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远
(杭州师范大学 体育与健康学院,浙江 杭州,310036)
岭南古代民间武风民俗考
李吉远
(杭州师范大学 体育与健康学院,浙江 杭州,310036)
本文通过对岭南有关文献资料的梳理,从岭南民间“武俗”、野史透露的岭南“武林”以及文物映射的岭南“武风”等,多方位展示了古代岭南武术的发展。
岭南;古代;民俗
岭南因地处五岭之南而得名,是古代沿袭的一个地域,随着历史文化的演进,其所涵盖的地域范围已经模糊,在行政区划上大致包括今广东、广西、海南以及港澳地区。古代岭南因五岭相隔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地域,其所孕育的岭南武术文化也与中原等武术文化迥异。岭南地理环境、民俗民风在岭南武术文化中有不同的反映,从而形成了古代岭南武术独特的“俗”、“林”、“风”,保存在岭南有关的文献记载里,隐藏在石刀、铜剑以及镶嵌在陶罐,雕刻在得以流传千年的古老岩画之上。通过对这些岭南武术文化的考察,对当今更好地认识、弘扬岭南地域文化将有所裨益。
在清朝李调元著的《南越笔记》(卷一)中,有关于广东番禺县“打仔”的记载,原文云:“下番禺诸乡,每正月初,儿童集山间以拳棒相角,曰打仔”[1]。它记述在清初,广东省下番禺各乡,在农历正月初,儿童以“拳棒相角”,叫做“打仔”。所谓“拳棒相角”绝不是胡乱的动手动棒的蛮斗,而是经过训练的有套路的武打“对练”。李调元是清乾隆时的进士,他记载的“打仔”风俗当在清初已经盛行岭南民间。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卷九事语也提到“打仔”:“下番禺诸乡,岁正月初旬,儿童先集山野间,以拳棒相角,谓之打仔。已而壮者蜂拥至助之,以胜负卜其乡一岁之兴衰。阳江县西有厮打冈,岁五月五日,乡人无老少咸集奋斗,谓胜则一方吉利,此亦武俗斗力之戏。各料强弱相敌,事类讲武,然非礼让之风也,宜禁”。
在武术界很早就有“南拳北腿”之说,它表明北方大多重腿击,而南方多重拳斗,至于其究竟起于何时何地,多难以考究。但在清人李声振的《百戏竹枝词》有一首《角触》诗,描写一百多年前的短打,原诗如下:“北腿南拳两擅名,健儿格斗敢横行。年来短打空无敌,亡命向人抱不平。”原诗注云:“角触,即格斗戏,有‘南拳北腿’之称,亦名短打”[2]。
广东中山的鹤舞。鹤舞,又叫出鹤,是中山隆都的“特产”。它是隆都申明卓乡的民间艺术活动,源远流长,始于明,盛于清。数百年来,逢民间节日、国家庆典,都举行出鹤活动。明、清两朝,申明亭乡杨姓先民崇尚习文得“功名”者多,有提举学士、奉直大夫,乃隆都名门望族。为奖掖后进,发扬光大,族中有识之士取乡间某地方“鹤地”与“学”字谐音之意,兴起丁鹤舞。舞鹤者,非有相当国技功底兼身壮力健者不能胜任。东莞大朗大井头村有悠久的习武风俗。其先祖叶永青是—位抗元的民族英雄,他练得—身超群的武艺,于南宋末年辅助熊飞在东莞铜岭抗元,后在会昌与元军对垒,阵上牺牲。其子叶明宝、叶明善追随父亲遗风,于是在大井头村组织麒麟武术馆,有意传授武艺、反元复宋。从此代代相传,全村居民除妇女之外,人人皆习武术[3]。
广东“潮汕英歌”是深受南方民众喜爱的一种民俗艺术,它的产生和发展也与武术有着密切联系。每年正月都要热闹多日,以男性表演,多化妆为梁山泊英雄形象,戏装画脸谱,每人胸前挂着梁山好汉的名字,多则108人,少则十几人,各执短棒击打前进。这种流传数百年、至今不衰的民俗文化活动,与武术的发展更为相近。
舞狮是岭南一项很有特色的民俗,南狮是一门武功、舞蹈和技巧结合的综合艺术。它以南派武功为基础,舞狮者最基本的功夫是腰马、气力及技巧,因此,精于舞狮者必是腰马沉雄、中气充足、膂力过人之辈,也必是经过长期习练南拳锻炼的南拳高手。一代洪拳大师黄飞鸿就不但精通舞狮,还有飞铊采青之成名绝技。
