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的妙不可言

2016-03-04 10:19兰若水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16年6期
关键词:甜酒全麦鸡腿

兰若水

我是一个坐在岁月里的,满意自己、喜爱自己的成年女人。

儿时,奶奶总是买来一小块五花肉,斩碎后拌上半颗甜酒曲及少许盐,用荷叶包好,用柴木的火灰煨。我被浓郁的肉香引回屋子时,会看到奶奶正将荷叶剥开,将成团的肉往弟弟嘴里塞。她看见我,便道:“这是给弟弟治病的,你只能尝一点。”我不舍地含着嘴里的那一小坨肉,痴痴地看着弟弟的腮因大口咀嚼吞咽而鼓起来、瘪下去。

哪有什么病?肉拌甜酒曲煨,是老家的偏方,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是为了让孩子吸收更多营养。重男轻女在那个年代多么正常,只是年幼的我难过不解:奶奶为什么更爱弟弟?

也因此,曾经的我很爱吃肉。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这个重口味的湖南人,发现自己对肉食不再热爱,口味清淡起来。蔬菜,我喜欢用开水一过便吃;偶吃肉类,我喜欢白煮或者清蒸——我喜爱它的本味。

当然,这口味显然不适合湖南人家的。家人一起吃饭时,总是老公掌勺,他善用各种调料,姜葱蒜醋酱油,还有永不能少的辣椒。女儿吃得欢,我其实也吃得香。

只是在这过程中,我下意识地细细咀嚼食物,唇齿间,蔬菜的清香、肉的鲜香在辣味之后,缓缓蔓延开来,抬眼看另两个人,一种悄然而私密的愉悦随之而来。

但这种愉悦还不够,我更盼望老公与女儿都不回家吃饭的时刻。那样的时刻,是我用最爱的食物,来款待自己的时刻。

就像今天,他们都不在。

我洗洗手,做全麦馒头。

将全麦面粉放进面包机,打两个鸡蛋,再倒进温水冲开的酵母……按下面包机的和面键后,我舍不得盖上盖,蹲在那里入迷地看着面包桶里的搅拌片缓缓地旋转着,面粉很快被搅成一个团,那个微黄的团继续转着,渐渐地,浓郁的面团与发酵粉混合的香气从面包桶里发出来。

我微醉在这种香味里,下意识地记起全麦馒头嚼在嘴里那种妙不可言的口感以及馒头本身的香味,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面包机搅拌的声音轻微地传来,我心极雀跃。站起身,打开音乐。

面包机发出完成的提示声让我回过神时,面团已经膨胀开来。放点洗好的葡萄干,揉拍之后用刀切成一个个小团,放进蒸锅里。只需十五分钟,馒头的香味在屋子中弥漫开来。

揭开蒸锅盖,一个个形状不太规则的胖乎乎的馒头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拍个照片,发在某个小群里,会收获一片欢呼声——好奇妙,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竟然全都爱吃全麦馒头,与我家里两位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明明,我们成为朋友的理由与全麦馒头无关。

正是因为他们,我做全麦馒头的热乎劲才会一直坚持下来。

他们的欢呼,让我觉得自己是被喜爱着的,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之后,再做鸡肉。鸡腿一个,洗净,放进冷水里,煮开8分钟后,捞出鸡腿在冰水里浸过,再放进汤里煮2分钟,关火,静待5分钟后捞出切成块蘸酱吃。

想起即将尝到的美味,我不由得口舌生津,却忽地记起奶奶。她最爱的是肉羹。如果她还在,我定会给她做一碗。

煮鸡腿的汤不用倒掉,直接将洗好的青菜放进去焯过捞出。

稀饭是原来就煮好的。

一小碗稀饭,一个全麦馒头,一碟青菜,一个鸡腿肉。不多不少,全吃完。

一个人,只为自己而忙乎。这种忙碌带来了全然不一样的满足与喜悦。那一刻,我不是某个人的母亲,不是某人的妻子,也不再是那个痴痴地看着弟弟欢快吃肉的女童。

我是一个坐在岁月里的,满意自己、喜爱自己的成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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