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中石头神话的功能

2016-03-02 22:33葛俏俏
新教育时代电子杂志(教师版) 2016年12期
关键词:贾宝玉红楼梦

葛俏俏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387)



论《红楼梦》中石头神话的功能

葛俏俏

(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387)

摘 要:《红楼梦》既是伟大的现实主义文学名著,但其中的神话故事也让这部作品具有了神秘的浪漫色彩。本文以《红楼梦》中的石头神话为研究对象,在明确阐释其概念的基础上,深入分析了石头神话在作品结构、人物性格塑造和作品主题表达三个方面的功能。力图对《红楼梦》中的石头神话的内在价值作进一步的挖掘,对石头神话和小说《红楼梦》有更深层次的本体性认识。

关键词:《红楼梦》 石头神话 圆形结构 贾宝玉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文学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美丽而迷人,充满了神秘感。这种神秘感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其中包含的神话故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本文的研究对象——“石头神话”。《红楼梦》中的石头神话指的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顽石幻化成贾宝玉,贾宝玉在人世间彻底看透了人生的本质后感到无限悲凉,最后宝玉重又幻化为石头回到大荒山青埂峰的神话故事。虽然我们把石头神话如此定义,但《红楼梦》中的石头神话绝不仅仅是一个石头幻化成人的简单神话故事。石头神话贯穿于整部小说,是一个复杂而严密的神话系统,其它的神话都是在石头神话的框架结构下存在的。所以我们应该把石头神话称为“石头神话系统”。虽然石头神话系统在《红楼梦》中并不是主体故事,远不如贾宝玉以及其家族的经历那样重要,但是无论是从内容还是形式上来说, 石头神话系统对于整部作品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价值和作用。[1]

一、结构功能——圆形的故事框架

石头神话在整部《红楼梦》中,只在第一回、第五回、一百一十六回和一百二十回有过详细描写,其余在六十九回和一百一十一回零星提及,跟其主体叙事相比篇幅较小,其超越内容功能之上的形式功能显现出来。故事从青埂峰下补天被弃的一颗顽石幻形入世开始,又以顽石复归原处作结,中间的部分讲述了现实世界中一个完整的故事,这样就用这颗石头的入世历劫之经历给作品画了一个大圆,形成了作品的圆形结构。[2]

我们说石头神话是一个复杂的神话系统,严格地讲,这一系统包括三个部分:入世神话、历劫神话和返归神话,也就是石头的入世、历劫和返归。这三部分又分别包括一些更小的神话故事。其中,入世部分包括女蜗补天、顽石通灵和僧道点化;历劫部分包括太虚幻境、灵力丢失、和僧道帮助;返归部分包括神瑛神话、木石前盟和返归大荒。那么作品的圆形结构就不止是顽石幻形入世,历劫后重回青埂峰下这一个笼罩全书的抽象化的大圆。其次还有,宝玉在秦可卿房中小睡时访至太虚幻境,梦醒又回到现实生活这一个小的圆圈所。再次,绛珠仙草幻形为女身以泪酬报神瑛侍者灌溉之恩,泪进而亡,完成报恩又是一个圆环组成。

石头神话系统构成的圆形结构,以一种不着痕迹的笔法,自然地构建了一个从茫茫大荒的虚幻世界到熙熙攘攘的现实世界,最后又回到原来空幻世界的情节体系。作者的这种构思,给故事主体内容罩上了一层奇幻而美丽的外衣,也给予高度写实的生活内容以一种空灵的诗意和美感。“这种空灵,是偏于阴柔之美的范畴,它淡雅而不鄙俗、清远而不纤媚、含蕴而不剑拔弩张,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以‘情韵连绵,风趣巧拨’的感发”[1]这种圆融的整体架构,蕴含着虚实相生的美学风格,也正契合了东方传统的审美观念,暗含着微妙的美感。正是由于《红楼梦》中石头神话系统的存在,才使虚幻的浪漫主义弥散在浓重的现实主义之中,构建出了真实感人而又飘忽悠远的艺术境界。

二、性格塑造功能——贾宝玉的石性玉质

顽石经一僧一道点化通灵后,幻形入世成为通灵宝玉,附着在了贾宝玉身上,成为宝玉出生时口中含着的那块玉。这块玉的存在,使得贾宝玉的身份变得特殊起来,他的身世、性格乃至整个生命都与通灵宝玉息息相关着。作者在这里其实是运用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美学技巧——幻形原理。“‘幻形’原指由魔幻而产生的形变,在文学创作及审美欣赏中,是一个普遍遵循的美学原则。”[2]在“顽石——贾宝玉——顽石”的圆形结构中,不同层次间就是靠幻形进行沟通和转化的。[3]

