部为了捞到实惠而与老板亮气闹崩了,以至于村干部在亮气眼里都成了“鸡巴干部!白条子干部!”

“权力与社会资本之间是一种复杂的关系,社会资本的积累可以产生权力,权力的实际运作也会形成社会资本。”[25]这话是没有错的,新时期乡村权力者往往实行集权化统治,为资本与权力的相互转化提供了契机。小说《古船》是比较早期的作品,小说对这一主题做了很好的阐释说明。以“改革者”自称的赵多多一直雄霸着粉丝厂,其所谓的“改革”就是压榨工人和霸占女工。这种利用变革的政策缝隙而摄取个人权力并用来积累财富的做法非常多见。小说《湖光山色》中的旷开田原是普通村民,后来参加竞选当上了村主任,开公司就方便多了,资本很快积累起来了,同时拥有了权、钱和女人。小说《将军镇》(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中的乡村权力者殷道严是坐在山顶上的人,能够“占尽天下风光”,为此村民心理极度不平衡,但没有什么办法。殷道严为什么如此霸道?主要是因为殷道严具有乡村政治领导人和资本权贵这双重身份。先前,“李八碗无论怎样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国家权力对他有很大的束缚作用。“如今李八碗,是殷道严一个人的天下。”村民只能听之任之。

新时期资本权力“越界”叙事延伸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小说《走过乡村》(《小说月报》1995年第10期)中的倪土改曾经因盗窃罪而臭名昭著,但在经济至上的时代,倪土改却成了名副其实的村干部兼村办企业老总,成了县乡的“红人”。并且,“权力意味着在一种社会关系里哪怕是遇到反对也能贯彻自己意志的任何机会。”[26]倪土改为了摆平“强暴倪豆豆事件”,先通过金钱贿赂执法人员,后来又抬出刘副县长等县领导,最终化险为夷。另外,乡村权力资源往往也能直接兑换成经济效益。小说《村官也是官》中的金四哥20年的村长阅历也是一笔丰厚的无形资产,金四哥当了很多年村长,熟人多好办事,“以他为主联系业务”是一种权力资源的再利用。小说《樱桃园》(《时代文学》2003年第1期)中的瘸腿村长很有经商头脑,也很懂做官之道。瘸腿村长在乡村樱桃园为乡镇领导提供性贿赂服务,以此巴结讨好乡镇领导,保证自己的乡村政治权力,并且,也从争取进园的村妇的收益中获得分红,获得收益,可谓一举两得。另外,郝爱秀等乡村女人都来巴结村长,不仅让村长上床,而且挣到钱后还请村长吃喝以示酬谢。小说《天行者》中的村长余实让余校长更明白了,“年底发给民办教师的工资,是用村长余实妻子开代销店赚的钱垫付的。”[27]“代销店”已经是一个历史旧名词了,但这个计划经济时代的旧词汇却揭露了乡村资本和乡村权力如何合谋的惊人秘密。“代销店”算作是乡村资本的源头,并且也往往是靠乡村权力支撑、扶持起来的;同时,“代销店”攫取的乡村资本又反过来壮大乡村权力,以此形成合谋。不要小看这小小的“代销店”,它一年的经济收入却远远超出了几个民办教师收入的总和,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二)乡村政治权力与新兴资本权力的博弈

小说《分享艰难》中的书记孔太平的司机小许一直视乡镇企业家洪塔山为“眼中钉肉中刺”,原因是,洪塔山只是个商人,居然拥有桑塔纳小轿车,而“书记镇长却只能坐破吉普”。不免有些寒酸,司机小许分明是在替孔太平们叫屈。这一段话话中有话,桑塔纳比破吉普高档,显示出经济强势;破吉普主人的司机却能够敲打桑塔纳的主人,又显示出政治强势。这样看来,乡村政治权力和乡村新兴资本权力既同盟又纷争又博弈。

小说《愤怒的苹果》就是一个两种权力纷争的故事。村干部王旗红公开撕毁合同,撕毁条据,指使众人践踏、哄抢苹果园,给乡村企业家亮气带来了灭顶之灾。小说《分享艰难》中的孔太平在与红塔山的“博弈”的过程中是一直占上风的。乡镇财政虽然举步维艰,但作为乡镇政治权力者,孔太平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换一句话说,洪塔山的命运一直在孔太平的手中捏着,“逃不出如来佛手心”。另外,在乡村两种权力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作为“第三方”的民间力量也不容小觑。小说《村选二题》中的村长田明山在参选的过程中拉了资本权贵田贵礼的赞助,结果顺利地当上了村长。但田明山很清楚“拿人家的手软”的道理,意识到自己被田贵礼控制了,被资本权力打败了。但是,事情的结局却是出人意料的,村民们都把贿选的钱退还给了田明山,田明山也从资本权贵田贵礼的控制走出来了。所以说,民间的力量是很大的,在权力博弈中也有重要作用。

