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猛 叶一舵
(1长江大学教育学院, 荆州 434023) (2福建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福州 350117)
一座房子可大可小, 只要它周围的房子和它一样小, 那么这座房子是可以满足居住者的所有社会需求的。但是, 一旦这座小房子周围耸立起一座宫殿, 那么这座小房子就立刻变成了茅草屋模样。这时, 这座小房子表明其居住者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可言。
——马克思《薪酬、劳动力与资本》(1847/1935)
改革开放30多年来, 我国在宏观经济发展与社会公共服务质量改善方面均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 但是在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的同时, 人们的满意程度和幸福感并没有相应增加, 心态并不平衡。其中十分重要的原因就是社会贫富差距不断扩大, 以及随之而来的相对剥夺感问题突出(郭星华, 2001)。目前, 我国正处在经济转型和社会转轨的历史阶段, 收入差距的扩大致使一部分社会成员容易在心理上产生主观的“相对剥夺感”, 这种迅速膨胀的相对剥夺感不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付允, 2010)。
自从美国社会学家Stouffer, Suchman, DeVinney,Star和 Williams (1949)在半个世纪以前首次提出“相对剥夺感”这一概念以来, 相对剥夺感已经成为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乃至经济学等领域的重要研究课题(Pettigrew et al., 2008; Walker &Smith, 2002), 因为它是当前各国频发的群体性事件和集群行为产生的核心动力机制之一(张书维,王二平, 周洁, 2012)。上述马克思的形象描述以及我国古代孔子“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论语·季氏第十六篇》), 现代社会中“端起碗来吃肉, 放下筷子骂娘”所表达的, 就是相对剥夺感这一普遍社会心理(张书维, 周洁, 王二平, 2009)。因此, 开展相对剥夺感的基础和应用研究, 有利于探明群体性事件和集群行为的动员与组织机制, 有利于提高弱势群体的心理和谐水平, 有利于保持社会稳定与推进和谐社会建设, 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深远的现实意义。鉴于此, 本文拟对国内外有关相对剥夺感的理论和实证研究进行系统的梳理和评述, 以期为该领域的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政府的相关决策提供参考和依据。
相对剥夺感(relative deprivation, RD)是美国社会学家斯托弗(Stoffer)于1949年在《美国士兵》一书中首先提出来的, 后来由社会学家墨顿(Merton, 1957)在《社会理论与社会结构》一书中加以系统阐释。经典的相对剥夺理论(Relative Deprivation Theory, RDT)认为, 个体主要通过与他人比较来评价其地位和处境, 弱势群体成员经常体验到基本权利被剥夺的感觉, 这种被剥夺感不仅使他们丧失掉现实生活中的很多机会, 还会对其心理发展带来损害(Mummendey, Kessler,Klink, & Mielke, 1999)。
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等社会学科的学者,从不同的视角界定相对剥夺概念。社会学家Runciman (1966)根据相对剥夺感的形成过程最先对它进行操作性定义, 他认为只有满足以下 4个条件, 个体才会产生 X被相对剥夺的感觉:1)个体自身没有X; 2)发现周围其他人拥有X; 3)期望拥有X; 4)这种期望是合理可行的。因此, 如果其他人拥有我们想要但是自身却没有的事物时, 就会产生相对剥夺感。上述 X可以是任何的事物,包括体能、吸引力、智力、个人物品或收入等(郭俊东, 2009)。
社会心理学更多地从微观社会个体和群体的角度来理解相对剥夺感, 关注个体和群体在面对客观剥夺时的主观感受或行为表现(张书维等,2012)。Walker和Smith (2002)将相对剥夺感定义为:与参照群体(reference group)相比, 个体对自身不利地位的主观感知。这种不利的感知并不是来源于绝对条件劣势, 而是来源于与参照群体对比的结果。参照群体可以是个体, 也可以是群体。因此, 相对剥夺感是社会比较的结果, 且常常是与类似群体进行比较。
国内郭星华(2001)也对相对剥夺感进行了系统阐述, 认为相对剥夺感指人们通过与参照群体比较而产生的一种自身利益被其他群体剥夺的内心感受。相对剥夺感的产生主要源于参照群体的选择, 而与自身利益的实际增减并无直接联系。当自身利益实际减少时, 固然容易产生相对剥夺感; 但当自身利益实际上增加时也会产生相对剥夺感。因此, 相对剥夺感的产生不仅取决于参照群体的选择, 亦取决于自身利益的增加速率与参照群体利益的增加速率之比。
以上学者对相对剥夺感的界定主要集中于参照群体上, 即认为相对剥夺感是人们通过与参照群体的横向比较而产生的。而Gurr (1970)在《人民为什么反叛》一书中认为相对剥夺感是行动者对价值期待与价值能力不一致的认知, 他从纵向维度对相对剥夺感进行界定。他认为, 价值(value)是人们期待的事件、对象和条件; 价值期待(value expectation)是人们认为他们应当(或渴望)获得的一般价值地位; 价值能力(value capability)是人们认为他们能够获得或保有的一般价值地位。当人们在社会生活中实际获得的生活条件和机会低于或远远低于他们所期望得到的生活条件和机会时,相对剥夺感就产生了(李俊, 2004)。
通过以上系统梳理, 可以明确的一点是, 相对剥夺感的核心心理过程是社会比较(Zhang,Wang, & Chen, 2011; Appelgryn & Bornman, 1996;Stiles, Liu, & Kaplan, 2000), 既包括个体或所属群体与参照群体进行的横向比较, 也包括价值期待与价值能力或当前状况与过去、未来状况之间的纵向比较。此外, 大量学者认为相对剥夺感不仅包含社会比较这一认知成分, 还包含由此导致的不公平感、愤怒和不满等情感成分, 并且认为情感成分也是相对剥夺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Crosby, 1976; Walker & Pettigrew, 1984; Smith,Pettigrew, Pippin, & Bialosiewicz, 2012)。据此, 我们尝试对相对剥夺感进行操作性定义:相对剥夺感是指个体或群体通过与参照群体横向或纵向比较而感知到自身处于不利地位, 进而体验到愤怒和不满等负性情绪的一种主观认知和情绪体验。这里的参照群体可以是横向的某一个体或群体,也可以是个体或群体过去、未来或渴望的状况。
