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I技术溢出的研究脉络和最新进展※

2016-02-28 01:00:36杨红丽
现代经济探讨 2016年12期
关键词:外资企业东道国异质性

杨红丽

FDI技术溢出的研究脉络和最新进展※

杨红丽

FDI的技术溢出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术界最热门的研究领域之一。学术界认为FDI技术溢出存在着不同的传导机制,而且不同传导机制可能产生不一样的溢出效应,包括示范效应、人员流动与培训效应、竞争效应和联系效应。FDI技术溢出的产生是有条件的,受到本土企业吸收能力、空间地理因素以及外资企业本地配套等因素的影响;外资企业、本土企业以及所处行业的异质性也是造成FDI技术溢出产生差异的重要原因。

FDI技术溢出传导机制间接因素异质性

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FDI的研究主要遵循发展经济学的思路,研究跨国公司进行对外直接投资的行为及其给东道国资本积累带来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罗默、卢卡斯等为代表的新增长理论开始兴起,内生技术进步、人力资本、知识和创新成为一国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外商直接投资由于兼具物质资本和技术资本的特点,引起了学者们的广泛关注。跨国公司的新技术和管理经验会溢出和扩散到东道国,促进东道国本土企业生产率的提高。自此,FDI技术溢出成为该领域学者们关注的核心问题,大量文献试图检验FDI对东道国企业技术溢出的大小和范围。中国于1978年开始实行改革开放,2002年成为世界上吸引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国家,“世界工厂”、全球最大出口贸易国、全球第三大经济体等令世人瞩目的经济成就,使得中国FDI技术溢出也备受关注。理论上,FDI能够促进东道国企业生产率的提高,但是实证结果并没有得到一致的结论。Görg和Greenaway(2004)对40多个不同时期、不同国家或地区、截面或面板数据进行了研究,发现FDI溢出效应的实证结论非常模糊,其中有20多个研究对象的FDI溢出效应是显著为正的,17个是不显著的,还有8个是显著为负的。可见,有关FDI技术溢出的研究一直存在着众多的争议,称为FDI技术溢出之谜。本文将从传导机制、间接影响因素和异质性三个角度对FDI技术溢出的文献进行梳理,阐述FDI技术溢出研究的脉络和最新进展。

一、FDI技术溢出的传导机制

学术界认为实证结果出现不一致的原因可能是FDI技术溢出存在着不同的传导机制,而且不同传导机制可能产生不一样的溢出效应。现有文献共提出四种FDI溢出的传导机制:示范效应、人员流动与培训效应、竞争效应和联系效应。由于示范效应、竞争效应和培训效应是发生在同一个行业内的溢出,所以属于水平溢出(horizontal spillovers),或者称之为行业内溢出效应(inter-industry spillovers);联系效应是发生在不同行业间的溢出,属于垂直溢出(vertical spillovers),或者称之为行业间溢出效应(intra-industry spillovers)。

1.示范效应

示范效应(demonstration effect)的定义比较多,本文使用的是Saggi(1998)的定义。该文将示范效应定义为本土企业通过模仿或者重新设计外资企业生产的产品等方式获取外资企业的先进技术和组织管理经验。目前仍然缺乏对示范效应的理论研究,没有理论模型假设或者明确示范效应是如何产生的。Cheung和Lin(2004)使用中国26个省份的数据研究了FDI示范效应在三种不同类型专利申请中的表现。这三种专利申请分别为:①发明,是指对产品和方法提出新的技术方案;②实用新型,是指对产品的形状或者构造提出适于实用的新的技术方案;③外观设计,是指对产品的形状、图案或者色彩作出的新设计,即产品的样式。他们的研究发现省层面的FDI增加会正的影响外观设计的数量,因为外观设计是最容易模仿和复制的,因而支持了FDI具有正向的示范效应。

2.员工培训与流动效应

Fosfuri等(2001)首次构建理论模型,研究FDI溢出中的员工培训和流动效应(training effect)。他们指出,一个企业如果选择了对外直接投资,则必须在当地招聘员工,并对其进行培训。这些员工接受培训以后,本土企业和外资企业都可以出价雇佣这些接受过培训的劳动力。如果本土企业出价更高,这些员工将流动到本土企业中,带去的先进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将提高本土企业的生产率,从而发生技术溢出。Görg和Strobl(2003)用228个加纳制造业企业数据进行回归,结果发现本土企业的所有者如果有外资企业工作经验的话,其企业生产率会更高。Markusen和Trofimenko(2009)使用哥伦比亚制造业企业的面板数据对FDI培训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发现企业聘请外国专家会显著增加该企业的真实工资,而且这个结果无论是在外国专家被雇佣期间还是离职后,都是显著存在的。

