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军入越受降记

■梁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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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军入越受降记

■梁屹峰

卢汉题名的《国军越北受降影集》

1945年8月15日，是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这一天，山穷水尽的日本天皇裕仁向他的臣民们发布了《终战诏书》，向世界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经过8年的浴血苦战，终于迎来抗日战争最后的胜利。极具影响力的《大公报》以“日本投降矣”作为通栏大标题向世界传达出中国人民的无比喜悦和万千感慨，中华大地一片沸腾。春城昆明沉浸在欢乐之中，人们在通宵达旦地跳舞，到处是欢庆的鞭炮声，到处是欢乐的锣鼓声，大家见面不管相识与否，都把手握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喜庆，各酒坊里灯火通明，让人们尽情享受胜利的美酒。

为了让饱受战火摧残的人民尽快接收到胜利的喜讯，国民政府还出动飞机四处播撒传单。8月15日，当一架双引擎飞机飞临边陲河口镇作低空盘旋时，当地居民以为日军又来轰炸，纷纷跑进防空洞或跑往郊区疏散时，突然见飞机上撒出许多纸片，人们拾起一看，原来是胜利的喜讯，这个边陲小镇顷刻鞭炮齐鸣，沉浸在欢庆中。这也成为云南人民欢庆胜利活动的一个小花絮。

既有投降，便有受降。根据《波茨坦公告》，盟军最高统帅部发布《总命令第一号》，规定：中国内地包括台湾和北纬16度以北法属印度支那地区，由中国战区最高统帅受降。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发布命令，将中国战区分为15个受降区（台湾受降区另定），分别由第一方面军司令官卢汉、第二方面军司令官张发奎、第七战区长官余汉谋、第四方面军司令官王耀武、第九战区长官薛岳、第三方面军司令官汤恩伯、第三战区长官顾祝同、第六战区长官孙慰如、第十战区长官李品仙、第十一战区长官孙连仲、第十一区战区副长官李延年、第五战区长官刘峙、第十二战区长官阎锡山、第二战区长官傅作义主持，拉开了日军受降的帷幕。

受降前奏

1945年8月20日，蒋介石一纸电令传达到驻开远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兹派该司令长官为受降官，指挥所属第五十二军、第六十军、第六十二军、第九十三军、暂编第十九师、暂编第九十三师、负责接收越南北纬16度线以北地区。”日军投降代表为三十八军司令官土桥勇逸，率三十八军、二十一师团、二十二师团以及三十四独立旅团投降，办理受降地点为越南河内。以滇军为主体的第一方面军成为中国唯一一支出国受降的部队，这是滇军的光荣。

卢汉在领受命令的同日即飞往湖南芷江，参加国民政府陆军参谋长肖毅肃与日驻华派遣军副参谋长今井武夫的受降会谈，研究入越受降事宜。8月底，卢汉致电驻越日军指挥官土桥勇逸，要求其派代表前往云南开远第一方面军司令部洽降，并携带驻越日军的人员、武器、弹药等报表册。9月1日，土桥勇逸派其参谋酒井干诚、三好秀男为洽降正副代表，乘飞机至蒙自，改乘我军指挥机到开远。

9月5日，中国第一方面军在设立于开远司令部的大礼堂内举行了洽降仪式。按照中国陆军总部的规定，由第一方面军参谋长马瑛、副参谋长尹继勋主持。昆明行营、滇黔绥署，驻云南各机关代表及新闻记者等参加了洽降仪式，地方官绅也前来观礼。参谋长马瑛向日军洽降代表酒井干城等人宣读了《中国战区陆军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备忘录》（汉字第一号）规定：1．无条件投降。2．不准再有任何军事行动。3．详尽呈送驻越北纬16度以北的所有日军人员、武器、弹药等表册。4．驻越北的日本陆军集中在河内以东、海防以北地区待命，海军集中在海防，空军集中在河内嘉林机场，各类战争物资集中于河内，听候受降。

蒋主席向全世界发表胜利演讲

洽降仪式结束后，日军代表回到原驻地。第一方面军成立了一个先遣参谋组，与酒井干城等人同机前往河内，并委派第一方面军副参谋长尹继勋随机抵达河内，设立前进指挥所，尹继勋为主任，商洽与筹备中国入越受降的一切事宜。

挥师入越

1945年9月8日晚，第一方面军20余万大军在卢汉的统一部署指挥下，开始分数路向越南北部开进。第五十二军赵公武部由西畴、马关向越南河阳省前进，直达海防附近；第六十二军黄涛部由广西镇南关向越南同登前进至海防附近；第六十军由金平、屏边、那发向越南老街、莱昕经富流至河内。第九十三师由江城、镇越经丰萨利至龙蟠城向义安前进；司令部及第九十三军沿滇越铁路向前推进，计划待九十三军到达河内后，第六十军再向南定、顺化、土伦（北纬16度线分界处）推进。蒋介石电令大军限期到达，第一方面军司令部下令各部队务必于9月20日以前到达指定目的地。

