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永标
(湖南环境生物学院 公共课部, 湖南 衡阳 421001)
亦真亦幻打底色,水墨风采入诗来
——基于《大学语文》中诗歌的虚实分析
龚永标
(湖南环境生物学院 公共课部, 湖南 衡阳 421001)
真与幻,虚和实,是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也是中国重要的艺术审美标准,尤其在中国古代的艺术和文学里,它们水乳交融,筋脉相通,血肉相连。中国古代的诗人娴熟使用虚实结合的手法,使诗词产生了令人着迷的艺术效果,感染并激励着读者和探究其奇妙的研究者,欣赏并探究虚实艺术的曼妙。《大学语文》中所选的诗歌,大多也是虚实交织、虚实融合的佳作。探究欣赏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可谓培养当代大学生人文素质的良好途径。
语文教学;古代诗词;虚与实;探讨
《大学语文》中所选的诗歌,大多是虚实交织、虚实融合的佳作。探究欣赏其独特的审美价值,可谓培养当代大学生人文素质的良好途径。
真与幻,虚和实,是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也是中国重要的艺术审美标准。尤其在中国古代的艺术和文学里,它们水乳交融,筋脉相通,血肉相连。苏轼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典型例证。古代中国的艺术家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那是必然,所以,当他们偶弄文学,或专注(钟情)文学时,虚与实的艺术美便油然而生,更不必说以文学立命的古代诗人了。他们娴熟地在诗词创作中使用虚实结合的手法,使作品产生了令人着迷的艺术效果,感染并激励着读者和探究其奇妙的研究者,欣赏并探究虚实艺术的曼妙。
古人认为世上所难得者唯趣,而诗词尤然,真幻相映、虚实结合而生盎然之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即使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如斯,则可窥我国古代诗词的妙处。为此,可以从《大学语文》中所选的诗歌赏析窥知一二。
“虚实相生”是指虚与实二者之间互相联系、互相渗透与互相转化,以达到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境界,从而大大丰富诗中的意象,开拓诗中的意境,为读者提供广阔的审美空间,充实人们的审美趣味。
明人谢榛认为,诗不可太切,太切则流于宋矣。宋人写的诗,大多实话直说,缺乏形象思维,很难给读者留下回味余地。当然,诗也不可完全不切,水中之月,镜中之花,虚无缥缈,恐怕也未必是好诗,所以,论诗者有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说法。一句话,虚实结合能形成诗词之美。就像中国画,浓得化不开的工笔重彩,笔笔实写,毫无疑义,是美。但在一张玉宣版上,寥寥数笔,便经营出一个意境,也是美。前者,全部呈现于你的眼前,一览无余;后者,是一种省略的艺术,墨色有时淡得接近于无。可表面的无,并不等于观众眼中的无,那大片大片的白,其实是给你留下的想象空间,山色空濛里雨的阑珊,“堕飞絮无影”里的怅惘,美化出来的要比画出来的,更耐思索。
虚和实是中国文艺美学中最重要的思想之一,中国艺术史上有许多艺术家和文艺批评家都探索过虚实与美的关系。夏昭炎先生在其所著《意境》中反复申明:虚实相生是中国美学与西方美学相比较而显示的重要特色之一。在意境创造中,它既是最基本的指导原则,也是最基本的艺术手法。夏先生的话揭示了虚实在我国文艺美学中的重要地位。著名画家笪重光认为:虚实相生,无画处即成妙境。郑绩亦强调:凡布局要明虚实。虚实之妙在乎生变,生变之法,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八字尽之矣[1]39-40。笪重光和郑绩的话都是从绘画艺术角度论述虚实之妙,即虚能生实,实亦能生虚,只要虚虚实实地运笔,便能生发无穷。古人绘画如此,吟诗填词更是如此。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正说明我国古代诗词艺术与绘画艺术同出一辙,它们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因而凡是广为流传的、为大众所喜爱的诗画,无不讲究虚实。
