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妍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 江苏 徐州 221116)
人物品藻,自古有之,至汉末魏初,人物品藻开始与统治阶级的人才选举任用直接挂钩,成为政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影响到统治阶级的整个思想。然而,正始(240)以后,人物品藻又从政治实用性转向哲学化及审美性。哲学化主要体现在“玄学”的产生与发展,审美性则与文学艺术的发展密不可分,同时两者之间又是相互补充渗透的。可以说,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物品藻已发展到了政治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而在物质文明高度繁荣的今天,精神文明的建设显得尤为紧迫。如何在多元的社会中建立属于本民族的、有特色的文化,如何确立整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和精神动力,这些都是应该重视解决的问题。因此,人物品藻中所展现出的种种价值观、方法论对当代中国的社会文化发展有着不可小觑的借鉴与指导意义。
在汉末魏晋以前的长时期内,统治阶级为了发现、选择和任用人才,已经十分注意对人物的德行和才能的观察评论,并逐步地形成了某些原则、理论和方法。这在《论语》中已有鲜明的表现。[1]所谓“叹中庸以殊圣人之德,尚德以劝庶几之论”,“中庸之为德也,甚至矣乎!”,“回也其庶乎”。[2]这就是说,“中庸”是道德的最高表现,只有圣人才可以做到,劝勉人们都能像颜回那样尽力去达到圣人关于道德方面的最高境界。此种对人物的品德提出唯有圣人才能做到的最高的理想,对魏晋的人物品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由于古代儒家非常注重人物个体道德修养的完善以及礼仪的遵守,道家也尊崇着对理想中人生境界的追求与实现,所以从先秦以来,对人物的品评不再局限于才能,还包括对人物在道德理想所达到的境界和实现上的评价。并且,对于仪容的品评,虽然是以儒家的礼教道德为基础原则,但是与人物外在的语言、举止及形态等感性形式直接相关,因此带有明显的审美意味,这在后来魏晋的人物品藻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与发展。
人物品藻虽自古有之,但直到汉末魏初,才由于与现实政治联系密切而受到普遍的关注与重视。汉代以来,统治阶级对人才的任用采取了“察举”、“征辟”的方法。尽管这两种做法有一定的区别,但都是以人物的才能德行的品评来决定是否予以任用,这就使人物的品藻显得至关重要。时至东汉末年,由于社会的动荡,统治阶级的黑暗,与统治专权相对立的“清议”出现并得到了迅速发展,成为当时重大的政治性活动。伴随着汉末“清议”而发展起来的人物品藻,到了曹氏父子基本统一北方之后,在形式规范上成为“九品中正制”。[3]所谓“九品中正制”,其实是以曹操的“唯才是举”为中心思想的选官制度。曹操认为,人要有“进取”精神,一个看似道德高尚的人,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什么作为,那么这种道德就是名不副实的虚伪。此举一改东汉时期“重德轻才”的礼法制度,变为“重才轻德”的品评指导思想。这一改变,不仅仅在政治方面,哲学、文艺和美学领域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具有冲破儒家思想禁锢的解放意义。正是在这种背景下,自建安到魏初的人物品藻具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是把人物的才能放在第一位,二是竭力要找到如何实际的考察分析人物才能的方法和标准。[4]这其中,产生了极具代表性的人物研究著作——刘邵的《人物志》。而到了正始年间,政治性的人物品藻开始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面发生了质的转变。一是顺着道家的理趣,从政治性的人才选拔任用转向理想中的社会生活和人生意义的探讨,偏向了哲学化的研究,因此产生了“玄学”;二是从政教实用转向了对人物外在精神风貌的审美性品评,开始强调人物品藻的审美功能。南朝刘义庆编写的《世说新语》一书中最为集中直观的反映出,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已经从实用的、道德的转变为审美的,强调人物的个性以及主体的审美心胸成为这一时期的一大特色。如《世说新语》记载:“王太尉不与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为尔。’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方正》)“桓公少与殷侯齐名,常有竞心。桓问殷:‘卿何如我?’殷云:‘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品藻》)“时人欲题目高坐而未能。桓廷尉以问周侯。周侯曰:‘可谓卓朗。’桓公曰:‘精神渊箸。’”(《赏誉》)[5]
上述这种对于人物“自我”的重视及强调虽与我们现代社会推翻封建等级制度束缚而获得解放的“自我”的强调有所不同,但它仍然极大地表现出了在古代封建礼法所能接受的限度内对自我价值的肯定。正因如此,东汉的重德轻才、扼杀个性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人物品藻绝非易事。品评者必须具有审美心胸才能以审美的眼光去发现和品藻人物的风貌,同样,艺术创作也需要这样的心胸。
总而言之,魏晋时期关于审美性的人物品藻,包含了人物的才情、思想、玄远以及容貌四个方面。而四者之中,才情是最受重视、最为重要的。由此可见,人物品藻由政治性向审美性的转变,充分展现了文人士大夫在审美趣味上的精神风貌,对后世的精神文化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作用。
