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川秀树与老庄的不解之缘

2016-03-02 21:32张西艳赵志刚
现代语文 2016年16期
关键词:老子庄子

○张西艳 赵志刚



汤川秀树与老庄的不解之缘

○张西艳 赵志刚

摘 要:汤川秀树是日本第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他不仅在物理学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而且有很高的文学素养。汤川的家学渊源和个性渊源使他在少年时代就邂逅了中国的老庄,并与老庄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庄思想一直根植于汤川的心底,给他带来很大的影响和无数的启迪。

关键词:汤川秀树 老子 庄子

汤川秀树(1907-1981)是日本著名物理学家,他于1935年提出“介子理论”,预言了介子的存在,并于1949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成为日本第一位诺奖获得者。汤川不仅在物理学领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还对文学深感兴趣,有很高的文学素养。1963年,日本岩波新书出版了汤川的读书回忆录《书中的世界》,其开篇《庄子》中写到:“中国古代的思想家中,我最感兴趣也最喜欢的是老子和庄子,不论中学时代还是今天,都没有改变。”[1]其尾篇《简短的自叙传——一个物理学家的宿命》中也写到:

自儿时至今天,老子、庄子的思想一直植根于我的心底……跟其他物理学家不同,对我来说,长年累月最吸引我且深深影响着我的是老子、庄子等人的思想。那虽是一种东方的思想,但在我思考与物理学相关的问题时,仍会不自觉地进入我的脑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说起我最喜欢的书,终究还是老子、庄子。[2]

通过《书中的世界》一书,可以从汤川的阅读史看到他的思想成长史。从篇首和篇尾这些话语中,则可看到汤川与老庄的不解之缘。

一、邂逅老庄的家学渊源

汤川秀树于1907年生于东京,原名小川秀树(与汤川小雪婚后改姓汤川)。他出生时,上面已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此后,秀树又有了两个弟弟。在这样一个七个孩子的大家庭里,除小弟小川滋树因病早逝之外,大哥小川芳树成为冶金学者、东京大学教授,二哥贝冢茂树成为著名中国史学家、京都大学教授,四弟小川环树成为著名的日本中国学家、京都大学教授。两个姐姐早早嫁人,大姐夫小川一清是电力学专家,曾做过东北大学教授。二姐夫武居高四郎是日本著名城市规划专家、京都大学教授。

在这样一个学者群出的大家庭里,汤川成为学者似乎是理所当然。从二哥和四弟都成为著名的中国学家来看,夹在中间的汤川能与老庄结缘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让汤川与老庄结缘的,是更深层的家学渊源。

汤川的祖父浅井南溟(1734-1781)是纪伊国田边藩(今和歌山田边市)的儒学家,曾在藩学馆讲授汉学。明治维新后,藩学馆被关闭,浅井南溟辗转开过私塾。汤川的父亲原名浅井琢治(过继到小川家后改姓小川)入中学前曾在其父开办的私塾里接受汉学的熏陶,听其父讲过《四书》《五经》等中国典籍。幼年时的汤川虽无缘见到已逝的祖父,却有一段与祖母浅井民枝共同生活的经历。而且,祖母很喜欢秀树,经常带着秀树出去玩,喜欢看着秀树搭积木,夸他是家里最聪明的孩子。慈祥的祖母虽不久就去世,却在幼小的秀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祖母去世后,外公外婆也常领着秀树四处游玩。外公小川驹橘(1844-1922)在明治以前曾经是长崎师范学校的校长,还曾在庆应义塾(今日本庆应大学)担任过教师,汉学修养深厚。当秀树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却突然严肃地让外公开始教秀树读中国典籍。从此,秀树开始了反复诵读中国典籍却不求甚解的童年生活。在外公手中教鞭的威慑下,秀树竟能流利地熟读和背诵《大学》《论语》《孟子》等中国典籍,而且掌握了难以捉摸的象形汉字。没有了文字上的“拦路虎”,还没上学的秀树已开始找书看。