岭南地区曾是南越少数民族地区,在早期居住着许多少数民族,特别是在粤西及海南一代,即今广西、海南岛,居住着今壮族及黎族的祖先,这些少数民族因民性及生存环境造成了尚武习俗,而且其武技、武器也与中原大不相同,具有鲜明的岭南地域特色,所谓“北弓南弩”,即为一种在早期弓弩地域特色。
唐、宋两代,由于战事频繁,民间练武之风益盛。唐·李贺有一首描述西原起义军的诗为《黄家洞》:“雀步蹙沙声促簇,四尺角弓青石镞。黑幡三点铜鼓鸣,高作猿啼摇箭菔。彩巾缠踍幅半斜,溪头簇队映葛花。山潭晚雾吟白鼍,竹蛇飞蠹射金沙。闲驱竹马缓归家,官军自杀容州槎。[4]”
宋·周去非的《岭外代答》[5]有:“邕州溪崆之民,无不习战,刀弩枪牌,用之颇精。”“道间麋兴于前,能合而取之;鸢飞于天,能仰而落之。”“建炎初,诸崆丁壮,常团结训练”。这些崆民,也称崆丁、溪洞壮丁,是当时一种乡兵,是溪崆酋领家奴中之强壮者,强武可用。
明朝时在广西的南丹、那地、东兰、归顺诸土司还有一种土兵,称为“狼兵”, 明·邝露《赤雅·狼兵》记载有“狼兵鸷悍,天下称最”[6]。狼兵从小就开始接受武艺训练,明代林富在《广西通志》中记载,要练到“儿能骑犬,引弓射雉兔”的程度。他们还擅用弓弩,在元·马瑞临《文献通考》卷330《四裔考·南》记载:“其械器有桶子甲、长枪、手标、偏刀、山弩、竹箭、桄榔箭之属”,又“以劲木为弩,聚毒传矢,中人立死”。壮族及黎族先民使用弓弩、药箭,宋代发展到一定程度,当时有竹弓、黎弓、黎刀、蛮弩、瑶弩。宋·范大成在《桂海虞衡志·志器》记载[7]:“竹弓,以熏竹为之,筋胶之制,一如角弓,惟揭箭不甚力。黎弓,海南黎人所用,长梢木弓也,以藤为弦,箭长三尺,无羽镞,长五寸,如茨菰,以无羽故射不远三四丈,然中者必死。黎刀,海南黎人所作,刀长不过一二尺,靶乃三四寸织细藤缠来之,靶端插白角片,长尺许,如鸱鸮尾以为饰。蛮弩,诸洞瑶及西南诸蕃,其造作略同,以硬木为弓,桩甚短,似中国猎人射生弩,但差大耳。瑶人弩,又名偏架弩,无箭槽,编架而射也。药箭,化外诸蛮所用,弩虽小弱,而以毒箭濡箭锋,中者立死。药以蛇毒草为之。”又称“南丹弓弩最精,其弓上等为加木,次为石木,又次之为黄速木,最差为燕脂木。箭木浸药,见血必死”。关于毒矢,《赤雅·毒矢》记述:“射鸟捕蛇,以合百草。炼时日,作毒矢。仰射飞走,透肤及骨,百不失一。”文献记载曰:“短兵相接,倭贼甚精,进能制之者,惟湖(南)广(西)兵的钩镰枪弩之技”。在明代抗倭中,广西的狼兵曾令倭寇闻风丧胆,足见狼兵的勇猛和武技超人。
在广西钦州生活的黎族后来由于种族压迫等历史原因迁移到海南,黎族人民长期以来生活在崇山峻岭中,常有多种野生动物栖息、出没,加上自然灾害的影响,所以他们生活的条件十分恶劣。黎族人民为了生存与自身的发展,就必须获得生活资料,弓箭渔猎就成为黎族人民谋生的重要手段。清人张庆长的《黎岐纪闻》载:“黎岐无不能射者,射必中,中可立死。每于溪边伺鱼之出入,射而取之,以为食。”在历史上,黎族人民曾饱受统治阶级的压迫和欺凌,为了求生存、反压迫,举行过多次的反抗斗争,弓箭、弩则成为锐利的武器。钱铃双刀为海南黎族传统特色武术,为古老黎族传承下来的对练套路,演练时节奏明快,动作勇猛剽悍,具有黎族传统武术风格[8]。
在徐珂所撰的《清稗类钞》技勇类中记载了一些有关岭南武术的人物故事,这些记载有的在历史上有所记载,但大多为野史,虽不足作为准确的史料使用,却可以补正史之不足。《清稗类钞》由清末民初人徐珂(公元1869-公元1928)编撰,书中涉及内容极其广泛,上起顺治、康熙,下迄光绪、宣统,全书分92类,13500多条,从军国大事、典章制度,到盗贼流氓、民情风俗,无所不记,可以说是清代掌故遗闻的汇编总集。虽然《清稗类钞》不是正统史书,但徐珂的编撰态度比较严肃,许多资料完全可补正史之不足,对于研究清代社会历史很有参考价值。我们也可以从中了解一些岭南武术的情况。