鉴于目前学界存在较多与相对剥夺感相近或相反的概念, 容易产生混淆或误用, 因此有必要将其与相关概念做一番辨析。
首先, 要区分相对剥夺与绝对剥夺。绝对剥夺(absolute deprivation)也称客观剥夺, 是指由于缺少食品、水、住所等, 一些个体或群体的最基本生活需求得不到满足的客观状态(李强, 2004);相对剥夺(relative deprivation)也称主观剥夺, 是指个体或群体通过与参照群体比较而感知到自身处于不利地位, 进而体验到愤怒和不满等负性情绪的一种主观心理状态。相对剥夺不同于绝对剥夺, 它的产生主要源于参照群体的选择, 而与自身基本需求是否得到满足并无直接联系。处于绝对剥夺的个体大多属于社会贫困阶层或弱势群体;而处于相对剥夺的个体不仅包括那些社会弱势群体, 也包括部分社会优势群体, 他们通过与社会地位更高的群体进行比较, 或者自身对利益的期望值过高, 当利益期望没有得到满足时, 相对剥夺感就产生了。研究还表明, 个体在面对内群体或外群体成员的绝对剥夺或相对剥夺时, 其行为反应会有所不同, 如Tiraboschi和Maass (1998)通过情境实验研究发现, 不管是内群体成员还是外群体成员遭受高的绝对剥夺时, 个体都会采取维护社会公正的抗议行为, 而只有内群体成员遭受高的相对剥夺时, 个体才会采取相应的抗议行为。
其次, 要区分相对剥夺与社会比较。社会比较(social comparison)指的是个体把自己与具有类似生活情境的人相比较, 对自己的能力、行为水平及行为结果作出评价的过程(林崇德, 杨治良,黄希庭, 2004), 主要侧重于认知比较过程。而相对剥夺感不仅包含与参照群体进行社会比较的认知成分, 还包含由此导致的愤怒、不满等情感成分。也就是说, 相对剥夺感的内涵比社会比较要广,而外延比社会比较要窄。关于社会比较与相对剥夺感的关系, 如前所述, 相对剥夺感的核心心理过程是社会比较(Zhang et al., 2011; Appelgryn &Bornman, 1996; Stiles et al., 2000), 向下比较容易产生相对满意或满足感, 而向上比较则可能会产生两种不同的感受, 一种是向上奋斗的进取心,另一种是相对剥夺感或失落感(郭星华, 2001)。
第三, 要区分相对剥夺与相对满意。相对剥夺指与参照群体相比, 个体或群体对自身所处的不利地位的一种主观感知; 相对满意(relative gratification)是其反面, 即与参照群体相比, 个体或群体对自身所处的有利地位的一种主观感知(张书维, 王二平, 周洁, 2010)。研究表明, 相对剥夺和相对满意对后果变量的影响效应既有相似之处, 也有不同之处。国外研究发现, 相对剥夺和相对满意都与对移民的偏见显著正相关, 说明相对剥夺–相对满意连续体与偏见之间是一种双线性关系, 即“V”型曲线关系, 而非单一的线性关系(Dambrun, Taylor, McDonald, Crush, & Méot, 2006)。而国内研究显示, 相对剥夺的个体比相对满意的个体更有可能参与集群行为(张书维等, 2010)。
第四, 要区分个体相对剥夺与群体相对剥夺。Runciman(1966)首次区分了个体相对剥夺(individual relative deprivation, IRD)和群体相对剥夺(group relative deprivation, GRD)。前者所作的是人际比较(interpersonal comparisons), 指的是通过与周围其他人(如内群体其他成员或相关外群体成员)比较而感知到自身处于不利地位(Guimond& Dubé-Simard, 1983); 后者所作的是群际比较(intergroup comparisons), 指的是将内群体与其他外群体比较而感知到内群体处于不利地位(Smith& Ortiz, 2002)。大量研究表明, 个体相对剥夺和群体相对剥夺具有不同的影响效应。一般来说,个体相对剥夺对个体水平的结果变量预测作用更强, 如压力水平和心理健康(Smith et al., 2012;Abrams & Grant, 2012; Osborne, Smith, & Huo,2012; Tougas, Lagacé, Laplante, & Bellehumeur,2008); 而群体相对剥夺对群体水平的结果变量预测作用更强, 如支持社会变革和集群行为(Smith et al., 2012; Abrams & Grant, 2012; Olson, Roese,Meen, & Robertson, 1995; Smith & Walker, 2008)。
最后, 要区分横向相对剥夺与纵向相对剥夺。横向相对剥夺(horizontal relative deprivation)与纵向相对剥夺(longitudinal relative deprivation)的区别在于所选取的参照群体不同。引起横向相对剥夺感的主要来源是个人或群体与横向参照群体的比较; 而引起纵向相对剥夺感的主要来源是个人或群体与纵向参照群体的比较, 即与个人或群体在过去、未来或渴望的某种状况的比较(王宁,2007)。社会心理学领域主要关注通过人际或群际社会比较而产生的横向相对剥夺感, 而政治学领域则较多关注将当前的状况与过去、未来或渴望的状况进行比较而产生的纵向相对剥夺感(de la Sablonnière, Taylor, Perozzo, & Sadykova, 2009;de la Sablonnière, Tougas, & Lortie-Lussier, 2009;Gurr, 1970)。研究表明, 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地区民众的横向剥夺感和纵向剥夺感有所不同。如我国研究者付允(2010)基于横向剥夺感和纵向剥夺感的概念构建了社会群体多维相对剥夺感模型, 并将该模型用于由我国 31个地缘社会群体组成的三大群体(东部、中部和西部省份)的实证研究。结果表明:东部省份的横向剥夺感相对较小, 中西部省份的横向剥夺感相对较大; 相反, 中西部省份的纵向剥夺感相对较小, 而东部省份的纵向剥夺感相对较大; 并且总体剥夺感在空间上呈现出自东向西梯度递增的趋势(付允, 2010)。
有关相对剥夺感(RD)的内容结构, 目前国内外学者的观点并不一致, 从现有的文献来看, 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4种RD的结构模型, 即个体–群体RD与认知–情感RD的二维垂直结构模型、认知–情感 RD的双维结构模型、个体–群体 RD的双维结构模型以及 RD的三维结构模型。研究者们根据以上结构模型编制了相应的测量工具,并进行了一系列的相关应用研究。
在相对剥夺感的结构与测量领域, 大部分研究者都认同相对剥夺感存在个体与群体以及认知与情感之分, 据此建立了个体–群体 RD与认知–情感 RD的二维垂直关系结构模型(Walker &Pettigrew, 1984; Olson & Hafer, 1996; Zagefka,Binder, Brown, & Hancock, 2013; Smith et al.,2012)。首先, 相对剥夺感可以分为个体RD (基于人际比较)与群体RD (基于群际比较)两个二阶维度(Runciman, 1966; Vanneman & Pettigrew, 1972;Schmitt, Maes, & Widaman, 2010)。其次, 个体 RD和群体RD又分别包含认知成分(如感知到弱势地位或处境不利)和情感成分(如愤怒、不满)两个一阶维度(Zagefka & Brown, 2005; Osborne et al.,2012; Zagefka et al., 2013)。
