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丛阳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2)
论李白凤早期诗作中的孤独主题
王丛阳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2)
李白凤是落脚于河南的现代派诗人,其早期诗歌多围绕孤独展开,这与他早年的生活经历有着莫大联系。但这种孤独并非一成不变的,而是一个由古典化向现代性转变的过程。在面对孤独时,诗人分别以幻象、宗教、世情为手段消解,但都以无效告终。摆脱这种孤独感的企望最终为诗人转变诗路提供了内在的契机。
李白凤;诗作;孤独
20世纪30年代中期可以说是“中国新诗自五四以来的一个不再的黄金时代”[1]13,《小雅》《新诗》《诗志》三大诗刊将现代派诗歌推向高潮[2]112。此时的李白凤虽初入诗坛,作品却遍及三大诗刊,足见其横溢的才华与高超的水准。因此,作为现代诗人,李白凤不应该被我们忽视。
依照李白凤诗歌理念及风格的变化,以1938年与1946年为起讫点,其创作可明显分为三个阶段。其早期受西方象征主义、浪漫主义及中国古典诗词影响甚深,以“我”为中心,标举天才,主张灵感,提倡意境、曲折、艺术性[3],信奉无功利的诗歌观。这与其中期诗歌中所呈现出的现实关怀大相径庭,同其后期诗论中的激进更是截然相反。
(一)《星火》时期:古典化的寂寞
李白凤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坦承自己“十年前曾经是一个百分之百的波特莱尔的崇拜者”[4]。诚然,在李白凤1936年之前的作品中,的确能够看出现代派影响的痕迹,但其中并没有充斥太多的现代情绪。因此,这一时期的创作并非是对现代派的蹈袭,他以一种温情而又哀婉的方式抒写出难以排解的寂寞。这种寂寞的来源正与旧诗相同——作客异乡的无归属感。
这种无归属感与他早年的遭际有着莫大的联系。四岁时,母亲熊氏病逝,他随长兄柏林旅居日本;归国后家道中落,随父亲李立成前往察哈尔,在涿鹿、盛京、凉城、蔚县、宣化、张家口一带浪迹了五年;父亲续弦后,自觉受庶母歧视,乃至天津读书;直奉战争爆发,又随父迁往绥远、山西等地;两年后,奉兄召,往青岛读书,而后又回到北平读大学[5][6]241[7]207。羁旅几乎是李白凤少年经历的全部,而同继母的隔阂也使他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因此这种特殊的体验可以说是李白凤寂寞感的主要来源。
恋土是乡土中国最原始、最朴素的情结,乡愁也是古往今来人们最难以割舍的情怀,但由此引发的寂寞却不具有现代性特征。一方面,由思乡所产生的寂寞源自于现实生活中,并非生命意义上的孤独;另一方面,这种寂寞表现为一种感性化的情绪,而非理性化的思考;再者,这种怀乡病式的寂寞古已有之,它与空间距离、时间距离成正比:“近乡情更怯”的原因便是“岭外音书断”的空间阻隔与“经冬复历春”的时间流逝。
身在远方,诗人想通过书信联系友人,打破空间的阻隔,但“提起笔来/往事如在雾中”(《街灯》),不知下笔何处。这种类似“复恐匆匆说不尽”的感觉,正是寂寞情绪的外在表现,由此症候正可窥见诗人的内心世界。时间本来是个抽象的概念,而诗人以其敏感将时间具象化,期待时间的流逝,可“日子慢得像蜗牛在爬/南归的心比流水还急/归期/细数着/天天撕着日历/依然厚厚地”(《归期》)。消解乡愁的方式不止以上两种,尽快融入新的环境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可是诗人放弃了这种尝试,并以“慎独”作为对自我的要求。一方面,他自比“深山里的茱萸花”,只要“殷勤地自开自落着”便好,“何必管山的深浅呢”;另一方面,他又对周遭的一切达成谅解,自我开导“蜂蝶不来/或许是疯够了/蜜蜂嫌我不解风情/那是不应该的”(《伤逝(呈瑞弟)》),颇有五柳先生的心境。
(二)三大诗刊时期:现代性的孤独
