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晶
中国现代文学女作家作品中女性形象及其意识的塑造探究
○沈 晶
20世纪初期中国社会经历了几千年的封建伦理道德对性别的压抑之后,在时代的更替、东西方文化激烈碰撞之时,在最先觉醒的男性知识分子的提倡下,少数知识分子以被动的姿态寻求女性解放。觉醒之后,她们开始以积极姿态回应,开始寻求自我解放的道路。她们以特殊的方式求证自我,从最初的“男女平等”“个性解放”出发,中国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带着强烈的背离传统伦理道德所规定的女性固有形象。冰心、庐隐、冯阮君、梅娘、丁玲、萧红、张爱玲、苏青等女性作家最先将自身的体验诉诸笔端,以敏感的女性意识对女性生存现状展开描述和建构,从意识的觉醒、自觉、灵魂的剖析等方面言说女性命运,诠释女性解放,在解放自身的同时融入民族国家的解放。
女性形象 女性意识 女性解放 民族解放
女性文学史不是一部断代史,从上古时期的神话《女娲补天》开始,从母性的角度揭示人类的起源,凸显了女性意识。但是在男权社会制度和文化的阴影中,几千年的古代文学史女性作家的作品少之又少,三国时期的女作家蔡琰与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稍有名气,可作品中女性意识之微弱不言而喻。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时期,中国社会正面临着新旧交替,由此引发了女性对自己身份的焦虑与不安。女性作家将对自身形象的设定和想象投射到笔下的女性想象身上,她们对中国现代女性的社会角色与规范的设定是与时俱进的。通过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和阐释,通过对新知识女性、底层女性、女战士等人物的描摹,通过女性地位的改变,力求突破传统限制,呈现现代女性的特征,对抗男权对女性的边缘化、客体化,在文学叙述中建立了自我解放的道路,建立了女性在历史和现实中的文化身份,突显出强烈的女性意识。也使中国社会对女性形象、女性意识的塑造、认知产生了变化。本文拟着眼于中国现代女性作家作品中女性形象及意识塑造的探究,揭示女性自身解放的途径及意义,进一步探究女性解放与民族解放之间的关系。
中国最先觉醒的女性是从反抗、背叛封建父权家长制开始,是从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开始。冯阮君《旅行》《隔绝》、庐隐《海滨故人》《归雁》中主人公的逃亡,萧红《生死场》《呼兰河传》、丁玲《梦坷》《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逃离都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寻求自我独立、自我解放的初始。女性获得独立形象的第一步,由此开始。
在男尊女卑的中国历史上,女性不仅身体被束缚在家庭里,而且还被从文化心理上来规训女性的服从精神。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国文化思想界在先进男性知识分子的召唤和鼓励之下,辛亥革命时期出现了秋瑾、吕碧城、沈佩贞等一批有文化有知识的青年女子,以“女国民”的身份现身民族解放和女性启蒙运动。但是这类女性在当时还是少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后,知识女性才以群体的姿态走出闺房,接受教育。她们在五四时期的冲突中勇敢地走出了家庭,背叛传统的女性角色,争取个人自由和解放。但是,在挣脱了父权家庭的束缚,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进入新家庭生活时,这些叛逆的少女最终变成了被束缚在丈夫家庭中的怨妇。
“五四”时代是性别意识觉醒的时代。冰心是五四时期登上文坛的著名女作家,她的《秋风秋雨秋煞人》是站在女性立场上对封建包办婚姻提出的质疑,她还以母爱的名义来创作,她歌颂母爱,从而凸显她的女性意识。庐隐的文学是软弱的觉醒者的文学。在《海滨故人》中,庐隐以自己为原型塑造了露莎这个女性形象,《象牙戒指》里的张沁珠是个复杂的女性形象,作品中的女性对婚姻迷茫、对人生困惑、对情谊留恋,承受着生命不堪承受之重。冯阮君极力要求书写内心的感受,她从女性角度大胆表述女性对纯真爱情的渴望及性爱需求。她的《旅行》《隔绝》《慈母》等小说,歌颂大胆纯真的爱情、不顾礼教的约束、为爱情反叛出行,作品中的女性意识表现在自由恋爱和封建包办婚姻冲突这一主题上。