Koomen和Fränkel (1992)在研究荷兰少数民族群体苏里南人的相对剥夺感时采用了认知–情感RD与个体–群体RD的二维结构模型, 所不同的是他们把认知–情感RD作为二阶因子, 而把个体–群体 RD 作为一阶因子, 最终形成了认知–个体 RD、认知–群体 RD、情感–个体 RD和情感–群体 RD四个分量表, 每个分量表主要测量被试在生活、住房、教育、歧视知觉和收入五个方面的剥夺体验, 共形成20个题项。认知–个体RD的题项如“与荷兰的其他苏里南人相比, 您的住房状况如何?”, 认知–群体RD的题项如“与荷兰的白人相比, 您认为苏里南人的住房状况如何?”,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 从1代表“非常好”到5代表“非常差”。情感–个体RD、情感–群体RD的题项分别紧接着认知–个体RD、认知–群体RD的题项追问, 如“对于这种差异, 您的感受如何?您感到满意还是不满意?”, 仍然采用李克特 5点计分,从 1代表“非常满意”到 5代表“非常不满意”。将被试在生活、住房、教育、歧视知觉和收入五个方面的得分相加得到每个分量表的得分, 得分越高表明被试的相对剥夺感越强烈。通过对81名成年苏里南人的研究表明, 4个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0.80、0.84、0.83和0.79, 个体RD与个体满意度显著负相关, 群体 RD与群体攻击性显著正相关, 说明量表的信效度较好。
Osborne和Sibley (2013)在考察新西兰成年人的相对剥夺感时也区分了个体–群体 RD和认知–情感RD。他们采用两个项目评定个体RD, 如“与其他新西兰人相比, 我对自己的收入感到不满”(情感 RD)、“我的收入要低于其他新西兰人” (认知RD), 两个项目之间的相关为0.43 (p< 0.001)。同样采用两个项目评定群体 RD, 如“与新西兰的其他相关群体相比, 我对自己所在的种族群体的收入感到不满” (情感RD)、“我自己所在的种族群体的收入要低于新西兰其他的相关群体” (认知RD), 两个项目之间的相关为0.46 (p< 0.001)。遗憾的是, 该研究并没有报告各个因子的信效度,也没有报告总量表的信效度, 有待后续研究的进一步检验。
大部分研究者认为相对剥夺感的充分测量必须满足两个条件:(1)在问卷调查中必须明确指出让被试比较的参照群体; (2)必须测量愤怒、不满等情绪体验(Smith et al., 2012)。据此认为相对剥夺感的内容结构包含认知成分(比较的过程:通过比较感知到自己的期望无法满足)和情感成分(比较的结果:由此导致的不公平感、愤怒和不满意感) (Pettigrew, 2002; Walker & Pettigrew, 1984;Bougie, Usborne, de la Sablonnière, & Taylor, 2011;Grant, 2008)。
Zoogah (2010)在研究企业员工感知到的相对剥夺感时采用了认知–情感RD的双维结构模型。量表由 6个项目组成, 要求被试与周围处于优势地位的员工相比, 重点关注自己的弱势或劣势之处, 题项如“有国外教育背景的员工工资更高”(认知RD)、“在我所在的部门中, 我对自己的薪酬比拥有国外教育背景的员工低感到不满” (情感RD)。对加纳的27个公司的144名员工进行问卷调查, 验证性因素分析支持了两因素模型(认知RD和情感RD)的有效性, 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数分别为:χ2=20.3, RMSEA=0.04, CFI=0.89, TLI=0.90, 拟合度较好。两个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分别为0.91和0.89, 总量表的α系数为0.94。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法, 从1代表“非常不同意”到5代表“非常同意”。
Zagefka等人(2013)在研究英国大学生(相比德国大学生)的经济相对剥夺感时也采用了认知–情感 RD的双维结构模型。采用两个项目分别测量相对剥夺感的认知成分和情感成分, 要求被试评估英国大学生的总体经济状况, 如“与德国大学生相比, 你认为英国大学生的经济状况如何?” (认知成分, 从1=非常不好 到 7=非常好); “与德国大学生相比, 你对英国大学生经济状况的满意度如何?” (情感成分, 从1=非常不满意 到 7=非常满意)。将两个项目反向计分, 然后相加得到总的相对剥夺感得分, 得分越高, 则相对剥夺水平越高。两个项目之间的相关为 0.71(p< 0.001)。
也有研究者在研究相对剥夺感时只区分了个体RD和群体RD, 即认为相对剥夺感包含个体水平和群体水平两个维度。Cantril (1965)的自我锚定量表(Self-Anchoring Striving Scale)也主要从人际比较和群际比较的角度来测量被试的相对剥夺感, 该量表是目前学界用来测量相对剥夺感最常用的工具之一(Appelgryn & Bornman, 1996; van Dyk & Nieuwoudt, 1990; Appelgryn & Nieuwoudt,1988; Caskell & Smith, 1984)。量表要求被试通过在一个1到10的等级上打分来评估自己的生活状况, 等级越高说明个体的生活状况越好, 反之越差。具体来说需要从社会地位、经济地位、政治地位以及工作环境等方面来评估。参照的对象依次为内群体成员和相关的外群体, 据此形成了两个分量表:(1)个体相对剥夺:将自己当前的生活状况与内群体其他成员或相关的外群体成员进行比较, 评估两者之间的差异大小; (2)群体相对剥夺:将自己所在内群体的当前状况与相关的外群体进行比较, 评估两者之间的差异大小。为了防止被试的结果出现负分, 将被试在每个项目上的得分加上一个常数10。对于个体和群体相对剥夺,当被试的得分低于10分时, 表明存在相对剥夺感;当被试的得分高于或等于10分时, 表明不存在相对剥夺感。尽管Cantril (1965)的自我锚定量表使用较为广泛, 但其缺陷也较为明显, 即只测量了通过比较而感知到的差异(认知成分), 而没有进一步测量由此导致的情绪或情感反应(情感成分)(Walker & Pettigrew, 1984)。
还有研究者认为相对剥夺感是个体或群体对于自身相对状况所持的态度, 而态度是由认知、情感和行为趋向三个成分所共同组成的一种心理倾向(侯玉波, 2002), 据此认为相对剥夺感也包含3个维度:(1)认知成分(cognitive component):知觉到不公平对待; (2)情感成分(affective component):感到愤怒和不满; (3)行为成分(behavioral component):由此导致的各种行为反应, 包括人际冲突、(消极)工作表现、盗窃行为等(Cropanzano &Randall, 1995)。RD的认知–情感–行为三维结构模型虽然获得了国内大多数学者(罗桂芬, 1990; 肖雪莲, 2006)以及国外部分学者(Cropanzano &Randall, 1995)的支持, 但是目前这一结构模型只是限于理论探讨和思辨阶段, 尚未见到以此为基础所编制的具体测量工具。