在《清稗类钞》技勇类中共记载了有关岭南人物的武术故事7起:李有山用枣木棍;石达开碎碑;杨二姑为飞刀手;刘汶用二剑;石六郎刀法;张氏女用铁棒;曾如飞杀蟒。其中涉及到的武术文化信息是很丰富的,在此我们稍加以分析。
1.李有山用枣木棍[9](P2910)
新会李有山习拳棒,少林派也。游都门,在豫邸数年。有某师者,禅杖重数十斤,有山持枣木棍,与较胜负,竟败之,名噪甚。……
2.石达开碎碑[9](P2921)
道光中,石达开(广西贵县人)游衡阳,以拳术教授弟子数百人。其拳术,高曰弓箭装,低曰悬狮装,九面应敌。每决斗,矗立敌前,骈五指蔽其眼,即反跳百步外,俟敌踵至,疾转踢其脐下,如敌劲,则数转环踢之,敌随足飞起,跌出数丈外,甚有跌出数十丈外者,曰连环鸳鸯步,少林寺、武当山两派所无也。……邦森拳石,石腹软如棉,邦森拳如著碑,拳启而腹平。石还击邦森,邦森知不可敌,侧身避,石拳下,碑裂为数段。
3.杨二姑为飞刀手[9](P2937)。杨二姑,粤寇杨辅清之妹也,勇敢果决。夫江得胜,为辅清部下都指挥,亦甚骁勇。每战,二姑辄以黄巾裹首,系大红战袍,与其夫并辔而出,冲锋陷阵,人莫敢敌。能于马上掷飞刀刺人,百发百中,中者无不立倒。刀长七寸,锋利无比,临阵时,胸前垂一皮囊,囊中累累者,皆利刃也,自称为飞刀神手。……
4.刘汶用二剑[9](P2938)
李楳(同梅),岭南人,所用名刺则题曰李某,勇力武技冠一时。其徒刘汶,称曰先锋,佩二剑,长四尺许,运转如飞雪,数十人莫近。作横于番禺、香山诸县,刦掠无虚日。
5.石六郎刀法[9](P2948)
广州石翁产六子,皆英英壮人也。翁家富而患盗,则欲使六子皆武以备盗,延聘四方拳勇者主其家,分授六子艺。……老夫今授汝趣登疾退之法,见新超而登瓦,汝则伪作声势,欲从之登者。新备汝,必疾以刀下,汝已狙伏。新不中,且更上,汝则鼓勇以刀锋上翘,中其股,新坠矣。”六郎习刀法可十日,遂从叟捕新,国遇之村店,六郎如叟言,新中创坠,卒捕得之,伏诛。
6.张氏女用铁棒[9](P2959)
广州张氏女,家贫,年二十许,佣城中某富家,操杂役。一日,自市购物归,道经米市口,市数十户,皆米肆。舂米者多无赖少年,约三百余人,中有某,尤佻,见女色美,戏之。女正色曰:“幸勿尔,复尔者,将不利于子。”某不听,时女持一伞,即以伞尖挑其腹,甲果应手倒,于是舂米者群哄至,谓女白昼杀人,欲甘心焉,各持短挺还攻。女略无惧色,但以伞护其身,上下飞舞,众皆辟易。女从容退,归诉之主人。主人方欢,忽门外哗声大震,阍者入报,知舂米者欲复仇,前后门皆有伏,言必得张氏女自出与斗。主人调停之,不获免,且谓再迟者将火尔居。主人无奈,商之女,女坦然曰:“吾视此辈如犬羊,无足污吾刃。在势可不遗一矢脱之厄也。”言已,携一铁棒出,顾谓众曰:“欲何为者,便何为,何狺狺焉?”众见其铁棒略如酒杯大,而女乃绝不费力,运用如拾芥然,知非所敌,乃不斗而走。……
7.曾如飞杀蟒[9](P3007)
曾如飞,粤人,善跳跃,高十丈,横十丈,腾踔如飞,人遂呼为曾如飞。如飞少孤,遇异人挟之入山,授以铁棍,重逾五百斤,昕夕练习。……师曰:“汝技精矣,善用之,衣食可无虑。”资遣以归。
如飞既归,略展其技,而名震里巷,子弟咸师事之。一日,入山猎,跃马行数十里,重峦叠嶂,崎岖不能进,旁有涧,下马就涧边休息,忽见巨蟒长十余丈,……如飞腾跃迎之,劈其首,蟒负痛蜿蜒跳掷,山谷震撼,历数时死。如飞上马归,述其事于邻人,邻人惊喜,谓一岁中牛羊鸡犬死于蟒者不可以数计,如飞除之,比之周处战蛟龙也。
