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完成工业化的中国,无论是国内经济建设还是民生福利改进,均需要相当规模的资本持续性投入。而中国由净资本输入国向净资本输出国的角色切换,尽管是中国迈向世界级产业与资本强国的一般逻辑,但超大规模的资本外流显然不利于国家的经济安全,尤其需要加强系统性金融风险的防范。
中国在过去8个月有高达5000亿美元的超大规模的资本外流,令作为全球头号财富管家的美国财政部都感到异常惊讶,以至于修改了原先给出的人民币汇率“被显著低估”的评价,凸显这波来自中国的资本外流规模与影响之大超乎想象。
美国财政部在这个时间节点对中国大规模资本外流做出详细评述,显然是向世界发出如下信号:全球从去年开始的由新兴经济体流向发达经济体的财富大转移趋势正在进一步强化。如果说,去年以俄罗斯为代表的经济结构单一的产油输出国,在全球油价深幅下挫时所遭遇的资本外流,是整体缺乏金融资本力的有关国家被动向美国市场大规模输血;那么本轮由中国开启的全球财富大转移极有可能是发达国家针对新兴经济体的一次低成本财富洗劫,而中国很难成为最后的赢家。
美国的两大王牌是金融和武力,中国这些年来握有的针对美国的比较优势,即是基于制造业发展和全球贸易价值链升级的资本积累与产业竞争力的稳步提升。这并不是说,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已经落后于中国,时至今日,中国制造业的整体技术实力和质量管理水平依然显著落后于美国。只是在美国看来,中国最近15年在世界贸易组织(WTO)的贸易框架和产业转移框架下,较大幅度分享了“入世”红利、全球产业转移红利,加上人口红利,使得中国迅速成为全球第一出口大国、第一制造业大国以及新兴资本输出国。另一方面,中国除了积极扩充在既有国际金融体系中话语权的同时,又基于本国的贸易和金融力量,试图搭建区域乃至全球的金融公共产品,并尝试扮演区域经济体系的担保人角色。而中国的上述之举,尽管是要拿出真金白银,但在美国看来,有可能造成对美元价值的重估。换句话说,如果部分产油国在石油交易体系剔除美元的核心中介地位,如果体量很大的东亚美元圈由于区域性货币互换安排导致势力范围不断缩小,如果亚投行等新开发性金融机构最终以人民币为运营货币,那么,过去由俄罗斯等国发起的“去美元化”运动还真有可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势。这是美国金融资本及其利益代言人的美国政府绝不愿意看到的。
中国今年以来在证券市场和汇率市场发生的大幅波动,既有中国金融加速开放而相关补位措施不足的原因,亦是国际金融资本有针对性阻击中国金融的产物。而国际资本之所以这些年加速进入中国市场,除了锁定人民币的对外升值、对内贬值的刚性收益预期而大肆套利之外,更利用中国倾力打造改革牛市的契机,拉高A股,进而高位套现加速撤离中国,造成了中国资本市场的集体崩塌。另一方面,美联储还利用核心金融信息的严重不对称,最大程度放大了加息的时间窗口对其他国家的预期冲击效应,致使免疫力本就不强的新兴经济体股市被迫上蹿下跳。
有观点认为,随着人民币国际化步伐的加快,尤其是当IMF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之后,人民币将从新兴经济体货币一跃成为强势国际货币。即成为贸易领域、投资领域乃至储备领域里的强势货币,甚至全球至少有1万亿美元的国际储备转换为以人民币计价的国际储备。中国将顺势跨入过去由少数发达国家控制的精英俱乐部。倘若人民币成为强势货币,则中国根本不需要保持大规模的外汇储备。
我们当然期待人民币早日成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但是金融竞争向来不兑现有关参与主体的静态假定。诚然,人民币成为比肩美元和欧元的国际货币之后,中国的外储结构肯定会发生相应的变革,中国最近不断扩大黄金储备即是相关的前瞻性举措。但人民币国际化不是简单的技术层面改革,而是关乎全球金融格局乃至国家利益格局变迁的综合性命题,甚至有可能引爆体系性对抗。如果在憧憬人民币国际化红利的同时忽视了扎紧中国金融篱笆,则当系统性风险集中爆发时,中国又能拿得出多少筹码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