此外, Wickham, Shevlin和Bentall (2013)为了研究童年期的社会剥夺感与成年期的身心健康之间的关系, 开发了一个对童年期(16周岁以下)感知相对剥夺(perceived relative deprivation, PRD)进行回溯性测量的工具, 即童年期感知不平等量表(Perceived Inequality in Childhood Scale, PICS),实证研究发现该量表也包含3个维度。采用网络在线的方式对 683名英国大学生进行调查, 采用奇–偶分类的方法将数据分成两半。其中一半数据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 得到一个两因素的测量模型:感知相对剥夺(12题)和家庭社会资本(4题)。另一半数据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 结果支持了三因素结构模型的有效性:个人相对剥夺(与周围人在财富、住房、汽车、假期、礼物以及衣服等方面进行比较而感知到的相对剥夺, 6题)、社会相对剥夺(与更广泛的社会比较而感知到的相对剥夺,6题)和家庭社会资本(与学校同伴或邻居伙伴在家庭环境的稳定性、发展特长的机会、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以及父母参与教育的程度等方面进行比较, 4题), 三因素模型的拟合指数要优于两因素模型和单因素模型, χ2(95)=183.77,p< 0.01,SRMR=0.06, RMSEA=0.05, CFI=0.96, TLI=0.96。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 从 1代表“非常不好”到5代表“非常好”。3个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分别为0.77、0.83和0.75。PICS是一个既适合小型研究也适合大型研究的简短而有效的测量工具。
根据相对剥夺感的操作性定义, 相对剥夺感的核心结构应该包含认知成分和情感成分, 因此认知–情感RD的双维结构模型应该能够体现相对剥夺感的主要内容结构。然而有学者指出(Walker& Pettigrew, 1984), 在探讨相对剥夺感的内容结构时, 不仅应区分认知成分和情感成分, 还应区分个体相对剥夺与群体相对剥夺, 因此个体–群体RD与认知–情感RD的二维垂直结构模型才是相对剥夺感内容结构的完整体现。从现有的文献来看, 目前国外有关相对剥夺感结构与测量的实证研究虽然较多, 但根据 RD的完整内容结构(即个体–群体 RD与认知–情感 RD的二维垂直结构模型)所编制的量表并不多见。而纵观国内, 虽然上世纪 90年代就已经有学者提出相对剥夺感的认知–情感–行为三维结构模型, 但是却少有研究者开展这方面的实证研究。此外, 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已有量表均存在题量较少、心理测量学指标不全等缺陷。因此, 后续研究一方面应根据相对剥夺感的完整内容结构开发题量更为丰富、信效度更高的测评工具; 另一方面, 由于不同群体的参照对象和比较维度有所不同(Walker &Pettigrew, 1984), 因此还需加强对特殊人群(如流动儿童、留守儿童)相对剥夺感内容结构的探索和工具编制。
相对剥夺感的产生是由主观、客观、心理、社会、文化等多种因素共同造成的。纵观该领域的研究, 目前影响相对剥夺感的相关因素主要体现在 3个变量层面, 即人口统计学变量、个体特征变量和社会环境变量。
在人口统计学变量方面, 性别、年龄、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是研究者极为重视的变量。Zhang和Tao (2013)对中国5925名大学生的调查表明, 性别、年龄、父母婚姻状况、独生与否、家庭来源以及学生的贫困状况与相对剥夺感显著相关(p< 0.001)。男生的相对剥夺感高于女生; 学生的年龄越大, 相对剥夺体验越强; 双亲家庭学生的相对剥夺感低于非双亲家庭的学生; 独生子女的相对剥夺感低于非独生子女; 来自农村大学生的相对剥夺感高于来自城镇的大学生; 贫困大学生的相对剥夺感高于非贫困大学生。Moore(2003)针对 6430名来自以色列的犹太学生(优势群体)和巴勒斯坦学生(弱势群体)的调查表明, 弱势群体成员的家庭收入对其个体相对剥夺感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作用(β=–0.78)。Pettigrew 等(2008)对欧洲人的调查显示, 受教育程度会对群体相对剥夺产生影响, 进而对群际偏见产生影响。研究还显示, 受教育程度也会影响个体的相对剥夺感水平, 受教育程度在增加个体有效应对挫折的能力的同时, 也增加了个体的相对剥夺感(Crosby, 1976)。这可用Gurr (1970)的价值期待–价值能力理论来解释, 当受教育程度提高时, 个体的价值能力可能会相应地提高, 同时价值期待也会提高, 如果价值期待提高的幅度高于价值能力提高的幅度, 个体的相对剥夺感就产生了。
个体特征变量对相对剥夺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人格特质、归因方式、歧视体验、知觉控制感、不平等感和社会认同等方面。Crosby (1976)通过系统归纳认为两种人格特质会影响个体的相对剥夺感水平, 一是内–外控型人格特质, 内控型(self-blame)的人往往将事情的成败归因于自身,因而相对剥夺感较低; 相反, 外控型(fate-blame)的人往往将事情的成败归因于他人或外部环境,因而相对剥夺感较高。二是个体的成就需要, 个体的成就需要越低, 相对剥夺感水平越低; 相反,成就需要越高, 相对剥夺感水平就越高。Smith等人(2012)通过元分析也发现, 归因方式会对相对剥夺感产生重要影响, 相比内归因的个体, 进行外归因的个体往往更容易体验到相对剥夺感。Koomen和Fränkel (1992)以81名荷兰少数民族群体苏里南人为被试, 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考察歧视体验对个体及群体相对剥夺感的影响, 结果显示歧视体验对个体 RD及群体RD均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Moore (2003)针对6430名来自以色列的犹太学生和巴勒斯坦学生的调查表明, 弱势群体成员(巴勒斯坦学生)的知觉控制感对其个体相对剥夺感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作用(β=–0.71,p< 0.001)。Kawakami和 Dion (1993)以 113 名心理学专业学生为被试, 通过实验研究发现被试的社会不平等感对其相对剥夺感具有显著的正性影响, 其中群体间不平等感对群体相对剥夺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 而群体内不平等感对个体相对剥夺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Sen和Pal (2013)从社会经济学的角度, 考察如何降低个体的相对剥夺感,进而提升其社会幸福感。研究设计了5条降低个体相对剥夺感的路径, 结果发现影响相对剥夺感最显著的路径是社会认同, 说明增加社会认同可以降低个体的相对剥夺感, 进而提升其社会幸福感。