在《清稗类钞》中记载的有关岭南武术的这几则故事中,我们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为个人武艺的记载,如李有山用枣木棍,石达开碎碑,杨二姑为飞刀手。李有山,其实应为李友山,他是蔡李佛始祖陈享的三位师傅之一,为新会人。石达开为太平天国的著名将领,由于正史少有记载其武术真相,我们从此可以得知石达开力能碎碑的由来。杨二姑为杨秀清之妹,是太平天国中有名的女将,武艺高强,在一些史料中也可知其作战勇敢,善用飞刀,从这则野史中,我们还可知杨二姑还粗知文墨,也可以说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巾帼英雄,至于说其“自命通才,意味不必有人相助也,凡被掳之能文者辄杀之”,需要我们历史的看待,我们只是从这些记载中寻找到有关其武艺的描述。二为涉及到岭南武术中的武德故事,如刘汶用二剑,石六郎刀法,尤其在“石六郎刀法”这则故事中体现的最贴切。同跟师傅学艺,王新本为一名刻苦学艺的弟子,后来艺成后为盗,就连师傅都奈何他不得,但毕竟是师傅的徒弟,师傅知道其武艺的弱点,最后师傅指导石六郎将其“清理门户”。三为民间武术高手,这里有张氏女用铁棒,曾如飞杀蟒。张氏女及曾如飞均为岭南民间深怀武技的人,如张氏女,显示了在岭南这块土地上即使是女子也有武术高手,可谓勇力不让须眉。曾如飞,也是一位岭南武术高手,刻苦学艺,并靠传艺为生,并在偶然时杀莽为民除害。
岭南远古时期是为蛮夷化外之地,近古时期则为偏于东南一隅的闭塞之地南越。岭南难以与中原大地文化有浩瀚的史籍可以考据其早期的武术发展相比,有关武术的史料极为贫乏,出土的有关武术的文物相对也较少,但从这些少量出土的有关武术兵器与文物上,我们多少可以了解岭南早期武术的一鳞半爪。
诚如中国古代兵器研究的先驱周纬先生所言:“一民族固有之兵器,实与其人种、文化、历史、科学、美术、技艺,及其民族之消长生息强弱盛衰,有密切之关系”[10]。在历史的发展长河中,一些有关武术的早期萌芽也许正是隐藏在这些石刀、铜剑上,镶嵌在出土的陶罐图像上,雕刻在原始的古朴石壁岩画里。兵器的使用与武术是有着密切联系的,《史记·范雎蔡泽列传》有“(秦)昭王曰:‘吾闻楚之铁剑利,今夫剑利则士勇。’”尤其是在早期,兵器的优劣在一定程度上关系着战场上的生死存亡,人与兽的生死相搏,氏族之间的残酷竞争,都促进了武术的早期萌芽和发展,故而古籍《兵迹》有“民物相攫而有武”之说。因此,岭南早期的兵器与岭南早期的武术便有着必然的关系,透过这些兵器的进化,反映了岭南先民使用这些古兵器战胜外界环境的不断进步,从石刀、石矛到青铜戈、铁剑,兵器的进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岭南先民掌握这些兵器技术的演进,也显示着武术的由萌芽到发展。从考古兵器的分布,我们也可以大致可知岭南地域武术的早期演进。
3.1 隐藏在石刀、铜剑上的岭南武术遗迹
表1 岭南出土武术兵器
根据广东博物馆展品及《广东体育史料》1988年第4,5;1989年第1、2;1989年第1、2;《广西体育史料》整理。
岭南古代兵器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在广东省博物馆展品中,我们看到了岭南考古主要发现了在这一时期的石箭镞、石矛、石戈等,出土地点大多分布在封开、恩平、广州等古广信河两岸及珠三角流域。这些地域是岭南先民早期活动的地区,是岭南文明的发源地。从战国以后,开始发现有青铜兵器出土,在广东清远、四会、广州、肇庆等地出土了大量铜戈、铜剑、铜钺、铜矛等青铜兵器,反映了这些地区已使用青铜兵器。另据《岭南地区出土青铜器研究》一书研究:近年岭南地区出土的青铜兵器主要有戈、矛、剑、钺、镞、弩等,出土的数量较多,多为春秋战国时期[11](P124-186)。青铜剑在春秋晚期至战国时期得到空前发展,在岭南发现的青铜剑长短不一,形制各异,这与这一时期剑成为表示身份等级佩带物有关,这也与南方相邻强国吴越的步兵多使用轻便锋利的剑有联系,岭南地区秦汉时期也曾受中原文化影响广泛使用青铜剑,因此,考古发掘显示一般墓葬有规模的则必定有剑随葬。