3.竞争效应

有众多的理论模型探讨了竞争效应(competition effect)对FDI溢出的影响,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Wang和Blomström(1992)认为外资企业往往具有某种垄断优势,外资企业的进入会给本土企业带来激烈的市场竞争,迫使本土企业降低X低效率,从而提高企业生产率。Aitken和Harrison(1999)则认为外资企业具有更低的产品边际成本,相对于本土企业而言,外资企业有激励扩大其产量,从而导致本土企业的市场份额减少和平均成本提高。因此,短期内外商直接投资可能给本土企业带来负向的溢出效应。他们使用委内瑞拉工业企业数据对FDI技术溢出的竞争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研究结果显示短期内外资企业对同行业本土企业的生产率会产生显著的负效应,由于其他两种水平溢出——示范效应和培训效应理论上都是正的,所以负向的水平溢出表明,Aitken和 Harrison所提出的负向的竞争效应是存在的。

4.联系效应

Rodríguez-Clare(1996)提出外资企业对中间投入品的需求会对本土企业产生技术溢出,即联系效应(linkage effects)。该理论假设中间投入品市场是完全垄断且不可贸易的,外资企业为了获得发展中国家的廉价劳动力,会在发展中国家建立跨国公司。如果跨国公司对中间投入品的需求更加多样化,将引致本土中间投入品的需求增加。在完全垄断情况下,本土企业中间品厂商将获利提高其企业生产率,产生后向效应(backward effect)。同时,因为中间投入品市场的多样化增加了,这又会导致本土最终产品生产厂商的技术提高,即所谓的前向效应(forward effect)。Javorcik(2004)使用投入产出表度量企业间的关联程度,利用立陶宛的企业面板数据,证实了外资企业会对其上游本土供应商产生显著的正向溢出,而前向溢出是不显著的,系数甚至是负的。在Javorick(2004)的基础上,众多学者用不同国家的数据对FDI垂直溢出效应进行了实证研究。其中,Xu等(2012)使用2000-2003年中国制造业企业数据进行研究,发现在中国FDI的前向溢出是正的,但是后向溢出是显著为负的。

不同国家或者同一个国家不同时期FDI技术溢出的实证结论往往存在不一致性,这引发学术界对FDI技术溢出的进一步思考,FDI技术溢出的产生可能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并受到其他各种因素的影响。因此,学术界对FDI技术溢出的影响因素和异质性展开了大量研究。

二、FDI技术溢出的影响因素

与单纯检验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存在性不同,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因素分析更多地侧重于分析FDI技术溢出效应产生的条件及影响。

1.技术差距和吸收能力

Findlay(1978)提出FDI技术溢出效应与内外资企业之间的技术差距有关,技术差距越大FDI可溢出的空间越大。Wesley(1989)则认为技术差距越小本土企业的吸收能力越强,FDI技术溢出的效应越大。另外一个折中的观点认为,技术差距与FDI技术溢出效应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当内外资技术差距太小时,由于技术转移的空间比较小,导致FDI技术溢出效应比较小;同样,当内外资技术差距过大的时候,内资企业吸收能力过低,FDI技术溢出效应很小甚至可能为负(Driffield和Taylor,2000)。Girma和Görg(2007)用英国企业数据进行分位数回归,发现吸收能力和FDI技术溢出效应之间存在非线性关系。

2.空间地理因素

Keller(2002)提出FDI技术溢出会随着地理距离的增加而衰减。Blonigen等(2007)使用美国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空间地理因素对FDI技术溢出效应的影响是显著存在的。Hamida(2013)用瑞士的数据考虑地区变量对FDI水平溢出效应的影响,发现本地区的FDI有正的溢出效应,其他地区的FDI有负的溢出效应。刘巳洋(2008)使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的研究也证实,中国空间地理是影响FDI技术溢出效应发挥的重要因素。

