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茉琳
看电影《喜马拉雅天梯》时,一直以为会有一些惊险镜头,至少要有惊无险吧。看完才知道,由于有登山学校的人才培养,有专业的登山团队辅助,其艰难险阻已大大减少,除了身体考验,以及向导突发雪盲等小意外,影片完全没有刻意突出任何惊险,尽管那些近乎90度冰面的攀登镜头会给你足够的震撼,登顶本身的“壮举”意义却被消解。校长顿珠通过对讲机与登山向导索普沟通:“你就像带小孩子一样把他们送上去,再安全带下来就可以了。”当汉族登山客终于登顶,欣喜若狂地呼喊:“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并喜极而泣时,向导只说:“赶紧拍照赶紧拍照,拍完立刻下撤!”那一刻,珠峰登顶的神圣感被消解殆尽,不过是“到此一游”“拍照纪念”的普通景点。
2003年夏天,王石带着队友登顶珠峰,在日后的商业宣传中,王石团队征服世界之巅与万科的企业实力画上等号。此后,登顶珠峰成为极限运动领域的新标杆,背后承载着对登顶者身体、精神、意志的多重考验,当然也是经济实力的一种彰显,登顶珠峰渐渐成为时尚。
影片中与登山客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第一次登顶的向导索普登上8844之后虔诚的跪拜,献上洁白的哈达,以及与他一样的那么多登山学校的藏区孩子,登山是他们的职业选择,成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同时他们又从小接受虔诚的信仰,保持着对神山圣地的无比崇敬。
在海拔5100米的珠峰北麓,有建于1899年的上绒布寺,这是地球上海拔最高的寺庙。在登山人眼中,这里是距离峰顶20公里的珠峰大本营;在藏人眼中,这里是莲花生大师修行过的圣地。在寺中喇嘛阿古桑杰的心中,珠峰是空行母(注)的化身,人类是不应该打扰她的,他用最温和的语言表达了对攀登珠峰的不理解:“可是现在登珠峰成了时尚,我还能说什么呢?”老僧人说这话时无奈又温和,不管可不可以理解,他依然虔诚修行,向每一位到来的登山客讲述莲花生大师修行的足迹,为他们的平安真诚祈祷。
影片呈现的皑皑雪山,斗转星移,辽阔无垠,那才是雪山之常态,圣山之伟大,造物之神奇。外来人的探索、挑战、时尚与藏人心中的神圣、敬畏、虔诚形成了鲜明对比。禁不住要问一句:真的是你征服了山吗?在藏人眼中,圣山不言,却佛法无边,绒布寺喇嘛桑杰说,也有许多人见过圣山景观,体会过生死考验回来变得虚心、虔诚,深感自己之渺小,但这恐怕只是一小部分人的体会甚至是桑杰的一厢情愿,更多的人出于极限挑战的热情勇登高峰,膨胀自我。
雪山之巅,对登山者而言,就是8844;对藏人而言,是空行母的化身,是大神小神行走的云彩之际;藏人面对雪山,只有转山之朝圣,没有登顶之征服,只有仰望之虔诚,没有踏在脚底的虚妄;他们寻找心与灵的对话,面对喜马拉雅,人可能会雪盲;面对膨胀自我,人也会心盲。选择登山,也要修行内心。
(注:空行母,可在空中飞行的女性神祇。)
(编辑: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