虚实既然如此美妙,那么究竟何谓虚实?这一点,古人的著作中没有明确的阐释。但清代著名画家方薰的《山静居画论》中有一段话却给我们认识这一美学特征作了提示。他说:“石翁《风雨归舟图》笔法荒率,作迎风堤柳数条,远沙一抹,孤舟蓑笠,宛在中流。或指曰:‘雨在何处?’仆曰:‘雨在画处,又在无画处’。”[1]39-40方薰的这一段话形象地描绘了何谓实、何谓虚,以及虚实相生所产生的美学效果。这就告诉我们,实,就是画面上或字面上展现在眼前的实实在在的事物或景物(意象);虚,就是画面上或字面上没有的或朦朦胧胧的事物或景物,是由眼前实景而想象创造出来的,带有创作主体主观色彩的境界,也就是“象”外之“境”,同时也包括艺术上有意留下的空白、创造的虚空等。“虚”和“实”是中国传统绘画的技法之一。“实”指客观地反映绘画对象,“虚”指图画中笔画稀疏的部分或空白的部分。在中国古代诗歌中,“虚”和“实”结合的表现手法运用比较多。“虚”是“实”的升华,“实”是“虚”的基础。
我国古代诗词作家在创作中,十分注重虚与实的完美结合,他们认为虚实相生是美的至高境界。为了达到这一美学效果,古人常用虚写与实写相结合的笔法创造意境。那么,何谓实写?何谓虚写?实写即是逼真地描绘事物或景物,直抒胸臆,创造的意象和表达的感情都实实在在,没有任何想象的余地;虚写就是借助某一相关的事物或景物(往往是不确定的意象),暗示某种微妙的心境,表达不可言传的感情和意义,营造出“象”外之意境,余味无穷。
(一)不尽之意
我国古代诗词妙用虚实来表达诗人酝酿于心的“不尽之意”,创造“言已尽而意有余”的“余味”美。“意”是无法用概念来表达的思想感情、观念等,是创作主体(诗人)久育于心的无质无形的复杂的人生体验,它具有模糊性、不稳定性的特点,也就无法用概念来加以涵盖,因而古人常怨“言不尽意”或是“辞不达意”。但是诗人运用虚实变化的笔法,表达“真意”言传的“不尽之意”,值得读者玩味。宋代词人姜夔有一年冬天路过吴松时写过一首小词《点绛唇》,上阕二十个字,是这样写的:“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2]78-79这里用的是实写,采用拟人手法:太阳西畔的燕雁,似无任何心事,悠然自得地随云而去,几座凄清的山峰,在黄昏的冷雨中商量着什么。实实在在的眼前景物中,流露出词人真真切切的寂寞无聊的心情。下阕说:“第四桥边,拟共天随祝。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2]78-79第一句还是实写,在有泉林之胜的苏州甘泉桥边,本想和诗人天随子一同隐居,却又不甘如此清寂的生活。寥寥数语,真实地再现诗人当时产生的想法。然而,此时此境,词人凭栏怀古,看到了什么呢?此情此景,词人又想到了什么呢?他没有直说,只有“今何许”的感喟。结合以上的实写,可以想象,此时“凭栏怀古”的词人感情是很微妙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也是极为模糊的,甚至连词人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这是词人久育于心的“意”被“凭栏怀古”这种特定的氛围所激起。现在要把这不可言传的“意”表现出来,直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因而词人这时没有采取直抒胸臆的写法,而是笔锋远扬,顾左右而言它:“残柳参差舞”。“残柳”是何形状,十分模糊,“参差舞”又是何种姿态,难以确定。由此可见,这是词人为表达微妙心境而虚设的景物。几枝残柳,迎风飘摇,一片萧索,无限寂寞。试想:柳本柔弱,而况又残?舞本缥缈,而况参差?这最后一句一反前面的实写,从虚处落笔,把词人那种无质无形的人生体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表现得令人遐想,余味无穷。至此,词读完了,但词中意象所透出的感情并没有完,还在感染着读者,还令人久久回味。从“残”“参差”等意象特征中似乎懂得了词人的情思,但又无法用语言准确地说出来。这种留之于言外的“余意”正是词人追求的“余味”美。这种回味无穷的感受,就是一种审美体验,就是词人妙用虚实所产生的美学效果。
(二)情的错落美
古典诗词妙用虚实手法,创造情感美和参差错落美。古代诗词篇幅短小,要在极其有限的篇幅内表达动人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只要虚实处理得好,就能达到这种审美效果。《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的开头几句说:“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采用实写,直接抒情,确定感情基调,意思浅显,不过说两人离别之后,天涯海角,相见难期。如果照这样径直实说下去,不变化手法,就不能表现“思妇”怀念其情人之切,感情便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不免有矫揉造作之嫌,平淡无奇。