3.外资本地配套

Rodríguez-Clare(1996)提出外资企业通过本地配套提高了东道国企业上游中间品的种类和数量,从而对本土上游供应商产生后向的垂直溢出。可见,外资企业本地配套水平会影响FDI的技术溢出。Javorcik和Spatareanu(2011)利用罗马尼亚的企业面板数据研究发现,美国投资者比欧盟投资者更加倾向于从罗马尼亚本地进行中间品配套,因此美国的FDI对罗马尼亚本土企业的后向溢出是显著为正的,而来源于欧盟国家的FDI对上游本土企业却没有显著的正向溢出。Kee(2015)使用孟加拉纺织行业的企业数据证实和外资企业拥有共同供应商的本土企业受到正向的溢出效应更大。杨红丽和陈钊(2015)使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同样证实,外资企业本地配套水平增加将有利于外资企业技术溢出效应的发挥。

4.宏观市场环境

东道国的人力资源、基础设施和稳定的经济环境等都是影响FDI技术溢出的重要因素。Balasubramanyam等(1996)、蒋殿春和张宇(2008)发现经济开放是影响FDI技术溢出的重要因素。Borensztein等(1998)、沈坤荣和耿强(2001)的研究显示人力资本对FDI技术溢出效应有显著的影响。另外,Ouyang和Fu(2012)发现中国内陆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会显著影响FDI水平溢出的发挥。也有研究提出东道国金融市场(Alfaro等,2004)以及税收激励(Deng等,2012)都会对FDI技术溢出效应产生影响。

三、FDI技术溢出的异质性

除了有大量文献对FDI技术溢出的间接影响因素进行分析以外,还有众多文献认为外资企业、本土企业以及所处行业的异质性也是造成FDI技术溢出产生差异的重要原因。

1.外资企业异质性

外资企业异质性主要体现在外资企业股权结构和外资企业来源国两个方面。

技术溢出是没有补偿的外部性,跨国公司为了保持技术上的领先地位往往进行技术保密以防止技术外溢。Lee和Shy(1992)认为合资企业比外商独资企业的溢出更大。Mattooy等(2004)则认为独资企业会转移更为先进的技术。Javorcik和Spatareanu(2008)使用罗马尼亚的企业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合资企业的垂直溢出大于独资企业。

FDI来源于不同的国家可以增加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多样性,从而促进技术的溢出。Zhang等(2010)利用中国制造业企业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FDI来源国越分散,FDI对本土企业的正向技术外溢越显著。Tong(2005)提出由于历史、地理和文化等因素,来源于港澳台地区的投资和OECD等非港澳台地区的投资所产生的技术溢出可能存在巨大的差异。Lin等(2007)、Du等(2012)使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进行检验,发现在中国不同来源的外资其溢出效应是完全不同的。

2.本土企业异质性

影响FDI技术溢出的本土企业特征包括出口导向型、企业所有制结构、企业规模、企业研发水平等因素。Sinani和Meyer(2004)以及Xu和Sheng(2012)的研究发现,东道国企业的出口导向性是影响FDI技术溢出效应发挥的重要因素。Buckley等(2007)、Deng等(2012)等研究发现,在中国企业所有制会影响FDI的技术溢出。Nicolini和Resmini(2010)、Xu和Sheng(2012)等研究发现不同规模的本土企业受到的FDI技术溢出也不同。Griffith等(2006)发现东道国企业自身研发水平对FDI溢出效应会产生影响。

3.行业异质性

行业特征对FDI技术溢出的影响主要包括市场结构和行业技术水平。Wang和Blomström(1992)指出所处行业竞争程度是影响FDI技术溢出效应发挥的重要特征。陈涛涛(2003)的研究发现,在资本密集度较低或者行业集中度较低的行业中,FDI技术溢出效应更大。而Buckley等(2007)发现,在中国FDI的行业内水平溢出在技术密集型行业比劳动密集型行业更为明显。Keller和Yeaple(2009)也发现,在美国高技术行业比低技术行业的FDI溢出效应更为显著。Nicolini和Resmini(2010)的研究则发现,劳动密集型行业的FDI的水平溢出比较显著,而行业间溢出主要发生在高技术行业。