当第一方面军先头部队进入越南后，很多地方的当地华侨男女老少，自发到街上迎接，喜形于色，有的老华侨还流出了喜悦的眼泪。他们纷纷表示“祖国抗日战争胜利，给华侨争光，日军占领期间，华侨连头都不敢抬，现在我们感到非常光荣”。对待越南民众，先头部队则宣传，中国军队入越是为接受日军投降，支持越南独立。

受降签字仪式

入越期间正值越南大水泛滥期，所有越北的铁路、村庄一片汪洋，加之少数日军因不满投降而阻碍入越部队行动，入越部队行军困难，但部队作为胜利之师士气高昂。9月14日卢汉、马瑛等人乘“衡山”号专机抵达河内嘉林机场。从机场到河内城沿途挂满了彩旗，用中、越两国文字书写的“欢迎中国军队”之类的标语随处可见。卢汉等到达河内后，当地华侨和越南人民专门组织了一个工作服务队来为部队作翻译、向导。卢汉将第一方面军司令部设在前法驻越南总督府内，该建筑为一座三层的法式大厦，庄重古朴而豪华，中作塔形，分为左右两翼，前为大理石台阶，大厦前广场立旗杆，高悬中国国旗。卢汉在国民政府顾问团的协助下，向日军发布一系列受降命令。

受降典礼

1945年9月28日，对越南北纬16度线以北地区日军受降典礼在河内原法国总督府大礼堂隆重举行。中国陆军第一方军司令官卢汉主持了对日军受降仪式。这一天，总督府前的广场布置一新，总督府正面的楼上交叉悬挂着国民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两侧的列柱上分别悬挂苏、美、英盟国国旗。大礼堂布置得庄重肃穆，正中同样交叉悬挂着国民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中间则悬挂孙中山先生大幅画像。参加受降仪式的除了第一方面军各高级将领和顾问团外，还有在越美军和英军高级将领及越南民主共和国临时政府的高级官员，华侨团体负责人，各国新闻记者共约1000余人。

这一天，总督府前水泄不通，河内城万人空巷，人们争相观望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军投降狼狈状。上午9时，卢汉率本部职员、警卫团举行了升旗仪式。上午10时，受降典礼开始，日军代表土桥勇逸、服部尚志、三国直幅等6人在第三处处长杨家杰引导下步入礼堂，向端坐于礼堂中央的受降官卢汉（马瑛、尹继勋陪同）鞠躬致敬后面带忧戚之色北面而立，卢汉宣读了《中国战区中国陆军第一方面军司令部第一号训令》：自即日起，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的日军，完全受本司令官节制指挥，办理日军投降事宜。读毕，土桥在“受降证”上签字，表示完全遵照执行，签毕即退席。

卢汉随即宣读《中国陆军第一方面军布告》并译成法文和越文。布告申明，中国受降军队不是越南之征服者和压迫者，而是越南人民之友人及解放者。要求越南“各级行政机构一仍旧惯，互相发挥效能，维持秩序。”“凡从事正当职业，虔诚信奉宗教，寻求合法权益之善良人民，不论任何国籍，本司令官一律予以爱护。”“对于破坏秩序之企图及行为者，无论其种族、宗教，均一律严惩。”这个措辞得体的布告极大安定越北人心。当卢汉宣布将入越日军第三十八军番号取消时，大厅内“欢声雷动”，人们纷纷向卢汉表示感谢和祝贺。受降全体人员随后走出大厅，在总督府前合照留影。至此，受降典礼结束。

9月28日起，受降工作全面展开。受降日军共计3万人，河内1.18万人，海防1.3万人，顺化0.8万人，加上日军家属，日商共约8万人。接收武器为步枪、轻重机枪、手枪、火焰喷射器等4万余件；山炮、步兵炮、加农炮、要塞炮800余门；战马600余匹；飞机10架。中国军队分别在河内、海防、土伦等地设置战俘营，制定了《中国陆军第一方面军管理日本官兵暂行办法》管理战俘。土桥勇逸等189人被列为战犯，交由国民政府广州行营审判。遣返日军工作从1945年10月至1946年4月全部结束。

全体受降人员合影

卢汉总司令接受日军投降

卢汉与滇南美军总司令加里格将军合影

卢汉在受降任务完成后，于1946年5月29日在河内发表了谈话。他指出，本受降区“亦即唯一在国外接受日本投降之区域”，对各友邦及越南人士之合作与协助“深为感谢”，“希望越南每一人民，均能安居乐业，享受人类应有之自由平等生活”，“希望侨胞有合理之待遇与生命财产获得正当之保障”。

作为滇军主将的卢汉，在他主政云南后，没有忘记抗战期间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滇军将士，更没有忘记那些为国捐躯的忠魂。1947年2月，他指令省政府刻制“第一集团军抗战阵亡将士香位”、“第一方面军抗战阵亡及入越受降死难官兵香位”各一座，礼送云南忠烈祠内安灵享祀，并通令全省各县市遵照办理，以示政府崇德报功眷念忠烈之至意。

胜利，是对抗战英烈最好的祭祀和告慰！

注：本文所有档案、图片均为云南省档案馆馆藏。

作者单位：云南省档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