所以,至此诗人笔锋一转,采用虚写与实叙错见的笔法:“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3]112-113“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和“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是从对方——远方的“君”着笔,是思妇的虚设假想之辞,是由于“日日思君不见君”的迫切心情而产生的“幻想”,是虚写;“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和“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是就己而言,写思妇的相思之苦;最后两句,一写思妇,一说对方,又是虚实并写。这样,诗人两句变化一下手法,一会儿说自己朝思暮想,苦不堪言,一会又设想对方的情况和心情,把思妇那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思念之切而导致神情恍惚、魂牵梦萦的情状表现得淋漓尽致,一种朴素自然的情感美便跃然纸上。虚写与实敘,实景与虚境,两句一转,更有一种参差错落之美。
(三)超乎象外之美
古代诗词妙用虚实,创造“天人合一”的超脱美。李贺的《将发》是一首只有二十个字的小诗,虽显示不出他的艺术风格,但虚实笔法的巧妙运用,却显示了诗人扎实的艺术功底。前两句说:“东床卷席罢,护落将行去。”收拾停当,即将登程,前路廖廓,略感惆怅。开篇破题,平铺直叙,只交代了远行人的一般心情。接下去说:“秋白遥遥空,日满门前路。”[4]32-33这种境界是诗人推断“将发”之人的微妙心境而想象虚设的前路之景:秋色空旷辽远,如水的月光洒满路途,道路一直往前伸,似乎没有尽头。月光、秋色、漫漫前路等构成一种恬静、博大、空灵的艺术“虚”空,使人觉得天地之大,无处可依,茫茫前路,莫知所适。天空是那么高远,大地是那么渺茫,仿佛自然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片空荡,而诗人也融进了天,融进了地,融进了整个宇宙,与之一体,不可分割,失去了“自我”,生命也因之扩大,更加丰富,似乎已达到永恒,以至超越了自我,超脱了现实的孤寂的一切,一种“天人合一”的超脱之美就在这恬静、空灵、高远的意境中形成。
(四)意境美
古人诗词妙用虚实,使“境”生于“象”外,创造意境美。巧妙地运用语言符号构成“象”,这是诗人主观审美体验所升华之“意”物态化的结果,是实境,它一旦让审美主体(读者)所接受并生发、再造,形成带有读者主观感情的艺术境界,诗人描绘的“象”就升华为意境。这是文艺美的较高境界。所以说,好的诗词在构造“象”的同时,也创造了境,因为如果没有诗人构造的“象”,就不可能有读者再造的“境”。也就是说,“象”是造“境”的基础,“境”生于“象”外。但是如果诗人构造的“象”太实,在结构上密不透风,就不能生发,读者在审美过程中就不能再造,意境美就不能形成。从这一意义上说,意境是诗人和读者共同造创的。如杜甫的《北征》《三吏》《三别》,白居易的《卖炭翁》《杜陵叟》等,所写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情境,虽构造了鲜明生动的意象,但由于这一意象依附于诗人所感受之事实,在结构上密不透风,没有留下任何“余味”去任人生发,因而读者就不能参与共同创作,意境美就不能形成。这些诗篇之所以成为名篇,是因为它们客观真实地再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现实,感情强烈,慷慨激昂,具有现实主义诗篇所特有的认识价值。但从文艺美的角度看它,并没有达到艺术美的至高境界。而岑参《春梦》中的诗句“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却不然,由于诗句构成的意象并未实写某一具体事物,“片时”与“千里”时空错见,造成意象的迷离惝恍,构成一片艺术“虚空”,使读者在审美过程中,神思遨游,从而生发出“象”外之“境”,怀思之意,令人玩味不已[4]62。宋代词人晏几道读此诗后,就把自己的人生体验融进了此诗“意象”之中,参与共创,由此“象”而幻化出一种优美而略染忧郁的意境:“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
(五)参差语言美
古代诗词妙用虚字,在创造语言美的同时,又表达复杂感情。李清照晚年陷入国破家亡、流离异乡的境地,她“日晚倦梳头”“欲语泪先流”。怎么排遣愁思呢?她在《武陵春》下阕这样说:“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词人一连用了六个“虚”字:“闻说”“也拟”“只恐”,双溪春好,却只是“闻说”;“泛舟出游”,也只是“也拟”。接着,又抒写“日坐愁城”。双溪春好,泛舟出游,本都是实,但衬出虚字,就化实为虚,从而把诗人那种复杂的心态变化,那种想排遣而又无法排遣的悲苦心情表现得更加生动细腻。同时,诗句字面上形成虚实的参差交错,使语言具有一种活脱之美[4]75。