汤川的父亲小川琢治(1870-1941)是日本著名地理学家,1896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地质专业,自1897年起在日本农商务省的地质调查所任职,曾多次到中国出差。在秀树一岁多的时候,小川琢治被任命为京都大学史学地理讲座的教授,因此举家迁往京都。此后,小川琢治又多次前往中国,对中国历史地理深有研究,被学术界尊为人文地理学研究的创始人。小川琢治不仅在地理学研究上成绩卓著,在中国学研究方面也取得了诸多成果。而且,他兴趣广泛,不仅藏书颇丰,而且擅写汉诗,著有《桑蓬集》。从上小学前到初一,汤川跟着祖父学习了不少中国古典,从《大学》到《论语》《孟子》,甚至连《史记》《十八史略》等都学过。但是,除了《史记》之外,汤川觉得那些儒家经典都很无趣,都是关于道德的教化,因而产生一种被逼迫的感觉。中学时的汤川,很想读一些更有趣、有不同思想的书。于是,他在父亲的书房里邂逅了《老子》和《庄子》,并被老庄深深吸引。因此,可以说汤川与老庄能够邂逅与其家学渊源是分不开的。

二、钟爱老庄的个性渊源

汤川在50几岁的时候曾说过,“中国古代的思想家中,我最感兴趣也最喜欢的是老子和庄子,不论中学时代还是今天,都没有改变。”[3]是什么原因让汤川对老庄如此执着?如果说家学渊源为汤川提供了邂逅老庄的客观条件,那么汤川的个性则是他钟爱老庄的主观因素。

幼时的汤川曾有一段与祖母共同生活的经历,但祖母不久就去世了。此时幼小的汤川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孤独。祖母去世以后,外公外婆常领着秀树四处游玩,秀树很少跟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玩耍。“我从来没有和同龄的孩子们玩耍过,虽然有些孩子住在附近。”[4]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忙于照料家庭。即便有那么多姐姐和兄弟,秀树也是孤独的。

大姐虽从女子学校出来呆在家里,但是她太大了,不能跟我一起玩。白天,在两个哥哥放学回家之前,我就单独和弟弟在一起,而他对我来说,又显得太小了。有时我离开家,漫无目的地散步。[5]

幼小的汤川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这种状态反而使他产生了丰富的想象力。幼年时代的秀树很少有亲密的朋友,这既与他内向的个性有关,也跟他所生活的城市有很大关系。“京都的住宅设计使得居民与外界隔绝……这类住宅结构恰好养成京都人的性格……他们很容易向外界关闭自己心灵的门户。”[6]

幼年时的汤川性格内向和孤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于他的父亲。汤川在《父亲》一文中说过,他不记得有过在父亲的肩头上或坐在父亲膝上玩耍的事情,也不记得父亲曾抱过他。在孩子们的眼里,他是一位严厉而缺少爱的爸爸。[7]而且,在汤川看来,父亲是一个心情易变的人。

父亲常有许多来访的客人,他是一个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当有人说了不中他意的话时,天气就会很快地恶化起来……父亲的大嗓门在我们的房间里能够听到,从而使我提心吊胆,虽然我对此已习以为常了。[8]

汤川对父亲有很大的反感,同时也害怕父亲。他对父亲敬而远之,常用沉默和“我不愿说”来表示反抗。他甚至开始反抗从幼年时代就被灌输的儒家思想,对儒家思想产生了怀疑。汤川逐步认识到儒家哲学是一种不合乎人情的哲学,开始寻找较少教条成分的读物。于是,他发现了《老子》和《庄子》。

小学时的汤川内向而孤僻,不愿与人交流。“总是很难表达自己,即便是决心要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会感到困难,总感觉会遇到障碍,这种感觉要比别人强烈得多。”[9]中学以后的汤川,这种性格依然没有多少改变。他勤奋学习,一有时间就躲进图书馆,独自思考,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他读了很多书,却产生了一种厌世情绪。“虽说是厌世,却与那种觉得世间很讨厌、厌倦人世的厌世观又有些不同。总之,就是不愿与人打交道,觉得只要学好自己的东西就好了。”[10]成年后的汤川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认为幼时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受到强烈压抑。长大后的汤川,曾努力去克服这种心理,却很难完全消除。也正是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汤川选择了能尽量避免同社会接触的理论物理学。1929年3月,汤川即将从京都大学毕业之际,他还曾产生过遁世的念头:

我是如此悲观,甚至想到了要去当和尚。自从中学时代以来就已植根于我心里的厌世思想,此时又重新抬头。厌世思想至今仍居留于我心中,虽然与其说它是厌世还不如说是一种遁世的愿望。我希望与别人的交往能减少到十分之一,我想过安静的生活。要是没有人注意到我,那也许就是一种孤独的生活,但是忍受孤独也不那么坏。[11]

正是这种心灵的契合,少年汤川被老庄思想深深吸引,以致达到“信奉老庄”的程度。老庄不仅支持汤川对过去所受教育的质疑,而且含有真正契合汤川内心世界的东西。“老子和庄子思想是自然主义的,是决定论的,然而它们却有一种彻底的合理的观点,这想必就是吸引了我的那些方面之一。”[12]中学时的汤川醉心于老庄思想,读老庄并思考人生的意义。

三、汤川秀树与老子

老子是我国古代春秋末期伟大的哲学家和思想家,是道家学派创始人。记录老子学说的《道德经》,又称《老子》,主张“无为”“自然”,是道家哲学思想的重要来源。老子与庄子并称老庄。中学时的汤川觉得,古代的儒家思想家们偏向于注重人类社会,根本不注重包含人类社会的自然。与此相反,老子和庄子总是以自然为思考的中心,他们认为脱离自然的人是不幸的,人的力量与自然无法对抗。反感与人交涉的汤川深感老庄的魅力,被老庄思想深深吸引,也深受其影响。

“道”是《老子》的核心概念。《老子》开篇有“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13]汉代为避文帝刘恒的讳,改为“常”。即现在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关于《老子》开篇第一句,历代都有不同的解读。傅佩荣在《解读老子》一书中解释为:“道,可以用言语表述的,就不是永恒的道。名,可以用名称界定的,就不是恒久的名。”[14]汤川则将其解释为“真正的道,即自然法则,不是惯常的道,不是常识性的法则;真正的名称,或称概念,不是惯常的名称,不是常识性的概念。”[15]汤川为何会这样解释呢?汤川曾在1965年写过一篇题为《一本书——老子》的文章,其中有详细说明:

之所以这样解释,可能是由于我是物理学研究者的缘故。在17世纪伽利略和牛顿发现新的物理学“道”之前,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被誉为“常道”。但是,牛顿力学确立之后,人们认识到牛顿力学才是真正的“道”,从而成立物理学的唯一绝对的“道”。与此同时,“质点”这一新的“名”也成了“常名”。但是,20世纪的物理学是以超越这一“常道”而发现新“道”开始的。今天,这一新“道”也已经由于狭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建立而变成了“常道”了。“四次元世界”“态振幅”等奇妙的“名”也变成了今天的“常名”。必须再去发现非常道德“道”和非常名的“名”。这样看来,两千几百年前的老子的话,仍颇有新意。[16]

老庄思想一直根植于汤川的心底。老子的思想甚至都渗透到汤川的物理学领域。1966年,汤川在《道,可道,非常道》一文中写到:

在物理学中考虑“非常道”的普朗克和爱因斯坦却发现了适用性更广的真理。老子这句话并不是为物理学家所写的。所以,我的解释可能并不正确。但是,基本粒子论不正是需要这种解释的学问吗?我觉得对人生观来说需要的是“常道”,但在物理学中需要寻找的是一种“非常道”。[17]

的确,正是由于不断寻找物理学中的“非常道”,汤川才提出了介子理论、非定域场理论和非定域场的统一理论。1967年,汤川在与日本文化人类学家梅棹忠夫关于《科学的性格与状况》的对谈中提到:“关于老子最初的‘道,可道,非常道’,如果将其曲解的话,或者也有可能是正确的解释,它很适用于二十世纪的物理。”[18]

老子主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到,道法自然”[19]。进入高中以后,由于受到西方科学思想的影响,汤川渐渐觉得“人类被自然左右”和“顺从自然”的主张非常极端。“从高中时起,我开始无法忍受‘人类无力’这种观点。也因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远离了老庄思想。”[20]但是,原子弹的出现,使他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特别是对我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要比其他人更为震惊。随着岁月的流逝,作为科学家,同样作为人类,不得不开始反思……我开始思考未来的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作为科学家,我不能装作一无所知。一种义务感,或者叫做责任感的东西,渐渐在我心里扎下了根。[21]

