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寨主义的实证及意义

马翀炜

在对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的研究中，基于血缘的宗族关系及“乡村-国家”的研究范式一直以来都占据着重要的位置，这种范式认为中国民间的宗教活动是促进国家与民间社会进行沟通的主要途径。但对于众多真正处在“帝国边缘”的少数民族村寨来说，国家意识在村寨的神圣性中并不存在，其凝聚地方社会的纽带基于地缘关系而构建，这种村寨空间及村寨边界的神圣性，是少数民族社会“村寨主义”的中心特征。本文以云南西双版纳哈尼族为例，详细分析了村寨空间在民族社会中的重要意义，通过“苦扎扎”等宗教仪式，村寨有形的物理边界被建构为无形的社会文化边界，在立寨门、确立寨神林、搭建磨秋等仪式活动中，村寨的空间边界不断得到强化，村寨本身也得以确立。村民在这个他们创造并赋予神圣性的空间中生活，获得社会性存在的意义，因而这个空间的丧失和破坏，同时也意味着作为社会存在的人的意义被否定。对于村寨主义和神圣村寨空间的理解，在思考今天中国边缘民族地区的现代发展问题中十分重要。相对于汉人社会的血缘性宗族来说，村寨主义民族凸显出对周边族群更大的包容性，然而“神圣的空间”却也成为这些民族“走出去”的局限，即使在现代社会发展的裹挟下被巨变卷入“打工潮”，他们融入现代城市和汉族社会的道路依然艰难，不仅无法拓展地缘关系来构建新的社会资本，更无法在城市空间找到社会生活的神圣意义。因而，不论是对于中国民族社会的认知，还是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现代发展的议题，村寨主义都提供了一个有别于宗族主义的，理解中国乡村社会的新路径。

《开放时代》201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