秦汉以后,由于铁制刀、剑的流行,青铜剑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汉代是铁兵器的全盛时期,此时剑已被“汉刀”所替代。岭南出土的武器中的铁兵器最早的有广东始兴出土的晋朝铁剑,至于这把剑是否在广东铸造,难以考证。但据《晋书·庾亮传》记载:“广州刺史邓岳大开鼓铸,诸夷因此制造兵器。”这段记载表明自晋代开始,广州已经有铸造铁器的工场,并铸造兵器,包括刀、剑等一些武术兵器。
我们从岭南地区出土的先秦各类青铜器物近千件青铜武器中,其中数量较多的青铜斧、钺、剑、刀、匕首、矛、戈、箭镞等武器。从它们的铸造,既可以看出有大量地接受中原文化、楚文化影响的痕迹;又可以发现不少岭南的地区特点,如越式匕首、靴形钺、扁茎剑,体积较薄,或比较小型[11](P151,167)。这都反映出当时岭南的武器制作,既是古代中国物质文明整体发展的一个有机部分,始终与我国的其他地区频繁不断地进行着工艺技术的交流与融合,又在交融中逐渐发展起自己的薄小轻巧的地方特色。同时,也透露出自古岭南的武术演变,既与中华武术历史发展长河始终源流交融密不可分,又在自己的区域时空的具体奔流中,也已开始形成了岭南地域自己灵动劲捷的地方风格。
3.2 镶嵌在陶罐上的岭南武术活动
除了岭南这些出土的石刀、石剑、矛、戈、青铜兵器、铁兵器外,还在岭南出土的个别文物器皿上发现有描绘武术活动内容的铜器及陶俑,代表性的有:
1976年广西壮族自治区贵县罗泊湾1号汉墓出土的西汉时期的技击图漆画铜鉴,该通鉴高13.5厘米,口径50厘米。鉴为平口,宽唇沿外折,浅直腹,腹侧有一对铺首衔环[12]。漆画主要见于其口沿和腹壁内外。其中腹外壁所饰是以技击为主要内容的漆画,绘有四组共十八个技击的人物形象,包括有徒手搏击、器械交锋,徒手对打、持器械相击等形式,再现了当时武艺活动的精彩场景,形象地反映了当时战国末期至汉初广西的武术活动情况。此铜盘可能是汉初流传至瓯骆,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瓯骆民族与中原的文化包括武术的交流。
3.3 雕刻在粗犷、古朴原始石壁岩画上的岭南武踪
位于今广西民族自治区的宁明、龙州、崇左和扶绥等县的花山岩画,反映有先秦时期有关壮族武术内容。壁画内容丰富,反映出当时壮族先民瓯骆民族的武艺活动,其器械有刀、盾、剑、矛枪、手镖及弓箭等,人物动作近似武术姿态。如呈马步桩,腰佩短剑,双手上举,或平伸如展翅[13]。据专家考证,这些战国至东汉时期绘制在天然崖壁上的图画,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岩画刻画在宁明、龙州、崇左和扶绥等县境内的左江、明江两岸的花山、珠山、龙峡等地临江的石灰岩峭壁上,共保留有六十多幅古代壮族先民的艺术杰作,绘有人像1770余个。因为宁明县的花山壁画发现的最早、图像最多、画幅最大,故通称为“花山岩画”。 关于花山岩画的最早记载,出现在明代张穆的《异闻录》,文中是这样描述的:“广西太平府有高崖数里,现兵马执刀杖,或有无首者。”据光绪九年出版的《宁明州志》记载:“花山距城五十里,峭壁中有生成赤色人形,皆裸体,或大或小,或执干戈,或骑马”。
