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修复志愿队:弥补记忆的瞬间

2016-02-24 16:09李晗
经济 2016年3期
关键词:志愿队老照片

李晗

照片起到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某个场景的记录,以及有凝固历史瞬间的作用。“一个家庭的历史是构成社会历史的最小单位,许多家庭的历史就构成了一段社会历史,而一段社会历史就构成了一段中华民族史。”老照片修复志愿队的骨干成员之一赵世贵在接受《经济》记者采访时这样表示修复老照片的意义。

2016年1月10日下午,记者来到老照片修复志愿队的“根据地”——北京市天通苑居委会二楼会议室。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手提画板的居民陆陆续续进来了。他们是来自北京各区的老照片修复志愿队培训班的学员,都是为了学习修复老照片所需要的基本功底——素描。

准备好画素描所需的道具,他们开始动手画了。那么老照片修复志愿队修复的照片有何不同?他们有怎样的出发点和感悟?

定位:拯救、归真、传承、和谐

之所以说这个队伍是志愿队,主要是在大家加入之初,老照片修复志愿队的发起人袁宝钧会和大家提前说好:“学成之后,一定要义务帮别人修复照片。”整个队伍的定位是拯救、归真、传承、和谐。

赵世贵解释说,从大家送来的老照片来看,很多照片都有七八十年了,有些家庭当古董存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老照片已经模糊破损,需要重新修复。这就是拯救的含义。

而对于归真,修复老照片不仅仅是修复容貌和模糊的部分,更是对当时环境的修复,一切忠于原片。

所谓传承,有些照片的年代是解放战争时期,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修复之后能够让后代更加清楚地知道当时的那段历史,并把优良传统传承下去。

和谐,主要针对全家福照片。在那个年代,有七八个兄弟姐妹的家庭难得有一张全家福,现在由于各种原因兄弟间不和睦之类的情况时有发生。全家福被修复了,他们会想起以前相处融洽时的点滴,有利于家庭的和谐,“家庭和谐了,社会也就和谐了。”赵世贵说。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方面的定位,这个老照片修复志愿队,虽然到目前为止真正的骨干人员只有5位,但他们的业务范围已从原来的北京市扩大到全国各地,而且发过来的照片修复难度都非常高。

赵世贵打开了他们最近给别人修复的老照片的前后对比照,向记者一一介绍着。

这是(见图)汤洪要求修复的一张照片,照片是他母亲参加革命时所拍,原版照片尺寸小。汤洪了解到有这样一个老照片修复志愿队,就拿了8张老照片来修复,“修复的效果还很好,于是我也加入了老照片的修复中。”汤洪说。

赵世贵向记者介绍说,这种合照,难在把每个人的脸部表情都修复清楚。“这就要花大功夫,需要把图片放到最大,仔细琢磨这张照片。”

汤洪认为,这些照片意义重大,属于那个年代的生活照,能表现当时人们的生活面貌和精气神。从他们的穿着可以看到当时人们生活的艰苦,对激励后代效果显著。“拿我自己来说,虽然我父母不在了,但每当我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心里都会特别感动,觉得年轻人不能忘了本。”汤洪认为,这些老照片也是教育后代的一种方式。

缘起:再不行动就晚了

说起老照片修复志愿队,他们每个人不得不提的是袁宝钧——一位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

认真、有责任心。这是赵世贵对袁宝钧的评价。他们俩同住一个小区,从2014年开始办培训班时赵世贵就参与其中,并作为班长负责大大小小的事务。

“要是照片修复得不是那么回事,袁老师还真和我嚷嚷。”赵世贵略显尴尬地说,“我也是60多岁的人了。”当然,赵世贵也明白袁宝钧这是出于好意。“他总是为别人考虑得多。”赵世贵介绍说,就拿修复后的照片加黑框的问题来说,给老照片修复的人可能会认为,加一个框会显得好看。但袁老师是从照片本人的角度出发,认为加黑框不吉利,别人拿到手会有想法。“每次我们修复完的老照片都最终由袁老师审核,边边角角都不能马虎。”赵世贵说。

不光是对老照片修复,对于修复人员团队的培养,袁宝钧也丝毫不马虎。赵世贵介绍说,原本培训班由袁宝钧代课,但考虑到其身体原因,最终从外面找画家来义务代课。“我们这里每周日上课,如果让袁老师代课,他周六就得在家琢磨一天,讲些什么,怎么讲,都会一点点准备。但身体不允许啊。”

有时候,为了按时完成老照片的修复,袁宝钧会熬通宵来完成。赵世贵记得很清楚,一次原本一个月之内要把别人照片修复好并寄出去,由于各种原因,还有一周时间的时候,照片依然没修复好。袁宝钧了解情况后,就说:“这照片你们别管了,拿来我修吧。”就这样,袁宝钧从上午开始修,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才完全修复,然后打电话给赵世贵,一起把照片洗出来,给对方寄过去。“别人信任我们,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袁宝钧这样对赵世贵说。