社会环境变量对相对剥夺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社会经济地位、社会支持、程序公正和参照群体等方面。Pettigrew等人(2008)通过对欧洲成年人的调查显示, 那些处于低社会地位并且政治影响力较弱的工薪阶层感受到较为强烈的群体相对剥夺和个体相对剥夺。Mclaughlin, Costello,Leblanc, Sampson和Kessler (2012)以6483名美国青少年为被试的研究表明, 主观社会经济地位与青少年的相对剥夺感显著相关。Zhang和 Tao(2013)通过对 5925名中国大学生的调查表明, 大学生的相对剥夺感与社会支持显著负相关, 社会支持水平越高的学生, 其相对剥夺体验越弱, 说明社会支持是相对剥夺感的保护性因素。
社会不公是相对剥夺感产生的重要原因。Folger, Rosenfield和Robinson (1983)以60名女大学生为被试, 采用情境行为实验法, 考察程序公正与相对剥夺感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 当程序改变不合理或没有充分的理由(即不充分的程序公正)时, 被试会体验到相对剥夺感(如生气、不满意、心烦、愤怒等)。Cropanzano和Randall (1995)采用两个实验来考察提前通知与相对剥夺感之间的因果关系, 结果发现提前通知(一个负性结果)能够增加(弱势群体的)程序公正感, 进而降低其相对剥夺感。具体体现在, 即使被试获得了负性的或不利的结果, 当向被试提前通知了这一信息之后, 被试会报告出较高水平的程序公正和总体公正, 较低水平的负性情感。
被试所比较的目标(即参照群体)的特征也会影响个体的剥夺感水平(Walker & Pettigrew,1984)。参照群体的优势地位越高, 个体的相对剥夺水平越高(Crosby, 1984)。Tropp和Wright(1999)以176名拉丁美洲裔和126名非洲裔美国大学生为被试, 通过与内群体成员、美国其他少数民族群体以及白人群体进行比较, 考察参照群体对弱势群体相对剥夺感的影响。结果表明:1)在群体比较水平, 高内群体认同的被试比低内群体认同的被试报告出更高水平的相对剥夺感; 2)在个体比较水平, 当将自己的当前状况与外群体成员进行比较时, 高内群体认同的被试报告出更低的满意度; 而当将自己的当前状况与内群体成员进行比较时, 高内群体认同的被试报告出更高的满意度。说明参照群体(比较目标)对相对剥夺感具有重要影响。
以上研究从人口统计学变量、个体特征变量和社会环境变量三个主要方面探讨了影响相对剥夺感的相关因素。然而经验告诉我们, 影响个体或群体相对剥夺感的相关因素远不止这些, 人口统计变量中的种族类别、父母职业, 个体特征变量中的自我效能、心理控制源, 以及社会环境变量中的学校班级环境、社区文化氛围等因素也可能对个体或群体的相对剥夺感产生影响作用。此外, 相对剥夺感是一个复杂的认知情感过程, 不仅影响因素众多, 而且各个因素之间还可能存在复杂的交互作用, 如个体特征变量可能在社会环境变量对相对剥夺感的影响之间起着中介或调节作用, 人口统计变量可能在个体特征变量和社会环境变量对相对剥夺感的影响之间起着调节作用。这些当是未来研究的重要主题。
学者们对相对剥夺感的影响效应及作用机制进行了大量的实证研究, 通过对已有文献的全面回顾, 同时参考Smith等人(2012)进行元分析时的分类标准, 我们将相对剥夺感的影响效应变量归纳为个体变量和群体变量两大类, 其中个体变量主要包括(内在的)心理健康和(外在的)个体行为,群体变量主要包括(内在的)群际态度和(外在的)集群行为。
通过与周围人主观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被认为是影响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Eibner,Sturm和Gresenz (2004)以15084名美国成年人为被试, 探讨经济相对剥夺(以Yitzhaki指数为指标)对心理健康(以抑郁、焦虑障碍为指标)的影响, 结果表明:经济相对剥夺(低的相对收入)与个体的心理健康障碍显著正相关; 回归分析表明, 在控制了绝对收入水平之后, 相对剥夺感对个体的心理健康障碍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 当相对剥夺感下降 25%时, 心理健康障碍的发生率随之降低了9.5%。Buunk和Janssen (1992)通过对248名荷兰26岁到55岁的职业男性进行的调查表明, 在3个不同的年龄段(26~35、36~45、46~55岁), 相对剥夺感均对职业男性的心理健康(愤怒、抑郁、工作不满意感)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 但是对中年男性的预测作用更强。Mclaughlin等人(2012)对6483名美国青少年的调查表明, 相对剥夺与青少年的情绪障碍显著正相关, 相对剥夺水平越高, 青少年遭遇情绪障碍的风险越高。Abrams和 Grant(2012)通过对 911名英格兰青少年的研究表明,个体相对剥夺对个体的抑郁体验具有极其显著的预测作用。Zhang和Tao (2013)以5925名中国大学生为被试, 研究了相对剥夺感与精神病理症状之间的关系, 结果发现大学生的相对剥夺感与抑郁、自杀意念显著正相关, 大学生的相对剥夺感越强, 则其抑郁水平越高, 经历自杀意念的可能性越高。
Osborne等人(2012)以953名美国公立大学的教职员工为被试, 考察由强制性休假而导致的个体相对剥夺(如非自愿的收入减少)对其心理健康的影响, 结果表明个体相对剥夺与大学教员自我报告的心理健康显著负相关(p< 0.001), 愤怒、恐惧和悲伤情绪在个体相对剥夺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中起着中介作用。Schmitt和 Maes (2002)以德国585名东德人和387名西德人为被试, 分别对他们的相对剥夺感、内群体认同和心理健康进行两次追踪测试, 结果发现内群体认同调节相对剥夺感对东德人心理健康的跨时间负性影响, 东德人的内群体认同感越强, 则相对剥夺感对其心理健康的负性影响就越弱。
相对剥夺感不仅对个体的心理健康具有显著的负性影响, 也会对个体的身体健康(生理健康)产生不良影响(Eibner & Evans, 2005; Subramanyam,Kawachi, Berkman, & Subramanian, 2009; Cole,2012; Lhila & Simon, 2010)。相对剥夺感对心脏病、高血压、进食障碍、酒精滥用、自杀以及死亡率具有负性影响(Eibner, 2000; Deaton, 2001;Salti, 2010); 在控制了个人收入、受教育程度、种族、年龄以及居住地等变量之后, 通过与本地其他居民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会增加死亡的可能性(Eibner, 2000)。