传统对民族素质的养成不仅仅是文献资料的呈现,更多的是价值观念的树立与精神文明的传承。传统文化在当代条件下进行创造性的转化,既是当代社会的紧迫需要,又是历史选择的必然。而要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变,就必须要遵循“以人为本”的原则,把人自由全面的发展作为最高的价值目标,大力弘扬传统文化中有关理想人格和人生境界建构的精神。“人物品藻”作为古代传统文化中重要的一种文化现象,无疑对当代的社会文化发展有着重要的借鉴价值。
如上文中所提到,“人物品藻”的产生兴盛,即对人物德行与才能的观察品评,源自统治阶级的政治需要,尤其至汉末魏初,作为对人物能够被任用与否的重要参照而被广受关注。“人物品藻”之所以如此受重视,是因为用此方式对人才的选拔具有一定的公正性和很强的实用性,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对人物进行较全面的评价,符合政治选官的目的,使人才能够发挥其本身的效用。而在当今文化大发展的社会环境下,人才作为“第一资源”,是决定全局的核心竞争力。人才工作是企业发展的源泉,是不断进步的源源动力,所以,要以科学的态度对待人才选用工作,用长远和发展的眼光去调整人才结构,达到人才留存的长效机制。把人才工作摆上突出位置,确立人才优先发展战略布局,大力培养、吸引、选拔和用好人才,充分激发各类人才的创新活力和创造智慧,同时,注重人才的德行。真正将“人物品藻”中德才兼备的人才选用制运用到实处。
审美性质的人物品藻与汉末魏初的政治性人物品藻有所不同,其中以南朝宋刘义庆编写的《世说新语》为突出代表,对被品人物才情的审美性评论作为主旨贯穿《世说新语》全书。此时,与之相对应的,对人物的才情、语言的审美评论,成为魏晋时期“人物之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代文化的发展中,从充满哲思的论辩品评中发现、展示并且欣赏美,使其成为一种具有审美性质的文化娱乐活动,给人以愉悦,并且广为人所接受,这是魏晋人物品藻的独特之处。与此风尚相关的魏晋人物所标榜的人生态度,更是带有超功利的追求精神自由的审美性质。因此,不论是赋予人的外在的容貌举止的美以独立的意义,还是对人物内在的才情的审美欣赏,都对魏晋时期的文化风度产生了深远影响。而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不论是作为艺术创作者,还是艺术评论者,都应像魏晋士人一样,饱含审美心胸,本着对艺术的尊重,抛开物质利益,回归艺术本身,使之具有审美价值。对待人物任用,尤其是艺术工作者的选拔,不仅仅要看重专业技能,也要以审美的眼光,看其艺术理念以及日常生活中其他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才能。
“九品中正制”的推行,一改东汉的“重德轻才”为“重才轻德”。这种以曹操“唯才是举”为中心的选官制度,具有极强的“进取性”,对于虚伪的道德是一个强有力的冲击。这一点,对于现代社会的用人制度具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对用人单位来讲,对于人才的任用,不是不重视德行,而是不要沽名钓誉的虚伪;不是不重视形象,而是不要因为外貌而痛失资源;不是只讲求才能,基本的道德素养必不可少。以人才的“才”来带动企业的发展。重视做好人才工作,是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赢得主动的重大战略选择。进一步解放思想、解放人才,以用好、用活人才。传承这种进取性,可以有效避免多余的岗位,人尽其才,有效提高人才资源的利用率。
曹操“唯才是举”思想中,对“才”的强调,同时也是对人物个体的个性才能发展的重视。至魏晋时期,人物的个性、爱好、趣味等等在封建制度所能容许的范围之内,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注意和重视。这种状况反映到文艺理论和批评上,即形成了对艺术创作风格的自觉把握。此番独特的审美趣味对后世的艺术风格产生了重要影响,对于现代社会中艺术创作的指导意义也不容小觑。艺术创作不能随波逐流,不可以投其所好,更不能沾满铜臭味。艺术创作者要在作品中努力摆脱不必要的规范束缚,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与理念,从中能够体现自我价值,在创作的心灵深处保持并维护自己独立的精神人格。让艺术作品,有人格,有个性,有价值。
魏晋士人通过人物品藻唤起了自我意识的觉醒,引发了对生命本身意义的思考。对人生、生命的重新认识,对个体生命的尊重,在魏晋时期人物品评的价值取向上有着鲜明的体现。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紧张的节奏与生活压力让人们疲于奔命。不如学习一下魏晋士人的人格理想,忙碌的生活中,时常停下脚步,静下心来,听听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自己的心灵深处留有一块自由地,认真考虑是否还有追求,是否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相信这样,距离理想会更近些。
“人物品藻”作为古代的一种文化现象,不论其是重“德行”还是重“才情”,不论其是政治性的,还是审美性的,只要对此加以正确的审视,都对现代社会有着有益的启迪意义。将“人物品藻”中值得借鉴之处与现代社会适度的结合并传承,文化的发展一定会更精彩多元。
[1]刘义庆.世说新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
[2]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3]李春青.魏晋清玄[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4]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第2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