此时的汤川,想起了老子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汤川解释说:“刍狗是用草做成的狗,祭祀的时侯使用。用完之后就会被扔掉。”[22]汤川觉得,老子这句话中的“天地”可以理解为包含“第二自然”的自然界,而万物也包括人。他说:“我们现在不得不担忧人类会不会沉没到科学文明这种人类自造的第二个自然界中去了。”[23]

1967年,在汤川与梅棹关于《科学与人文主义》的对谈中,梅棹提到他最近读了《庄子》,庄子对好奇心的否定让他很吃惊。汤川指出,老子也说过类似的话。老子提出“小国寡民”的理想,即“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汤川觉得:

老子的那种理想也有制止信息传递的意思,另外还意味着对人文社会科学的否定。但是,却很难片面地断定那种观点是错的。因为人际交往也会有好多麻烦,科学的进步也会带来许多坏处。孰是孰非,很难简单地回答。进入二十世纪以来,我们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肃性。[24]

老子“小国寡民”的思想其实蕴含着呼唤和平、反对战争的理想。也许正是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年轻时对社会活动并不关心的汤川认识到作为科学家的社会责任,积极参加反对核武器的世界和平运动。1953年,汤川参加了保卫世界和平七人委员会。1955年,汤川在“罗素——爱因斯坦宣言”上签名,呼吁世界各国领导人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国际冲突。1957年,汤川参加了世界和平运动大会,呼吁和平利用原子能。此后,汤川多次出席禁止使用核武器的国际科学家会议,还被推选为世界协会会长。直到1981年临终前三个月,重病中的汤川还坐着轮椅参加第四次科学家京都会议,呼吁废除核武器。

四、汤川秀树与庄子

进入中学以后的汤川,想读点有趣的、观点不一样的中国典籍。“于是开始在父亲的书房里寻找。我把老子、庄子抽出来,读着读着,我觉得庄子特别有趣。曾反复多次地读过。”[25]

初中时的汤川曾醉心于老庄思想,但是进入高中以后,汤川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远离了老庄。他说,“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忘记了老庄哲学。”[26]但是,正如汤川自己所说,老庄思想一直根植于他的心底。在《庄子》一文中,汤川提到:“四、五年前,当我正在考虑基本粒子的问题时,我想起了庄子。”[27]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28]

这是《庄子》内篇《应帝王》中的“浑沌”寓言。汤川为何会想起这则寓言呢?

我常年从事基本粒子的研究,迄今已发现了三十多种基本粒子,但是它们各自都是个谜。这样,我不得不考虑比基本粒子更深层的东西。虽然想探究构成物质的基本微粒,但是那种微粒却有三十多种,这是个很棘手的难题。那种基本的微粒,没有固定的形态,也不是我们现在所知的任何基本粒子。它是有分化成各种基本粒子的可能性却并未分化的东西。用我迄今所知的语言来说的话,就是一种“浑沌”。我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想起了这则寓言。[29]

此时的汤川,感到这个寓言比以前更有意思。他觉得“倏”和“忽”都如同基本粒子,它们各自随意奔走都相安无事,但从一南一北来到浑沌的领土相遇,产生了基本粒子的冲突。在汤川看来,“浑沌”就好比是容纳基本粒子的时间和空间。关于汤川在思考基本粒子问题时想起的这个“浑沌”寓言,汤川这样说到:

根本没有考虑把古人的话强加于现在的物理学上的必要,因为距今两千三百年前的庄子对原子应该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庄子思考的东西和我们现在思考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非常相似,真是既有趣,又让人吃惊。[30]

“知鱼乐”是《庄子·秋水》中是的寓言。1965年9月,在纪念介子理论提出30周年的国际会议上,汤川用英语讲述了“知鱼乐”的寓言,并让在场的科学家们对照一下自己属于庄子还是惠子。汤川指出,“庄子和惠子的问答表现了科学的合理性和实证性有关的看法。惠子的论证似乎比庄子更有逻辑性……尽管我自己是科学家,但我与庄子所说的有更强的同感。”[31]汤川非常喜欢“知鱼乐”这个寓言。当有人请他题字时,他常写“知鱼乐”。