花山,在当地壮语中意思为“画有图画的大山”,它位于广西宁明城北50里的明江东岸[14]。岩画以赤铁矿和动物胶、血混合调制的颜料绘制,呈赫红色,绘有约1900多幅,其中小人像有1300多幅,另外还有刀、剑及铜鼓等图形。颜色历久千年而不褪,崖壁岩画造型粗犷、古朴,整个花山岩画场面恢宏,气势粗犷雄伟,形象地再现了壮族古老悠久的历史文化。站在花山的绝壁下翘首注目山崖撞击心灵的是壮族先民强烈的生命意识,让人为之震撼,岩画以拙朴的线条勾勒出这些栩栩如生的形象。这些人物画像有的正面,有的侧身,其姿势大多为:双手上举,双脚叉开,粗壮高大,好像是武士形象,就像一个“蛙”形人。人像有大有小,最大的为3米,最小的为3厘米。据《广西武术》(内部资料)中关于“花山岩画与壮拳”一文中认为:岩画中的人物形态与壮拳基本功动作完全相同,如岩画中大量的正面人像:两脚分开,屈膝下蹲,两手屈肘上举,五指分开这个形状,即是壮拳基本套路“七步铁线桩功”中的基本动作“马步磨掌”,及壮拳负重练功法的“马步石功”;岩画中大量的侧身人像:屈膝前后站立,两手微屈肘前伸的形态,与壮拳基本功中的“虚步撑掌”完全相同。另外壮拳中的“提膝独立”、“跪步沉桥”等动作也与岩画中人物形态类似。虽然这些也不能完全说明岩画上的武术动作都为壮拳,但岩画上所绘的人无疑是壮族的先民,这些形态各异的动作有些确实反映了壮族先民瓯越民族的武术技击形态,它为我们今天了解壮族文化(包括武术文化)提供了宝贵的素材,这些类似武术动作的人像在一定程度上向我们展示了早期武术的形态,显示了岭南具有悠久的武术文化。虽然,花山岩画还有许多未解之谜,这些类似壮拳的人物形态还有待于深入研究,毕竟,花山崖壁画是壮族古代灿烂文化遗产,它在历史文化各方面具有极为珍贵的研究价值。
从岭南民间“武俗”、野史透露出的岭南“武林”以及隐藏在石刀铜剑上的岭南武术遗迹、镶嵌在陶罐上的岭南武术活动、雕刻在粗犷古朴原始石壁岩画上的岭南武踪等文物映射出的岭南“武风”,展示了岭南古代武术发展的多姿多彩的历史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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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江雪]
The Textual Research of Lingnan Folkways and Customs
LI Ji-yuan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and Health,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Hangzhou 310036,China)
Through the relevant Lingnan literature combing, from the “Wushu” folk customs of Lingnan、unofficial history disclosed the Lingan“Wushu”circles、minorities of the“Wu”customs and cultural relics mappings Lingnan“Wushu”folkways,etc, the paper multi-faceted shows the development of ancient Lingnan Wushu.
Lingnan; Ancient; Custom
2016-06-25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14YJC890007); 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6M592162);杭州师范大学科研启动项目(PF15002004026)
李吉远(1976-),男,山东泗水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武术历史与文化研究。
K892.24;G852
A
1671-5330(2016)05-0039-07