1936年,李白凤遂父之愿,前往湖南芷江,供职于国民党宪兵第六团任中尉书记,随后升任宪兵学校中校指导员。与此同时,李白凤的诗作逐渐被认同,其作品屡见于《小雅》《新诗》《诗志》三大诗刊,开始同上海的施蛰存、北京的吴奔星及南京“土星笔会”诸君等各地诗友联系。按理说,职业所产生的依附关系会给人以安全感,同时,与诗友的交流也会产生心理上的满足感。安全感与满足感并不会给孤独意识提供可生发的土壤。但事实却正相反,在这两年的诗作中,李白凤的孤独感却更进一步地发展。
由于军队的特殊性,短短的几年中,李白凤随军迁转于陕、甘、宁、苏、湘西、上海等地。这一方面增加了李白凤对于“漂泊者”与“异乡人”的自我身份认同;另一方面,无论工作或是诗歌所产生的交往,正如雅斯贝尔斯所言,“在任何由交往消除孤独的情况下,都产生出新的孤独,而这种新的孤独是不会消失的,除非作为交往的条件的自我不存在了”[8]49。
同样是夜寻友人不遇的题材,在贾岛的《题李凝幽居》中,不遇的失落最终在幽谧的夜景中得到了开释。反观李白凤的《不遇》,则是一种关于冲突的隐喻,它展示了作为异质的个体与受体间的矛盾,而这种矛盾显然带有现代性的意味:“墙”把世界分为了内外,墙外的诗人自然成为了“行客”,他并不是墙内世界的一部分。他寻求进入墙内世界的方式,并渴望沟通,然而一切未能如愿——“友人出去了”。同时,他受到了来自墙内世界一分子——“邻家的狗”的抵制,这使诗人意识到他是“谜之家的闯入者”(《不遇》)。将其与上一阶段的《短墙外》相较,就会发现同一象征物的不同所指:彼时“短墙外”是“梦里的去处”,它代表一种憧憬,“那儿——不会再失望了”(《短墙外》);而此时“墙”则是秩序的守卫者,闯入者意味者对既成秩序的挑战,“墙”看似阻止了冲突,但它恰恰是冲突的产物。个体的排异性与难以融合性是互相的,因此建构“墙”的不只是他人,还有“我”。
“南方原是水国”,而诗人则是充满“沙漠的气息”的北方人。这不仅仅是地域的不同,而是个体间文化特质与价值取向等诸多因素的差异。面对着种种冲突,诗人不再保持以往的温情主义与宽容主义。他不再是以往那个“殷勤地自开自落着”的“深山里的茱萸花”,而要做“无穷大无穷大的风”,半哀叹半嘲谑“觉得江南的树木太可怜了”。他意识到融入新秩序的前提是消除差异、同化对象,并自认为自己足够强大,认为这是南方的“不幸”,于是乐观地预见后果是“普天下的落叶俱都是纷纷地”(《大风》)。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差异性是互相的,双方都有着同化对方的意图,所以风与植物这对隐喻是可以互换的:“我之来/没有得罪过谁/然而/默默地——你像冬风,我像花”(《无题》)。同时,他对“慎独”又有了新的认识:没入人群的人随处可见,正如“人间何处没有/随着流水的落花”(《涅槃集·六》)。但是,没入人群会使个体更加孤独,这种孤独来自于因失去自我而产生的恐惧,他会因此沦为三重(与自然界、与其他人、与自己)异化的人。因此,他虽“自悔不变仙人”,但最终却发现“仙人仍是不爱仙乡的”(《自悔》)。
(一)耽于幻象
在现实中受挫后,诗人便转向内心。他寄希望于梦与幻想,以期在建构幻象的过程中得到补偿,并以此消解孤独所带来的压力。
荣格认为:“梦的一般作用是尽可能凭借产生的梦材料,以微妙的方式重新形成整个心灵平静,然后恢复我们心理上的平衡。”[9]27对抗性和补偿性是梦的基本特征,它必须冲破意识的阻力,才得以生成。但意识常与强有力的现实缠绕,因此,诗人所期待的梦从未到来过。他自嘲 “好梦是只船/航遍一千个大海的/我是白头浪中最粗心的一个——”(《海之歌·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海底梦/击碎在岩石上了/人底梦又付与海鸥……”(《海之歌·二》)。所以,他坦言自己只是一个“无梦的流浪儿”(《夜航船》)。