汤川曾将物理学定律说成是“看不见的铸型”,原来也是受《庄子·大宗师》中“大冶铸金”故事的启发。

“父母于子……今之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治,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觉。[32]

汤川认为“大冶铸金”的故事寓有自然规律决定一切天地造化的思想。他说:“庄子认为人在巨大的天地中,由肉眼看不到的铸型铸出,然后又被铸成别的东西……与其看作人类,倒不如说将此看成是基本粒子的生死问题。尽管这是古代庄子的观点,但与我的想法极其相似。”[33]在汤川看来,庄子是一位了不起的思想家。

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老子的思想比庄子更深刻,其文章中的确切含义却是很难把握的。老子的文辞晦涩难懂,即使读了注释也有好多不能释然的地方,结果只能领会其思想的大概。但是,庄子则有很多有趣的寓言,尖锐的讽刺与深邃的思想交相辉映。[34]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与老子相比,汤川更喜欢庄子。当汤川想起老子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也想起了《庄子·渔父》中“畏影恶迹”寓言故事。他觉得这个寓言反映了一种宿命论,是一种东方思想。

《庄子》作为汤川最爱读的书,给汤川带来很大的影响和无数的启迪。正如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普利高津所说:“中国的思想对于那些想扩大西方科学的范围和意义的哲学家和科学家来说,始终是个启迪的源泉。”[35]

五、结语

汤川秀树的家学渊源和个性渊源使他在少年时代邂逅了老庄,并与老庄结下了不解之缘。进入高中尤其是大学以后的汤川,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远离了老庄。但是,老庄思想一直根植于他的心底。“在我一生的某个阶段,我曾离开老子和庄子的世界而转入了物理学的世界,但是自从我进入中年时期以来,老庄已经毫不含糊地又在我的心中获得了新的生命。”[36]汤川之所以被老庄所吸引,或许正是因为“老子和庄子的思想是自然主义的,是宿命论的,然而它们却有一种合理的观点。”[37]

注释:

[1][2][3][9][10][20][21][22][25][26][27][29][30][34]湯川秀樹:《本の中の世界》,東京:岩波新書,1963年版,第5页,第205页,第5页,第191页,第194页,第7页,第7页,第7页,第2页,第2页,第2页,第4页,第5页,第6页。

[15][16][17]湯川秀樹:《創造への飛躍》,東京:講談社,1977年版,第70页,第70页,第390页。

[18][24]湯川秀樹,梅棹忠夫:《人間にとって科学とはなにか》,東京:中公新書,1967年版,第8页,第122页。

[31][33]湯川秀樹:《湯川秀樹自選集》(第3巻),東京:朝日新聞社,1971年版,第372页,第370页。

[4][5][6][8][11][12][37]周林东译,汤川秀树著:《旅人——一个物理学家的回忆》,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版,第14页,第15页,第14页,第98页,第185页,第102页 ,第102页。

[23]周林东译,汤川秀树著:《创造力与直觉》,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年版,第60页。

[36]周林东译,汤川秀树著:《创造力与直觉》,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75页。

[7]管成学等:《汤川秀树的故事》,长春: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年版,第17-18页。

[13]辛战军译注:《老子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3页。

[14][19]傅佩荣:《解读老子》,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7年版,第3页,第45页。

[28][32]陈鼓应:《庄子解读》,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57页,第135页。

[35]普利高津等:《从浑沌到有序》,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1页。

[38]蔡明哲:《关于老庄的“道”与汤川秀树的科观》,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89年,第4期,第7-10页。

[39]徐水生:《论老庄哲学对汤川秀树的影响》,哲学研究,1992年,第12期,第59-65页。

[40]徐水生:《中国古代哲学对日本近代文化的影响》,中国社会科学,1994年,第4期,第126-127页。

[41]王海军:《汤川秀树对老庄思想的现代诠释》,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第94-96页。

[42]王洪鹏:《汤川秀树与中国传统文化》,物理通报,2006年,第9期,第58-59页。

(张西艳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100089,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 510545; 赵志刚河北秦皇岛 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 066004)

基金项目:(本文为2015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基于‘文化语境’的老子思想研究”[编号15YJC751064]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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