那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袁宝钧和赵世贵等人这样热衷来义务做老照片修复呢?赵世贵说他是受袁宝钧的影响,“洗出来的照片最多存放100年,百年后照片都将褪成白纸一张。”而且,老照片若不修复,就再也找不回来。“也就相当于一段历史的空缺。”

袁宝钧是退休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老照片的修复中。好在他一开始就有一些功底,不到16岁就进北京颐昌照相馆当学徒。当学徒的3年里,他认真学习了照相技术和残破照片修复技术。这为现在修复老照片打下了基础。退休后,他得知Photoshop也能修复老照片,就跟着儿子学电脑。而且他还置办了扫描仪、打印机等专业设备,并在家里找到所有能找到的老照片,在电脑上反复练习修图技术。

“老照片都有些年头了,我们这些修复者岁数也大了,再不修复真是来不及了。”谈及此,赵世贵十分焦急。

前行:迎难而上

老照片的一大特点是具有生活气息。到目前为止,赵世贵已经修了300-400张老照片,袁宝钧修老照片的时间长一些,总共修了4000多张。他们认为,老照片修复,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关键看自己是怎样对待一张张老照片的。

在老照片修复志愿队里面,大家并不是拿起照片就开始修,而是先看,一是判断这个照片的年代,一是看整体的感觉。尤其是特定历史时期比较珍贵的照片,更要注意,否则一动手修可能就会出现错误。“这就无法起到归真的效果。”赵世贵说。

对于大家族的集体照片,人多,细节也多,修复起来更为麻烦。“常常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赵世贵说。(见图)

这张照片来自广东,希望能在年前修好,过年时把完整的照片发给亲戚朋友。完成后的照片还在进一步更改中,主要是袁宝钧修,赵世贵辅助修补。照片左上角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人物的脸部也极其模糊,都是把每个人的脸部先放大,然后一点点修复。修复完照片有不确定的地方,袁宝钧在照片的最上部写出来,随后会与照片主人联系,再次进行确认。

实际上,老照片的珍贵之处在于记录了历史的瞬间,但对于修复者来说,难也难在再现这个瞬间。当时是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只有通过照片主人及其相关亲朋好友对当时的描述或者人物的相似度来再现。遇到年代比较久远的照片,就要结合当时的历史环境来进行服装的猜测或搭配。

采访过程中,赵世贵翻到了一张女性的照片,这张照片的主人是这位女性的儿子。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这张泛黄的照片已看不清容貌,于是要求恢复容貌。此前,这张照片曾在照相馆修过,但亲人看了之后说不像。之后,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到了老照片修复志愿队。

眼睛是最能表现一个人的地方。对此,赵世贵他们也很慎重,多次打电话问这位女性的亲戚朋友,反复确认修改。最终确定了两个方案。由照片主人自己来选择哪张照片更像。

“最难的还是五官一点都看不清的照片。”赵世贵指着一张照片说,最初拿到这张照片还以为是为女性,后来才知道是男性。整张照片只有一只眼睛能看清楚,其他部位都很模糊。(见图)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世贵说,只有先看,然后再和照片的家人联系,反复确认。

现在赵世贵已经全身心投入到老照片修复中,家里专门腾出一间屋子作为“办公室”。为此,赵世贵还专门在旧货市场淘了一个电脑老版显示器,“过去电子版的那种。”赵世贵解释说,这种老版的还原度比较高,洗出来和在电脑上的差别较小。

困惑:传承不易

为了让老照片的修复技术后继有人,袁宝钧和北京昌平区民政局合作,通过开办培训班的方式来免费招生。2014年5月,老照片修复培训班第一次开班,此后每周日都会有定时的课程安排。赵世贵说:“第一次来学习的有36个人,第二次有32人,直到当年10月份第一期结束,学下来的只有十几个人。”

从这几次开班的情况来看,年龄层次跨度较大,年龄小的有20多岁,年龄大的有70多岁。在进班之前,袁宝钧都会和大家说明,一定是义务修复老照片,并且学习年限为两年。但根据一直以来的观察,赵世贵向记者说,“当时大家来时都答应了,但最后真正做到的只有一两位。”这也是为什么队伍一直无法壮大起来的原因之一。

赵世贵也考虑过其他的原因,从学员学习的动机来说,主要偏向于两方面,一是想学习一门技术,并作为一种谋生手段;一是自己喜欢,想学学,修复下自己家里的老照片。“真正是大公无私来做传承的人很少。”赵世贵说,现在市面上修复老照片的费用在2000-4000元左右,价格高还不一定能修得好。

大家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积极性很高。为此,大家建立了微信群,有老照片需要修复时,赵世贵会在微信群里说一声,然后把照片素材发到学员的邮箱。遇到不懂的问题,也有人在群里问。但学成之后即将离开之时,赵世贵再把照片发给大家,有些学员就会以各种理由来推脱。

谈及此,赵世贵十分焦心。“这样下去,可怎么传承。”赵世贵说,“我们年龄大了,再不及时传承下去,这门手艺恐怕就要失传了,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为此,袁宝钧一方面自己做着修复的工作,另一方面也在想各种办法尽快培养一批传承人,希望尽可能多的人能够加入到老照片修复志愿队的队伍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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