从心理学范畴来说,梦是消极的想象。因此,梦只能被等待,而无法被刻意创造。于是,诗人试图利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去主动构筑一个理想的世界,他选择了幻想。诗人“幻想着无数的莲灯燃在天上/天有水的波纹”,并由此引发意识的流动,由“莲灯”联想至“菩提树”这一佛教符号,以期构建一幅和谐、宁静的画面时,却猛然被现实所掣肘,进而联想到自身的境遇,意识到“菩提树不宜于种在沙漠里”,从而构成了一个“闯入者”与“环境”的隐喻,但诗人的故我让他偏执地认为“这原是沙漠的悲哀”(《小病》)。诗人说,“我想着我应该是一只豹”,“我有豹的忍耐/穿山涉水并非小技/终有一日奔回自由自在的莽原/天上人间没有恨事”(《豹》)。自由的莽原与没有恨事的人间是诗人的憧憬,但美好的愿望都包含着对现实的不满,这个憧憬的出发点却是“不自由”与“有恨事”的当下。幻想必须拥有相当大的能量来克服来自意识倾向的抑制。然而,意识与现实相关联,而幻想不过是一次走神,它时时被现实所牵制,像套马的缰绳,将诗人从幻想拉回现实。
无论是梦还是幻想,都是主体渴望超越的表现,但超越意识与超越有限性的矛盾[10],却使诗人陷入更大的孤独之中。
(二)走向宗教
中和孤独的另一种方式便是向彼岸世界寻求答案。在这一时期,李白凤创作了一批涉及宗教的诗作。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诗人的自觉追求,他需要从一些佛教典籍、佛经故事中摆脱世俗纷扰,以求其心静;另一方面则可能来自周作人的影响*周、李交往之事可见朱英诞所作《苦雨斋中》及《梅花依旧》。《苦雨斋中》记二人交往时间为“二十三四年之间”,即1934年与1935年间。朱英诞言李白凤“频频的搅周先生”,可知二人来往之频繁。《周作人日记》中对人物往来所记甚细,但在1934年中并未提及李白凤,更未提及二人“至秋荔亭去看俞平伯先生”。因此,二人相识可能在日记缺失的1935年。。1935年,还在北平民国学院读书的李白凤经由老师林庚介绍而认识周作人,李白凤对作为前辈的周作人崇敬备至,而周作人对李白凤则很是赏识。从 “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着袈裟”的《五十自寿诗》,以及在北大开设“佛典文学”课程来看,“前身为一老僧”的周作人与佛教渊源甚深。
《珍珠集》中的三首小诗,将个体生命游离于现实时间之外,这正与佛教的时间观相同。“我又得重见你了/你正煮着山中的白石/河水流在你长长的脸上/我知道你是五百年流一次泪的/那么,这该是第五百个五百年了/再过五百个五百年/是我开花的时候了”。这种漫长的等待是孤独的,然而等待的结果却是“我将开一朵/你永远看不见的花”(《珍珠集·花》)。这是个体之间隔膜的象征,它意味着时间根本无法消解个人的孤独。另一组诗《涅槃集》中的“涅槃”二字有明确的佛教意义,它指幻想中没有烦恼、超脱生死的境界。在这组诗中,诗人借用净住舍、阿笈摩经、楞伽经等有着佛教色彩的意象,辨明常与变、名与实、有与无的关系,透出一种由于无法把握世界本质而产生的无奈感。《一花一世界》其名也源于佛典,意在从微小中窥见无限。诗人眼中的一切都是孤独的,他并不认为这是自我情感的投射,而将原因归结为世界原本就是孤独的。诗人以吃人的夜象征孤独,自比“我乃夜的大明咒”,作了孤独的保护神与传唱者。诗人坦承用孤独的诗“害了你/害了他/害了一切众生以及一花一世界”。但诗人又意识到“吃人的是夜而不是我”(《一花一世界·眼》),使人感到孤独的并非孤独的诗,而是孤独本身,那些孤独的诗不过是唤起读众心中同感的契机罢了。原来,世人都是孤独的。当遁入空门,从世俗世界“转入无明的世界里”时,情况又会如何?无明是一切烦恼的根源,是生死的根本,要走出生死,就要破除无明,步入永恒。“两步两悬崖”(《一花一世界·无题》),表面看来是其境界已经达到了斩断一切联系、摒弃自身欲念的开悟状态,但四面深渊则更令人感到孤独。
事实上,以佛教消解孤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效的手段。在佛教文化中,孤独是个核心的词汇,空、入定、枯禅便是其体现。它将世界与我隔绝,无欲无求,以期与宇宙同化。孤独是通往成就的路径之一,佛教其实是将孤独合法化、合理化了。佛教只能让诗人认同孤独,而非从此解脱。然而,李白凤终究是热血的年轻人,他无法做到真正的沉潜,同时他也并非虔诚的信徒*一些概念的混用、误用表明李白凤并非真正的佛教徒。如《珍珠集·梦》中的“大罗天”一语来自于道教,《一花一世界·无题》中的“梵天”一词来自于印度教,“三十二应身”则应专指观世音菩萨而非梵天。,而只将佛教当作诗的材料。因此,当佛教使他陷入更大的孤独时,他必须寻求另一种方法以解脱。
