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红
旧时的小胡同
王少红
王少红
《沈阳日报》副刊编辑,作品散见于 《北京青年报》《渤海早报》《中外文艺》《太原日报》《郑州日报》《香港文汇报》《北极光文学》《青年教师》《中国质量报》《汉江文艺》《老年知音》《银杏》《老年博览》《你我她》《中国魂》等报刊。
每一座城市,都星罗棋布着数不清的大小街道,像人的血管,粗粗细细遍布全身。主干道鲜亮气派、现代、摩登,甚至充满着梦幻,是城市的景观路,作为一种标志和象征,她是城市的名片,也是脸面。只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城市,都不能只有主干道而没有辅路,也不能只有宽敞而没有逼仄,亦如人体,少不得毛细血管。仅就一座城市而言,她的毛细血管,就是一条条小胡同。
通衢大道热闹喧嚷车水马龙,小胡同幽静安详闹中取静。她们各具特色,相邻而居,互不干扰,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和作用,也各自有着自己的拥趸和粉丝,而我尤喜欢后者——小胡同。
沈阳市著名的商业街中街南端,便是闻名遐迩的故宫,其间散落着数条小胡同。30多年前,胡同两旁矗立着一座座青砖瓦房,那是清代和民国年间的遗存。岁月的磨蚀,使青砖变得日益老旧和斑驳,同时也给了它以厚重和沧桑。落了漆的现出原质纹路的木门,随着人进人出的启启合合,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我听来就犹如历史老人在倾情诉说。大户人家的门前,总会蹲着一对石狮,展示着主人的尊严和地位;起脊的屋顶依旧庄严伟岸陡峻地挺立着,我总感觉那里面蕴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傲和倔强。房顶瓦片的缝隙里,间或生长着一簇簇荒草,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那草可是你我之俗人万万不可小觑的生灵,它也是颇有些身份和经历的,其祖先说不定就来自仅有百余米之遥的红墙内,见识过帝王将相,也际遇过“九一八”风云,更不用说也一定聆听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高昂旋律了……
如果你有幸从那儿路过,就会发现小胡同的院落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四季郁郁葱葱,花香暗袭。毫无疑问,那是热爱生活的人播种的对明天美好生活的热切向往和期待。行走在小胡同,偶尔会遇到几枝不甘寂寞的桃树,将枝丫斜刺里伸出墙外,在嫩绿的簇拥中夹裹着粉红,羞答答却又欢快轻盈地随风起舞。你与她的邂逅,会让你马上感觉到小胡同里一刹那间便多出了几分生机盎然的欣喜。
小胡同的路不是笔直平坦而是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步行或是骑行会有些许颠簸,不知道小胡同会不会因此而在心里产生尴尬。脚下光洁的青石板,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走过一世又一世,它永远地缄默着。我小时候常常在那里玩耍和经过,从来也不曾厌恶路的不平,现如今我已头染银灰,就更不会对它有丝毫抱怨了。历史从来都是崎岖不平的,我们何须奢求脚下的路一定要平平坦坦呢?
小胡同自然跑不开汽车,早年的人力洋车却可以自由驰骋其间。我想象着20世纪三四十年代,身着西服头顶礼帽的先生,跷着二郎腿,露着锃亮的黑皮鞋;或者是一袭旗袍裹身手执香帕的太太小姐,裸露着一双雪白大腿,坐在人力车中从小胡同的另一端冒出头来,一踮一踮、一颤一颤、一摇三晃地远远而来,那也应该称得上一道相当亮丽的风景。这一幕,不论是端详起来还是回味起来,都要比从现如今的出租汽车里走出来的男男女女要有韵味、有意境,也更有诗意。
旧时的小胡同清爽淡雅,不似眼下大街上满目店铺门脸那般光怪陆离令人眼花缭乱;小胡同简约,只有青砖只有石板路只有一扇扇木门,却不嘈杂不纷扰不凌乱;小胡同没有汽笛声声,只有童稚的亲切而富有生气的嬉闹。每一条小胡同都有着自己的悲欢交集,却又总是默默无言地承载着历史,体现着中华文化的底蕴,刻印着岁月的留痕,记录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演绎着一部部或平淡或生动的故事,养育着一代又一代儿女。对于从小胡同里走出来奔向通衢大道的人来说,小胡同就是他的故乡,他的母体,也就是他的生命。现如今,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一幢幢高楼大厦正逐渐地取代平房院落……尽管高楼下也还有小胡同,人们大可不必担心小胡同会从我们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但是昔日小胡同里的那种宁静幽然、温润静谧的氛围,却正在渐行渐远,每当想起这些,就不能不令我心中戚戚然。
责任编辑 潘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