相对剥夺感也会对个体行为(individual behavior)产生重要影响, 主要包括越轨(偏差)行为(如攻击性行为、暴力行为、偷窃行为、反生产工作行为等)、逃避(退缩)行为(如吸烟、酗酒、药物使用、赌博、社会隔离等)以及成就行为(如参加自我提升活动、兼职活动、学业努力等) (Smith et al., 2012)。
首先, 相对剥夺感会导致个体的越轨或偏差行为。挫折–攻击理论(frustration-aggression theory;Caskell & Smith, 1984)认为, 挫折可以引起一系列不同类型的行为反应, 其中之一是引起某种形式的攻击行为; 挫折感是相对剥夺的产物, 如果一个人失去他应该有的, 可能导致攻击性行为(孙时进, 2011)。调查和实验研究均表明, 感知到的相对剥夺往往会引发个体的愤怒和不满情绪(挫折感), 进而导致个体的攻击性行为(Crosby, 1976;Donnenwerth & Cox, 1978; Wright, Caspi, Moffitt,Miech, & Silva, 1999)。Stiles 等人(2000)通过对6074名美国青少年的研究表明, 在控制了性别、种族、婚姻状况以及受教育程度等变量之后, 通过与朋友、邻居以及一般美国家庭进行比较而感知到的经济相对剥夺会导致个体的消极自我体验,进而引发个体的社会越轨行为(如暴力活动、财产犯罪、药物滥用等)。Bernburg, Thorlindsson和Sigfusdottir (2009)通过对5491名冰岛青少年的研究表明, 对于居住在富裕社区的贫困青少年, 经济相对剥夺对他们的暴力行为和犯罪行为的影响效应显著; 而对于居住在贫穷社区的贫困青少年,经济相对剥夺对这些后果变量的影响效应较微弱。不过也有研究者发现, 通过社会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只会增加青少年的犯罪行为倾向,而不会导致直接的犯罪行为(Webber, 2007), 有待后续实证研究的进一步检验。
其次, 相对剥夺感会导致个体的逃避(退缩)行为。研究表明, 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群体由于各种原因可能过得并不好, 他们可能会体验到较强的压力和抑郁, 增加染上疾病以及参与危险行为(如吸烟、酗酒、暴食或药物滥用)的风险(Eibner,2000)。Kuo和Chiang (2013)通过对中国台湾不同社会阶层的研究表明, 在控制了绝对收入水平及其他人口学变量(如年龄段、婚姻状况、种族以及受教育程度)之后, 高的相对剥夺感(以Yitzhaki指数为指标)与个体的吸烟行为显著相关, 提示缩小富人和穷人之间的收入差距能够降低吸烟行为的发生概率。Callan, Shead和Olson (2011)通过对英国、美国以及加拿大83名社区居民的调查, 探讨个体相对剥夺对赌博动机的影响及其心理机制,结果发现个体相对剥夺既对个体的赌博动机和行为具有直接的预测作用, 又可通过对即时回报的渴望间接影响赌博动机, 即个体对即时回报的渴望在个体相对剥夺与赌博动机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
最后, 相对剥夺感不仅会导致个体的消极行为, 也可能促使个体产生积极的成就行为。Zoogah (2010)以非洲加纳的144名企业员工为被试, 采用结构方程模型考察了个体相对剥夺对员工参与自我提升活动的影响及其内部机制。结果表明, 个体相对剥夺感对员工自我提升活动的参与度的直接影响不显著, 而是通过自我提升活动的参与意向来间接影响其参与度; 反事实信念在个体相对剥夺感与自我提升活动的参与意向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 程序公正在个体相对剥夺感与自我提升活动的参与度之间起着中介作用。Olson等人(1995)通过对单亲母亲和工作女性的研究表明, 两类女性报告的群体相对剥夺感(不满意感)显著高于个体相对剥夺感, 且工作女性对自身状况的不满意感(个体相对剥夺感)会显著正向预测其参加自我提升活动的意愿。Turley (2002)通过对3563名非裔美国儿童的研究表明, 与高收入邻居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对儿童的学业成绩(b=0.483,p< 0.001)以及积极行为(b=0.437,p< 0.001)存在显著的正性影响, 这可能是由于与优势群体进行比较而产生的相对剥夺感激发了个体的竞争意识和进取动机, 进而引发了个体的积极行为。
群际态度(intergroup attitudes)一般指对内群体及其成员以及外群体及其成员的评价倾向性。以往研究表明, 相对剥夺感会对群际态度产生重要影响, 主要包括对内群体的态度(如内群体偏好/偏见、内群体认同、内群体民族主义等)、对外群体的态度(如外群体偏见、外群体刻板印象、对移民的态度等)以及对社会系统的态度(如公正世界信念、政治体制的可信度和合法性、对当局的支持等)三个方面(Smith et al., 2012)。
大量研究表明, 相对剥夺感会影响人们对内群体的态度。Tripathi和 Srivastava (1981)以 112名印度穆斯林大学生为被试, 采用积极/消极形容词评定法, 考察弱势群体的内群体(穆斯林)和外群体(印度斯坦人)态度以及相对剥夺感对其群际态度的影响。结果发现, 穆斯林学生具有积极的内群体态度(M=134.5)和消极的外群体态度(M=78.5); 穆斯林学生的群体相对剥夺水平越高, 其对内群体(穆斯林)的态度越积极, 对外群体(印度斯坦人)的态度越消极。Appelgryn和 Nieuwoudt(1988)以361名南非黑人和120名以荷兰语为母语的南非白人为被试, 考察相对剥夺感与种族态度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 南非白人对内群体的态度更为积极, 对外群体特别是南非黑人的态度更为消极; 南非黑人对南非白人也具有非常负性的态度; 回归分析表明, 经济相对剥夺对南非黑人的种族态度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Guimond和Dubé-Simard (1983)通过对80名以法语为母语的加拿大魁北克人(相比该地区以英语为母语者, 他们在各方面均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研究显示, 群体相对剥夺、群际不公平感与民族主义态度显著正相关, 被试的群体相对剥夺水平越高, 群际不平等感越强烈, 其社会政治态度越激进(即民族主义倾向越强烈)。