总之,虚和实是古代诗人运用得日臻成熟的诗词艺术手法,虚实相生也是创造艺术美的必不可少的艺术手法。清代画家方薰曾经指出,古人用笔,妙有虚实,所谓画法,即在虚实之间,虚实使笔生动有机,机趣所之,生发无穷。他认为,古人用笔的神妙之处,就在于有虚有实。如果虚实运用得好,就能使画面充满生机。又申明,画树只须虚实取势,顿挫涉笔。应直处不可屈,应屈处不可直[1]61。也就是说,画树也必须明虚实,应该直的地方不可弯,应该弯的地方不可直。运笔要有变化,既要有实实在在的浓(实)笔,也要有似有若无的淡笔虚笔。它和诗词创作的虚实手法一样。一首诗如果老是实说下去,就象拙劣的画家画树一样,画成一棵直挺挺的树,必然缺乏机趣。需要变换手法,既要实实在在联系着诗的主题,又需要生发开去。表面上看,似乎是作家的疏淡之笔,甚至是空白,若不着题似的,而实际上是以虚映实,为了更好地凸现主题,创造艺术美。
凡此,《大学语文》课本里所选的诗词为语文教学增添了无限情趣,为提升学生的知识获得感与效能感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1] 徐应珮.古典诗词欣赏艺术[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
[2] 何锦山.古代诗词鉴赏[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2
[3] 曾铎.中国诗学·历代经典诗词曲鉴赏[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3.
[4] 陈德民.诗词鉴赏与解读[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王菊芹)
Actual and Imaginary Nature of Poetry in College Chinese
GONG Yongbiao
(Department of Public Courses, Hunan Polytechnic of Environment and Biology, Hengyang 421001, China)
Truth and illusion, virtual and real, is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philosophy and China’s important aesthetic taste. Especially in ancient Chinese art and literature, they are in harmony, and closely connected. Ancient Chinese artists skillfully used in the poetry of the actual situation for the fascinating artistic effect, and inspiring the readers to study, explore, and extract the wonders from the actual situation. Exploring and appreciating its unique aesthetic value can be considered as a good way to cultivate the humanistic quality of contemporary college students.
Chinese language teaching; Chinese ancient poems; actual and imaginary; discussion
2016-05-12
龚永标(1970—),男,湖南永州人,湖南环境生物学院公共课部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文学理论与写作教育。
I2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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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444(2016)05—01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