(三)以情解脱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单纯的意识活动并不能代替全部实践。无论是耽于幻象或是走向宗教,都是将虚幻作为避难所。在这种情况下,人与现实的矛盾并没有消除。逃避孤独并不等同于消解孤独,虚幻并不是中和孤独最有效的手段,诗人仍需直面现实生活。1936年3月,李白凤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刘朱樱完婚,这为解决困境提供了一个现实的契机。
二人之情从诗作《小楼》中可窥见一斑。这首诗经林庚推荐,发表于《新诗》杂志。司马长风称赞此诗“清新脱俗”“诗意浓的化不开”[11]231-232。《小楼》诗成于二人苏州蜜月期间。“山寺的长檐有好的磬声/江南的小楼多是临水的/水面的浮萍被晚风拂去/蓝天从水底跃出”。古典化的意象构建出中国画的意境。此时的诗人已不再是“无穷大无穷大的风”,而是满眼柔情的丈夫。“妻在点染着晚妆/眉间尽是春色”(《小楼》),江南小景的婉约与妻子眉间的温柔触发了诗人的情感,诗人与外界的紧张关系在这一瞬间化解了,而这个催化剂便是爱情。
同期发表的《夜航船》则展示世间之情的另一种——父子之情。“深秋的下弦月如一只小船/渡一个无梦的流浪儿飘过银海了/我将载一船好梦归去”(《夜航船》)。诗人坦承自己过去的“无梦”,但孩子的到来使得诗人对生活又充满了憧憬。月作小船,蝴蝶作帆,童趣消解了孤独,而其中的催化剂便是情。我们同样能从《星花》中窥见诗人对爱的阐释。这恰恰契合了弗洛姆的理论。弗洛姆认为人类为了摆脱孤独而努力寻求与外部世界的融合,而爱就是一种融合方式。要想打破个体间的疏离感,必须要在爱中实现人与人之间的统一。就在这种爱的互动中,孤独得到了中和。
这一时期唯一的长诗,也是本时期发表的最后一首诗——《八个如云的幻想》,以情为主线,却从某种意义上宣告以上三种探索的无效。这是一个在无限的等待、追逐、得到、失去中轮回的爱情故事。一方面,如题目所言,它源于幻想,是在意识之中依靠想象完成的;另一方面,这种不断化身为他物从而开始新的轮回的叙述模式,则脱胎于宗教意味的“佛本生”母题;最后,它的落脚点则是现实世界中的爱。在诗中,“我”不断幻化身形去重新追求“我”的妻,然而并非每次都能如愿。有时,是由于“我”的怀疑,这是海对于云的不解。“我可永远免不掉对于你的猜疑——我不相信一个少女有坚贞之志/对于誓约那也会使我更疑惧/难道你相信白云忠实于大海吗?”有时,则是由于命运,这是鱼与轻烟的爱情。“我是接近小河的第一个/你却离着小河更辽远/像放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的/我们各自都放弃一个无穷的希望吗?”有时,则是由于对方的放弃,以至于诗人哀叹“永诀了/亲爱的/你竟不辞而别/空使我怀着山长水远的爱情/去追逐沉落的红日吗——”(《八个如云的幻想》)。而《凤之歌》中的三首小诗也透出诗人对人情的隐忧。
在这里,诗人并非否认以情消解孤独的可能性与有效性,而是慨叹获得真情的艰难。除了人的因素外,还需等待命运与时机。因为真情难得易失*易失指其子惟凤的离去。《夜航船》副标题为“写给爱儿惟凤”,刊于1936年12月发行的《新诗》中。而此年3月3日,李白凤与刘朱樱完婚,故此诗当成于1936年3月至12月间。1939年12月发行的《辅仁文苑》第二辑中,刊有林庚与朱英诞来往书信十通,其中第六封提及“象贤亦从青岛有信来,得一男,甚可喜”,从末句“惟不知是否过平一游耳”可知此时林庚尚在北平,因林庚在“七·七事变”后方离平赴厦大教书,所以可推知李白凤“得一男”的时间当在1937年8月前。结合刊诗时间,此男当是惟凤,出生于1936年。据李惟微《昆山玉碎凤凰叫》言,作者为李白凤长子,另据《驻马店地区年鉴1997》,李惟微出生于1938年。综上所述,惟凤确有其人,且与李惟微非同一人,1938年出生的李惟微如果是长子,那么只能证明在李惟微出生前,惟凤已不在。,所以用情来消解孤独并不是最经济的手段。