四、综合评述

20世纪80年代之后,学术界对FDI技术溢出进行了大量研究,有的研究显示FDI存在显著的正向溢出效应,有的研究表明FDI的溢出效应不显著甚至是负向的影响。FDI技术溢出之谜引起了学术界的持续关注,分别从传导机制、间接因素和异质性等角度给予了相应的解释。一是FDI技术溢出有不同的传导机制,包括示范效应、培训效应、竞争效应和垂直效应,不同传导机制所产生的技术溢出有所不同。其中竞争效应可能使得本土企业丧失大量的市场份额,从而对本土企业产生负向的溢出。二是FDI技术溢出的发挥是有条件的,受到本土企业吸收能力、空间地理因素以及外资企业本地配套的影响。其中外资企业本地配套影响FDI技术溢出的最新研究表明,东道国要有效发挥FDI技术溢出效应必须提高外资企业中间品的本地配套。三是外资企业、本土企业以及所处行业的特征不同,FDI技术溢出效应也有很大的差异。在中国,来源于OECD等发达国家的外资企业和来源于港澳台华人经济圈的外资企业对本土企业的技术溢出效应具有显著的差异。另外,在高新技术行业以及东部沿海发达城市,外资企业的技术溢出表现得更为明显。

尽管大量研究试图解释FDI技术溢出的不一致性,却仍然存在一些未解之谜,其中,最突出的矛盾表现为:理论上FDI的垂直溢出是正的,但是实证研究显示FDI的垂直溢出有时是显著为负的,这是现有研究所无法解释的,也是未来FDI技术溢出研究亟待解决的难题。中国是全球吸收FDI最多的国家,有关中国FDI技术溢出的深入研究能够为发展中国家引进外资提供宝贵的经验。

1.陈涛涛:《影响中国外商直接投资溢出效应的行业特征》,《中国社会科学》2003年第4期。

2.杨红丽、陈钊:《FDI溢出的迂回效应:基于共同供应商的行业内溢出》,《世界经济》2015年第3期。

3.Blonigen,Bruce A.,Davies,Ronald B.,Waddell,Glen R. and Naughton,Helen T.,2007.“FDI in Space:Spatial Autoregressive Relationships i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European Economic Review,51:1303-1325.

4.Deng,Ziliang,Falvey,Rod and Blake,Adam,2012.“Trading Market Access for Technology?Tax Incentives,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Productivity Spillovers in China.”Journal of Policy Modeling,34:675-690.

5.Du,L.,Harrison,A.and Jefferson,G.H.,2012.“Testing for Horizontal and Vertical Foreign Investment Spillovers in China 1998-2007.”Journal of Asian Economics,23:234-243.

6.Griffith,Rachel,Harrison,Rupet and Reenen,John Van.2006.“How Special is the Special Relationship?Using the Impact of U.S.R&D Spillovers on U.K.Firms as a Test of Technology Sourcing.”American Economic Review,96(5):1859-75.

7.Görg,Holger and Greeenaway,David,2004.“Much Ado about Nothing?Do Domestic Firm Really Benefit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World Bank Research Observer,19(2):171-197.

8.Javorcik,Beata Smarzynska,2004.“Doe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crease the Productivity of Domestic Firms?In Search of Spillovers through Backward Linkages.”American E-conomic Review,94(3):605-627.

9.Javorcik,Beata Smarzynska and Spatareanu,Mariana,2008.“To Share or not to Share:Does Local Participation Matter for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85:194-217.

10.Javorcik,Beata Smarzynska and Spatareanu,Mariana,2011.“Does it Matter Where You Come from?Vertical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the Origin of Investors.”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96:126-138.

11.Kee,Hiau Looi,2015.“Local Intermediate Inputs and the Shared Supplier Spillovers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12:56-71.

12.Keller,W.and Yeaple,S.R.,2009.“Multinational Enterprises,International Trade and Productivity Growth:Firm Level Evidence From the United States.”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91(4):821-831.

13.Ouyang,P.and Fu,S.,2012.“Economic Growth,Local Industrial Development and Inter-Regional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Evidence from China.”China Economic Review,445-460.

14.Xu,XingpengandSheng,Yu,2012.“Productivity Spillovers from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irm-Level Evidence from China.”World Development,40:62-74.

[责任编辑:侯祥鹏]

F832.6

A

1009-2382(2016)12-0092-04

杨红丽,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国际经贸学院讲师、博士(上海201620)。

※本文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新常态下中国经济增长的分化和稳定:基于产业链视角的理论和实证研究”(项目编号:71603161)的中间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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