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呷此色,来自四川凉山州布拖县,我的工作、生活以及摄影作品都与布拖有关:布拖县,位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东面,地处横断山脉与云贵高原结合部,这里地势复杂,气候多变,自然条件艰苦,幅员面积1685平方公里,总人口18万,其中彝族人口占当地总人口的95%以上,是一个彝族聚居的高寒山区半农半牧县。这里是彝族阿都之系文化的腹心地带,很少受外界影响,当地彝族人的生活方式、生产习惯、行为方式等等都还保留得比较完整,他们原始古朴的生存状态和人文景观都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布拖又称为吉拉补特。“补”指的是刺猬,“特”指的是松树,布拖彝族就是有刺猬和松树的地方。
对于摄影,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的训练或者学习。由于地域偏远,相对闭塞,我获取摄影的知识大多来自互联网和书籍,摄影家萨尔加多、吕楠、杨延康等作品对我影像很大,我的学习过程就是反复的读、看、拍、总结。这也常被身边的朋友认为是“不务正业”。
2002年为了能给家人留影,我用自己的工资买回了第一台海鸥DF2000相机, 后来亲朋好友知道我有了相机以后,经常邀请我去给他们拍照,在那段时间我就是经常穿梭于订婚、结婚、孩子满月等等各种仪式和场所,每当看到他们拿到冲洗出来的照片后喜悦的表情,我内心是自豪的,就这样我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摄影的道路。我的拍摄方式可能与很多人文摄影师有很大的区别,他们往往要做很多的准备、要走很远的路去拍摄一个题材,而我的画面很多就是走出家门,甚至在家就能拍到。我之所以选择将镜头聚焦身边的人和事,是因为我本身就是其中一员,他们所经历的也是我经历的。
后期的作品多是用雅西卡的124G相机拍摄的,选择它不仅是因为它很便宜,还因为快门的声音非常小,能够做到尽量不去干扰拍摄对象,趁对方的防备意识不强的时候就不知不觉拍摄下来了。如果说,前几年的作品倾向于整个族群的全景式记录,那么,近几年我则关注的是族群的变化。我目前的信念就是怀着一颗平常的心,用这一辈子去完成这个选题的拍摄。我觉得,事件的发生和摄影者的记录是一种缘份,每一刻的影像记录本身就是这个摄影者和事件本身的一次偶遇。
当今世界的人们好像都在试图解决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关系。在我看来,土地就是人类的衣食之本。土地如果没有水的滋润,就不能耕作。土地若是没有人耕作,也就不会有丰收,两者相互依存。我想用朴实而真诚的态度记录着自己的族群、自己的生活。千百年来,阿都彝人在这片土地上面追逐野兽,放牧牛羊,捡拾野果,播种五谷,努力把生命交付在春耕、夏忙、秋收、冬蓄、山林、田野中。他们世世代代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我希望随着我的拍摄记录时间的变迁、记录族群中一些社会性的变化。我拍摄“土地的主人”这个选题的原因和构思就是试图从彝族人的自然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等方面给自己心中找出答案:布拖阿都彝族蕴含着极为朴素的生态观,他们热爱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面对艰苦的自然条件,他们不畏艰辛,努力使之变成一片锦绣。在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为自己服务的同时,并没有忽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协调发展。这片土地培育了阿都彝人独有的精神文化,这一文化最大的特征就是包容与和谐。阿都彝人勤劳善良和吃苦耐劳的崇高品质,充分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也昭示着布拖阿都彝人悠远而灿烂的文化历史。
从拍摄的这些年来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现代文明的不断渗透,我们家乡的生产生活方式也悄然地发生了变化。人们的生活环境发生了变化,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民族文化在现代生活的冲击下也正渐渐地趋向流失。新媒介、交通、通讯这些的改善,尤其是电视、电脑、手机这些现代产品的普及和流行,使一些思想前卫的青少年,对这些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即使他们穿着传统的服饰,但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上半身穿的是自己的民族服饰,下半身穿的是汉族的服饰,发型也都是比较现代时髦的。
彝族是一个重精神而轻物质的民族,这个民族在历史传统中最深厚的部分也就是凝聚着一个精神文化和礼俗规矩当中,当然民族地区与内地的文化交融也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趋势,但同时任何民族的传统文化都是在历史长河中逐渐形成。传统文化作为历史的沉淀,负载着一个民族的价值取向,也保持着一个民族的自我认同,同时影响着这个民族的生活方式。作为这块土地的主人,布拖阿都彝人如何在文化交融和冲突中保持自己民族的精神核心,是否能始终屹立不倒?再过几十年,他们是否还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我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从自身出发,用影像记录的方式留下一些变化过程当中的图像资料,用影像为这个民族做一点点小事,希望这些留下的影像为以后研究彝族文化的人有一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