“孤独”与“寂寞”是李白凤早期诗作的核心词汇*古典化的“寂寞”与现代性的“孤独”只是从本质上来说,但李白凤字面表述中并未作区分。。在诗中,李白凤很明确地以诗人的身份抒发“我”的孤独。诗歌是他“从绝大的悲哀里、脱身而出的”依靠,他“如行吟诗人一样/徘徊在没有灯的窗下”,写诗已成为他得到慰藉的唯一方式,诗人“弹着用我头发做成的竖琴”(《头发做成的竖琴》),抒发一己之情,以期中和这种孤独感。他企图用写诗来排遣孤独,但这几乎不可能:当诗歌成为孤独情绪的表达的容器时,写诗就反过来助长了诗人的孤独感。此时,诗已成为诗人孤独的一部分,这使他陷入“孤独——写诗——孤独”的循环之中,以至于发出绝望式的惆怅:“我不能破除千载的寂寞/正如我不能写出一首好诗”(《千载的寂寞》)。
抗日战争爆发后,现实逼迫着诗人去寻找新的诗路。当诗人以新的视角反观此前的诗作时,才意识到这种个人孤独的不合时代性,以及彻底摒除这种孤独感的不可能性,感慨“这亘古难以解除的寂寞啊”(《夜阑读唐人诗有感》),继而涤新自我、面对现实,走上了新的道路。
[1] 路易士.三十前集[M].上海:诗领土社,1945.
[2] 纪弦.纪弦回忆录:二分明月:下[M].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有限公司,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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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王克千.存在主义评述[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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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中卷[M].香港:昭明出版社,1980.
(责任编辑:王菊芹)
Loneliness in Li Baifeng’s Early Poetry
WANG Congya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2, China)
Li Baifeng, the famous modernist poet lived in Henan, wrote his poet about loneliness which was in relation to his early experience. But the loneliness was not unchangeable, it was a procedure from classicality to modernity. Confronting the loneliness, Li pinned his hope on imagination, religion and affection and failed. But the effort gave him an opportunity to change his poetry.
Li Baifeng; early poetry; loneliness
2016-09-30
王丛阳(1989—),男,河南开封人,河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7.25
A
1008—4444(2016)06—01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