但也有相反的情况出现:乡村政治权力向新兴资本权力妥协。金钱已经成为当下乡村的权力象征,这是毋庸置疑的。村民对资本爱之莫及,乡村政治权力者对资本也是爱不释手。小说《村支书》中的村干部也都是见钱眼开的。大部分村干部都出门做生意去了,都去捞钱去了,甚至,村长也“不务正业”,也钻在一辆车里,进城做茶叶生意去了……小说《向阳坡》中的村长莫四在老板面前也总是屁颠屁颠、低三下四的熊样,也只是委曲求全。莫四身为一村之长,实心实意为老板办事的样子只是表象,因为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老板的钱,致使会议都无法正常进行。在小说《民选》中的韩彪和莫四是一丘之貉。作为县政协的副主席,他还不满足。还一定要争一个村长职位,其实他看重的是乡村的矿业,因为“县官不如现管”,村长的资本意义就很可观了。简言之,权力是手段,资本才是目的。

新时期涉及引进外资的小说也不少,引进外资也一直是村干部们的重要任务。小说《太极地》(《人民文学》1995年第2期)中的邱满子对此深有研究,作为村干部,邱满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招商引资,也就是,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变尽法子使劲儿将外商拉进村”,只要“有了政绩就能升官。”小说《大雪无乡》中的故事也是一样的,镇长陈凤珍一直对民营企业家潘老五不满,但当潘老五被人逮走后,她只能无奈地四处借款解救他。还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乡村资本权力者能够在乡村站住脚也都有政治靠山。小说《愤怒的苹果》中的乡村企业家亮气的政治靠山是白同学,而当白同学调走之后,亮气靠山没有了,就无法立足了,范江涛蔑视地说:“你那个当副区长的白同学呢?还不是调走了?你还有啥人?还有谁给你撑腰?”结果,苹果园被洗劫一空。总之,没有上级权力做靠山,乡村资本权贵很难在乡村立足。

结 论

乡村权力叙事研究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本文主要采用文学批评的社会学方法与文本细读法,参照新时期乡村小说主题,着重归纳和梳理新时期乡村权力叙事的三个维度及它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并探讨了各个维度的变化以及发生变化的原因等问题,旨在通过乡村新兴资本权力与乡村政治、伦理权力的比较,指出乡村新兴资本权力叙事的新变力量,为乡村权力叙事研究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为当下乡村小说的创作提供一点理论依据。而更为关键的是,本文的乡村权力叙事研究对当下的新农村建设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眼下,最令人担忧的是乡村选举中的贿选,乡村贿选是乡村政治的资本化,在政治权力纷争的表层下,涌动的是经济利益的暗流。当然,随着法律制度的逐步健全,以及村民们法制意识的觉醒,这一乡村丑恶现象最终将会逐步消除。可喜的是,代表着乡村权力的“正能量”的“大学生村官”也正走在乡村的“田间地头”,希望这些“正能量”能够从积极意义上拓展乡村权力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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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郑红翠]

中图分类号:I209.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1971(2016)03-0087-08

收稿日期:2016-02-28

作者简介:赵斌(1982—),男,安徽霍邱人,博士研究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Three Dimensional Perspective of Rural Power Narrative in the New Period

ZHAO Bin
(Chinese Department,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China)

Abstract:The new era of rural power narrative assumes politics,ethics and emerging capital three perplexing narrative dimensions. Among them,the rural political power and rural ethical narration are the two traditional rural power narrative dimensions,but they have many narrative features of new evolution;emerging capital power narrative is a kind of new dimension of rural power narrative with typical economic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ew period. The rural power narrative basically ended the dominant situation of rural political power,and has basically ended the traditional cohesion of rural ethics“vision”type,for the reason that rural emerging capital power along with the“reform”has appeared on the rural power stage. It can be said that the narrative capacity of three shares - the rural political power of the“legitimate”narrative,rural ethics“utilitarian”narrative and rural new capital“game”narrative have converged to form the power narrative climaxes in the novels of the new period,which greatly enriched the rural power narrative in the new period.

Key words:new period novels;rural power narrative;rural politics;rural ethics;rural new capit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