通灵宝玉是由顽石幻形而来的,其本质属性是石头,所以“石性”是贾宝玉的本质属性,是他性格特征的主要方面,对应着贾宝玉天性中远离仕途经济、追求个性自由、个性自然率真的成分。石头幻形成通灵宝玉,通灵宝玉又被视作主人公贾宝玉的“命根子”。通灵宝玉意外遗失后,贾宝玉便生了重病,性格逐渐变得与往常截然不同。可以说,通灵宝玉是主人公贾宝玉生命存在的象征,是其一切生命活力的根源,失去了它,贾宝玉的现实人生也就快要结束了。在世俗社会中,贾宝玉又拥有着“玉性”,他养尊处优,被整个家族视为掌上明珠,被娇生惯养,地位高贵无比。

石头对应贾宝玉未经雕琢的自然特性,通灵宝玉对应贾宝玉对富贵、温柔的世俗欲望。石是玉的本相,玉是石的幻相,二者构成了一体二名、连类并称的审美关系。书中时而说石是顽石,时而又说石是美玉,表面上看“石”和“玉”相互对立,其实不然,它们巧妙地结合在贾宝玉身上,因此贾宝玉形象拥有了两种特性:在世俗众人眼里他是“不肖种”、“混世魔王”,这是其玉质表象,是他人的认定;而在超越世俗标准的警幻仙姑口中,他是值得赞赏的“古今第一淫人”、“情痴情种”、“千古情人”,这是其石性表现,是内心的原始情愫。石头神话的存在,使得主人公贾宝玉拥有了“石性玉质”的双重复杂性格。[4]

三、主题表达功能——空幻世界中的执着情感

石头神话作为小说中的一个象征性寓言,隐指着更为深刻的哲理寓意。在石头动了凡心,想要跟随一僧一道进入俗世享受温柔富贵时,一僧一道的回答是“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作品的第一章就用这层神秘的外衣预示了故事的结局,“到头一梦,万境归空”,后面所有的繁华、美好都只是大梦一场,最终一切都会消失不见。那么既然终会成空,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一切呢?作者用这个“空”想表达的是什么呢?

作者通过石头“无材补天、幻形入世”到历尽尘缘、“复还本质”的故事,寄寓了自己对人生之情感的执着追求。在这个空幻的世界中,石头明知一切会成空,仍愿下凡历劫。作者用石头的经历,表达出了《红楼梦》的核心价值追求——情。石头下世为人、尘世历劫、返归大荒的生命历程,不是对人生与生命价值的根本否定,反而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歌颂。“空幻”指向的是人生的归宿、生命的尽头,石头明知自己“劫终之日,复还本质”的归宿,还是

心慕“那人世间荣耀繁华”,执意要求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他“得入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受享几年”。作者从人生无常、生命短暂中流露出感伤的情调、虚无的体验,但在内心深处又充满了对人生的眷恋、对情感的执着。

在石头生命轨迹的圆圈之中,最精彩的部分是其尘世历劫的部分,也就是贾宝玉在红尘俗世中的生活。而贾宝玉的生活中,最动人而占据核心地位的是其情感生活。贾宝玉从小就显示出行为上对“情”的“怪僻”,并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地加强,这里的“情”既包括他与林黛玉的爱情,也包括他对红楼众女儿乃至世间一切美好生命的深情。在大观园的众女儿中,他不但发现了所有女性所共有的真、善、美,还发现了不同女性身上的个性美,对这些女性保有着长久的眷恋与关怀,确信“为这些人死了也甘心”。明知“劫终之日,复还本质”的人生结局,却仍然保有着对万物深情相待的执着,可见这份情深刻到何种地步。由此我们可以说,石头神话所隐含的人生哲理的最高价值,在于其对于“情”的命题的引入。

小解:

①唐富龄,论<红楼梦>的空灵美,红楼梦学刊,1995 年第2期,第 139 页。

② 彭兆荣,幻形——一个鲜为人知的美学原理,文艺理论研究,1985年04期,第62页。

参考文献:

[1](清)曹雪芹,高鹗著.红楼梦[M].北京:大众文艺出版社.2008.

[2](清)曹雪芹著;(清)脂砚斋评.脂砚斋评石头记[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

[3]彭兆荣.幻形——一个鲜为人知的美学原理[J].文艺理论研究,1985,04:62-63.

[4]杨绍固. 《红楼梦》中的“石生人”神话系统研究[D].新疆师范大学,2008.

[5]武建雄,张运磊. “情”本位的哲理建构与人世演绎——论《红楼梦》神话叙事结构对主题的揭示[J]. 东方论坛,2007,02:27-32.

葛俏俏,女,1991——,天津师范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硕士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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