谢玉娥在她主编的《女性文学研究教学参考资料》中认为:中国女性文学女性意识的觉醒是在“五四”。女性意识的最初觉醒是从两个方面开始的:一是对所处非人地位的经济的物质的反抗,这是女性文学的最初收获;一是对被压抑的个性的精神扩散,集中体现在女性对爱情的大胆追求和讴歌上。最初觉醒反映出女性意识对现实的理想化和主观化,以致最终发展到以丁玲为代表的女性中心意识。这源于“五四”时期文化变革由外而内的特质,使女性意识只限于表层的外在的觉醒上,而深层的传统意识没有根本性的触动。这一时期的女性意识仅处于历史的第一台阶。但是随着历史进程的发展,伴随历史变动而来的是女性在爱情或婚姻生活中产生的新困惑。
女作家在具体涉及到女性踏入社会以后,将目光放在了女性在社会中的挣扎求生,以及重新踏入新家庭后的幻想破灭。对于女性来说,经济独立是其在家庭中地位的保障。凌叔华的作品通过女性人物微妙心理世界的揭露,写出了冲出旧式家庭中女性的地位及其遭遇。她所看重的不只是家庭对女性形成的精神压力与束缚,更是家庭为女性的生存所营造的空间,以及女性在家庭中应有的姿态,也是女性自觉意识的挑战。
在梅娘的小说中,她塑造了勇敢追求个人情感自由,然而结局并不美满的女性群像。《夜合花开》里的黛黛在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之后,虽然过着衣食无忧的物质生活,却在情感和心理上越来越感受到和丈夫的疏离,因为她需要的是“知心知肺的、两人化而为一的真爱情”。而丈夫日新在结婚以后,“爱情和温存已经在他的脑中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情感交流的匮乏和心理慰藉的贫瘠使黛黛陷入了无边的忧郁。《动手术之前》里的“我”在感染性病后去看医生,向医生讲述事件经过的时候愤激地控诉道:“什么都是你们,你们男人逼得女人那样,你们依恃几千年延续下来的以男人为中心的优越地位,在社会上横行,欺凌女人、玩弄女人,逼使女人不得不以她宝贵的肉体去换取生存的时候,嘲笑她,唾弃她,推她落入死谷……没有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是在间接、直接地摧残着女人。”这种斥责正是女性意识觉醒后的“我”对传统文化压抑人性生命欲望、桎梏女性性别意识的思想观念的质疑和反抗。
现代女作家在强调女性解放的同时,还注意到女性要走出困境,所需要的绝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出走姿态和与父亲、丈夫决断的勇气,而必须具有更加深远和丰厚的物质、精神资源。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国内政治动荡和外族的侵略,把作家和都市女性一下推到了生存的风口浪尖上。
苏青与张爱玲的出现将女性形象和女性意识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苏青的《结婚十年》《续结婚十年》揭示出职业妇女的痛苦、尴尬的处境,大多数的职业妇女并不能完全养活自己,更不用说养活全家了。苏青所揭示的问题是极为现实而重要的问题,她实际上指出了现代女性在追求女性解放过程中可能面临的生存状况。在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白流苏既对家庭生活产生了深深的失望,而又因为自己无法独立生存,不得不再次寻找婚姻。女性如愿以偿地取得爱情胜利,但是也遮蔽不了女性新的沉沦,女性回到传统道德所规约的角色似乎是女人宿命的归宿。女性身心的创伤不仅来自于社会制度的黑暗,也来自于女性被规定的社会角色与自我心理真实欲求的冲突。
从五四初期女作家笔下的女性苦难命运来看,有为追求个性解放、人格独立民族解放而叛逆家庭的女性英雄,还有走不出去和走出旧营垒彷徨迷惘的女性,到追求灵肉结合的苦闷女性,直至有为了获得生存上的经济保障,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所有的人生愿望已无奈地退却到甘愿做男人附庸的地步的女人,这些女性形象的变迁、女性意识的不断提升,无疑成为现代文学史上女性形象的一道风景线。
[1]谢玉娥.女性文学研究教学参考资料[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1990.
[2]陈洪英.沦陷区青年知识女性的生存状态书写——梅娘小说与苏青小说研究[D].重庆:重庆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
[3]李国英.“五四”女性文学中情爱主题的考察[J].文艺理论与批评,2007,(5).
[4]毕艳.觉醒•迷惘与抗争——中国早期现代女作家自我书写的三重奏[J].中国文学研究,2007,(2).
(沈晶 江苏徐州 江苏安全技术职业学院 22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