也有研究发现相对剥夺感会影响人们对外群体(如移民)的态度。Aleksynska (2011)以 1000名乌克兰本土居民为被试, 考察他们的相对剥夺感以及对移民(亚洲和非洲移民)的态度, 结果表明本土居民的群体相对剥夺感负向影响他们对移民的态度, 即通过与移民比较而产生的群体相对剥夺体验使得本土居民更不愿意接纳移民融入他们的生活、更不支持有利移民的政府政策、更不愿意表达对移民的积极态度; 研究还发现, 只有那些客观上处于弱势地位的本土居民(即体验到强烈的经济相对剥夺的个体)才会对移民持有非常消极的态度。研究者们在探讨个体相对剥夺和群体相对剥夺对群际偏见的联合预测作用时还发现“溢出效应(spillover effect)”, 即个体相对剥夺通过群体相对剥夺的中介作用对群际偏见(对移民的偏见)产生影响(Tougas & Beaton, 2002; Tougas,Rinfret, Beaton, & de la Sablonnière, 2005; Pettigrew et al., 2008)。
此外, 相对剥夺感还会影响人们对社会系统的态度。如Birt和Dion (1987)对加拿大同性恋群体的研究表明, 群体歧视知觉和相对剥夺体验对个体的公正世界信念和宜居世界信念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Caskell和Smith (1984)通过对英国已就业和失业的黑人和白人青年的研究显示,黑人和白人青年的相对剥夺感与其对社会体制以及社会群体的负性态度显著相关, 但是这种相关程度并不高。
集群行为(collective action)指的是群体成员参与为改善群体现状的行动(Wright, Taylor, &Moghaddam, 1990; Wright, 2009), 是一种共同情绪影响下的个体行为(Park & Burgess, 1921), 比如投票、请愿、罢工、抗议、示威等(Walker & Smith,2002; 张书维等, 2012)。Wright等人(1990)进一步指出, 集群行为主要包括两个特征:1)以群体行为的姿态出现; 2)行为的目的旨在提升所属群体的利益。以往大量研究表明, 相对剥夺感会对集群行为产生重要影响, 并且与个体相对剥夺相比,群体相对剥夺更易导致集群行为, 如群体抗议行为、政治暴力活动、群体攻击性等(Smith et al.,2012)。Walker和Mann (1987)以失业人员为被试的研究表明, 群体相对剥夺对群体抗议行为具有显著的预测作用。Olson等人(1995)对 50名单亲母亲和62名工作女性的研究表明, 单亲母亲或工作女性对自身所在群体地位的不满意感(群体相对剥夺感)会显著正向预测其自我报告的群体抗议行为。Birt和Dion (1987)通过对加拿大74名同性恋被试的研究发现, 弱势群体的相对剥夺感和歧视知觉会增加他们对群体抗议行为的支持度,降低他们的控制感和生活满意度。
相对剥夺感也会增加弱势群体的政治暴力行为(倾向)。如Canache (1996)发现住在富裕地区的那些贫穷的洪都拉斯人体验到更强的挫折感和不满意感, 更支持政治暴力活动。Osborne和Sibley(2013)通过对 6886名新西兰成年人的研究表明,群体相对剥夺与政治诉求活动的支持倾向显著正相关, 并且这一关系受到系统公正信念的调节,高的系统公正信念降低了群体相对剥夺对弱势群体支持政治诉求活动的影响。
相对剥夺感还会增加弱势群体的群体攻击性和破坏性群际竞争行为。Koomen和Fränkel (1992)通过对 81名荷兰少数民族群体苏里南人的研究显示, 群体相对剥夺对群体攻击性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 歧视体验通过群体相对剥夺的完全中介作用对群体攻击性产生影响。Halevy, Chou,Cohen和Bornstein (2010)采用群际囚徒两难任务(IPD-MD)实验来考察群体水平的相对剥夺感如何影响群际竞争, 结果发现弱势群体成员产生破坏性群际竞争行为的概率要显著高于优势群体成员, 说明相对剥夺感会导致弱势群体成员的破坏性群际竞争行为。
大量研究表明, 群体相对剥夺还可能通过其他中介或调节变量对集群行为(意向)产生间接影响。国外研究发现, 群体相对剥夺与集群行为的关系受到负性群体情绪的中介, 如群体愤怒(Smith, Cronin, & Kessler, 2008)和群体不满(Mummendey et al., 1999); 社会变革信仰在群体相对剥夺与集群行为意向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Abrams & Grant, 2012)。国内学者的实验研究也表明, 群体愤怒和群体效能在群体相对剥夺与集群行为(意向)之间起着中介作用(张书维等,2012)。研究还发现, 群体认同在群体相对剥夺与集群行为的关系之间起着调节作用(Mummendey et al., 1999; van Zomeren, Postmes, & Spears,2008):在群体认同凸显的条件下, 群体相对剥夺与集群行为的关系会被弱化, 无论群体相对剥夺的程度高低, 成员们都更可能参与集群行为; 在群体认同被其它凸显的社会认同抑制时, 群体相对剥夺对集群行为的预测作用才会显现(张书维,王二平, 2011)。
上述研究探讨了相对剥夺感对心理健康、个体行为等个体水平变量以及群际态度、集群行为等群体水平变量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 研究结果对于探明相对剥夺感的主要后果变量以及该领域的进一步深入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由于相对剥夺感的影响效应变量非常之多, 内在作用机制较为复杂, 因此要全面呈现相对剥夺感与这些变量之间的关系并非易事。将相对剥夺感的影响效应变量归纳为个体变量和群体变量两大类只是我们的一个有益的尝试, 然而也是有据可循的:一方面参考Smith等人(2012)的分类标准, 他们在对相对剥夺感与后果变量的关系进行元分析时, 将相对剥夺感的后果变量分为人际水平的变量(类似个体变量, 包括内在的心理状态和外在的个体行为)和群际水平的变量(类似群体变量, 包括内在的群际态度和外在的集群行为); 另一方面,也是在全面回顾以往相关文献的基础上, 通过充分的理论分析和反复的推敲归纳得出的。另外,以往有关相对剥夺感的直接效应模型(即对后果变量的直接影响)研究较多, 而对相对剥夺感与后果变量的关系机制(如缓冲效应模型、调节效应模型)研究则较为薄弱, 因此后续研究需进一步加大这方面的研究力度。
自从美国社会学家 Stouffer等人(1949)在半个世纪以前提出相对剥夺感这一概念以来, 相对剥夺感受到了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以及经济学等领域研究者的广泛关注, 相关的研究成果更是层出不穷, 也取得了许多有价值的研究成果。然而, 该领域的研究也存在较多的不足之处, 笔者认为, 至少可以从以下五个方面开展对相对剥夺感的进一步研究。
对于完整内涵的相对剥夺感概念和结构方面的研究目前十分缺乏。存在的不足主要有两点:一是相对剥夺感的概念还需要进一步厘清和具体化。以往研究大多从社会比较的角度界定相对剥夺感(如相对剥夺感指的是与参照群体相比, 个体对自身不利地位的主观感知; Walker & Smith,2002), 但这只是相对剥夺感的认知成分, 大量研究表明, 情感成分也是相对剥夺感的重要组成部分(Smith et al., 2012; Walker & Pettigrew, 1984)。因此, 从认知和情感两个方面对相对剥夺感进行操纵性定义, 应是后续相对剥夺感概念研究的趋势所在。二是相对剥夺感的内容结构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和丰富。如前所述, 目前国内外对相对剥夺感的结构维度所包含的内容所持的观点并不一致, 有的从认知–情感 RD的角度展开研究, 有的从个体–群体RD的角度展开研究, 也有的仅仅考察了RD的认知成分, 但是这些都不够完善。相对剥夺感的内容结构应该既包含认知–情感 RD, 也包含个体–群体 RD, 因此认知–情感 RD与个体–群体 RD的二维垂直结构模型应是相对剥夺感内容结构的完整呈现。但是目前关于这一完整结构模型的实证研究还太少, 亟待加强。
研究对象上的拓宽, 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以往研究大多以普通人群为研究对象(如大学生),通过情境模拟来诱发其相对剥夺感, 进而考察其影响效应及作用机制, 因此研究结果在推广到目标群体时可能受到限制。因此, 后续的研究应有针对性地注重对目标群体的研究, 如农村困难户、城市失业人员、农民工以及经历重大疾病或自然灾害等特殊群体(张书维等, 2010), 使研究结果更具生态效度。二是以往研究大多以成年人为研究对象, 缺少对青少年儿童相对剥夺感的研究。青少年儿童处于人生发展和人格塑造的关键期, 一些弱势群体儿童(如城市流动儿童、农村留守儿童、贫困家庭儿童、离异家庭儿童)通过与一般儿童的比较, 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利益没有得到, 更容易在心理上产生这种主观的相对剥夺感,进而对其心理健康和健全人格的养成造成不利影响。因此, 对青少年特别是弱势群体儿童相对剥夺感的深入研究, 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研究内容和研究视角上的不足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以往研究大多从横向比较角度研究相对剥夺感, 缺少对纵向相对剥夺感的研究(Smith et al., 2012)。通过与其他个体或群体进行横向比较而产生的横向相对剥夺感确实是 RD的直接而明显的研究内容, 但是通过与自己的过去或未来进行比较而产生的纵向相对剥夺感也是RD的重要研究内容。而且对于不同年龄段的群体而言, 横向相对剥夺和纵向相对剥夺的侧重点可能会有所不同, 对于一般工作群体来说, 可能横向相对剥夺较为显著; 而对于老年人以及一些离退休人员来说, 可能纵向相对剥夺感更为强烈。二是在影响因素方面, 以往研究大多考察的是某一类变量下某些具体因素(如性别、年龄、社会支持等)对相对剥夺感的单独影响, 而对于各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及其综合影响效应则较少涉及, 如个体特征变量与社会环境变量之间以及这两类变量中的具体因素之间是否存在交互作用?这些当是后续研究必须重点关注的。三是在影响效应方面, 尽管大部分研究结果表明相对剥夺感的影响是消极的, 但也有研究者认为相对剥夺感存在积极效应。如 Jencks和 Mayer (1990)指出, 有些人可能通过更加努力地工作或学习来应对相对剥夺感的负性影响(如低收入的员工可能会通过努力工作来争取晋升到高收入的行列; 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可能会更加努力地学习以赶上那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因此, 加强对相对剥夺感积极效应的实证研究, 有助于从辩证的角度看待相对剥夺感,也有助于为相对剥夺感的有效干预找到动力和突破口。
目前研究方法上的不足, 主要有以下三点:一是缺少完善统一的相对剥夺感测评工具。一方面, 不同研究者用于研究相对剥夺感的测评工具各不相同, 这就直接导致各研究结果之间不一致甚至相互矛盾, 研究也失去了可比性; 另一方面,以往研究者用于测评相对剥夺感的工具虽然众多,但大多存在题项较少、信效度不高的缺陷(马皑,2012)。因此, 编制出一套契合中国本土文化背景、信效度较高的相对剥夺感测评工具显得尤为重要而紧迫。二是需要加强纵向追踪研究。已有研究大多采用横断研究, 少有纵向追踪研究, 从而难以揭示相对剥夺感发展变化的动态规律。如相对剥夺感在个体不同年龄段的发展是否存在显著差别, 是否存在关键点?影响相对剥夺感发展变化的关键因素有哪些?相对剥夺感对关键结果变量的跨时间影响效应如何?等等。三是缺少科学的干预实验研究。国外有关相对剥夺感的干预研究基本还未展开, 而国内这方面的研究大多限于宏观的理论探讨和思辨, 缺乏可操作性和实效性。因此, 今后有必要在前期调研的基础上开展针对不同群体(特别是弱势群体)相对剥夺感的具体干预实验研究, 从而为切实降低弱势群体的相对剥夺感、提高其心理和谐水平提供科学依据。
关于相对剥夺感的本土化和跨文化方面的研究, 目前还比较薄弱。一是缺少相对剥夺感的中国本土化研究。自美国社会学家 Stouffer等人(1949)提出相对剥夺感这一概念以来, 西方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采用配对比较的范式对不同人群的相对剥夺感展开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研究, 如德国统一后东德人与西德人的比较(Schmitt &Maes, 2002)、苏格兰人与英格兰人的比较(Abrams,1990)、加拿大以法语为母语者与以英语为母语者的比较(Bougie et al., 2011)、南非白人与南非黑人的比较(Appelgryn & Nieuwoudt, 1988), 等等。然而纵观国内, 关于相对剥夺感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 且以理论思辨居多, 具体实证研究较少(张书维等, 2009)。当前中国社会正处在经济转型和社会转轨的历史新阶段, 贫富差距的扩大致使一部分人容易在心理上产生相对剥夺感, 因此, 开展中国背景下弱势群体相对剥夺感的本土化研究,有利于促进他们的心理和谐和整个社会和谐进程的有序推进。二是需要加强相对剥夺感的跨文化比较研究。相对剥夺感是人类普遍存在的社会心理, 具有跨历史性和文化普遍性, 同时, 相对剥夺感也可能存在文化差异性。在西方个人主义文化背景下和东方集体主义文化背景下, 个体或群体相对剥夺感的体验强度可能会有所不同。中国的城市农民工群体类似于西方的移民群体, 研究表明, 通过与本土居民的比较, 西方的移民群体(特别是亚洲移民和非洲移民)体验到强烈的群体相对剥夺感(Grant, 2008)。那么, 通过与城市当地居民比较, 中国城市流动人口群体(包括流动儿童)的相对剥夺体验如何?与西方移民群体相比, 其在内容和强度上有何相同与不同之处?这些当是后续研究的重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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